從建築到工藝 Architecture and Artcraft 評論 Review
給現代建築的備忘錄
閱讀台豐高爾夫球場西薩會所與嘉卿會所
Memos for Modern Architecture: Reading Siza House & Chia-Ching House at Tai-Fong Golf Club
文/張晉維(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巴雷特建築學院、建築歷史與理論博士候選人) / By Chin-Wei Chang
攝影/林佳翰(A)、張晉維(B)
三十年前,葡萄牙建築師 Á lvaro Siza 摘下全 球建築界最高榮譽普立茲克獎(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的桂冠,說明他在建築領域
的文化貢獻和學術成就。然而,有別於大多數該
獎得主的是 Siza 在 2011 年獲頒另一項殊榮:國際
建築師協會(International Union of Architects,
簡稱 UIA )傑出建築成就金獎( Gold Medal for Outstanding Architecture Achievement),側重建
築專業者的普世價值和社會意義,與前者定位不 同。 舉世第一座由普立茲克獎建築師設計的高球
俱樂部落成啟用,兩位幕後舵手功不可沒:林伯 實董事長強調超越物質享受的美學經驗,也是夫 人徐莉玲女士長年領導學學文化創意基金會推動 的宗旨。台豐球場建築師的遴選策略與眾不同,
選擇來自偏離歐洲中心、位居西南方伊比利亞半 島上Siza及其重要夥伴Carlos Castanheira的決定, 為台灣這座已對普立茲克獎不陌生的島嶼找來同 樣熟悉海洋的葡萄牙建築師,在全球化浪潮下回 歸在地土壤與最純粹的建築本質:人、活動與環 境。這是西薩和嘉卿兩座會所得以對現代建築史 進行理論干預的能量和契機。筆者相信Siza願意開
放討論,因為他曾語重心長:「汲取了假說和評 論的設計因為『學習過程』的支持,才能夠回應 對它們的批評(criticism)(註2)」。
序言:一點歷史和理論準備
“Each of my designs seeks to capture, with the utmost rigor, a single concrete moment of a fleeting image, in all its nuances To the extent to which one manages to capture that fleeting quality of reality, the design will emerge more or less clearly, and the more precise it is the more vulnerable it will be ” – Álvaro Siza(註3)
「當設計越是精確時,它也將是越脆弱 的」,但這並不代表大師的設計恣意妄為、沒有
規矩。美國建築評論家Michael Sorkin記得Siza提

及四零年代末期在深受現代主義影響的波爾圖大 學(University of Porto )求學時,尚有來自奧地 利、德國和荷蘭的養分讓他跳脫美國戰後向全球 輸出的國際風格(International Style),進行更自 由的現代建築創作。然而,Siza有機而不對稱的平 面,以Antonio Carlos Siza House(為長兩歲的兄 長設計住宅,1976-1978)、Carlos Ramos Pavilion (為母校設計系館,1985-1986)到Building on the Water(為實聯化工設計總部,2010-2014) U型構 圖為例,終究可以找出類型學( typology )的線 索。七零年代中葉走出獨裁政權、迎來共和之前 的葡萄牙保持半隔離狀態,陪伴 Siza 職業生涯前 二十年的盡是南歐澄澈的日光、潮汐、拉丁小鎮 等俯拾即是的參考座標。與一般歐陸核心的現代 主義建築師不同,平面佈局看似靈活但總不失參 照(reference)的他說:「要開展一個設計又要訴 諸獨創性者,就是無文化且膚淺的」。
歷史之引人入勝在於出其不意的鏡射,相 隔半世紀, Siza 再次演繹了 A lvar Aalto 之於當 代建築師的批判性角色,不順應潮流或追趕趨 勢,在爭奇鬥艷的「建築好萊塢( Hollywood for Architecture ,西班牙建築師 Ricardo Bofill 的措 辭)」面前表現得冷靜而淡定,彷彿一面鏡子只 反射這個世界、卻不參與這個世界般地與世無 爭,甚至顯得孤獨。這種比利時建築師 Kersten Geers洞見的「冷漠(indifference)」,只屬於天 份最高的建築詩人,Siza無畏無懼地說:「當我思 考建築的時候,我總是向作家(writers)取經,尤 其是詩人( Poets ),他們是最有能力登高一呼的 雄辯者,卻也是遠離塵世的隱士 ( 註 4) 」。同樣是 文學的取徑,史上另一位拿下 Pritzker 與 UIA 大獎 (都在1996年)的西班牙建築師Rafael Moneo早已 窺見葡萄牙文學家Fernando Pessoa提供的光線,指 導如何透過「建築識讀(architectural literacy)」
解釋 Siza 設計。基於這個研究方法的啟發,筆者親自走訪台豐 球場之後,認為義大利作家 Italo Calvino 在 1985 年為哈佛大學
1985年Charles Eliot Norton系列講座寫給下個千禧年的遺世之
作《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1988)》成為機會, 提醒我們經由「輕、快、準、顯、繁、稠」六個關鍵字,做一 點歷史發問和理論嘗試,視同 Siza 在台灣目前唯一代表作獻給 現代建築的備忘錄。
輕(
Lightness):移動與靜止
“One m ust be light like a bird, not like a feather ”– Paul Valéry(註5)
超跑俱樂部、米其林級餐飲、宴會廳、台玻 TG 品牌與西 薩設計選物店的進駐,動線規劃是持續進化的台豐球場艱鉅 挑戰之一,來自使用者參數(usage-related variables)的複雜 程度與日俱增。將動線極大化情況下所產生動輒百米以上的 連續牆面,除了在採光稍弱處乍現天窗的神來一筆, Siza 採用
平均 2.6 乘 5 米、每片重達六百公斤至一公噸的複合式節能玻璃 「框」出了卷軸般的寫意,帶來中式園林「步移景異」的視覺 饗宴(圖1)。進入室內,屢見於牆緣壓低的天花板,經由內部的 「收」彰顯外部的「放」,走出陽台,則人的身體活絡模矩化 了的落地窗表情。率先在2014 年開幕的西薩會所採取清水混凝 土外觀的做法,入口處挨著樓梯的扶手欄杆設計綽約,成功地 弱化了沉重的整體觀感。一走上來便面向視覺開闊的不規則水 池,睜開眼面平如鏡,反射著天光雲影,看著看著竟然有種置 身京都龍安寺、望著方丈庭園那片枯山水的寧謐(圖2),洗滌前 往球場路上穿梭車水馬龍的疲憊,差點忘了它在功能上還能收
微氣候調節與噪音阻隔之效。
去年十月開幕的嘉卿會所規模更大,於是在清水模上加了 一層仿石漆,這是Siza在五零年代初試啼聲的Boa Nova茶屋餐 廳(1956-1963)(註6)就採用的作法,只是灰泥塗料(stucco) 下的磚牆換成了鋼筋混凝土。為求節能環保,在非承重樓板採 用Double Deck進行澆灌作業,以保齡球大小、可回收材製成的 塑料球直接取代混凝土,更減輕了結構自重。外觀選用白色立 面(white-rendered faç ade),猶如為建築披上作畫的布幔,渾 厚牆體轉為似重若輕(the weight of lightness),隨時間更迭產 生不同的光影韻律。遠觀輕柔縹緲,近看恢弘磅礡(圖3),樹影 搖曳其上真是增添空間詩意。 Siza 的現代建築手法不為風格所 困,故能彈性調整策略因應。但這絕非不按牌理的脫稿演出, 誠如Calvino強調「輕」對他來說係指精準和確定(precision & definition),而非模糊或隨興(hazy & haphazard)。在這個前 提之下, Siza 只關心建築設計「現場」的問題,任何結果都是 一種自然的呈現, Moneo 認為大師純粹要作品散發「建築的氣 味(aroma of architecture)」。
建築網站 ArchDaily 「 2015 年全球辦公室建築第一名」的 江蘇淮安實聯水上大樓是同一業主委託 Siza 在中國的第一個作 品,有個點石成金的空間「戲」法移植到了對岸的台豐球場。 位在北半球的台灣南向太陽入射角度較高,因此遮陽變成設 計團隊的考驗與轉機,於是一樓接待和用餐空間的半戶外陽 台化身為地下一樓更衣和盥洗空間之遮陽板, Siza 特地在出挑 2.5 米的樓板下方設置水池引光,日照反射產生波光粼粼的視 覺效果,延伸到室內釋放了沉甸甸的感官壓迫 ( 圖 4) 。動與靜




的分寸拿捏正是 Siza 掌握「輕」這項 memo 的要領,他的量體 (volume )經常是厚實的(tactile ),不過在地/海景(land/ marine-scape )上卻能顯得輕盈。羅馬尼亞裔法國雕塑家
Constantin Brancusi用石材或拋光黃銅鍛造的〈Bird in Space〉 同理可證,揚棄生物的顯性外形卻仍傳神地表達展翅翱翔的意 象,豈不就是 Val é ry 所謂輕如小鳥、而不是輕如羽毛?經由內 部的「收」彰顯外部的「放」,原來是在空間中置入時間的動
作,讓 Siza 的建築在某個片刻串連一些特定事物,進而形成一 組特定作品。
快(Quickness):物理與心理

“H e u s e s the p ap e r tha t is a t ha n d, a lm o s t a lw ay s p o o r quality, his black book, somebody else 's, textured sheets of recycled paper, the pencil, w hich m ust have a soft lead, the BIC pen, the ink pen, whatever is at hand Grappa or Whisky may add texture, to n ality a n d o do u rs Othe r tim e s, s m all cig a r ette ho le s c o n fe r pre m ature age o n the dra w ing He dra w s an d dra w s w ith an accelerated pace, as if an order has to be delivered, urgent ” –Carlos Castanheira(註7)
在紀錄片〈Having a Cigarette with Álvaro Siza(2016)〉 裡,大師永遠一隻手拿著香菸、一隻手拿著隨意抓到的鋼筆畫 著草圖。速寫是 Siza 創作的原點,大量以俯瞰建築形體和人視 角度出發的草圖清楚地說明他總是從環境與使用者著眼設計 ( 圖 5) 。Siza 畫圖的速度非常快,似乎有個稍縱即逝、他回想薩 伏伊別墅說的那種「秩序(the Order)(註8)」非捕捉不可,唯 恐不及。研究大師的設計方法,光看速寫草圖可能到不了源 頭,因為往往在一個關於基地的念頭產生(一段描述、一張照 片、讀到的東西、聽見的內容)那瞬間便已經啟動了。在夷平 功成身退的原有會館之後, Siza 面對的是佔地七十甲的偌大基 地。建築設計的難度放諸四海不在於「阻礙」,而是「沒有阻 礙(obstruction)」,Geers說得沒錯:如果什麼都行、什麼都 好的話,那就沒有意義了。所幸Siza是建築題材(architectural theme )的大收藏家,從前現代、現代到六零年代末期參訪美

國建築師Robert Venturi(在大師前一年贏得普立茲克建築獎) 顛覆性的母親之家(Vanna Venturi House)之後現代,無所不
包,故他總是能劍及履及,為每個不同文化、民情、風土的業 主提出切合的配套方案。
曾被英國建築師Norman Foster爵士(1999年普立茲克建築 獎得主)點名是位「貪婪地繪製草圖的人」,但Siza和Calvino 在「快」這個 memo 上感興趣的卻不是物理速度( physical speed )。台豐球場十年磨一劍,建築與文學同樣都是「等 待」的藝術,然而,對創作者重要的是物理速度與心理速 度( mental speed )之間的關係,也就是設計之道( a way of designing)(註9)。下筆前的Siza似乎已經推敲出基地可以是什 麼、或者它想成為什麼?著墨前已被內化的基地只以曖昧的姿 態露出少許,甚至被邊緣化在不一定有明確組織的圖面上。就 像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讓人神往追上前去丈量、去揣測隱藏 在浮世白描下的形態、角度以及重量。雖然這麼做有點衝動, 但Siza用的葡萄牙文「riscar」一語雙關:去冒險、去畫畫(to take risks and to draw)(註10),正有此意?畢竟從圖紙到建築 的距離從來不是線性的,而是翻山越嶺。
Siza 筆下信手拈來的所有東西有時天馬行空,一旦參透想 必大有文章,它們從來不會是無關緊要的。拿到建築圖的他也 不急著將注意力移交下個案子,還會徒手設想( envisage )大 致底定的建築,畫滿透視圖調控體量(massing)或記錄靈機一 動的傢俱設計(標註尺寸),難怪 Siza 說:「當你畫圖時,實 際上是在一再斟酌那個真實建築上被簡化(或還沒想到)的部 份」。對追求完美的西薩而言,設計是減法的過程(a process of reduction ),因為他永遠可以看見成果的不足,如同親自 來台勘察基地那數周、返國後在定案前不下四十個版本的草 案推演與磨合,不滿與不適(dissatisfaction & inconformity) 其實正是他繪圖時的寫照 ( 圖 6 、 7) 。位在波爾圖、同樣坐擁 大片綠野的塞拉維斯當代藝術博物館( Serralves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1989-1999)不乏數個和球場會所神似之處, 而 Sorkin 在葡萄牙參觀前者時有感而發:西薩在一般人認為該 結束的地方正要開始工作。
像個電影導演般執業的 Siza 一一安排攝影棚裡各個場景, 儘管他會設法說服觀眾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水到渠成,而非刻 意安排,但這樣的特質在「顯」、「繁」兩個 memo 分析後
會更有說服力。在 1976 年獲母校波爾圖大學建築學院( ESBAP
/FAUP)聘任為構造教授(Professor in Construction)(註11)的 Siza 尤其擅長結構性的空間劇本,大師的作品最後都是他所交代 的人物及景色在使用,與其說他設計建築物,不如說是設計最 純粹的建築作為一個藝術品的框架。 Siza 建築中一切都是固定的 (fixed),空間完成後任何傢俱進場一律顯得突兀,因此他也必 須親自出馬。大師說他在勾勒一張椅子的原型( prototype )時, 最關心的就是它必須看起來是張椅子:「攸關一個物件設計完美 與否的關鍵在於必然性,而非藝術性 ( 註 12) 」 ( 圖 8) 。再舉燈光為 例,多數都是自然採光或間接照明,逆向操作突顯光的重要性, 必要的時候,也只能用大師自己設計的燈具,才能與他的建築相 得益彰 ( 圖 9) 。換句話說,全部設計都由 Siza 一手包辦不也是一種 關於「快」的提醒?我們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建築美學的心理 反應,而非疊床架屋的物理作用。

準(Exactitude
):具體與抽象
“If, n o w, the ele m e nt u n der o bserv atio n is e x actitu de itself, if o n e is olate s it a n d allo w s it to de v elop, if o n e reg ar ds it a s a n intellectual habit and a way of living and lets it exert its exemplary in flu e n c e o n e v e ry thin g ⋯ ⋯ the lo g ic a l c o n c lu s io n is a hu m a n being in w ho m there is a paradoxical co m bination of precision and indefiniteness ” – Robert
Musil(註13)Siza 在台豐球場的細節控制,從他對於審核台灣方面重新繪 製的施工圖之嚴謹,以及要求在地營造廠必須完全按圖施作看 來,就像Musil小說裡的Ulrich一樣吹毛求疵,絕不妥協。超跑俱
樂部(4 Sec.Club)旁的Siza Shop清楚可見,檯面與窗檯切 水抓了兩公分的高差做為邊緣,常人根本難以察覺。另,檯 面板緣都不會收攏在幾何線上,而是直接用同一塊材料做出 倒角立板,確保不會有水滲入 ( 圖 10) 。見微知著,這些都是 Siza千錘百煉的標準細部做法。Calvino認為追求準確的有志
之士必然受苦,但從大師各處留設伸縮縫時精準的物料控 制來看,他甚至甘之如飴。筆者曾在嘉卿會所一座精雕細 琢的大理石樓梯流連忘返,原地召喚 Siza 和他最知名的學生 Eduardo Souto de Moura(2011年普立茲克建築獎得主)聯手 在聖蒂爾蘇為當代雕塑國際博物館(International Museum of Contemporary Sculpture, 2010-2016)操刀的建築案場,師徒 兩人分別用大理石與花崗岩在公元八世紀的聖本篤修道院遺 址高手過招。
Calvino 用象徵天平女神的羽毛 Maat 作為砝碼秤量靈
魂重量的典故,圍繞一個英文裡沒有的義大利文形容詞 icastico ,源自希臘文 εἰκαστικός 解釋「準」的要義。看
來 Siza 的羽毛出類拔萃,不亞於 Brancusi 的空間之鳥,懸




臂而騰空的彎曲扶手令人拍案叫絕 ( 圖 11) 。這樣的過渡空

間毫無疑問已經凌駕垂直動線的需求,是對現代建築的至理 名言「形隨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之昇華,早先立
志成為雕塑家的 Siza 在樓梯設計圖上清楚標示所有石材的切 割規線與拼接序列,並採雷射放樣校準施工。這些宣言般的 (manifesto-like)細部重申建築學的核心精神,大師光用一座 室內藝術品般的樓梯便以西元前維特魯威用拉丁文寫成建築十
書《De Architectura》揭櫫的三原則 堅固(firmitatis)、實 用(utilitatis)、美觀(venustatis) 回敬Calvino念茲在茲的 εἰκαστικός。
顯(Visibility):人造與自然
“ O h I m a g in a tio n, y o u w h o ha v e t he p o w e r t o i m p o s e y o u rs e lf o n o u r fa c u ltie s a n d o u r w ills a n d to s n a tc h u s fr o m the outer w orld and spirit us aw ay to an inner w orld ” – Dante Alighieri(註14)
現代建築奉為圭臬的流動空間旨在室內和戶外的關係,就 建成環境(built environment)的使用後評估(Post-occupancy Evaluation ,簡稱 POE )來說總是非常有趣的觀察。一般建物 外觀多是由內部決定,經常忽略方圓百里(perimeter),但是 Siza 就是有過人的能力,可以對 Le Corbusier 經典的水平帶窗 (fen ç tre en longueur)同時發兩張牌:所有對戶外來說是重要 的動作,對室內也一樣重要,反之亦然。別有洞天的精心佈 局,運用虛實、動靜、曲直、曠奧、隱現、開合、聚散等對比 手法,讓兩個會所的移動經驗時時刻刻都不同凡響。即使到了 夜裡,往外看去不復見蒼翠的果嶺和樹林,光是在少了台北 盆地光害的八卦山麓從嘉卿會所往西薩會所走去,外頭的天空 是珍貴的寶藍色,像一片柔軟的天鵝絨襯著滿天碎鑽般的繁星 ( 圖 12) 。 Siza 的設計不但是與基地共生,更試圖利用建築讓人 重新發現了環境,發現了人類的足跡。儘管低調的大師並不熱 衷當螢光幕前的主角( protagonist ),但作品中緊湊的敘事結 構與角色陣容,讓所有使用者粉墨登場,化身他建築劇( the drama of architecture)裡的臨時演員,由他充分掌控狀況、控
制腳本。無需後現代建築那些進場前的繁文縟節,享受電影的 訣竅正是忘了預告片的提要,重要的是創造劇情以賦予場景生 命力,空間和影像(spaces & images)始終是建築成敗提綱挈 領的要素,而非照本宣科的呢喃碎語。
試問,唐代詩仙李白會如何評價建築作品?或許他不會 在字裡行間指點江山,但一首雋永的詩作勢必源自對所有事物 的伏筆,即使作者、以至於詩中角色與一併著墨的建築並無 關聯,終究月亮、樹木、山岳等諸多因素必然是整體呈現。 以〈送孟浩然之廣陵( 730 ;唐朝開元十八年)〉為例,舉 凡如煙的柳絮、長江的孤帆,我們都能合理化為黃鶴樓敘述 ( narration )的一部份。蟄伏翠綠果嶺的清水混凝土建築極具 動態感,卻毫不突兀而有機地匍匐在錯落起伏的地景之中。 Siza 的建築不曾喧賓奪主,他採用迥異於多數明星建築師將形 式意義孤立的炫技操作,譬如在台豐球場以低調、純粹且俐 落、乾淨的空間配置在量體參差掩映之間,緊抓四條水平基 準線的次序融入既有的基地紋理(兩個會所一樓完工高度對 齊),善用擋土牆、梯階、平台、坡道、草皮、水面等元素 回應得天獨厚的地貌。牆面的留白能夠突顯遠離城市喧囂的 綠意盎然,猶如向無窮之遠蔓延的量體隱而不顯地沒入環境涵 構,將天際線還給高球選手與尊榮會員的做法,以退為進、不 卑不亢地再現了台豐球場的場所精神 ( 圖 13) 。話說 Moneo 認為 自己無法超越Siza的原因,在於將不連續性(discontinuity)揉 合在一個比較普遍的現實當中之能力,誠如兩座會所建築以 簡馭繁,將複雜的空間用看似簡易的單元和姿態組織在一起, Geers說過那是一種令人震懾的天賦(a disturbing gift)。
繁(Multiplicity):個體與全部
“
Alas! It is the extension of that being [w hich can be laid down before us, enclosed within a body] to every point of space and time that it has occupied or will occupy ” – Marcel Proust(註15) 在台豐球場使出渾身解數, Siza 再度完美地詮釋獨步全球 的建築美學,揭示基地環境如何在空間構築的過程中扮演要 角,與硬體介入展開對話,而非對抗。Calvino向和他用同樣母 語寫作的Carlo Emilio Gadda看齊,視世界為「眾多體系中的一 個體系(a system of systems)」。反觀Siza倒是泰然自若,不 像法國作家 Proust 杜撰的 Albertine 為蒼穹之下汲汲營營知識所 苦,因為建築的日常便是處理多種空間需求在特定範圍內同時 發生。 Proust 還曾主張,寫作就是在一種語言裡創造出一種新 的語言,無論好的設計有沒有可能如出一轍、也是在一種建築 裡創造出一種新的建築,唯有妥善整頓個體(individual)與全 部(unitary)之間的主從介面,方能揮灑通篇流暢的文筆,以 免使用者語焉不詳讓「文法」溢出常軌,導致建築失靈。
倘若已對現代建築那種無防禦性、將荷蘭風格派( De Stijl )進行三度空間創作的抽象牆面感到司空見慣,你必須 注意到除了多數時間沒有直接日射的北面, Siza 在嘉卿會所

的東、西、南三向都沿用了將屋頂板( roof slab )水平出簷保護牆體或開



口的方式(西側啟程咖啡廳出簷與比鄰的球車出發區屋頂整合,故有折角 且不受上述 2.5 米的規範,僅 1.6 至 1.9 米)。媲美大師為母校同樣歷時十年 光陰打造的斗羅河畔波爾圖建築學院( 1985-1996 ),難道還有比這樣使用
樓板更為直覺( hunch )的手法嗎?仔細端詳,這包覆著鈦鋅板的混凝土 平屋頂厚度只有 20 公分 ( 圖 14) ,物換星移又回到大師在 1998 年的里斯本世
界博覽會上、坐落太加斯河口的葡萄牙國家館( 1995-1998 )那片跨度超過 65 公尺、只用鋼索吊掛的 20 公分厚曲面屋頂,現代建築史上「經典中的經
典」。德裔英國建築史家
Nikolaus Pevsner 爵 士在歐洲建築史綱《 An Outline of European Architecture ( 1942 )》的開場白──腳踏車 棚只是建築物,林肯大教堂才是建築──飽 受爭議,但一甲子後 Moneo 直言不諱: Siza 的 作品堪稱「建築中的建築( an architecture of architectures)」。

藉由巧妙地安排諸項樓板機能,將接待 大廳、宴會廣場、俱樂部、餐廳等主要/被服 務(main/served)空間和停車、淋浴、備料、
維護等輔助/服務(subsidiary/servant)空間 做出垂直區劃,依地勢鑲嵌,一舉創造出數 個可以駐足停留的廊道、甚或舉辦團體活動 的戶外廣場 ( 圖 15) 。與 Siza 合作多年、卻是首 次共譜高球俱樂部設計的Castanheira親自撰文 肯定業主提供充分的發揮餘裕,為該建築類 型開創出前所未有的當代語彙(contemporary language ),抑或, Calvino 所謂的「時代色 彩(period color)」(圖16)。無獨有偶,兩座 會所的室內設計,包括桌椅、傢俱、燈具, 都是 Siza 團隊品味一致的全方位展現 ( 圖 17) , 除了窗框軌道與部份手把採用德國百年品牌 Gretsch-Unitas ( G-U )的產品外,其它五金 零件皆由大師親自設計,向波爾圖一家成立於 1953年的工廠Carvalho, Batista & Cª(CBC)訂 製,有些還刻上了 Siza 的簽名。此外,利用間 接照明天花板將空調出風口退縮到視線以外、 增設軸門( pivot door )降低繁複門把安裝比 例,這些國內鮮少注意的施工細節,甚至置物 櫃與停車位編號的專屬字體 ( 圖 18) ,都將成為 台灣的世界級。

稠(Consistency):一個暫時性的結論
遺憾的是 Calvino 沒能夠完成預計抵美後才下筆的第六篇 講稿,但既然 Siza 的設計堂奧與時俱進,不妨將其作為一個 暫時的開放性(open-ended)結論?Musil未竟之業《The Man Without Quality(1943)》被譽為最重要的現代主義小說,書 名斗大的「品質」正是台豐球場不辭千里請來大師的初衷: 「富貴」不是一個單字,而是一體兩面。創辦人林玉嘉 ( 註 16) 將果園轉作球場之際正是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一路走來從北 到南房地產市場舉目所見不乏財大氣粗的「富(fortune)」; 然而,空間,是最接近也最不著痕跡的藝術品,因人存在於其 中,唯有以「貴( quality)」養富,方能打造跨時代的建築傑 作(註17)。
筆者的球場拍攝經驗常有「稠」的感受,具有粘滯感的 空間景深將人、建築以及環境連成一氣 ( 圖 19) 。義大利建築 師Aldo Rossi臨摹希臘裔畫家Giorgio de Chirico凝結時間的構

圖,在查韋斯的 Nadir Afonso 當代藝術博物館( 2011-2016 )
Siza 用相當極致的空間性( spatiality )回應:無視佈滿的釘 眼、筆直的狹縫,他 在架高建物的混凝

土鰭( perpendicular concrete fin/blade )上 鑿出三角形、矩形和半 圓形洞口。當基地從

塔梅加河堤移駕海拔
一百五十公尺的八卦山 台地,免去防洪顧慮的 大師延續了幾何鑿空
( geometric cut-out ) 的策略,在毗連的雨遮
外牆改採梯形(非平行
四邊形),衍生更純粹 的線條演繹,卻有更豐
富的光影變化(圖20)。
鑑於Pevsner寫在1954年的文章〈Picturesque〉,「稠」無 非是現代建築的烏托邦,一種畫面感( picturesqueness )的寄 託,而Corbusier和Pablo Picasso從印象派走到立體派的間隙, Siza 用雕塑般的空間予以縫合。台豐球場的「建築劇」平鋪中 不乏轉折,卻無關豪奢與華麗,大師的精髓在於去蕪存菁的 本質(essence),而非譁眾取寵的形式(form)。為而不有, 功成不居,才是真正的大師, Siza 至今最為人稱道的名言── 「建築師並不發明任何事物,他們只是轉化了真實 ( 註 18) 」 ──其來有自,入口處一個低調標示會所命名的手法即能釋明 ( decipher )。米色的大理石、灰色的花崗岩、白色的仿石漆 三位一體,延續自葡萄牙藝術家Armanda Passos工作室(20022006 )將石材從地坪延伸至牆面的手法,創造出質地上、調 性上、韻味上(texture, tonality and odors)都更加抽象的空間 (圖21、22)。Siza的石材處理不會冰冷,和奧地利建築師Adolf Loos的作品一樣,甚至誘發觸覺練習的動機。
一位從歐洲邊陲起家的建築師長處在於與生俱來對環 境歷史肌理的尊重,在廿世紀初並未經過現代運動( modern movement)的葡萄牙沒有被工業化過度洗刷,Siza賦予生命的 每一件事情都先佔有他,然後他的建築佔有我們,無微不至。 風塵僕僕地來到球場,一下車便受到離地2.8公尺處用燈光整理 空間氛圍所創造的網面保護 ( 圖 18) ;或者,途經仿石全白外牆 進到室內的剎那,迎來信天翁西餐廳裡橡木地板和緬茄木桌椅 那股溫暖 ( 圖 17) ,會不會就是 Moneo 說過被抱在臂彎中的嬰兒 (like a baby in arms)之感動呢?相擁和扶持,不就是造物主 般的大師速寫萬物時描繪的舉措嗎 ( 圖 23) ?當冗言與贅詞無助 於解釋建築,即為永恆(timelessness)。切記!這個永恆並非 時間的佔據,而是頃刻( instant )的持續。建築的留白與景觀 的幅員說明Siza對於偶然事件(contingency)的著迷,他不認 為有任何設計是絕對必然的,但求我們張開雙眼對於他的建築 所實現某個間不容髮的瞬間,發出讚嘆:Viva Siza,a lore de force(圖24)!
後記:寫在建築之前
“ The muses never failed to be there, always slender and beautiful ”
– Carlos Castanheira(註19)
討論 Siza 生平和作品的文章何其之多,不及備載。然而, 推陳出新的評論若不能促進反思現代建築,唯恐辜負惜字如金
的 Siza 將發言權讓位給實際建造的建築之苦心。如今他的設計 落足台灣,除了實事求是,我們必須建構理論,對台豐球場兩 座會所展開敏銳的閱讀,引導至批判性的論述(discourse)。 這是干預歷史的理論研究,大師建築對於下一輪太平盛世的時 代責任,代價可能如Moneo的書名般「焦慮(
滿足的原由。至於關鍵,始終是師法自然,比起遙不可及的 北極星, Siza 在海上寧願依循接地氣的水流和漩渦。要瞭解大 師如何設計,他自己的這段話顯得格外動人。鳥瞰時驚覺橫斜 (obliqueness)對於現代主義「正交性(orthogonality)」的挑 戰、倚著窗發現傳統上衝突的材料碰觸(混凝土與金屬、玻璃 與石材)、行進間疑惑由線/面/牆/量體組織的一系列抽象 插曲(episode),從騷動的感性進入沉思的理性,精神象徵勝 過軀殼存在的船長 Siza 囑咐給現代建築的備忘錄又會如何在渾 沌夜裡引領船隻回到港口呢?
anxiety)」,但

那正是Siza工作時樂在其中的「策略(strategies)」:
“They tell me (some friends do) that I do not have a supporting theory or method That nothing I do points the way That it isnot educational A sort of boat at the mercy of the waves which inexplicably does not always get wrecked (also according to what they tell me) I do not expose the boards of our boats too much, at least on the high seas They have been split too many times I study the currents, eddies, I look for creeks before taking a risk I can be seen alone, walking the deck But all the crew and all the equipment are there, the captain is a ghost I dare not put my hand on the helm, when I can only just see the pole star And I do not point out a clear way The ways are not clear ” – Álvaro Siza
「有些朋友告訴我,我的設計背後沒有一個理論或方法,無法引 導操作,因此不具教育性。他們也說,我像一艘受詭譎海浪支配的船, 離奇的是不見得會遇難。我不常在大海上暴露已經傷痕累累的船舷,而 是研究水流和漩渦,在下一個冒險之前尋找得以停泊的小灣。每當步上 甲板只有我被看見,但是對留在原地的所有船員和設備來說,不見蹤影 的船長成了幽靈。只看見北極星的時候,我不敢掌舵,因為決定不了去 向,方向並不清楚。」 阿爾瓦羅‧西薩
(註20)
Siza 的建築之所以感人,並非在設計階段清楚知道即將發 生什麼事情,往往是因為不確定性( uncertainty )逼著他著手 處理偶然的事件或無法預期的狀況,才在意料之外造就令人
本文付梓之際適逢另一位大師Louis Kahn(愛沙尼亞裔美 國建築師)誕辰一百廿周年紀念,雖然較 Siza 早三十年出生, 他卻在1953年完成美國耶魯大學藝廊才寫信告訴事業拍檔Anne Tyng:「我終於搞清楚了真正的建築設計!」當時他已52歲, 而才 20 歲的 Siza 早就開始從事實踐 ( 註 21) ,並於三年後接下歷 久彌新的Boa Nova茶屋餐廳一案,兩人同在五零年代發跡。假 如我們認為連「美的」一詞都不足以形容 Siza 建築,或許是大 師的作品讓我們有機會領略更前沿的「美」本身( per se ): Not the beautiful, just beauty。Kahn試圖用建築傳達的完美和諧 之氣氛(aura),儼然就是第一個memo裡Moneo所謂Siza的建 築氣味( aroma )。文章結束前,請容我引用 Kahn 在一場 1972 年的演講上如何討論Siza也多所忖度的建築根源(the origin of the architecture):



“I like English history I have volumes of it, but I never read anything but the first volume Even at that, I read only the first three or four chapters My purpose is to read Volume Zero, which has yet not been written That ’ s a kind of strange mind which causes one to look for this kind of thing From such a realization, one thinks of the emergence of a mind The first feeling is that of beauty Not the beautiful, just beauty It is the aura of the perfect harmony ”
– Louis Kahn
「我喜歡英國史。我有很多卷,但除了第 卷我都不讀。即便如 此,在第 卷中我也只讀前三、四章,因為我的目的是能讀到第零卷, 還沒有被寫出來的那 卷。會有這樣的想法說也奇怪,但在實現的過程 中, 個人的心靈才能夠回到對萬物開始有所感受的那 刻,而第 個 感覺到的是美。不是美的什麼東西,就是美本身而已,那是完美和諧的 氣氛。」 – 路易斯‧康(註22)
但願,你我都在台豐球場的西薩與嘉卿會所發現Siza寫在 建築之前的第零卷( Volume Zero ),鎔鑄於石,透過「輕、 快、準、顯、繁、稠」,迂迴表意。
備註
本文有極少部份引用筆者去年為12 月 22 日建築媒體參訪球場會所撰寫的新 聞稿〈徜徉果嶺的建築詩作:台豐高爾夫球場「嘉卿會所」〉,多數圖片 係林佳翰(John Lin)拍攝,Siza的速寫及照片由Castanheira遠從葡萄牙 提供,特此一併致謝!
參考書目
Angelillo, Antonio (ed). Álvaro Siza: Writings on Architecture (Milan: Skira and London: Thames & Hudson,1997).
Calvino, Italo. 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 translated by Geoffrey Brock (Boston and New York: Mariner Books, 2016 [1988]).
Castanheira, Carlos (ed). Á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London and New York: Phaidon, 2009).
Castanheira, Carlos (ed). Sketches at Dinner (Matosinhos: Casa da Arquitectura, 2009).
Dilthey, Iain (dir). Having a Cigarette with Álvaro Siza (Berlin: solo:film GmbH in cooperation with Verlag der Buchhandlung Walther König, 2016, 52 mins, Portuguese with German/English subtitles).
Frampton, Kenneth (ed). Álvaro Siza: Complete Works (London and New York: Phaidon, 2000).
Frampton, Kenneth.“In Praise of Siza.”Design Quarterly, No.56(1992): 2-5.
Geers, Kersten.“Siza's Mother.”San Rocco, No. 7(Summer 2013), 18-22.
Moneo, Rafael. Theoretical Anxiety and Design Strategies in the Work of Eight Contemporary Architects. Translated by Gina Cariño (Cambridge, Mass. and London, England: The MIT Press, 2004).
Palazzolo, Carlo and Riccardo Vio (eds). In the Footsteps of Le Corbusier (New York: Rizzoli, 1991).
Pevsner, Nikolaus. “Picturesque.”Architectural Review (April 1954): 227-230.
Sorkin, Michael (ed).“Siza the Day.”In Some Assembly Required, 104-108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001).
Wurman, Richard Saul (ed). What Will Be Has Always Been: The Words of Louis I Kahn (New York: Access Press/Rizzoli, 1986).
註釋
1. 張晉維(Chin-Wei Chang),國立臺灣大學建築與城鄉所碩士,曾任學學 文創志業建築與室內設計講師及學務企劃,現為英國倫敦巴雷特建築學 院歷史與理論博士候選人、美國哈佛大學華人藝術媒體實驗室研究員。
2. Á lvaro Siza, “On Design,” in Álvaro Siza: Complete Works, ed. Kenneth Frampton (London and New York: Phaidon, 2000), 597.
3. Álvaro Siza, “On My Work,” in Álvaro Siza: Complete Works, 71.
4. Á lvaro Siza, “Introduction,” in Álvaro Siza: Writings on Architecture, ed. Antonio Angelillo (Milan: Skira and London: Thames & Hudson, 1997), 15.
5. Quoted in Italo Calvino, 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 trans. Geoffrey Brock (Boston and New York: Mariner Books, 2016 [1988]), 19.
6. 多數人印象中這是 Siza 第一個案子,但事實上他最早的作品是 1954 年同 樣在家鄉Matosinhos為親友設計的四個小住宅(Four Dwellings)。當時 還在念書的他才 21 歲,沒有其它業務所以幾乎每天到工地,長期與石匠 和木工的對話刺激了他的設計思想,成名多年後受訪仍會提及該啟蒙之 作。
7. Carlos Castanheira (ed), “At Dinner,” in Sketches at Dinner (Matosinhos: Casa da Arquitectura, 2009), n. p. 葡萄牙文及英文雙語對照,對Siza的設計 草圖有第一手觀察,該畫冊裡收錄的近二十張速寫由Siza在Castanheira家 中晚餐席間一氣呵成,故得書名。
8. Álvaro Siza, “The Villa Savoye Revisited (Paris, December 1987),” in In the Footsteps of Le Corbusier, eds. Carlo Palazzolo and Riccardo Vio (New York: Rizzoli, 1991), 73.
9. Álvaro Siza, “The Importance of Drawing (Porto, June 1987),” in Álvaro Siza: Writings on Architecture, 17.
10. Álvaro Siza, “Eight Points (Porto, September 1983),” in Álvaro Siza: Writings on Architecture, 206.
11. Siza 於 1933 年在葡萄牙 Matosinhos 出生, 1949-1955 就讀離家不遠的 School of Fine Arts of Porto ( ESBAP ),接受建築專業訓練,畢業後 1955-1958 先在 Fernando T á vora ( Professor & Director in architecture at ESBAP )事務所工作,隨後自行在 Porto 開業,並於 1966-1969 曾 在母校任教,獲聘教授不久後建築學科於 1979 年獨立編制成 Faculty of Architecture ( FAUP ),原 ESBAP 亦改制為 Faculty of Fine Arts (FBAUP),均隸屬University of Porto(至今全校共計十四個Faculties和 一個Business School)。
12. Siza, “On Design,” 597. 這個觀點說明Siza對於Loos的重要篇章〈裝飾 與罪惡(Ornament und Verbrechen, 1908)〉之深刻理解。
13. Quoted in Calvino, 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 78.
14. Ibid, 101.
15. Ibid, 136.
16. 林創辦人與蔡卿卿伉儷即為「嘉卿」會所命名由來。球場最初於 1977 年 由日本設計師渡邊弘規劃球道, 1981 完工開場時為中台灣首創(當年台 灣僅有淡水、台北及林口三座北部球場),位在彰化縣大村鄉福興村。
17. 訪談台豐球場林伯實董事長與夫人徐莉玲女士於嘉卿會所啟程咖啡廳, 2021年2月6日星期六上午。
18. Kenneth Frampton, “Poesis and Transformation: The Architecture of Álvaro Siza,” in Professione Poetica/Poetic Profession (Milan: Electa, 1986), 12.
19. Castanheira, “At Dinner.”
20. Siza, “Eight Points,”206(筆者譯) 這段話清楚看出Siza當年對自己 與Aalto為伍的期許:“Aalto, architect, Finnish, did not theorize, he did not talk about method: he did so, brilliantly.” See: Álvaro Siza, “Alvar Aalto,” in Álvaro Siza: Complete Works, 573.
21.15 歲那一年, Siza 已經在父母家裡的庭院幫兄長們建造了一個供讀書用 的小棚( a shed ),被家人稱作亭子( the Pavilion )的設計保留至今,
並有翻修計畫,see: Carlos Castanheira, “Introduction,” in Á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ed. Carlos Castanheira (London and New York: Phaidon, 2009), 6.
22. Louis Kahn,“I Love Beginnings,” in What Will Be Has Always Been: The Words of Louis I Kahn, ed. Richard Saul Wurman (New York: Access Press/ Rizzoli, 1986), 151(筆者譯), from a speech given at the International Design Conference, Aspen, Colorado, June 19, 1972. 碰巧的是這場國際設 計會議的主題「看不見的城市(The Invisible City)」,正是比起《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更廣為建築系師生熟悉的Calvino另一名 作《Invisible Cities(1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