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分歧 矛盾 撕裂 壓迫的時代
身陷裂縫 藝術家可以選擇修補 窺探 踐踏 漠視 裂與縫之間究竟如何自處
愛沙尼亞 Theatre NO99 的 Unified Estonia 計劃 於國會大選前一
年進行 劇團召開記者招待會宣佈成立 Unified Estonia 演員穿 上西裝拍攝選舉海報及廣告 接受媒體訪問 大談政綱及愛沙尼 亞的願景 召募年輕人組織青年團 44 天的行動項目越 演 越烈 諷刺現時政商的宣傳廣告 大快人心 與部長爭論登上頭 條 引發爭端 選舉海報遭到惡意毀壞 謠言四起 最後的造 勢晚會聲勢浩大 七千多門票一掃而空 其他政黨亦派員出席 大會上 眾人唱團歌 喊口號 揮舞旗幟 即場公投領袖 當選
者發表勝利演說 Unified Estonia 氣勢一時無兩 政評人更預測
如果 Unified Estonia 參與大選將會穩奪國會 25% 議席
Theatre NO99 透過整個計劃叩問民主社會的意義何在 為何政治只 在小撮人掌握與操縱 藝術總監表示在計劃中 他們並非扮演政
治家 而是由宣佈計劃開始的一刻 劇團盡可能變得政治化
他們認為每個人都可以參與政治 Theatre NO99 則以這樣的方式 與思維實踐 有人認為他們 搞局 亦有人認為計劃令大眾 燃起關注社會的火焰 有人認定這不是劇場 有人則認為這是 Performative Reality
每地的環境 歷史 文化 社會脈絡與進程皆不同 以上計劃不 一定合適 故此藝術家如何因地制宜 為社會把脈 透徹了解與 銳利分析生活中的問題 選擇合適的藝術媒介並精湛地表現 面 向觀眾 audience /觀者 spectator /大眾 mass 激盪僵 化的思緒 挑起埋沒已久的情感 而非只在回音谷中 不斷聽著 類似的聲調 置身一切昏亂變得麻木的時代 這確是一個很大的 課題
今期 專題 我們走訪參與 佔中 的考量與掙扎的過程戲
劇 用行動嘗試打開家庭溝通困局的論壇劇場 感受低下階層面 對權貴砌詞的朗讀劇場 了解當中的創作過程及感悟 專業動
向 會勘察藝術教育配合社會發展的準備 並走進性別二元對立 的間隙進行探索
面對時代的急速節奏 我們要不時審視慣常採用的手法及理念 以免成為常態後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今期 藝術教育 跟舞者
透過幼兒 Level 0 的高度重拾簡樸的感知體驗 多位戲劇 劇場工 作者分享他們與匪夷所思物件的經歷 究竟拋開慣常的模式與思 考會令我們深陷險要 還是突破重圍 就由此展開箇中探測
張潔盈 遊走戲劇教育 藝術行政 導演 戲劇 構作 不同崗位 時空 視角做著同一件事
近年以 Drama COLLABoratory 的空間 繼續與 藝術家興風作浪
生於亂世 社會崩壞
沒有誰能以一己之力改變世界 微小的我們只能在自己的崗位上付出熱
情 努力改造反覆坍塌的世界 香港 從前是英國殖民地 殖民者不鼓勵人們熱衷歷史 淡忘
過去的人們只以金錢及發展掛帥 對政治冷感 可是 自普選行政長官的爭議開始 我們對政 治愈來愈敏感 直到雨傘運動時 全民議政不是夢話 各類社會爭端纏繞不休 然而 在這一 波洶濤大浪濺起水花之前 陳楚鍵 黃英傑及其他有相同志向的本地社會工作者 嘗試在巨浪
拍岸前 把握細小的喘息空間 以過程戲劇 Process Drama 工作坊 借用2014年7月2日遮打 道 佔中預演 的情境 帶領參加者扮演第512 位被捕的人士 讓他們以第一身的參與形式 思
考自己在公民抗命運動中的位置及參與形式
訪問一開始 我們說雨傘運動 發生已經兩年 大家不約而
同地感受到那一重巨浪已褪去 良久 但細想之下 又是寒 風中的一陣溫熱 回憶起雨傘 運動 不知道你當時有否參與 呢 你能否想起參與這場公民 抗命運動之前的想法及感受 在社會未曾壁壘分明 小小星 火仍想捍衛 仍想爭取自己的 權利的光景是怎樣 讓我們穿 越時光隧道 可能會有不一樣 的發現
接受訪問的陳楚鍵 阿鍵 是 應用戲劇工作者 黃英傑 傑 佬 則從事青少年工作的社 工 他們與其他同工及服務對 象交流 發現當時大家都在思 索及疑惑自己會否參與這場爭 取民主的公民抗命運動 7 月 1 日遊行後 我們去佔領現 場坐下及觀察 朋友都有不同 的參與 7 月 2 日早上 511 位 參與者被補 我們自己也有疑 問 在當下的位置 可以做甚 麼呢 經過傾談 決定以一個 最適當及最有效果的應用戲劇 回應 傑佬說話中流露出勇 往直前的堅定
為此 他們以 7 月 2 日凌晨在遮
打道被捕的 511 位參與者的經歷
為藍本 構思了一個過程戲劇
工作坊 讓市民大眾參與公民
抗命之前 提供思想及心理上
的準備 當參加者面對警方拘
捕 未來可能面臨訴訟 在個
人前途 家人期望與社會公義
之間出現掙扎時 他們希望幫
助參加者在未來的爭取普選運
動上 更清晰及確信自己的參
與角色及方式 一同思考個人 在公民抗命中的位置
事後回想 很多人或會問 設
計這個工作坊 那不就是戴上
滋事分子 的帽子 擾亂社 會 間接鼓吹別人參與佔中
嗎 阿鍵回應 不是 反而
我們是替本來已打算參與的人
整理思緒 有些人經過梳理及 經歷事情的發展 或會知道自
己沒有準備好 從而選擇不參
與這場公民抗命運動 傑佬
補充 當社會逐漸分化 不
同立場鬧得熱哄哄時 我們
提供一個空間或平台 讓參加
者細想他們如何參與 是一個
公民教育的過程 公民教育不
是只在既定框架討論 反而是
在一個自由討論的空間討論權 利 並在法理上取得平衡 從 2014 年 8 月的工作坊開始 經 過參加者的回應及補充 適應 著時局的急劇變化 工作坊的 內容不斷調整 及至 9 月雨傘運 動前夕 工作坊的內容不斷改 變 共發展了至少三個版本 第一個工作坊 我們從自身 出發 探討自己當下以甚麼形 式參與公民抗命運動 傑佬 說 他們一邊帶領工作坊 一 邊代入劇情 即策劃人也擔 任工作坊主持人 並代入角色 Teacher-in-role 播放 佔 領遮打道 事件片段 讓參加
者回顧 佔領遮打道 事件 參加者觀看 7 月 2 日的照片 回 顧七一遊行至 7 月 2 日集會後的 個人經歷
工作坊有兩個主角 火火及 亞水 火火傾向遊行後參與集
會 亞水則猶疑未決 故事發 展到 火火及亞水參與七一遊
行後 決定暫時留守現場
參加者分為不同的群體 代入
靜坐參加者 旁觀者 警方
記者 以及火火與亞水的角
色 模擬並體驗警方清場行動 時的狀況 當你被別人揪
起 其實心裡也會戚戚然 當 指揮官說抬人 扮演警察的也 會知道警察的崗位不易做 他 們也可能是 受人二分四
被逼執行任務
第一個工作坊後 我們彷彿 看見一個光譜 家庭的憂慮
工作的考量及朋友 網絡群組 的影響 這些都令參加者忐忑 不安 他們掙扎是否參加公民 抗命運動 當時的信息變化得 太快 很多人也很混亂 因 此 演變工作坊內容 除了處 理佔領與否的問題 過程中主 持人向他們派發 九樣可以支 持佔中的事 單張 分享其他 貼地 的公民抗命運動的支 援方式 如當鍵盤戰士 扎營 等 最後是參加者實質是否 清楚參與公民抗命運動的後 果 傑佬說 他們藉社工的 網絡 搜集了 老鬼貼士 在工作坊中播放曾被捕的社運 人士分享公民抗命的各項後果 及對應支援資訊 我們就是 不希望他們衝動行事 特別讓他
們在事前知道自己在這個行動需 要負上那些法律的刑責
累積了幾次的工作坊經驗 他 們發現不論是社工 社工學
生 戲劇工作者 老師等 工 作坊的參加者都一心打算佔
領 故工作坊濃縮成最有效及 最令參加者投入的部分 重點 著墨於火火身上 增加空凳
Empty Chair 環節 讓參加 者代入情景 向家人坦白及解
釋參與公民抗命的活動 傑佬 說 參加者有自己的想法
但與家人的想法不一樣 開口 表達對很多人而言是困難的 而這個過程戲劇工作坊預演了 他們面對家人的部分 他發 現 若劇場教育活動只有理性
的討論 其實很抽離 因此必
須要處理情感上的牽掛 兼顧 關懷參加者心靈及情緒需要
風頭火勢 迫切性十分
大 我們用最短的時間 落 地實踐工作坊 參加者重看 7
月 2 日佔領遮打道的錄影片段
新聞報道 有助工作坊進行
參加者很快便投入不同的場 景 可能大家也記得有一個男 孩坐在地上雙手後撓 打電 話給母親的畫面 其實每次播
放 參加者都很感動 我們就 是想他們從最透徹的地方經驗
這件事 另外 阿鍵坦言 工作坊對於美學的追求較少 傳統戲劇的製作需要花費大量 時間考慮很多方面的事情 而工作坊從寫實及實用角度出 發 回應社會的需要 因為 我們身處在漩渦旁邊 美學的 考慮也相對較少
社區中心分享 開枝散葉 令 更多年輕人能夠梳理自己對 即將來臨的公民抗命運動的認 知 刺激參加者思考個人在公 民抗命中的位置 即使有興 趣的社工未預備好 也能在過 程中瞭解及釐清一些概念 如 果他們有需要 我們也可以到 不同的社區中心幫忙進行工作 坊 傑佬續說
當社會崩壞的強風吹起 我們
對很多事情也始料不及 也會 吹動社會的根本價值 雨傘運 動前夕 主場新聞突然停辦
令創作面臨重大挑戰 阿鍵
說 這是我們創作工作坊時
遇到的一個很大困難 誰會料
到主場新聞會被打壓 幸好我
們用作參考的被捕者文章已經
如何參與當時的公民抗命運 動 在社工界討論熾熱 適逢
香港社會工作者總工會有興趣 探討這個課題 我們便把
下載 不然我們瞬間失去重 要的創作材料
正正因為
這個方案與大家分享 希望涵 蓋的層面更大更闊 傑佬 說 他們為工作坊寫下清晰的 教案 希望曾體驗工作坊的社 工 可以把工作坊帶到不同的
然而 自人大常委會於 2014 年 8 月 31 日就 2017 年行政長官任 命 落三閘 後 當時的政治 局勢變化迅速 一星期後學聯 宣佈罷課 再一星期後雨傘運 動正式開始 故工作坊只舉行 了三次 每次約三小時 參加 者有二十多人 兩傘運動結束 後 他們在 TEFO 戲劇教育會議 2015 上 與來自內地 台灣及 澳洲的朋友分享靜坐及被警察 搬走的場景 阿鍵說 三地 的朋友反應各異 是十分有趣 的交流 內地的朋友想像不了 香港發生的事 十分珍惜香港 人仍有這個空間參與公民抗命 運動 並被警察搬走 台灣朋 友分享太陽花運動的事 澳洲 朋友則說香港的當權者的處理 十分 斯文
說到未來會否再次進行類似的 工作坊 傑佬指出 隨著時局 變化 主題 內容 方向 手 法也會不同 工作坊策劃人與 參加者的關係是互動的 雙向 的 我們相信戲劇 仍會在 自己的位置上用盡方法 改變 社會 阿鍵則拋出擲地有聲 的一句 溫柔的抵抗 解未 來之惑 或許我們每一個人
近年香港應用戲劇發展迅速
論壇劇場 Forum Theatre 這個名 詞相信大家都不感陌生 甚或已看過好一些作品 2016 年 11 月至 12 月 一條褲製作便為大家帶來一個論壇劇場的作品 論盡一家
人 筆者和 TEFOzine 總編輯張潔盈 Natalie 當然立即出手
幸不辱命 成功捕獲導演蔡迅彥 Matchy 及擔任論壇劇場中丑
客 Joker 的劉卓瑩 Tracy
請他們分享一下創作點滴 並為
我們拆解論壇劇場 論盡一家人 是如何煉成的
論盡一家人 是 2016 年社區文化大使計劃的其中一個項目 演 出團隊走到香港各區 為各區居民送上 12 場免費演出 顧名思 義 論盡一家人 的故事發生在一家人之間 劇中牽涉不同的
家庭糾紛 由生活磨合 工作模式轉變 以至政治立場紛爭等 等 最後導致故事主人翁 妹妹 踏上離家出走之路 整個論壇 劇場主要分為兩大部分 首部分觀看大約 30 分鐘的演出片段 第 二部分則交由觀眾討論 以至代入這個家庭中不同的角色 重新 演繹部分戲碼 以嘗試尋找化解紛爭的方法
劇中很多取材都成功引起觀眾的共鳴 當中多場的家庭爭吵戲 更是現實中不少香港家庭時有發生的情境 如此真實 如此 到 肉 原來跟他們特別的創作方法有關
論盡一家人 由籌備 排練至演出足足橫跨九個月 相比香港 一般的舞台劇排練時間多出幾倍 當中經歷了甚麼 才有今天的
成果呢 Matchy 解釋這個製作需要與一眾創作演員共同發掘 最 初製作團隊只是有一個粗略目標 便是 與家庭有關的爭吵
這次比較特別的地方在於運用了 ethnodrama 人種誌戲劇 的 精神作為創作支柱 Documentary theatre 紀錄劇場 向來是一
條褲製作的探索方向 所以今次嘗試將 ethnodrama 的精神與論壇 劇場結合 創作演員與我們一起進行研究 翻閱書籍 統計資料
等 然後逐步收窄探索主題 繼而進行訪問 從個案之中整理出 共同主題 再進行創作 Matchy 耐心而井井有條地解釋
來自現實的素材往往都帶有很強烈的真實性 面對海量的資料
如何篩選出合適的資料確是大有學問 稍有不慎便會使演出雜亂 無章 在資料整理過程中 呂大樂的 四代香港人 一書正好為 他們提供一個很好的分析及創作框架 書中論及每一代香港人價 值觀的轉變
每代人的成長背景也為他們帶來獨特的思考模式 此書寫成之時還未發生雨傘運動 雨傘運動期間在眾多香港家庭 中的爭吵 其實是兩代分歧浮上水面的結果
問到 Matchy 對演出有甚麼願景 他坦言沒有想得那麼
遙遠 只希望論壇劇場能在社區普及 在藝壇 人們 通常認為論壇劇場是 雞肋 或者認為它是敷衍了事 都可以蒙混過關的一個活動 但我希望以較容易接受的 方式 介紹這個戲劇形式給參與者 也希望他們可以 透過這次機會 對家庭撕裂的成因有多點不同角度的探 討
另一個成功引起觀眾共鳴的地方 在於立體的角色設 定 Tracy 向我們分享 角色的設定基於人物的心 態 而圍繞他們的問題也是來自受訪者 所以很貼身 無論我還是觀眾也會覺得活現眼前 而不是有如電視劇 愛回家 一般 只要圍著飯桌 所有家庭糾紛便會突 然消失 這個戲探討的問題正是不能解決的 這也正是 香港人面對的困境 找不到方法解決與家人的矛盾 而社會的矛盾也是難以解決 所以大家都有重重的無力 感 但是否問題不能解決便置之不理呢 或者多一些思 考 在深思熟慮之後可能會好一點 會好一點便是一個 很好的起點
我們也要思考現今身處的是一個怎樣的大時代 對我 們產生了怎樣的看法 怎樣的價值觀 不同的價值觀之 中彼此有著甚麼矛盾呢 在整個創作過程中 他們都
反覆斟酌這些問題 難得的是一眾演員也很體諒長時間 的排練 並且很願意嘗試探索 在反覆推敲和調整 最 終建立清晰而立體的角色
雖然大家對論壇劇場這個形式不陌生 大概明白這是一種邀請觀
眾代入角色 從而引起討論的互動劇場形式 但關於背後一些原
理 筆者還是一知半解 於是筆者趁機向他們以及 Natalie 偷師
我認為戲中的家庭爭吵都很 到肉 啊 看後我認為這個作品在回應家 庭溝通問題 你們認同嗎
M這也是一條褲製作藝術總監胡海輝其中一個初衷 希望能夠針對家庭溝 通的問題 論壇劇場最理想就是能夠產生溝通 所以我們帶著這個戲去 到不同地方 藉此讓他們參與 發表各自意見 形成對話 dialogue
我們希望最終這種對話不只是停留在劇團與觀眾的對話 而是能夠形成 觀眾與觀眾之間的連繫 繼而延續至社區內各階層 在一個家庭內 溝 通本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在尋找當中的原因 試圖改變現況
論壇劇場源自於 Augusto Boal 的受壓迫者劇場 Theatre of the Oppressed 你們認 為劇中 誰是壓迫者 誰又是受壓迫者
今時今日 壓迫者與受壓迫者的關係不再是那麼簡單 劇中每個角色在某程度上都受著 不同程度的壓迫 他們也因而合理化自己對別人的壓迫 所以並不一定是年輕的一代被 壓迫 但也不是沒有壓迫與被壓迫的關係 情況 是複雜的 並不是單向的 父母在
成長時期某程度上受到他們的長輩或當時的社會氛圍 媒體影響等 而塑造了他們的價 值觀 一個一直保護得他們很安全的框架 所以當女兒嘗試打破這個框架時 對他們來 說便是一種壓迫
下一代 generalise 概括 了政府和上司的壓迫 正如戲中女兒所言 你 就係咁
淨係顧住自己 閂埋門就當咩事都冇發生咁樣 其實這些觀念是怎樣來 可能來自上
司 政府高官 其他長輩等 不一定是父母 但年輕一代將問題一刀切地歸咎於上一代
人 另一方面 他們也承受著其他壓迫 例如向上流動的機會減少 長俸轉變為合約制
等等 而實行這些合約制的人又是甚麼人呢 這些也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我們若要解構這劇的話 我也不太同意這個戲沒有被壓迫者 女兒一角的鋪排似乎都是 被壓迫著 她的態度正是一種反抗 對抗壓迫的手段 而這些手段也成為了壓迫別人的 手段 我不認為被壓迫的觀念會因為時代或制度轉變而變得不合時宜 oppression 壓
迫 仍然是 Augusto Boal 最核心想探討的東西 正如剛才Tracy說 壓迫可能是來自道德觀
念 家庭觀念 經濟 政治立場等等 以至傳媒也似乎讓大家認同了這種世代的代溝
過正如你們在場刊所說 這只是一種籠統的講法 每個人也是獨立的個體 每個人的成 長背景都不同 所以面對的代溝問題也不必然是這樣的
演出場地包括不同社區的 NGO 非政府 組織 以及大學 你們是怎樣揀選觀眾 群呢
M文化大使計劃要求我們接觸社群 所以 必須打開門 歡迎任何人參與 這是基 本的要求 而我要求是次演出必須在室 內進行 因為我要避免隨意的人走過看 一看便作謾罵 我希望觀眾得到的是完 整的參與 先觀看演出 再消化整個內 容 才可給他們機會參與介入 所以在 尋找場地便遇到很大的困難 幸而很多 大學很願意提供場地上的支援 而在大 學場地的演出 不只是大學生參與的 還有家長 公眾人士 文化界人士 教 授等等
演出不能搞得太學術化 太高深 要 師奶都能看得明白 例如對白上會較淺 白 戲較易入口 演員也很著意 究竟
我這樣說 觀眾是否能消化 並連繫到 所指事件呢 另外 Joker 也要有效地 引起觀眾參與 這是論壇劇場中很重要 的職份
你認為最困難的地方是甚麼
T我最怕的是作為 joker 的我引導觀眾走
向錯誤的方向 幸而沒有發生這種事
我採取的方法都很開放 我認為論壇劇
場最終目的是讓更多人能夠有勇氣表達
自己的想法 這是很接近普羅大眾的層
次 當然論壇劇場在不同地方上演的時
候也可以有不同的層次 但既然我們接
觸的觀眾群如此廣 我便不限制大家必
須從某方面著手 或必須解決某問題
或會有人認為有空間發掘更多狀態面
貌 所以建議我探討得更深入 或會
有新發現 但我這樣想 如果 100 個人
當中有 10 個想對這個議題有更深探討
但有 90 人不想 我不能只為了一小撮人
的想法而去做 但這個戲神奇之處在
於 我不用花太大的氣力 大家已很想
參與其中 我便交給他 有時我會希
望觀眾 follow up 跟進 同一問題 但
他們也會舉手表示想試不同的東西 雖
然會斷掉 但我也會讓他試 所以很多
jokering 擔任丑客 的技巧也沒有運
用到
也有人反映 這個戲很多 “magic” 意
思是無論父親原本怎樣的性格 怎樣的
想法 觀眾出來取代爸爸時卻以一百八
十度的態度改變 要預視到這個 magic
的發生 我們可以事先問他打算做甚
麼 提醒他先代入爸爸的立場和角度
或者介入中途我可以插嘴 說爸爸不會
這樣 但是 我們是否應該阻止他嘗試
這個 magic 呢
我們曾就此作出討論 我們可以在很前
期的時候便禁止他們的嘗試及可能性 但其實這個可能性的價值何在呢 我們 也會思考 為甚麼現實之中不能出現這 樣的 magic 而出現這個 magic 背後又有 甚麼因素呢 這些我們都有討論過
我們不希望劃一條界線 說這個就是 magic 那就不是 因為人是多變的 有趣的是 當我們沒有設限 有趣事便
發生 曾經有一個男孩 完全用另一個
方法飾演角色 但當我們問他原因時
他解釋他明知不可能發生 但他很想試
做爸爸的角色 這是他的 rationale 理
念 那麼我便認為其實也可以讓他 試
我也認同 joker 不應太快阻止觀眾 因
為嘗試的機會是很重要的 Joker 就是 小丑的意思 為何叫做小丑 不叫作主
持人呢 因為 joker 可以 變臉 的 有時做醜人 有時可以做好人 有時 可以做魔鬼等等 以不同的面貌引發 觀眾介入與思考 我剛才聽到的是 希 望透過鼓勵嘗試 縱使參與者踏進一 些 magic answer 你們也會給他們機會 試 我認同就算遇到不太合理的情境 都可先讓它演出來 只要之後跟據演出 內容再討論便可以 因為界線不是由 joker 去釐定 而是由觀眾決定的 再 嘗試一同找尋背後的理念 這有可能便
是壓迫的某些源頭
今次很多觀眾上台時帶了很多自己的故 事和情緒 這也是這個作品與其他論壇 劇場作品不同之處 這個是很貼身的 而其他的則較易抽離地解決問題
你認為今次演出是 “for the oppressed” 還是 “of the oppressed” 呢
視乎不同的人吧 有不少人都是 of the oppressed 地走上來的 他 們都有不同取態 有些正在飽受壓迫 帶有很多情緒 也有 for the oppressed 作為第三者 嘗試提供改變的提議
M我以往以為論壇劇場是議事的工具 但今次我看見更多動之以情的 例子 發現這也可以是情感的工作 讓參與者打開心扉 檢視傷
口 一些參與者在現實中一直不敢向父母說的話 都藉這個機會宣
那男孩被問到為何做得跟劇中的爸爸完全不同 他嘆了口氣 說
這個便是我爸爸 然後將自己的故事道出 我問他當時怎樣處 理 如何處理與爸爸的關係 然後有人說我很像在做 therapy 心理
治療 我們事後想 可能這個機會 空間是需要的 既讓他們能
夠做一些深層的反思 過程中也有療癒的作用
很多時我在坊間見到的作品都屬於 “for the oppressed” 一類 或者只 是教化式的論壇劇場 創作團隊可以反思演出是否對應觀眾的需
要 如能對應 反響可以很大 如果是 “of the oppressed” 的話 針 對觀眾群
其實家庭這個議題可以發掘到很多參與者的故事與情 緒 因為家庭是一個很貼身的議題
我們每一次讓參與者擔任劇中角色的時間長達 15 至 20 分鐘 有人會 認為比較長
但我認為參與者需要時間嘗試融入 所以頭三分鐘不
可能試到他們的方法 有時候我也得作出妥協 有時我看見台下的
朋友已經洩氣 我便迫於無奈也要停止台上參與者的演出了 但很
多時我會寧願讓觀眾多等一會 因為他很想做啊
我們創作初期就給自己一個目標 希望不要將論壇劇場定死必然是 某某樣子 因為某大師這樣做 所以我便跟從 我不讓自己墮入這
個想法 所以這次創作是一個摸索
如果今次 論盡一家人 是一次有關論壇劇場的實驗 那麼結果是否成功 呢 Matchy 謙虛地表示 這次創作是一個摸索 當我作為一個觀眾 我會有不明 白的地方嗎 我有甚麼需要才能令我參與 我們透過 是次計劃 摸索嘗試 談 及嘗試 Matchy 以定格畫面回顧第一部分的劇情 帶來很好的效果 他說 例如 我們在第一部分完結之後 用定格畫面 still image 來重現整個戲不同的場面 我 不知道這個方法有沒有大師用過 但我們出於觀眾的需要 我們發現觀眾看完戲後 很沉重 一下子很難代入角色 因為腦袋已經塞得滿滿 為了拆解這個腦袋塞車的 情況 所以才有這個環節 因應需要而產生形式 大師們當時其實也是在回應社會 需要罷了 所以我們也回到最初 就著觀眾需要甚麼而摸索 我們都不希望跟隨大 師固定的步伐
每一次的創作 也是一次富冒險精神的實驗 何況要創作論壇劇場更是一點也不容
易 難得 Matchy 與 Tracy 不怕艱辛 為我們送上這個精心炮製的實驗成品 不願走前 人的舊路 為的是更對焦當下大眾的需要 也為論壇劇場這個形式注入時代意義
盧宜敬 從事戲劇文學工作 2016 年於香港藝術學院獲取應用劇場與戲劇教育專業文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