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第十四期

格十四期

編者的話

這是本屆最後一本出版的刊物了，「莊期」確是飛快。 上年11月，成員開始討論本期《格》的主題，過程中少 不了成員「派膠」、「中二病」病發，及想出極「MK」 的主題名稱來。最後，經過兩次快樂又難熬的會議後， 「廁所」從多個方案中突圍而出，成了該次討論的共識 （真係恭喜晒廁所啊！）。 每個國家、每個城市、每個地方都有廁所，但各地廁所又 有何特別之處？你可曾發現日本的廁所比別國的都要乾 淨和講究？廁所內的鏡子和自我意識有何關係？廁所和 文學有何關係？為甚麼日本某群青年會在廁所內用餐？ 為甚麼日本人和中國人相信有「廁神」？甚麼是性別友 善廁所？ 說到這裏，你不難發現，「廁所」背後原來是另一個 世界。 另外，今期幸得周漢輝先生賜詩一首，作品令本期專題 生色不少，大家不妨細味當中之意。 來吧！請繼續揭頁，進入我們為你建構的「廁所」裏， 並「暢快」一番吧。 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 2019－2020年度文學院學生會 編輯部 總編輯 楊梓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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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文明背後：廁所的歷史〉 07〈廁所上的文化〉 08〈廁所文學〉 10〈文叔〉 12〈廁神作為一個瓶子〉 16〈過分簡化性別的公廁〉 19〈之外〉 23〈涉海〉

文藝版 格調 24〈看戲〉 28〈餘悸〉 30〈謊〉

專題 文章 廁所

文藝活 動推廣 社會版 格致 格局 32〈反送中運動相 關的出版物〉 36〈廁所漫談：別 看低公廁〉

38〈彌敦道上的溫 度：貳叄書房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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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 背後 ：廁所的歷史

廁所是 人類的基本設備， 生意 更反映國家文化與人民的衞 ，到抽水馬 盆 便 識。由就地解決、使用 誌著文明的進步。 標 桶，再到免治馬桶，廁所 展出獨特的廁所史。 不同國家因應地方特性而發

泄故事

馬桶出現前的排

文／林歡 然

擦屁股的用具也是共用 的：考古學 家挖掘古代 的下 水道時發現 大量髒布， 當時的 人也會把海綿綁在棍子末端，如 廁後傳遞它 來擦屁股， 然後在水 道裏清洗海 綿，再放在 醋酒裏除 臭。歐洲人華麗的寬裙和大袍在廁 所缺乏間隔的時期起了很大作用。

、中 。日本、台灣 直 效 之 肥 施 有 的歷史。 排泄物向來 以糞便作肥料 把糞水噴 有 皆 區 地 亞 國等東 國人仍 貧困地區的中 單 《史記・汲 鄭列傳第六 十》記載： 至現在，一些 大 火 烹 調 的 中 菜 也 許 不 此 據 因 「大將軍（衞）青侍中,（武帝)上踞 。此外， 灑到田中。 也 是 為 了 殺 菌 又《說文 廁視之。」， 而凡登公爵 則一邊排泄 ， 」 氣 鑊 「 是為了 居也 。」 ：「圂，豕所 的 排 泄 處 下 面 一邊接見主 教，更話至 一半起來擦 屁 載 記 》 篇 玉 《 國 ，廁也」。中 的 股。無論中 西，能被王 室成員或貴 族 解字》：「圂 餵豬。現在中國部份地方 糞 如此親密地 接見，在時 人看來是種 榮 是 豬 圈 ， 即 以 一體的。 是 耀，路易十 四更在他的「寶座」上宣佈 仍 所 豬圈和廁 加 與王后的婚 訊。日本人 ， 則是另一極端： 完 善 的 下 水 道 的 戰國時期， 乏 缺 洲 歐 於 「三雄」之 一的豐臣秀 吉 中 世 紀 時 ， 由 便利人民處理糞便及垃圾 缺 以無畏無懼 便 聞名，卻與 一般日本人 一 欠 小 府 大 政 的 上各地 垃 圾 和 便 盆 內 留神就 把 好 只 樣害怕如廁 聲音帶來的尷尬，故在廁 人 洲 措施，歐 在街上 ， 一不 篷 和 走 人 。 上 所底鋪設稻 草。日本富貴人家在如廁 街 從窗口倒到 是寬帽、斗 於 。 便 糞 潑 用 時，也會讓 下人用水流 和土石的聲 可 能 踩 到 或 被 持自身乾淨的衣物便大派 保 士 音掩飾如廁 助 聲。 和 有 族 等 貴 高跟鞋 賽宮的 由於進出凡爾 場。17世紀， 所 供 不 應 求 ， 於 是 走 廊 和 廁 英國與抽水馬桶 兵人數甚多， 廁。即使是住在大宅的貴 公 傭 成 到 當 不 被 找 也 中 暗 樓梯 約翰・哈靈頓爵士（Sir John Har子痛時，在黑 族 ， 在 半 夜 肚 不得不隨處排便。 ington）是位詩人，他在16世紀 也 人放置的便壺 ： 動 活 交 設計使用水 沖的馬桶， 並命名 是社 ，上廁所甚至 為埃阿斯（《荷馬史詩》中的英 馬桶普及之前 長凳型公廁，男女一邊並 天 雄），甚至在1596年印刷小冊子 古羅馬設有露 排泄物拉到凳下的排水道。 把 邊 一 ， 話 説 肩

《變形的埃阿斯》 （The Metamorphosis of Ajax） 推介自己的發明，然而該設計尚不夠 完善。1775年，亞歷山大・卡明（Alexander Cumming）發明機械「滑件」， 只要安裝在馬桶底部並用力拉，糞便就可掉 在 英 國 旅 行 落然後被水沖走。卡明亦重新設計去糞管道 時，你或許用過要 付 錢的廁所。在1851年 成S型，防止臭氣升上來。這是現代抽水馬桶 ， 約 西 亞・佐 治 ・ 詹 寧 斯 （Josiah George 的雛形。工業革命時，排污管和中國引入的 Jennings）設 計 兩 款 要 付款使用的抽水馬 陶瓷得以大量生產，工人數量的增加亦提 桶，當時 高對廁所的需求。1848年，英國規定樓房 受歡迎。而在1884年，詹寧斯的公司 大 推 中必須安裝馬桶。抽水馬桶於是成為室內 柱腳盆馬桶，可用作站立式小便斗， 出 無 的必需品。然而，這只是踏向抽水馬桶時 是男性的福音。同時，部份馬桶安裝 疑 者 嘗 試 令 它的外型轉向優雅 代的第一步。 ， 把 陶 土 變 為 海 豚、海螺貝殼等。 小便 之 路 ， 甚 至 在 20 世 斗 就 此 踏 上 藝 術 由於缺乏完善的下水道，排泄物 紀成為當代藝術的 起 點 ，泰 858年夏天 — 晤士河，1 — 會被排至泰 美籍法裔畫家 （Marcel Duchamp） 馬 塞 爾 ・ 杜 象 晤士河散發 濃烈臭氣， 史稱「大惡 臭」 曾在展覽上展示 一個現成的普通小 （Great Stink）。位於泰晤士河西岸的西 便斗，並取名為 《 噴 泉 》 （ Fo un ta 敏宮深受其 害，政治家 論政時，甚 至要用 in ） 承 和寄生蟲 認為藝術品。他的 ，此作品被 糞便的細菌 除了惡臭， 手帕捂鼻。 作品與設計無 關，意在顛覆當時 在水中滋生和繁殖，例如霍亂弧菌、沙門氏 僵化的藝術。作 菌和蛔蟲。 當時，九間 自來水公司 中，有 為 達 達 主 義 的 其 中 一 位 開拓 五間從泰晤 士河抽取飲 用水。英國 在「大 他 說 ： 「 當 我 發 明 現 成 物 者 ， 時，原 惡臭」前後有接近57,000人因霍亂而死。 是 想 揶 揄 美 學 的 ； 而 新 達 達卻 英國政府緊 急撥出一筆 資金，委任 工程 拾 起 我 的 現 成 物 ， 從 中 發 現了 美，我把晾瓶架和小 師約瑟・巴澤爾傑特（Joseph Bazal便器丟向他 們做挑戰，如今他 gette）大 規模改造倫 敦地下衞生 建 們 的美並且大加讚賞 卻承認它 設。完善的 下水道大大 減少傳染病 。」時至今 日，小便斗仍在開 的傳播，巴 澤爾傑特因 此被稱為最 拓它的藝術 偉大的公共 衞生學家。 自此，安 面向——歐洲的商場 與 種特別的小便斗及廁 街 頭 有 各 全、衞生和先進的抽水馬桶成為 所 。下次到 歐洲旅遊時，你不妨 英國的驕傲。 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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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與免治馬桶 廁所的日文古字是「厠」（かわや），指河邊小屋。在彌生時代，日本人在 河川搭起小屋，讓排泄物沖走。在人口稀少時，這是避開惡臭的良策。明治 10年（1877），美國生物學者愛德華・摩斯（Edward Sylvester Morse）素 描日本廁所，盛贊其美觀而整潔。日本人對美和清潔的追求，從很久以前的 生活細節便可窺見。 美國軍隊曾駐紥日本，他們習慣用抽水馬桶，要求日本裝有同樣的馬桶。在 嚴寒的日本到戶外上廁所時，使用蹲式便盆可避免皮膚接觸冰冷的瓷器，但 用坐式陶瓷馬桶則不能避免皮膚長期接觸。美國坐浴設備公司曾引進一種產 品，它可以噴出溫水及吹出熱風，但日本人對這新功能非常陌生。而免治馬 桶（即會噴出溫水以沖洗肛門的便廁）最初在美國也只用於醫療。 一般國家只會興建和改善廁所，日本與他們的分別是 ——作家露絲・ 佐治 （Rose George）形容：「（廁所）是一種設計物品。唯有在這裏（日本）， 馬桶才能獲得等同其他偉大發明所享有的尊重。」佐治訪問首席資深工程師 兼衞浴產品開發部經理Rick先生坐浴馬桶的緣起與普及原因。20世紀中期， 日本衞生設備製造商TOTO株式會社（或稱東陶機器株式會社，下稱TOTO）的 工程師川上先生，和他的同事伊藤先生負責 改良擁有坐浴功能的馬桶品牌 Washlet（在歐洲，坐浴桶與馬桶一般是分開的，坐浴桶用作清潔肛門及下 體）。川上先生和伊藤先生為了取得人坐上馬桶時肛門的平均位置數據，以 改良噴嘴射水的角度，讓它能準確地向如廁者的肛門噴水，甚至向注重私隱 的同事行了極為尊重的「土下座禮」，下跪叩頭。此舉打動他們坐上馬桶， 在拉直的鐵絲上以小紙張表示自己肛門的位置。其後，TOTO把 Washlet廁所 安裝在公共場所，讓民眾開始接觸坐浴馬桶。 TOTO亦迎合日本消費者的理念 ——侘寂（わびさび）。這是一種帶禪意的 美學，注重短暫、自然、簡樸和清潔，代表例子是MUJI無印良品的品牌設 計。Rick先生為免治馬桶下了與侘寂相關的定義：「乾淨、簡單、無味」 。Washlet簡單地把坐浴桶與馬桶合一，用溫水與熱風作清潔。這方式比 用紙巾擦拭更乾淨，也讓馬桶使用者與排泄物保持距離，加上Washlet廁 所有電暖坐墊，以及除菌和除臭功能，令使用者的身體與廁所都可保持清 潔。1988年，TOTO發明「音姬」（おとひめ），模仿流水聲，避免如廁的聲 音令使用者尷尬。在廣告的幫助下，廁所成為日本人在擁擠城市中衞生舒適 的私密空間。 不過，日本作家松村友視指出西式廁所盛行的 另一面：和式廁所的沒落。日本人長期蹲和式 廁所，自然鍛煉腳力和腰力，它支撐了日本傳 統絕藝——摔跤。廁所文化的變化，也代表摔 跤文化要以新形式保存。 各地的歷史及文化令日常使用的廁所發展出不 同的風貌。因此到外地旅遊前，記得查查當地 使用廁所的規矩或廁所內的設備，例如在馬來 西亞、台灣和中東國家，或者上文提及設有坐 浴桶的歐洲，在如廁後的清潔方法，或廁紙的 使用及棄置方式，都與香港不同。為免觸碰當 地的文化禁忌和為清潔人 員帶來麻煩，甚至破 壞旅遊的好心情，記得「做足功課」才出發。

根據統計，每人一生之中約三年的時光是在洗手間裏 度過。廁所是每天必到的場所，早已融入了我們生活 之中。但是，這並不代表廁所不值得研究；文化就是 日常，以小見大，廁所裏同樣處處可見文化，例如廁 所裏的馬桶、鏡子，甚至廁所的整個環境，都牽涉許 多文化思考。

的 上 廁所

馬桶

廁所的鏡子與自我意識

廁所

斯洛文尼亞當代哲學家齊澤克（Slavoj Žižek ）喜愛 借助日常事物和流行文化例子闡述主張。在《幻想的瘟疫》（The Plague of Fantasies）中，他提到不同西歐國家馬桶的設計反映了該國的意識形態。傳統 的德國式廁所，下水孔在前面，因此糞便不會掉進水裏，而是暴露在空氣中，我們可以聞 到糞便的味道，也可以仔細觀察；典型的法國式廁所，下水孔在後面，糞便一排出就會消 失得無影無蹤；英美式廁所則在兩者之間，糞便在水中漂浮，我們仍然可以看到，卻因為 被水浸著，相比德國式廁所較難清楚觀察。齊澤克指，他詢問專家意見後，得知這些設計 沒有直接的實用原因，因此認為設計上的差別是受到該國意識形態的影響。三種設計顯示 三類人的態度：德國人喜歡沈思，追求完整，因此不立刻將排泄物趕離視線，體現德國在 政治上的保守主義；法國人愛革命，性格急躁，因此匆忙處理掉令人掃興的排泄物，體現 法國在政治上的激進革命主義；英國人採取實用的態度，將排泄物當作普通事物處理，體 現英國在政治上的溫和自由主義。

一塊平平無奇的鏡子，與我們的自我意識大有關係，先 從動物說起：「鏡像自我認知測試（Mirror Self-recognition Test）」是研究動物有沒有自我意識的方法。 具體做法是在動物面前放一面鏡子，觀察牠們能否認出 鏡子中的投影是自己，而非他者。但是，如何判斷動物 明白投影是自己？以裂唇魚為例，研究員注射無味的顏 料在魚身上，當牠照鏡子時發現身體上的異物，會做出 摩擦的行為，嘗試擦走顏料。沒有鏡子的時候，牠們則 不會有類似的清潔行為。除此之外，研究員注射同樣的 顏料在另一組魚身上，作為實驗的對照組，但這次則是 注射在牠們照鏡時不會看到的身體部位上，牠們看到鏡 子後卻沒有做出同樣行為。由此證實，裂唇魚知道鏡子 裏的是自己。 雖然此實驗也受到科學家的批判，例如實驗要求太嚴 苛，或者認為動物的自我意識應該是光譜般的高低之 別，而不是有與沒有的二元對立，但在現今對動物思考 的有限了解下，已經是較常用的方法了。 那麼，人類呢？我們如何發展自我意識？精神分析學家 拉康（Jacques-Marie-Émile Lacan ）提出了鏡像理論， 認為我們是從鏡子首次產生自我意識。當我們大概在六 至十八個月大的時候，我們還未懂得説話，而且未能將 自我和母親、和外部世界清晰分割。但當我們能夠意識 到鏡中的影像就是自己時，我們便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完 整性，並透過各種面部表情和身體動作，牽動鏡中的自 己，以表達對這個發現的驚喜，從此漸漸能夠將自我與 他人、外在世界區分。

近年日本興起「便所飯（べん じょめし）」這個用語，指的 是學生或剛出來社會工作的人， 會躲在廁所吃午飯。這現象能興 起，首要條件當然是日本的廁所 環境整體較整潔。根據日本的精 神病學醫生町澤靜夫（まちざわ しずお）提出的概念飯友綜合症 （Lunchmate Syndrome），便所 飯的興起是源於日本人害怕沒有 夥伴和自己一起吃午飯。背後原 因很多，例如日本校園欺凌的情 況嚴重（香港亦不遑多讓）；日本人 特別在意他人的目光，有的害怕 自己被人看到獨自吃飯，有的希 望不用面對他人目光的壓力，尋 回私人空間；日本職場嚴苛，為 免被上司同事看出自己的疲態， 飯後繼續在廁所休息，甚至午 睡。廁所，就此成為許多人得以 放鬆和休息的私密空間。 大家在廁所放鬆或者躲懶時， 不妨仔細觀察一下廁所這位 「畢生伴侶」吧！說不定你會漸 漸愛上在廁所流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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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文學 文／曾暄烔

最近，一位滿腹經綸的友人跟我聊起了 閱讀的問題，其中一個結論令我有點驚 訝。他說：「廁所向來是個不怎麼討喜 的地方，但卻是令我靈感湧現的角落， 待在那裏閱讀，真是特別舒暢。」後 來，我仔細想了想廁所與文字的特殊關 係，似乎與時間有密切的關聯。現代生 活節奏緊張，無論是生活、學業、還是 工作等大小事都總讓人喘不過氣。所以 說，讓腦袋放空、稍作休息也算得上是 奢侈，更莫說能特地抽空去閱讀了。但 是，有些洞察力高的人卻懂見縫插針， 為大眾帶來「廁所文學」的另類文化。

方，這個私密的小天地，還可成為個人 創作的展示區。在台灣，如廁的時間是 上班族在辦公室中忙裏偷閒的好時光， 他們希望職場上的鬱悶煩惱也能在沖廁 時一併沖散。作為台灣衞生紙知名品 牌—— 舒潔，它決定於六百間辦公室大 樓的廁所裏放置一系列訴說職場心聲的 療癒故事，並提供舒潔牌廁紙供上班族 試用，務求讓他們的身體和心靈得到淨 化。以下是其中一首作品：

「廁所文學」這個名字聽起來曖昧不 明，你可能會覺得廁所是平平無奇的， 但加上「文學」二字後彷彿成了高檔次 的東西。其實，若要聯想廁所文學大概 是甚麼一回事，可以仔細回憶一下我們 中小學的時光，想想那些被寫上字的廁 所門、那些牆壁上的塗鴉、那些充滿稚 氣的文字與圖畫⋯⋯當然，它們大多也 沒有作者的留名，更多的可能是年少無 知而故意寫下的「到此一遊」。其實，廁 所不單是人們用以排泄「解放」的地

〈打卡戰爭〉文／張先生 生活若是戰鬥，打卡即是場陰謀 主嫌，資本主義的洗腦 幫兇，一絲不苟的時鐘 兩分鐘刷牙、三分鐘著裝 無情分秒，催促人們上戰場 馬路喇叭聲暴動 集體訴求紅綠燈一路暢通 為妻子、為孩子 為說好的迪士尼樂園至死方休

七點五十九分，安全上壘 虛脫的我步入廁所，想舒緩打卡戰鬥後 身心俱疲的肌肉 豪邁乾擦，疲勞緊繃瞬間消融 輕柔濕擦，舒適蔓延肌膚心口 屁屁放鬆 明早準時上工

去年，我第一次到北歐旅遊時，驚異於 當地廁所的牆壁，門上滿佈密密麻麻 的留言、貼紙和宣傳海報，也有些寫「 屎、尿、屁」的詩與符號。奇怪的是我 不但看見了女生用紅唇膏留下文字，還 看見男生的留言回應，當下才懷疑自己 是否進錯男廁了。原來，在大部份北歐 的地方，男廁與女廁的標誌牌幾乎不存 在，因為男女是共用一個廁所的。看 來，這點也體現了性別跨越的觀念，能 在生活層面中實踐，在許多文化中，男 女也不是特定的性別選項。無論你是 誰，也可以將充滿哲理或富趣味的文字 寫在廁格的牆上，這令廁所別具一格， 又具文化氣息，營造出創作廁所文學的 氛圍。

隨著各種無法逃避的時間點逼近，我們 的確難以在緊繃的情緒狀態下不畏怯。 詩中以生活寫照道出上班族的日常，讀 來不但有趣而且耐人尋味，還使四周圍 蘊藏著不同「氣味」的洗手間充滿藝術 氣息。「吃、喝、拉、撒」本屬人的自 然本能，不必把它視為骯髒污濁而無法 與藝術拉上關係之物。廁所不只是我們 有生理需要時的排泄地方，同時還是令 身體和心靈得到短暫放鬆之處。 當你想你的作品得到大眾的「青睞」， 便可對人們說：「要不把作品放在廁所 廁所文學作品在誕生與被閱讀的過程 裏，去一次看一篇，吃壞了肚子可多看 中，誰也可為它賦予意義，而各種地 兩篇，欣賞欣賞文學作品就好了。」或 域、設計、性別和氣味構成了獨有的廁 是當你的友人再對你如廁的時間稍有微 所風景。簡而言之，誰也可在這隱蔽的 言，大可告訴他，你正專注創作及欣賞 小角落暢所欲言且具話語權，這也體現 廁所文學吧。 文學創作能打破各種限制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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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叔 文／林嘉怡 三坪的空間，勉強塞下一張鐵紅單 人牀，牀尾放了把二手鴨屎綠風 扇，風扇連接牀下的插座。插座躺 在一灘污水上，旁邊的牆角有個不 顯眼的洞。一隻曱甴沿著發霉的牆 身，爬到嵌牆的蔗渣木櫃，需要三 秒鐘。木櫃由上手留下，現時擠著 二十卷紙巾、一把牙刷和一隻杯。 文叔坐在沒牀單的牀褥上，伸手開 門，讓空氣流通。 木門正朝對岸的景色。文叔從不覺 得頤東那遍石屎森林有何吸引，夜 晚的五光十色是假象，猶如關了燈 的桂林岩洞，本就平平無奇。繁華 的背後是黯淡，頤西與頤東相隔一 條河，卻缺了很多盞文叔說的燈。 文叔的房間也有顆黃燈泡，換了半 年還沒壞，多爭氣。 從頤西到頤東，須經一道橋，文叔 稱之為「奈何橋」。每天數百人來 往，男的穿得官仔骨骨，女的打扮 得花枝招展，一過橋，即忘了自己 的根在哪。他們以為嘴裏說幾串英 文，進出跨國公司，便高人一等。 說白，男的無非崇洋媚外，看不起 腳踏實地的本地勞工；女的貪慕虛 榮，博哪位富豪相中，用身體換無 憂。文叔不嫉妒他們，一身光鮮亮 麗又如何，本質上與文叔無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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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出身於頤西這個臭貧民區，換件 衣裳，文叔也可以是走路招風的 白領。 晚上十一點半，文叔關了門，脫掉 工衣，攤坐在牀上，用腳趾按下風 扇的開關，隨後傳來刺耳的「發 發」聲。人造的風，沒生氣，硬繃 繃地吹向文叔赤裸的身驅，令頸部 的汗液，加快流到胸口。他拾起丟 在一旁的大毛巾（亦作被子用）， 隨意擦乾身體，擦到下半身時，想 起自己很久沒有來番刺激，便鎖緊 木門，希望偷得幾刻愉悅。怎料， 單靠無窮的想像，不足以喚醒大腦 對原始的渴求，又或許是因為他從 未體驗過上帝創造的人類，有多迷 人。此時，風扇啪的一聲停了，再 沒起色。文叔見自己也沒起色，便 索性穿回工衣，重新開門。 頤東仍然燈火輝煌，但有數顆遺落 的星斗墜落。門外不只蟬鳴，還有 高跟鞋高傲的聲音。文叔嘲笑，塵 歸塵，土歸土。沒多久，他聽到橐 橐的高跟鞋聲愈來愈大。他憶起， 自己忘了把「已關閉」的提示牌掛 到洗手間的門把上。接著，他手握 原本放在木櫃裏的提示牌，步向距 離休息室十米之遙的女廁，卻在半 路途靜止三分，折返，旋即戴上口

罩和竹帽，手臂夾著掃把，再疾步 身 軀 ， 兩 隻 手 按 住 她 的 雙 手 ， 彎 前行。 腰，向女人湊過去，大力吸了口 氣，嗅到女人廉價的香水交織廁所 廁所內的燈光，隨著抽氣扇的轉動 水渠的氣味。女人猶如無力反抗的 映照到漆黑的地面。文叔先掛好提 死魚，被文叔這隻麻鷹狂啄。他輕 示牌，後小心翼翼地推門。頤西公 咬女人的脖子，兩排牙齒夾著一層 共廁所日久失修，設備簡陋。政府 脂肪，嘴角有他為頤西男人扳回一 不重視，終有不重視的好。文叔踮 城的驕傲，以及畢生力爭上游的堅 腳靠近使用中的廁格，廁格的門鎖 持。女人只能「唔唔」地叫，腿不 上 有 一 個 小 孔 ， 孔 的 一 面 是 一 個 停踢門，讓不夠潤滑油的門軸發出 胖女人的背影，另一面是文叔的瞳 刺耳的聲響。她眼角有串淚水，跟 孔。那胖女人毫無曲線，白色的襯 著文叔的節奏，顫抖地流到脖子， 衫穿起來，與頭頂的水箱差不多， 與 文 叔 滴 下 的 汗 液 融 為 一 體 。 此 對落是光著的兩個屁股蛋，圓潤似 刻，黏在水箱的潮水落在地上，化 壽包。文叔有點失望，他想像的頤 為渾水；頤西某山的溪水，正奔向 東上班族，應是婀娜多姿的年輕女 大海。 士，貼身的襯衫應緊貼纖腰，露出 的臀部應肌光勝雪。他有點羞恥， 纏繞三分鐘，文叔倏然凝住，緊閉 對於他淪落到要窺探這般低質素的 眼睛突顯粗深的幾行皺紋。他噴出 女人。 一口氣，女人嗅到野外的草菇與動 物屍體腐爛交雜的一股味道。他緩 過了幾十秒，廁格內的水滴聲由雙 緩站起來，腿痠，頹唐地一拐一拐 聲軌變成單聲軌。女人站了起來， 離開。廁格僅剩女人，一臉沒得掙 拉上西裝裙遮蓋她粗壯的大腿。文 扎後來不及反應的茫然。 叔沒有要離開，他假裝在換洗手盤 隔壁的紙巾卷，一邊瞟看正在洗手 翌日清晨，文叔如常更換工衣，拿 的女人。「阿姨，你還沒下班啊？ 著牙刷和杯，到男廁梳洗。途中， 」 女 人 注 意 到 文 叔 。 文 叔 閃 避 女 有個穿著西裝和皮鞋的中年男士從 人的目光，拉低竹帽，「唔」了一 廁 格 出 來 ， 走 到 文 叔 旁 邊 的 洗 手 聲。但正因如此，女人才發現文叔 盤，用沾了水的手整理頭髮，在鏡 佈滿青根的手，她嚇得花容失色， 子前擺樣。文叔瞄了他幾眼，他立 馬上退後。「你⋯⋯在幹嘛？有沒有 刻呼喝道：「看甚麼看？」文叔迅 文化啊你？你不知道男清潔工進女 即 低 頭 ， 如 同 一 隻 幼 鳥 被 麻 鷹 欺 廁時要先確定沒人嗎？你想怎樣？ 壓，害怕得想藏在巢穴裏。「對不 信不信我投訴你？」驚慌過後，竟 起，不敢了，不敢了。」文叔恭敬 然是破口大罵。 且小聲地道。話畢，那男士一面取 紙巾擦手，一面怒目而視，最後走 文叔憋不住，不忍受辱，大力推倒 出廁所，往頤東出發。 女人在地上。「幹！別以為在頤東 做交際花就有資格指罵我，更何況 文叔梳洗後回到休息間。他關門開 以你的尊容，做交際花也不會有出 燈，擺好牙刷和杯，匆匆過目壞掉 頭之日。」女人破喉喊救命，文叔 的風扇，以及被擱在床邊，昨晚弄 強行把她拖到廁格內，地板留有像 髒的褲子。他再次打開門，遙望對 被一把異常大的掃把掃過的痕跡。 岸的風景，坐等警察前來逮捕。原 他 撕 下 一 米 長 的 紙 巾 硬 塞 她 的 嘴 來，就算白天的頤東沒有燈，也比 裏，跪下，用大腿與膝蓋扣住她的 這兒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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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神，即與廁所相關 的神祇。在世界各地 相信廁所有神明的國 家不多，而中國和日本正 正是那些少數國家。那麼，中國和 日本的廁所信仰及與之相關的習俗 是如何的呢？中國宋代的筆記小說 又對廁神作出怎樣的渲染？中國廁 神隨歷史發展，其形象有沒有被改 變？而祂對民眾的心理作用又因而 有何變化？此文會介紹廁神這個盛 載著各種追求和希望的「瓶子」。 在日本，廁所猶如一個瓶子，不但 盛著日本人對健康的追求⋯⋯ ⋯⋯ 日本的佛教徒相信「烏樞沙摩明 王」（中國稱火首金剛）為廁所 之 神 。 在飛鳥時代（即七世紀）， 佛教傳入日本，相傳印度教神明「 帝釋天」知道「釋迦牟尼」不喜歡 臭味，便築起糞城把祂鎖在城內。 北方的守護神「烏樞沙摩明王」救 出「釋迦牟尼」。於是，佛教徒把 「烏樞沙摩明王」供奉為廁神，並 會把一張寫有文字，及另一張畫有 「烏樞沙摩明王」樣貌的神符貼在 廁所內（人氣息達不到的高處）： 不論是和式廁所還是西式廁所，寫 有文字的符都須貼在廁所門的牆壁

上；若是和式廁所，他 們會把畫有神像的符貼 在人們排泄處的正前 方；若是西式廁所，他們則把 它貼在門後。佛教徒更以禪宗（佛 教支流）的思想為基礎，把位於各 方位的廁所易名：位於東邊的廁所稱 為「東司」，南邊的稱為「登司」， 西邊的稱為「西淨」，北邊的稱為 「雪隱」。 日本的神道教信徒則相信土神 （「波邇夜須毘古」與「波邇夜 須毘賣」）和水神（「彌都波能 賣」）為廁所之神。根據《古事 記》和《日本書紀》的記載，母神 伊邪那美在誕下火神「火之迦具 土」時死去，並排出大便和小便， 大便化為土神「波邇夜須毘古」和 「波邇夜須毘賣」，小便則化為水 神「彌都波能賣」與穀物之神「和 久產巢日」。卜部神道（又稱吉田 神道，是室町時代京都吉田神社的 神官吉田兼俱整合的神道流派）和 橘家神道（江戶時代中期普及的神 道流派）的信仰者，將「波邇夜須 比賣」和「彌都波能賣」視為「廁 所之神」。另外，由於祂們兩位都 是貌美的女性，故日本人相信廁神 都是「真．女神」。

文／楊梓灝

由於神道教主張多神論，所以他們相 信廁所內有很多不知名的神，傳說這 些神祇作為家神（守護家庭的神）會 右手接小便，左手接大便，隨時看顧 世人的健康。為了不得失祂們和保障 自身健康，日本人對廁所特別講究， 並有一定規矩和習俗要遵守，如孕婦 若能保持廁所整潔，並供上鮮花祭祀 廁神，廁神便會保佑她順產；女士生 育後，要在廁所供上紅豆飯、鹽和筷 子，並在分娩後的第三天或第七天和 第三十三天抱著嬰兒去參拜廁神，假 裝拿穢物給嬰兒吃，這叫做「雪隱參 拜」，能祈求孩子將來生得貌美英 俊。另外，若小孩常夜哭，家人可把 孩子的臍帶吊在廁所裏，則可改善小 孩夜哭之況。廁神在日本人眼中主要 保佑孕婦和孩子的健康，祂亦保障 其他家人的健康：若人於1月16日打 掃廁所並在裏頭點一根香，就不會得 結膜炎。傍晚時，用掃把在廁所裏揮 掃三次，在離開時不要回頭，就能去 除疙瘩（皮膚上結起硬塊）。然而， 若有人在廁所摔倒的話，家人會發生 不幸；在廁所裏吐痰，吐痰者容易中 風。因此，即使廁所作為較令人厭惡 的地方，日本人仍講究它整潔與否。 部份人則指出「廁所有神」的說法只 是為了培養日本人道德感的包裝：因

為廁所是家裏最惹人嫌棄的地方， 所以人透過宣稱「神明」的存在， 指出「打掃廁所會變美」和「孩子會 健康長大」，讓大家不致忽視廁所的 地位，並鼓勵主婦勤做家務。但無 論如何，廁所清潔與否已成為了日 本人有多渴望健康的一大反映。 在日本，廁所猶如一個瓶子，不但 盛著日本人對健康的追求，更盛著 他們對私隱的追求。 自古以來，廁所並非單純是人排泄 的地方。日本人會在廁所收集糞便 和尿液，並把它們當作農作物的肥 料二次使用。後來，和式房屋出 現，然而其間隔並不明顯，小小的 屋子裏卻逼著很多人居住，裏面除 了廁所以外沒有別處能讓人安靜地 獨處，再加上日本人對廁所整潔的 執著，他們因此習慣於廁所內作不 同的事，包括寫作、畫漫畫、溫 習、禪修，甚至吃飯！廁所漸漸變 成具附加功能的地方。情況有點像 在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多人擠在 居屋裏，但又想有私人空間作私人 事，廁所便成為人「避世」的好地 方。當然，前提是廁所要清潔，不 髒得使人卻步。根據日本舞台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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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妹尾河童的《廁所大不同》， 廁所設計和主人的職業有莫大關 係：漫畫家的廁所多為色彩繽紛， 充滿童心；作家的廁所會有附上紙 筆的小方桌，方便他們一有靈感便 立刻寫下來作記錄，寫了靈感的紙 張便會被貼在廁所的牆上；相撲手 的廁所則擺放了好幾塊備用廁所 板，以讓他們因體型龐大而坐爛廁 所板時亦有備用的可作更換。所 以，廁所固然本身就是個私密空 間，但對日本人而言，更是面對自 己的一面鏡子，可作的事並不只是 大、小二便如斯簡單。 在中國，廁神猶如一個瓶子，在宋代 之前盛著古人對生計的希望⋯⋯⋯⋯ 中國人多認為廁神為「紫姑」。根 據《異苑》和《顯異錄》記載，相 傳「紫姑」本身是唐代人，姓何名 媚，字麗娘，故名何麗娘。壽陽 縣李家公子李景對她一見傾心， 便納其為妾。可是，李景的正宮 妻子心生不滿，對何麗娘處處打 壓，她被李景的正宮妻子逼得天天 打掃茅房（古代的廁所），且不准 奴婢幫忙。何麗娘對這一切忍氣吞 聲，直到有一年元宵節，她如常打 掃茅房，但李景的大老婆又來找她 麻煩了，更動手毆打何麗娘，最後 何麗娘被活活打死在茅房。另有一 說法為「紫姑」原型是漢代的戚夫 人，因名字讀音和「紫姑」相似而 被認為她正是「紫姑」。她是漢高 祖劉邦的寵妃，她和呂后相爭以求 子嗣成為太子，繼任皇帝之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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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姑神

劉邦過世後，據說呂后斷了戚夫人 的手腳、挖掉雙眼、熏聾耳朵，再 將戚夫人關在廁所裏面慢慢等死。 然而，甚少文獻能印證這說法。雖 然如此，我們可從兩個故事的共同 點得知「紫姑」作為小妾，因為和 正室爭寵而被殺死在廁所中，命途 多舛。 然而，為何一個死去的人會被神化 為「廁神」？皆因她於廁所中被殺 害，世人憐憫她的身世，而且據說 她死後顯靈，並未卜先知，所以後 人把她神化，並以「扶乩」（過程 中會請神明附身，並寫出字跡，以 「傳達」神明的想法，其他人則會 按著字跡作解說和分析，洞悉當中 的意思）作占卜。 早於五代十國時期，漢人會以正月 十五元宵節迎「紫姑」，亦即扶 乩，多祈求農桑收成豐碩，次則

祈求家庭關係良好、婆媳關係和睦 等（筆者認為這很殘忍，向一個本 身家庭不和睦的「紫姑」祈求家庭 和睦，豈不是硬把大大顆葡萄塞在 神的口中？）。在古代，農桑收成 多寡絕對是生活大事，因為這直接 影響人的生活。若處處家庭收成過 少以致飢荒發生，絕對是災難。所 以，「紫姑」的占卜能力，正好為 人指點迷津，把生活的希望寄託其 身，討來對生存的安全感。 在中國，廁神猶如一個瓶子，本身 盛著古人對生計的希望。在唐代 起，祂盛著古人對入仕的嚮往。 自唐代起，朝廷以科舉選拔人才。 時人的前途和生計保證並不只來自 務農這一條路，亦可來自以科舉入 仕。及至宋代重文輕武，不少士子 因時而起。原為廁神的「紫姑」在 人心目中的功用由祈求豐碩收成， 慢慢變成宋文人眼中的文藝之神， 並能預測科舉考題，以助他們成功 入仕等，其形象更被文人多加渲染 而成聰慧溫婉，又能以詩舞娛人的 才女。根據國立空中大學人文學系 兼任講師陳佳穗的文章〈宋代筆記 小說中的「紫姑神」形象初探〉， 「紫姑」不僅具備原有的占卜功 能，而且能夠寫詩及對對聯。如 《夢溪筆談》記載：「近歲迎紫姑 仙者極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詩。有 極工者，予屢見之，多自稱蓬萊謫 仙，醫卜無所不能，棋與國手為 敵。」類似的記載在蘇軾的《東坡 志林》和洪邁的《夷堅志》等宋代

文人筆記中也多有出現。宋文人普 遍於宴會或閒適時以「迎紫姑」作 娛樂，鬥詩比文。部份失落文人會 借「扶乩」為名，按自己的意思於 沙盤上寫出字跡，一抒自身的文 采。根據雲林科技大學漢學研究生 葉宛筠的文章〈論宋代文人迎紫姑 行為之目的——以文藝活動的角度 觀察〉，「紫姑」的形象轉變「相 當程度地反映了宋代社會物質條件 的富庶與享樂風尚，與隨著人文理 性的發展而養成的面對命運的自信 精神」，時人把自己的生活寄情於 紫姑信仰中，肯定紫姑的文采，其 能力便開始被無限渲染放大，而演 變成如今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此 形象與對照的本領就是宋代文人所 追求的理想。 所以，廁所和廁神正好於日本人和 中國人心中作了移情對象，猶如一 個瓶子，人類在有需要時把他們的 情緒和對人生目標寄託至神明之 上。廁神的地位之所以鞏固和深入 民心也出於此。時至今日，科技進 步，迷信被道破，以致廁神信仰亦 已沒落，但神明在世代的角色依舊 沒變，作為人在困難時的心靈靠 倚，迄今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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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分 簡化性

密事的安全和舒適 公共廁所常令人有「不潔」或「污穢」的印象， 因廁所是供人排泄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又跟著性別 感。但可惜的是，廁 所就傳統而言只依性別二元 二元的概念，被分成了男廁和女廁。很多時候，大 去區分。很多跨性別或同性 眾將關於性的想像都加諸在廁所上，令與廁所和 戀者都容易在廁所遭受歧視 性相關的事都變成禁忌。這種觀念，尤其是東方 或排斥，壓縮了他們在社會 社會，早在人類尚是孩童之際就深深刻入腦 上的存在感與生存空間。 中，以致成年後對性別的認知不足，形成不 少性別歧視的問題。事實在社會中，有一 筆者曾目睹過一名打扮男性化，氣質 大部份人都理所當然地享受為他們而設的 較陽剛的女性進入女廁被歧視，當時 公共廁所設施，但有一小撮人，就長期迫 清潔員一看到她就開始以異樣的目光 於在難以得到安全感的環境內進行私密的 打量這名女性。雪上加霜的是，清潔員還 排泄行為。社會上存在的性偏見大多 上前詢問那位女士的性別是否女性。這代 也能反映在廁所這個涉及性的公共空 表當他們擁有性小眾的形象就要在公共空 間上。 間被標籤和歧視時，廁所的傳統設計框架 根本不利於性別開放和平等社會的發展， 廁所這設施，若放在公共領域上，便 甚至只會令社會倒退回充滿對性別誤解和 屬於公共空間。但人在廁所內進行的 歧視的時代。 又是私密的事，在使用時，廁所又會 同時成為私人空間。因此，廁所的設 相信那位被歧視的女士一定不止一次有過這樣 計便須給予使用者在公共空間內做私 的經歷，同類事件長期充斥他們的世界。

別的

文 / 張彩芬

公廁

有時不但在心理上受到歧視，甚 至在身體上受到傷害。如上文提 及，廁所的性質雖為公共場域，但又涉 及私人性質。欺凌者能在公眾下進行霸 凌而獲得快感，又由於難以被人發現， 因此很容易令性別上的小眾，例如跨性 別人士，在這個場域受到欺 廁所的設計很大程度上說明社會的開放程度， 凌。最常見發生這類欺凌的 例如很多公共廁所的設計仍然只會在女廁中 地點是學校，還未完全建立 設有育嬰設施，證明社會對男女在家庭中的分 道德和性別觀念的青少年， 工仍然有十分強烈的刻板印象。性別的定義被 最容易因著自己是大多數的 限定為男女，男女的分工也被定義為「男主外 一群而嘲笑、辱罵，甚至對 女主內」。這不但是對男女家庭分工的刻板定 「特殊者」施以身體上的傷 位，更是性別定型的典型例子。現代社會中， 害。加上仍有很多地區的公 女性主義的抬頭令家庭分工出現轉變，照顧後 廁設計仍未能顧及個人私隱 代的工作有時也會由男性擔當。廁所的設備若 的問題，缺乏包容心的設計 不合時宜，會令社會難以更進一步達至開放和 令跨性別人士在公共領域難 平等。 以獲取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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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分廁的結構取決於功能主義，因著 生理結構上的必然性，將廁所二分化。 這種看法不但過時，更一刀切地將性別 的多元過分簡化，將其他現代社會所發 展的性別多元精神過濾掉。另一方面， 男女分廁看似是將兩性隔離，隔離性犯 罪和傳染病，以符合健康的公共衞生， 但隔離的標準卻忽略了心理性別的存 在。若心理性別與生理性別完全相反， 無論對本人還是他人都沒有達成隔離效 果，反而對他們造成被排斥的心理創 傷，甚至所謂的性別隔離其實只是為男 性保持女性應有的優雅和刻板形象，以 確保男性對女性的凝視（Male gaze）。 當男性觀看時，女性就是被觀看和被控 制的對象，而男性就能從觀看他所幻 想的女性形象中得到快感。因此社會上 仍為迎合這種具父權色彩的心理，在文 化產業上製造大量男性凝視下的女性形 象，主導著社會上女性的價值。但女性 的價值現已逐漸改變，因此這種過分簡 化性別的分廁，以及刻意的性別隔離， 對現時的人文發展已經不合時宜。而這 又令筆者想起前兩年在美國大起爭議的 男女同廁政策。 男女同廁允許跨性別人 士自由選擇自己心理性 別的廁所，但奧巴馬在 卸任前訂下的「跨性別 廁所令」一宣佈就引起 大批民眾反對，民眾憂 慮犯罪分子冒認跨性別 人士到廁所進行性侵犯 或騷擾問題，安全爭議 令特朗普上任後就取消 此政策，取消後亦成功 平息爭議。顯然，男 女同廁不是一個好的決 策，但近年逐漸興起的 性別友善廁所，或無性 別廁所就可以更妥善地 解決這問題。此類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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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有 性 別 之 分 ， 可以供任何人使用。 這意味著男女進入此廁所的時候，沒有 人會處於一個弱勢，性罪犯沒法將此當 作一個容易犯罪的地點，更何況他們亦 仍受著法規的限制，不會因此變得更易 犯罪。這方法現時在香港或台灣都有不 少大學試行，例如香港大學和香港中文 大學，台灣亦有國立台灣大學和國立政 治大學等，他們會將性別友善廁所寫入 校內法規，令學校落實興建性別友善廁 所的規劃。 性別友善廁所能解決不少現時男女分廁 的問題。例如男女使用率和空間配置不 均勻的問題，令女性須要花費大量時間 輪候使用廁所。而無性別廁所就能更彈 性和合理地分配廁所的空間，減少女性 在外使用廁所的麻煩。另外，行動不便 的長者和幼童亦可由家人陪同協助使用 廁所。最重要的是，現時大部份的廁所 都採用男女分廁，因此部份人對在廁所 中與異性共用廁所感到尷尬，而無性別 廁所正正令使用者可以意識到異性排泄 時發出的聲音和女性有生理期都是再正 常不過的，不必為此感到羞恥，更能促 進性別的開放和進步。對跨性別人士而 言，他們不必再苦惱如何選擇廁所，亦 不必有被社會排斥的感受。 無性別廁所的實施在起步 階段，社會的大多數仍對 此認知不足，政府亦沒有 投放精力宣傳此設施，因 此除了教育機構，很少公 共場所及機構會考慮打破 對廁所的刻板印象，設立 無性別廁所。但性別的多 元仍需要社會各界的努力 去達成，因此筆者希望各 人都能增加對無性別廁所 的關注，思考男女分廁是 否仍符合現代，尊重、開 放、平等和擁有多元性別 精神的人文社會。

之外

文／黃君凱 一個人屹立在洗手盆沿上看著窗 外。那是最高的位置，分三個層 隔的，染厚厚的塵的窗，透出一 縷分隔三層的光線，落在鏡子折 射，在一個人的臉上畫陰影，或 附在各個看不見的陰暗的角落， 和灑在磚砌得工整的地面。是時 候起來動動身子了，他想。

人。提著拖把和水桶的工人看 到他放在門外走廊的牀褥，掩口 笑了一笑，回望他一眼。盯著工 人的他，頓時別過面去，用手指 划著牀褥，記憶棉隨著指端划出 一線直紋，再由底鈎上去，波紋 逶迤，連接直線的出發點，再溯 沿直下，彷彿掌紋中的掌紋。他 離不開唯一的牀褥­—— 和 暖的被 他躍下，扭啟水龍頭，洗手。每 子，和這裏鏡子照射到的範圍。 天不能不洗手，也不得不面對鏡 子。他感嘆：我不是沒有家啊， 廁紙就在旁邊，他扯下一張拭擦 我有家沒家，無異於流浪漢。 牀褥的邊緣，扯下一張再拭擦正 面和側面。廁紙捲順時針地旋轉 他遂走近自己的牀褥，想要打理 著 ， 咚 擦 咚 擦 的 吐 出 一 匹 又 一 粗布般的被子。他的牀褥綁在最 匹 的 粗 糙 的 紙 巾 ， 卻 感 覺 是 舌 近窗邊的廁格裏，置於廁板之 頭被拉長，身體愈來愈稀薄， 上。這個廁格比劏房的一般單位 「切」，輕輕鋪在牀上。他發現 還 要 大 一 點 ， 比 一 般 廁 格 闊 一 紙巾由於長的大，寬的小，不能 點。整體而論，由於它在五星級 平 鋪 ， 於 是 無 奈 地 把 它 分 開 幾 酒店附近的街道，衞生情況算是 截。「噢，我又忘記了。」他自 不錯，他慢慢接受。可是，廁所 語。分開的幾截要小心犯著隨風 不是他管，是委派的值勤員的工 飄挪，他放輕手腳，搬來盛了水 作範圍，其尊嚴的維持。每逢值 的水桶，恰如其分地沾濕紙巾的 勤員進來，他總會及時把牀褥搬 每一個尾端。這樣，牀就變得清 出 來 ， 免 得 礙 著 奉 行 使 命 的 工 涼了。 19

來回一趟功夫，朋友還沒有來， 準不知在外遇到甚麼阻礙遲到 吧。他的肚子打鼓了。他看著污 點斑斑的鏡子，朋友會來的，若 不來，應早在昨天告知他。天色 於日出之後變得暝暗，窗外看 去，朦朦朧朧的，朋友一定是乘 著風急雨暴撐著傘踏著水潭狼狽 趕來，一定是路面水泄不通，等 了好半天車都不來半輛，又或 者，忘記了。不，他怎會忘記 呢，形成習慣的陪伴，應該他不 做也不安心吧。雖然知道自己惹 人煩厭，做甚麼都沒有好運，但 他注意到我，並且可憐我。要是 忘記了，也會於閒下來的時候， 譬如吃飯的時候，記起。對，吃 飯，他會想起我還沒有吃，預 留、分享、施捨剩菜殘羹，甚至 不敢想像的叉燒、滷味或燒肉飯 盒給我吧。他這麼善良潔淨的靈 魂，猶如一棵徬徨的松樹，我 唯有在他的樹蔭下，邂逅一些 啟示。 有一個人進來了，是穿洗水老牌 子牛仔褲，白色T恤使魁梧的身材 筆挺，蓄腮鬚的人。那人隨性地 靠近最近門口又最隱密的角落小 便斗，斗裏不久遂潺潺流淌。他 在半掩的門後。現在仲冬，這人 不怕冷，他想，我不該看他的。 那人稍為用力地拉鏈，其後，小 便斗傳出沖滾的聲響。解放的毒 素重新注入束緊的褲襠，鎖上膀 胱。這人走到洗手盆前，照著雜 點處處的鏡子，流露跟鏡框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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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綴的花邊同樣飛揚的神采，摸 了摸鬍子，提了提腰，再看看手 錶，始踏出洗手間的檻。不思其 解的哼聲，與厚門關闔的撞擊同 步。於最後的時刻，眼睛好像捕 捉到長髮。廁門掩得正巧，他卸 下心來，施力壓下沖廁的拉杆， 牀沒有因為底下的浪濤搖撼和傾 倒。他望望窗外，沒望到甚麼。 他再站上去最近的洗手盆，濛濛 水氣的窗外的簷下，連一坨惡臭 的鳥糞也不曾停留，只有空氣不 停從眨眼的抽氣扇呼入。 排列整齊的小便斗，不時自動瀉 水清洗內裏有意無意的污垢，那 些突如其來的瞬間教人害怕。或 許朋友會來了，在這回的沖洗之 後。現在只不過是中午，還有大 半天的時間，雖然他通常在日出 之後，便會現身。他唸，為了娛 樂，我不如唱首歌吧，他任意攀 上一個高的位置，俯瞰，聆聽。 「廁所讓我想起長江 誰靜靜偷渡哪 他們的口水，他們的生活 是無情的堤壩 擺渡人來了嗎，來了嗎？ 水之一方 我懷著夢，怎麼那是一個 錯誤的美夢啊 是誰逼我落罟 要我逃走，不得歸家 我是浸在廁所水鬱鬱的魚 該到哪一方，在水一方 輸送到離島⋯⋯」

「出口入口，入口出口 打開便逃離，為甚麼自縛，原來 他也縛住，她也自縛，我不知，我不 知，你告訴我⋯⋯ 我這無產的魚」

唱著唱著，來了一個人。那人身 穿草綠色的連身裙，披毛絨披 風，一臉濃脂豔粉，裙露出膝 蓋下的長腿，鮮紅高跟鞋搭配紅 唇，更顯似高傲的玫瑰和不羈的 野草的合體。她似乎意識到來錯 地方，從鏡子中看到他，卻若無 其事地掉頭。鏡子存在她和他的 疊影。出門前，她煞有介事地抱 怨了一句：「標誌愈來愈奇怪， 不男不女的，玩弄藝術，邪風歪 俗，真是看不順眼」。出門後， 彷似瞥見短髮。 從前只有別人觀察他，他不會觀 察人。別人進入他的瞳孔之前， 他們便刺穿了他的膜。他總是遲 那一步，便逐漸放棄直視別人。 那直視的諱忌，說不出的，或許 是知道留不住任何的自信，所以 不抱跌倒的期許。而這避嫌，像 迴文的詛咒，誦讀之時，便要消 退前跡；不誦讀之時，從尾端喚 醒蟄伏的痛點，原來是這樣的利 劍在自己的墓誌銘之上豎立。世 界是由簇擁的陌生人撰寫的陌生 的歷史所定義的，親切的人的存 在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安慰。他 的銘，連同他，如果被同意，只 是一場無論證過的假說。他眼角 瞄到窗外的景色明白了些⋯⋯

期待的友人終於到訪了？心底 的腳步聲從敲門聲滋萌。這人 原來並不是想像中的友人。正 義的人說：「我以為這兒死鎖 了門，於是敲敲門，看看有沒 有人在內，好讓我通知管理人員 盡早維修。」他氣岔地說：「我 要的只是窗戶的更新。」 那人回應：「這裏不是你的。」 這個人接著走近便斗。他更加 氣憤地說：「你懂甚麼？我住 這裏。」 「你證明給我看。」「我讓你 看夠。」「噁心，不是看這無 人不曉的器官。」「你不信我住 在這裏，可我的身體就是住在這 裏。」「瘋人瘋語，我懷疑我是 不是遇到露體狂了！」「呈現 原始，你無法逃避。」那人不回 答，手一洗，旋即逃離現場。他 說「你相信了嗎？」「相信甚 麼？栽了栽了！」「你一直在逃 避！」「我逃避非常正常，你這 噁心鬼。」「如果你願意接受目 前這個目無法紀狂妄無道的人， 你也能接受你自己。」我怎麼會 說這句話，為甚麼非要勸服他？ 他自問。在自問的頃刻，那人溜 走了。我接受自己了嗎？他質 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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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勤員一天會巡邏和打掃多次。 有回換了個新的值勤清潔員，他 來不及拖牀褥出去。新任的值勤 員甫見他，便說：「你是住在附 近的吧？我看你頭髮很久沒洗 了，油膩膩的」，也沒有怪他。 他格外含羞，不知該說些甚麼。 他緩過神，才說出話來：「你不 介意我這樣髒？」那清潔工豪邁 地帶過：「有甚麼骯髒腥臭我沒 有經歷過？我也都不是滿身奶 臭、銅臭、尿屎臭和體臭嗎？」 他們經過連日不斷的交談，不知 不覺間，萌生了微妙的情愫。由 是，他一直殷切等待著和藹可親 的伊 。 他怎麼還不來？ 一群穿著輕便運動裝束的年青人 一起進入了廁所。強烈的汗味瀰 漫。他們發現了這個人，其中一 個問：「你還好嗎？」他說： 「我還好，謝謝你。」「是嗎？ 你似累壞了。」他向旁邊的人竊 語：「髒透了。」「是的，我在 等待一個人。」「需要在如此惡 劣的廁所裏等待的，都不是甚麼 好人吧？」這群年輕人聚攏笑了 起來。「不，你們不明白，我住 這裏，我在這裏遇見了他，所以 我在這裏等他。」他補上一句： 22

「潮濕與腥臭，介乎鹹魚和春雨 之間。你不明白。」年青人以為 他在開玩笑，也沒介意。其中一 個年青人從書包摘下過期的御守 給他。後來一群老爺爺進來，呼 門外的老奶奶捐出外套，自己放 下保暖的帽子、夾克和衞衣等。 有些放下幾件縮水的毛衣，又把 幾件他人的衣物收進袋裏。一會 兒，穿洗水老牌子牛仔褲和白色T 恤的留著腮鬚的人進來，不經意 留下一本書，抱怨的女人錯誤步 進，接著是正義的人帶來保安， 新的清潔工⋯⋯ 窗外的景色點上一抹斜斜的黃 色。他決定踏出廁所門，結果在 門外的世界，毛髮於一星期內變 得像狒狒般濃密，他輾轉由皮膚 科轉介到精神科，由精神科轉介 到皮膚科，由皮膚科轉介到內分 泌科，留下自閉症、多毛症、內 分泌失調、焦慮症和被害妄想症 等等不想記得的病歷。一天，他 又再打造起廁所的蝸居，所謂的 病情有所好轉。 他不會來了。或許，他不以為 意，又或許只不過調動值勤，或 辭職。畢竟這只是倉卒的一期一 會。他望向鐵色的窗外：困、睏 和捆，都是自己的。

〈涉海〉 文／周漢輝

你多見了馬桶會以為 海本來那麼小那麼尿膻 先替不沖廁的人沖廁 擱下刷子也撒下一泡 碎開燈光。復合成月亮 輕照前方渡頭，夜潮映月 像啤酒盪響罐子，你從商場 男廁匆忙下班，約定友人 喝酒。他開公車穿梭城市 與鄉郊，體內血液卻運行 不順，暈眩，心悸，得趕在 栓塞前戒酒。他清醒著聽你 借醉跟浪濤聲對罵、閒聊 還爽快約定郊遊的日子 公休中也搭乘自己日常 駕駛的公車，你斜倚車窗 看山水重重迭開，尿意 像潺潺水音，傳自工作之間 許多人從不瞄準馬桶，不少人 愛在廁間抽菸，也有人躲進來

打最後一針海洛因。門縫下 手的血漬。李子受洗後更紅潤 你咬一大口，海風和日曬如此 清甜。另一枚飛起，掠過太陽 落回友人手上。抛接，又嚷著 早該來了！當李子直墜沙灘上 你目送他甩開鞋子錢包手機 栽倒在自己一腳踢破的浪頭下 像代班當值的老工比你還老 跌交以後，再也沒有爬出廁間 你也沒有休假，默候替代的人 上班了，才脫身再乘開往海的 公車 友人不在身邊，留在城市罷工 為了成立跟你說過的工會 海與沙角力相抵，記下甚麼 在曲折岸線上。你沿此踏水 蹣跚步行，像終可退休 從此專心衰朽。一雙童眼 卻望穿波光水形，盯著你 提醒你有一個女孩誤闖男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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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歡然

「陳大明，你住在將軍澳，那裏有堆填區，會很臭嗎？」一個孩子問身邊的 同學。 陳大明翻了翻白眼，說：「油麻地不是更臭嗎？」 「為甚麽？」 「因為媽媽帶我去果欄時，我看見露宿者住在垃圾站和公廁。」 「好了，3A班的同學，跟著老師慢慢走。」 孩子朝對方做了個鬼臉，抖一下身上的大書包，繼續跟在老師後面。

窗簾被拉動的聲音傳來。 他左手拉著一個行李箱，身體向右傾。他站著，卻被順時針旋轉。天色由白轉為 昏黃，又由昏黃轉白，旁邊有許多聲音：「先生，我們要打烊了。」、「喂，你 剛剛那個球明明可以入的！」、「各位讀者，圖書館將於三十分鐘後關閉。」隨 著閉館的聲音遠去，四周也漸漸轉暗。 窗簾被拉動的聲音傳來，天突然亮了一點。 王伯緩緩從油麻地公廁走出來，手套往制服上擦，然後他拉下了口罩，大口呼 吸著。 「王伯，又塞了？」阿財不知何時站在王伯的身旁。王伯皺了皺眉，「幾個都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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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地上都是污水。我出來喘口氣而已，裏面臭得我快昏過去，遊客簡直會以為 裏面藏了屍體。只有我一個，真的處理不來。你如果要洗澡，晚一點再來吧。」 王伯搖了搖頭，又進去了。 「各位街坊，我是一號候選人，民建聯的巫迪。我們將『優化』交通燈設備，並 綠化油麻地社區，把天橋下的公共空間作出更妥善的運用⋯⋯各位街坊⋯⋯」 阿財有點茫然地尋找著聲音來源，後來發現是地下的播放器。他看到站在播放器 旁邊的人派的單張，一下子來了興趣，問：「改善天橋下的空間是甚麽意思？」 那人瞥了他一眼，回答：「就是多種花草，改善空氣啊。」「那裏的空氣沒甚麽 問題啊。」那人沒再搭理。 阿財又問了另一個人怎樣可以投票。那人沒有停下，淡淡說一句：「是選民不就 行了。」 阿財搔搔頭，也就慢慢離開了。 天色忽然暗下去，過了一會又稍稍轉晴。 兩個女中學生走到油麻地公園中央，她們的背包上掛著同一款小狐狸娃娃。兩個 人的手中都有一疊紙。 「可以接受訪問嗎？是關於油麻地露宿者宿舍⋯⋯」步伐匆匆的人尷尬地笑了 笑，加速離開。顯然是被拒絕許多次， 兩人似乎已經習慣了。 一陣風聲傳來。 兩人拉了拉頸上的圍巾。 背包掛著紅色小狐狸娃娃的 女生對掛灰色小狐狸娃娃的 女生說：「不如回去吧。 等了幾個小時都沒甚麽人 理會我們，回去作不就 行了，反正他們也不會 給有建設的意見。」 「那就說沒甚麽人知道 就好了。」掛灰色小狐 狸的女生在紙上快速寫 了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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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結語就寫促請政府重視吧。來來去去都是那 類廢話而已。」

灰色小狐狸女生嘻嘻笑道：「你好壞啊，就這樣辦吧，反正 數天後就要交了。」

「我今天看見智理補習社有二人優惠，通識科 Denice Wong 的口訣也挺有用的， 要一起報讀嗎？」 「我對 Tim Lo 一心一意的，你不用說服我了。」 「我真的完全不覺得他長得帥⋯⋯」她們打鬧著，離開了公園。 窗簾被拉動的聲音傳來。街燈昏黃地照在果欄旁邊的空地，竪放的學字膠桌掛上 毛巾和布，還有零散的長傘和外套。地上有一個個罐、一兩個折了的煙蒂，還有 一些報紙。 「阿財，今天過得好嗎？」一個掛著證件的女人在大袋裏拿出一個飯盒，遞到阿 財眼前。 「沒有甚麽好或不好的，只是有點冷。」 「對啊，天氣轉涼了。不過這裏起碼有座天橋擋擋風啊。」女人說著，繼續把飯 盒放在其他坐著紙皮或牀褥的人旁邊。她的影子在昏黃的光下拉得好長。 「快過年了，你們有願望嗎？」女人說。 「選民是甚麽？」阿財忽然想起來，朝女人說。 女人似乎有點詫異，只是說：「阿財，要有地址，才可以成為選民的。」 阿財似懂非懂地說了聲「哦」，然後開了飯盒。他把飯盒置於膝蓋上，彎下腰去 舀裏面的飯，他的右手似乎使不上力。 女人派完飯，坐在阿財對面一個身穿黃色制服的人旁邊。那人喃喃重複：「累得 要命也只賺到幾十元⋯⋯」各人似乎習慣了，也沒有反應，低頭吃自己的飯。 夜色慢慢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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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微弱的光照在空地。 阿財的「牀」旁邊多了一個人，那人的白被子剛好遮住雙眼。這樣看著也有點 毛骨悚然。從被子的狀態來看，他是蜷縮著身體的。阿財叫了幾聲「喂」、 「喂」，他得不到回應，也顯得有點茫然。他拉起自己的被子，躺在發黑的雙人 牀褥上，悉悉索索的聲音在他耳蝸放大。他把灰白的嬰兒被子拉高了一點，遮 住了自己的嘴。很快，果欄那邊傳來卸貨的聲音。他靜靜聽著，又不時看看其他 人。他對面的人從袋裏摸出剩下的一片方包，撕下了一絲絲放進嘴裏，又把剩下 的半塊放回去。阿財看著看著，不知道甚麽時候睡去，不時有車聲讓他醒過來， 但很快他又睡著了。 微弱的光漸漸減弱至完全消失。遠方傳來一些聲音：有車，有發泡膠飯盒，有交 通燈，有鞋，有紙皮。 下一次天亮時，空地的人已經離去。 一群穿著白色制服的人推著手推車，把空地的物品全部擲在車上，然後推走。車 輪輾過了連著繩帶的證件套和一袋方包。推車的人看了看，朝同伴說：「行了， 過一陣子，有其他食環署的人來收拾垃圾，我們先推走雜物吧。」 空地旁的一支交通燈，綠燈在閃爍，卻傳來紅燈「登、登」的聲音，每閃一下， 天就暗下去一點，聲音也逐漸小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方形螢幕裏用標楷體打著：「政府通過議案，以社區更新為由，把露宿者之家和 垃圾站捆綁重置於油麻地巧翔街。立法會議員姚松炎指出巧翔街的天然氣加氣站 與露宿者宿舍距離低於規劃標準，對露宿者而言有空氣污染、爆炸和火警等風 險，但露宿者宿舍卻表示滿意安排…… 」 螢幕繼續出現一堆數字，是露宿者人數 統計與被趕次數。 窗簾被拉動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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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逐個步至台前，滿面笑容地鞠躬。觀眾開始拍掌。 老師說，因為已經到放學時間，同學可以自由選擇要 不要留下，聽演員分享親訪露宿者的體驗。 「陳大明，你覺不覺得剛剛的表演有點悶？」 「就一齣普通的劇吧，反正比上課好。」 下一次陳大明跟媽媽去油麻地逛廟街、玉器市場時，看到 在路邊坐著的人，心裏好像有點甚麽，又好像沒有。很快， 某些悸動已被林林總總的貨物掩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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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水埗某唐樓的一間天台屋裏，男人神 色凝重，雙手合十，坐在有點破皮的深紫 色沙發上，後面是貼滿近期報紙的窗戶， 前面是一部沒開的陳年電視。陽光穿透報 紙與報紙間的縫隙，折射到屋內，地面有 個魁梧的影子，和數十疊金光燦爛的千元 大鈔。 電話突然響起，男人遲疑，忐忑地望向電 話方向，又注視電視裏自己的倒影，之後 低頭緊閉雙眼，拳頭發抖。他躊躇，如那 非來自同伴的來電，接聽便成了屋內有人 的證據。 電話停止響鬧，他睜開眼睛，焦急地把錢 通通丟進一個黑色的尼龍大袋，不管整齊 與否，再把大袋塞進夾萬裏，隨便扭了扭 密碼鎖。接著，他躺在地上拭擦汗水，眉 頭依然皺著，不敢鬆懈。塵埃紛飛於空氣 中，他的頭頂，有幾柱斜著散落的雪花。 他從褲袋掏出一副黑超戴上，遮蓋他青黑 色的眼袋。他眨著眼，眨著眼，頻率愈來 愈慢，合眼五秒，頭部快要垂下，卻忽然 使勁撐開雙眼，一手拔掉黑超，把它扔在 一旁，然後帶著憂心，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站起來，從雪櫃拿了一瓶在便利店盜竊 的啤酒，躺回地上，大口灌了半瓶有多， 想解餓提神，亦想解愁。他的心跳猛烈， 怦怦怦地傳入他的耳朵，他將這怪罪給啤 酒。究竟酒精能令人更暖，抑或更寒？

電話再次響起，他臉容扭曲，流露他的憂 憤，以及對現實的抗拒。他立刻倉皇失措 地奔到衣櫃處，取出一把手槍，隨後調整 思緒，慢慢靠近電話，吞了一口唾液，準 備接聽。「喂。」他裝作冷靜，故意壓低 聲線。怎料，對方早一步掛斷線。 他來回踱步，很想吶喊，但要壓制，他不 可以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不知道還須度過 多少個精神繃緊的晝夜，聽天由命的感覺 不好受。 「叮。」門鈴響起。他感到絕望，那並不 是三長兩短的暗號。 他呼吸急速，湧出幾行眼淚，抬頭，天花 板彷彿正在倒塌。他回溯3天前的畫面， 後悔莫及，卻迫不得已。 「啪啪啪 ——」，有人激烈地拍門。 他不熟練地為手槍上膛，再套上抑制器， 附著腿軟，不安地走到前，試圖將命運掌 握在手。 「砰！」 門外的人沒有伏在地上，反而說： 「奇怪，怎麼不接外賣。」 至於門內，雪花飄落在一地血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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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 文／曾暄烔

大力是個不懂說謊的男人。在夜裏，他總喜歡偷偷塞進衣櫃，白天時不 知道可找些甚麼煩惱，現在卻可以把盤繞難耐的生活撈啊撈，說不定有 蟑螂爬過的驚喜。 滴答滴答，貝多芬給愛麗絲的音樂響起，時鐘又已轉了一圈。大力把頭 貼伏在桌子上，說道：「白天啊，本該甚麼也不看，甚麼也不做，甚麼 也不去想。東看看，西望望，一天就過去了，對吧？」空氣中只有依稀 的回音作迴響。他還是聽不清回憶中的聲音，那些關於丟垃圾與洗髒衣 服的瑣事，那些關於糧單交稅的事，那些關於學校學期考試的成績，他 很久也沒聽過了。這刻的大力，更用力地探聽著舊桌子底下埋藏的，嗅 著不實在而複雜的氣味。也許，現在他就喜歡空氣中洋溢著的安閒，那 樣可以安撫不穩的靈魂。 大力嘆了一口氣，步出露台。幸好，透明的小茶几上還有半包煙可讓他 吸，還有半枝酒可讓他不致落魄。搖椅晃啊晃，時光便隨著椅背滑落， 他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些事來虛耗光陰，逃避人抵不住時光魔杖的現實。 忽然，對面樓宇的一對兄妹使他回過神來，他們高聲叫嚷，邊收拾玩具 邊問道爸爸回來了沒有。大力站了起來，抬頭左探右望，鼻子尖像是要 碰到對面的玻璃窗，而眼前的畫面變得清晰起來，彷彿看到自己昔日與 孩子親密的模樣。他從風衣的口袋裏抽出僵硬冰涼的手，想向孩子招招 手，告訴他們爸爸很快便會回來，他會緊緊抱著你們。一想起能摸摸兒 女嘟起的小薄唇，大力的嘴不自覺上揚，嘴角微微泛著笑意。他的目光 就這樣停留在隔壁人家的窗，好像等待著甚麼到來。 「鈴鈴——」手機的鈴聲響了一會兒，大力馬上衝回大廳。「喂你好， 我們是⋯⋯」大力無奈地掛了電話，心中嘲笑自己竟有半點湧起的希 望。不怪他，誰也知道某些時光被浪費後，人們才驚覺它的寶貴。大力 正是知道，自己回不去記憶裏的回憶。 衣櫃門前的掛飾轉動著，那玻璃配件早已有了缺口，那是大力愛人送給 他的。他最愛躲在衣櫃裏了，儘管上面沈積著灰塵，但他不怕，他賭 氣，要等愛人某天回來打掃乾淨。現在的他像小孩子一樣躲避在密封的 國度，不是因為好奇，是出於掩飾孤獨的心。 「大力，最近過得還好嗎？」 「不錯。」 「大力，最近過得快樂嗎？」 「我很快樂。」 「是嗎大力，大家都離你而去了。」 「我習慣了。」 估計連大力都沒有想到，和自己對話的瞬間，謊話便順溜地從他的嘴裏 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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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 會 版

反送中運動相關的出版物 自6月起，隨著社會運動的發展，許多相關的出版物應運 而生。同時，亦有不少書籍雖然在6月前出版，但我們仍 然可以透過閱讀它們裝備自己。 文／劉梓煬

甲：思想上的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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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的義務：面對不義的 非 文明抗命行動》 （“A Duty to Resist: When Disobedience Should Be Uncivil”的中譯 本） 自6月起，抗爭者多番強調 「和勇不分」，但不少人仍然 不能接受違法或武力抗爭，去 年12月底推出中譯本的《抵抗 的義務》也許有助我們豐富「 勇武」的論述。參考香港中文 大學講師郭柏年提出的翻譯， 公民抗命應該翻譯成「Principled disobedience」，當中分 為「和平抗爭」（Civil disobedience）和「武力抗爭」 （Uncivil disobedience）；而 「Uncivil disobedience」不應 譯為「不文明抗爭」或「暴力 抗爭」，因為兩者皆含貶義。 書中指出，許多人將和平抗爭 當成公民抗命的全部，也許因 為在抗爭勝利後，歷史論述過 分歌頌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聖雄甘 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等人的和平抗爭手段，令 大眾忽視武力抗爭的可能。此 書先為公民抗命受到的指控作 辯護，再從四個理由詳細論證 武力抗爭的道德正當性，在此 不詳述。 延伸閱讀：〈三松閣： 武力抗爭也是義務？〉， Samson，好青年荼毒室網站

2

《酒神的抗爭：絕望香港的哲學出路》

此書在5月出版，針對雨傘運動後瀰漫香港的無力 感，正好遇上反送中運動，適合我們閱讀。本書分 為四個部份，包括分析極權主義、港式犬儒主義、 探討藝術對處理情緒的作用，最後是作者對我們處 理情緒的建議。 一年後，我們知道這是一場長期抗戰。因此，學習 如何處理情緒愈來愈重要。假如我們的情緒每天隨 著令人鼓舞或失落的消息大起大落，長此下去會很 疲倦。本書作者提出「酒神狀態」——一種認知與 情緒兼備的狀態，讓我們得以釋放壓抑的情緒，而 且能夠「接收和創造更多、更激烈的情緒」。認知 上，我們須要明白自己的渺小，因為空有情緒，期 望太高容易感到絕望、無力；但空有認知則同樣導 致消極，因此需要兩者互相配合。需要的情緒，不 是一般因應事件而生的「被動情感（Affect）」， 而是「情操（Pathos）」，是一種「主動、廣闊、 宇宙性的情緒」。但是，我們的情緒承受能力有 限，要做到上述狀態，須要先把情緒脫離個人。作 者以演戲為例：演員一方面進入角色，演出角色 的憤怒情緒；但同時演員知道角色的命運，會比角 色知道更多，因此他會保留部份的自我，站在後面 觀察正在演戲的自己，隨時準備演另一場戲。我們 正需要這種一邊表現情緒，一邊站在後面觀察的若 即若離。在這種狀態下，我們表面上是瘋狂，內裏 卻是清醒。我們在明白到一切的渺小下，像演員般 灌注情緒，在絕望的形勢下仍然繼續做應做的事。 作者提出藝術是訓練自己掌控憤怒的好途徑：在不 憤怒時，透過研讀表達憤怒的作品，例如文學、 音樂、歷史演說，學習藝術是如何有技巧地表達 憤怒，從而學會和憤怒保持距離，甚至觀察自己的 憤怒。 延伸閱讀：〈「我要攬炒」的情感政治 — 於自由 之夏讀《酒神的抗爭》〉，許寶強，立場新聞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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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政：掌控關鍵年代的獨裁風潮，洞悉時代之惡的20堂課》（“On Tyranny: Twenty Lessons from the Twentieth Century”的中譯本） 作者援引對抗暴政的歷史，例如納粹德國下的民眾、對抗共產政權的波蘭團結公會等例 子，歸納出二十項美國民眾應該反省的教訓，以面對特朗普勝選後可能出現的暴政，挺 身而出守護民主。當然，此書針對的是民主社會，所舉的亦是西方歷史例子；但暴政 有其共通性，反抗者須要注意的仍然歷久常新。例如第五課「勿忘專業倫理」要求專業 人士團結起來，發揮其影響力阻擋暴政；第六課「小心那些準軍事組織」希望民眾提防 手持武器、與警察交雜的惡棍流氓；第十二課「望進你我的眼，彼此閒話家常」鼓勵我 們不要被恐懼打倒，陷入互相猜疑的困局，要在痛苦中互相扶持。看過上述小標題，我 們可以立刻以當下的香港代入：各種專業團體的聲明和集會、7．21元朗白衣人、「捉 鬼」的互相猜疑⋯⋯雖然是老生常談，畢竟知易行難，值得一再反思。 延伸閱讀：〈極權臨近，再讀二十個歷史教訓〉，區家麟，立場新聞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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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左翼民粹主義》（“For a Left Populism”的中譯本）

此書是翻譯書，理論較多，閱讀門檻不低。作者尚塔爾・墨菲（Chantal Mouffe）學者提 出「左翼民粹主義」，希望挽救無力面對當今社會轉變的左翼，讓左翼連結人民，社會 恢復民主。「民粹」在她筆下，是有效作出政治動員的方法，並非民主政治的相反，並 強調「在人民於寡頭間劃出政治疆界」；「左翼」則是與引發仇外情緒的「右翼民粹主 義」區分。在左翼面對被邊緣化危機的當下，不妨一讀。 延伸閱讀：〈從 be water 說起：《寫給左翼民粹主義》譯序〉，楊天帥，立場新聞網站

5 《香港第一課》 時事評論員兼中文大學客席講師梁啟智在台灣出版《香港第一課》（亦有免費分發的電 子版簡體修訂合本），是給外地朋友了解香港政治環境的好書。此書透過回答三十六條 問題，勾勒香港的社會政治面貌，例如「認同之爭」一章有「香港自古以來不就是中國 領土嗎？」；「制度之爭」一章則有「為甚麼會有香港人反對人大釋法？」；「往何處 去」則解釋爭取普選的來龍去脈。簡介提及，書中內容是作者過去八年於中文大學教授 香港社會與政治課程時，給內地學生的課堂筆記，亦曾在公共討論平台《Matters》連 載，期望讓更多人了解香港反中情緒和政治衝突的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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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運心理學》

此書嘗試解釋社運年代各種行為背後的心理學。此書沒有甚麼獨特創見，但有助 我們理解自己和他人行為背後的原因。例如著名的「史丹福監獄實驗（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說明制服、環境、權力如何改變人的行為傾向，開始壓迫 他人；「沈沒成本（Sunk cost）」會加劇雙方的堅持；「內團體——外團體偏誤 （Ingroup-outgroup bias）」令人對敵對群組有刻板印象，傾向認為該群組內的 人沒有獨特性。

乙：紀錄我城的反抗之聲 雨傘運動時，紀錄運動的刊物大多在運動結束後才出版；但自6月起，許多媒體 已接連出版紀錄反送中運動的刊物。書展期間，眾新聞出版《六月危城》；白卷 出版社出版《自由係⋯⋯反送中運動「夢境」紀錄》，記述七十一位同路人的故 事。本地雜誌突破書誌（Breakazine）059和060期接連以《催淚香港》和《勇氣不 滅》為題，訴說我城半年來的傷痕和勇氣；蘋果日報先後出版《2019自由之夏》 和《榮光歲月》特刊；香港理工大學學生會學生報編輯委員會與其他作者、攝影 師合作，出版《反送中攝影集：我願榮光歸香港》；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編輯委 員會與學生會文學院學生會編輯部共同製作《反送中運動政治特刊》。 一年來警暴場面無數，因此出現著重記述某些事件的出版物，例如大紀元時報於 去年12月底出版《中大理大保衞戰》雙語特輯；網上有人籌劃眾籌出版《中信圍 困日記》，記述去年6月12日，警察在獲得不反對通知書的中信大廈門外，向密集 的人群發射催淚彈。今年1月，一群香港人自資出版《消失了的連儂牆》，收錄 各區連儂牆曇花一現的面貌。 台灣亦非常關注香港的情況。9月初，台灣出版《自由六月：2019年香港 「反送中」與自由運動的開端》，二十二名遍佈各行業的青年作者執筆書寫 6．9、6．12、6．16、7．1這四場重要的示威行動；台灣雜誌《新活水》9月號以 「點解香港：我哋應該一齊補嘅呢堂課」為題，邀請大量港台著名文化、傳媒 人，介紹香港的日常生活面向、文化和精神面貌；別冊「運動現場」收錄有關 抗爭現場的相片。12月，《香港人2.0：事件尚未結束，進化已經完成》在台出 版，二十一位基督徒作者在書中分享自己的觀察，以不同角度分析香港人的「進 化」；國立臺灣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何明修出版《為甚麼要佔領街頭？從太陽花、 雨傘，到反送中運動》一書，分析港台三場大型社會運動的脈絡。除此之外， 華文媒體「端傳媒」出版《2019香港風暴：《端傳媒》反修例運動報導精選》和 《端傳媒 潮湧——香港反修例運動影像紀錄》、台灣媒體「報導者」出版《烈火 黑潮：城市戰地裡的香港人》，相信本地和台灣陸續會有更多紀錄這場運動的書 籍面世。

丙：抗爭的文學，文學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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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火》

雖然洪慧的詩集《借火》在2018年出版，但論及抗爭的新詩則不得不提洪慧。 洪慧的詩作展現了其剛烈個性，他的激進形象在香港新詩中非常罕有。洪慧在詩 評〈七十年代最好的香港詩人：癌石（下）〉中讚賞癌石的詩「拓闊了香港詩歌 對政治抗爭的想像」，這句話似乎同樣可以用在他本人身上，例如2016年寫成的 〈燃燒瓶〉以燃燒彈為意象，當時香港的社會抗爭還未出現燃燒彈；《借火》其 他詩作亦充滿了血腥、憤怒和報復。在某些抗爭活動中，可以看到有人在牆上噴 上洪慧的詩句。 （圖一）「不用革命和火了／我們自己就是」 出自洪慧詩作〈借火〉（原句為改革，此處應為誤植） （圖二）「白布條不用來做引信／就要做我們的裹屍布」 出自洪慧詩作〈燃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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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

圖二

《特種乘客》、《紙飛進火：致香港革命時代》、《黑日》

詩人淮遠在訪問中說，認為敘事詩和即時詩在這個時代大於抒情詩。透過紀錄 個人的所見所聞，我們可以書寫社會遺落的細節，達到紀錄社會現實的效果。他 說自己「要暫時當一個張大喉嚨的多產詩人」，從去年6月開始寫了大量詩作。 他在2月出版詩集《特種乘客》，收錄了七十九首過去四年的新作，以及四首最 近尋獲的少時舊作，開卷第一首詩於五十年前寫下，記載橫跨五十年的反抗， 與後面反送中運動時期的詩作遙相呼應。香港詩人阮文略（筆名熒惑）去年9月 出版詩集《紙飛進火：致香港革命時代》，大部份詩作書寫反送中運動，五十四 首詩皆以「者」為題，例如「遊行者」、「空轉者」、「見證者」和「暴動者」 等等。韓麗珠在1月出版散文集《黑日》，收錄她從去年4月到11月寫的日記體散 文，為時代亦為暴政下的個人情緒作紀錄。

結語 篇幅所限，只能簡單介紹，亦未能提及所有相關書籍。或許我們有時會忍不住追 問：「然後呢？」——寫完這篇文章，然後呢？讀者看完這篇介紹，然後呢？我 們讀完以上的書，然後呢？一切似乎就是這樣的無力。是這樣嗎？我相信，至少 透過閱讀，我們能夠獲得多一點經驗，對紛亂的世界有多一分了解，在風雨下努 力站穩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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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漫談：別看低公廁 文／黃君凱

到了人煙稠密的旺角，不計公眾康樂場所 （例如社區中心和體育館）和商業樓宇 （包括商場和商廈），八間公共廁所散佈於不 同街口：奶路臣街、旺角道和洗衣街等等，但 當本地人尿急，很容易就陷入焦急的迷思：到 底該往哪裏？好像每一間都差不多：差不多水 平，差不多輪候時間，差不多近。然後，心急 如焚的港人去到一間公廁的附近，卻看不見， 摸不著，想是谷歌全球定位系統不管用吧。廁 所的排泄物，可以自動式清理，卻留下殘餘 物。那不是清潔工的問題。是的，他們的工作 地點，就是他們於午膳時間用餐的地點。 香港的公共廁所（下稱公廁）由不同的政府部 門及有限公司負責，當中包括康樂及文化事務 署、漁農自然護理署、食物環境衞生署和購物 商場的財團。從轄屬的廁所，可以窺探負責部 門或公司的特色，商場的就特別明顯。「五天 工作的煩惱」Facebook專頁版主十仔為港九新 界商場廁所評分，列出排行榜，九龍站上蓋的 圓方和太古地產的太古廣場被選為首兩間推介 廁所，其中離不開乾淨、設備、設計、私隱和 舒適感。它們大多帶有豪華堂皇的資本味道， 有別於政府管理的公廁。在主題設計、用料搭 配和走廊空間都花上藝術美感的心思。可惜， 兩者於遇到的衞生問題和馬桶類型的選用相距 不遠。 食物環境衞生署（下稱食環署）負責管理街頭 公廁。食環署自2000年起實施公廁翻新計劃，

每年篩選特定數目的公廁進行翻新，其中使用 率、位置、內部損耗率和翻新時間為優先考 量，但成效和效率受人質疑。2019年的《財政 預算案》裏，陳茂波局長撥出六億元來翻新二 百四十間公廁，佔公廁（七百九十八間）的三 成。食物及衞生局局長陳肇始回應《施政報 告》時，亦表示食環署會在該財政年度優化四 十二間公廁。 然而，審計署同年十月發表的第七十三號報告 書中的《食物環境衞生署規劃、設置和管理公 廁的工作》指出，除了食環署男女廁格比例平 均為 1:1.13，並不符合規定（1:1.2），一百九 十九間公廁（25%）長時間沒有翻新，其中六 十一間在過去十年內儘管被納入計劃，翻新工 程仍沒有完成；根據食環署的回覆，十九間 沒有被納入但使用率高的公廁將會被納入2020 至 2021年度的計劃內。翻新工程進度緩慢，甚 至拖延至下一年度，一浪接一浪，造成惡性 循環。進度緩慢的原因，在於與建築署（大型 工程交由建築署一同跟進）、區議員及居民的 協調並不足夠及緊密，即使做好表面功夫，如 更換了洗手系統、小便斗和沖水馬桶，施工仍 屢屢受阻，承建商亦趁機加價。更加麻煩的隱 憂，例如水管滲漏、天花板銹跡斑斑以及廁格 門鎖不能上鎖，都是須要顧及，使用者才能安 心。承辦商是否盡責，又是另一回事。有關廁 所或許要停用才能妥善修繕，但城市有一個好 處：到處都是廁所。且況如食環署的回應：他 們的公廁只是輔助性質。

更急在燃眉但「長命功夫長命做」的事，是社 區宣傳，教育市民，宣傳具公德心的如廁方 式，以及去污名化廁所。於公共圖書館輸入 圖書是一途徑，慶幸的是教導和培養兒童如廁 習慣的書不算少，但老少咸宜、娛樂性重而意 涵深遠的書，例如《廁所之書》、《東京見便 錄：窺看廁所「大」「小」事》等，則未如旅 遊書般流行。成人就不應該接觸有關廁所的實 用知識、科學、社會學、政治、歷史、文化和 危險嗎？我們具備廁所幽默嗎？當我們壓下馬 桶的拉杆，知道地下的世界，除了有泥土、地 核和蚯蚓，正發生甚麼事嗎？ 自詡中西融匯多年的香港人，說到廁所，會聯 想到英美式的實用主義、對「骯髒」的禁忌， 以至追求速度的都市毛病。似乎處理好馬桶帶 來的省思，會使自感優越的人格降級。一方 面，享用西式現代馬桶，力求不蹲；一方面， 繼承茅坑不用水的習慣，讓值勤員沖水，這或 許是香港人被寵壞，潛意識認為環境的美態不 需自我經營。不顧及下個使用者，把便蓋弄髒 的，大有人在，如果沒有消毒及清潔，這跟沒 有廁所用，被迫在叢林解決三急的人們沾染排 泄殘餘物於身上，沒有分別。 時傳不少值勤員被剝削的新聞。待遇不談優 厚，亦不算得上公道和人道。儲物室和值勤室 混為同一個空間，進一步壓縮他們的休息園 地。沒有與廁所空間隔離的值勤室只有一個廁 格的空間，而且正如外面的廁所潮濕和骯髒， 某些部件例如不知何用的洗手盆可能生銹。他 們很多索性搬櫈子，坐在梳洗台前，面對鏡 子，進食飯盒。「除了錢的問題，這裏沒有問 題。」一則新聞中的受害者這樣想。

再看看售賣馬桶的地方，網購相對方便，而且 私隱度高—— 難 道香港人不喜歡到門市看馬 桶？以筆者的經驗而言，宜家家居、一田、豐 澤和百老滙等生活百貨品牌都好像沒有擺放這 類商品。信譽良好的日本牌子TOTO出產的免 治馬桶，只有在網絡零售商的網站上找到。 19世紀的香港，未經歷霍亂前，公廁不是基礎 建設。建設和配備都市必備的公共衞生系統 後，已充分發展的香港，原來仍以側目鄙夷的 眼光看待公廁。在日本，擁有並坐上坐浴暖座 馬桶如廁已形成國民習慣。當深知產品外銷的 日本遊客來到香港，人有三急，應該會被乏人 問津但蚊蠅垂涎的旱廁和排泄物堆積堵塞於沖 水孔，黃色污漬殘留於坐便蓋的沖水老舊馬桶 嚇倒：那是香港嗎？那是第三世界，還是異世 界吧？他們應該會敬佩食物及衞生局、食環署 及人們對待公共廁所玩樂的態度，感慨香港廁 所協會的無奈與嗟歎。 德國柏林政府與廣告公司合作，觀光活動的目 的地是公廁。台灣仿效柏林，締造廣告的經濟 誘因，吸納社會人才設計廁所，提升廁所形 象。中國大陸也有評級制度。要跟上日本、柏 林及台灣的水準，不是只靠衞生自信，不是只 靠美國公司 American Standard 刻在公廁的男性 用便斗的上端便可提升。而是，雖然本地沒有 生產出馬桶，但仍擁有驚人的公民自覺性，在 面對公廁的殘舊骯髒、下水道的排放、惡臭的 海濱、廁所的惡名和對公共衞生的威脅，都能 迎刃而解。

彌敦道上的溫度: 貳叄書房專訪 文／羅兆泰

金行、報紙檔、藥房、名牌服飾店…… 眾多店鋪在九龍的彌敦道上肅立，行人 甫進入商場購物，轉眼間，又到了一座 老舊的唐樓內，尋訪那些不為人知的樓 上鋪，又或是返回狹窄的板間房內繼續 生存。香港人在鋼筋泥水間穿插，由理 想走回現實，紙醉金迷下，可能只需要 一個空間歇息，換回想像，輕輕托著我 們曾經的夢。「 貳叄書房 」是彌敦道無 數商業大廈的其中一點燈光，在小小的 單位內，人們品書，急速的生活節奏暫 時優雅地停頓。

「其他書店會入唔同種類嘅書，將世界 帶入書店。我哋主要入文史哲、藝術同 設計類嘅書籍，同其他人分享我哋自己 嘅世界。」阿翹指出了書房的其中一個 特色。三位「老細」擅長人文藝術的知 識領域，書目也是她們精心挑選，有部 份是二手書、教授捐贈的書，也有從日 本、台灣等地購入的書，重質不重量。 即便店鋪還是有地方擺放更加多書，三 人堅持要為顧客提供休息空間，大家可 以舒服地看書。

非一般的書房

書本以外的出路

印象中的樓上書店大多都是用書填滿每 吋空間，顧客要在書海中游動，然後在 一個擠迫的角落中閱讀。這裏的閱讀空 間比書架還要多，一面是數個高大的木 書櫃，一面是茶水間及由木箱改造的矮 書櫃，其餘的地方大多騰空，顧客可坐 在地上，甚至靠著落地大玻璃窗閱讀， 雙腳可隨意伸展，不用像在連鎖書店中 偷偷摸摸，坐立也不是。在寧靜的環境 中，除了能安心咀嚼文字外，俯望街 景，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不那麼浮躁的彌 敦道。

在書房的落地大玻璃窗前逗留了一會兒 後，我開始留意四周的裝飾物。木書 櫃的頂部擺放了數幅色彩繽紛的畫作。 正前方的白牆最左邊貼了有關音樂會和 詩會的海報，最右邊畫了精緻的星球牆 畫。至於旁邊的窗台放了結他，結他後 方的櫃頂整齊地放滿飾物，這些細節點 綴了書房的藝術空間，為書卷味增添一 份青春活力。

這個善解人意的空間由三位香港浸會大 學的學生創建，阿翹主修視覺藝術， 現已畢業，而Joyce和Sherry主修人文 學，今年已踏入大學第四年級。這一 切要由Sherry的夢想說起，她自中學已 萌起開辦私人圖書館的念頭，後來在大 學裏認識阿翹，兩人慢慢繪寫書店的藍 圖，最後Joyce加入，這個夢在三人的 努力打造下，成了。

細問之下，書房原來會定期舉辦不同類 型的活動，包括每月的圍爐音樂會、 小型展覽和合作寄賣等，反應熱烈，未 來會考慮開辦攝影工作坊、新詩發佈會 和作家講座等，吸引更多人在書房交流 之餘，還增加收入。「喺香港經營書房 係好困難嘅事，我哋一開業已經諗過單 靠賣書唔能夠維持成本，所以要透過唔 同渠道支持書店嘅營運。」Joyce的話 正是整個出版業及文化界共同關注的問 題，要推廣文藝，就必須開源，不能單 靠售賣書本維生。現在雖然她們未有支

入夜後駐足的客人愈來愈多，角落的少 女和友人言談甚歡，梳化上的青年手抱 結他，奏出清脆的音符。當大街的路人 頂著雨傘擋雨，慌忙走避時，這裏依舊 瀰漫平和的空氣，很暖。

不能回頭的賭注 談到香港人的讀書風氣，三人指出生活 節奏導致大眾的即食心態，以閱讀心靈 雞湯、財經書為主，即使在文化層面上 也只會讀時下的流行讀物，對作者或書 的認識不太深入。「為咗普及文藝，有 意見覺得書籍內容要較易入口，但要降 到咩程度？」Joyce選擇和讀者分享一 些有趣和有共鳴的書，只要他們接受到 便算是成功推廣文藝。她又引伸台灣的 書店都是推介大眾看一些涉及複雜理論 （較hard core）的書籍，有品味的書自 然可以培養新讀者。 左一是阿翹、中間的是Sherry、右一是 Joyce。

薪，但至少能應付租金。除了活動外， 她們和本地藝術家合作，計劃出版一本 刊物，並已進入最後階段。

文藝社群的匯流點 在香港，賣書本身已經是難事，開業不 足一年的書房，更巧合遇上香港人的抗 爭時刻。周末每夜彌敦道槍林彈雨，曾 試過活動完結後客人不能安全歸家。現 在她們舉辦活動時都要深思，以客人的 安全為首要考慮。徬徨之際，顧客的無 限支持足以撐起這裏的靈魂。「其實我 自己唔太識沖咖啡，試過有客人主動幫 手沖調。亦都有年輕人一開始唔鍾意睇 書，佢嚟書房嘅目的只係唔想返屋企， 喺我介紹下真係會開始睇書，多咗嚟書 房，每一場音樂會都嚟，喺呢個地方發 掘到新興趣，覺得書房真係會同街外人 連結。」Joyce笑言。 讓她們更驚喜的是異鄉人的到訪，有台 灣人特意來到書店分享他們對政治的 看法，經歷白色恐怖的心路歷程；不懂 中文的日本人在朋友推介下，迷糊地來 到書房，滿臉不知所措，但看到書櫃上 的日文書後表現興奮，文字果然無分界 別。書房也有本地編輯、記者光顧，他 們不是為工作，只為興趣。透過這個地 方，大家也能做朋友，互相交流。

茶水間旁的雪櫃貼了一張黃色籤符，這 是Joyce在新年時求回來的。面前的車 公第四十三號下籤似乎訴說書房既定的 命運，「我哋好清楚呢門生意係No return，無論如何都會做到租約完，賺經 驗，賺識嘅人，賺呢度嘅回憶。」三人 從來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正如其中一 位顧客所想，香港很需要這類型的書 店，絕對不是可有可無。 看完書，總要面對現實。連綿的雨和濕 冷讓我渾身不自在，我倚望巴士的窗， 發現彌敦道晚上的霓虹燈很燦爛，但書 房的光更燦爛，然後我思考，總有些東 西是值得追尋的。 後記：其中一條專訪問題是推薦「有玩 味、簡單易入口的文史哲書籍」給文院 同學。Joyce向大家真誠介紹《Animal Farm》，讓大家從童話寓言中了解政治 的黑暗。另一本是《B級時代》，講述 韓國綜藝節目對流行文化的影響，有興 趣的同學可以找來閱讀一番。 Facebook: 貳叄書房 jisaam.books Instagram: jisaam.books 營業時間： 星期一至五14:00-22:30， 星期六至日12:00-22:30 （敬請留意書房的社交媒體最新通知。） 地址： 油麻地彌敦道558-560號譽發廣場1202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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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020年度文學院學生會編輯部 總編輯 副總編輯 秘書兼執行編輯（校對） 執行編輯（校對）兼記者 執行編輯（美術）兼執行編輯（校對） 執行編輯（美術） 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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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梓灝（HUMN 二年級） 黃君凱（CPW 二年級） 羅兆泰（TRAN 二年級） 林歡然（CPW 二年級）曾暄烔（CHIL 二年級） 鄧灝晴（CPW 四年級） 何心怡（HUMN 三年級） 林嘉怡（TRAN 二年級）張彩芬（CPW 三年級） 劉梓煬（CPW 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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