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文藝》第三期 by 工人文學獎

第三期｜

第三期

基層文化園地抒懷打工心聲

2014年10月

精雕細說

ＬＰＲ．王進明．csfling

草根心聲秀實．黃惠忠．嵐月風．黃增健

職場迴響李秀鑾．盧韞．魏鵬展．陳勇健．馬覺．鄧阿藍陳子謙．藍朗．鄭偉謙．陳昌敏．馬若．鄭東

｜第三期

封面畫由劉英傑所作，題為「賣羌蒜的老人」。

出版人顧問主編執行編輯編輯排版刊名題字封面畫插圖圖片

吳萱人、蔡振興、江瓊珠、陳昌敏岑文勁鄭偉謙鄧阿藍區立行梁耀漢劉英傑李華川區立行、WiNG、Google、職工盟

出版

街坊工友服務處教育中心

發行電話傳真電郵出版日期

街坊工友服務處教育中心荃灣西樓角道218號豪輝商業中心第二座104-105室 2410 0360 2426 4618 workersliterature@gmail.com 2014年10月

承印訂閱價零售價

協興印刷設計公司香港葵涌葵安工廠大廈628-629室

不得翻印

港幣$10 港幣$15

香港藝術發展局全力支持藝術表達自由，本計劃內容並不反映本局意見。

第三期｜

目錄卷首語捲葉呼聲微型小說精雕細說散文草根心聲

詩歌職場迴響

味道｜岑文勁２

干將莫邪｜ＬＰＲ３無法改變的原點｜王進明６我的鋼琴男生｜ csfling １２怪獸城堡｜秀實１４工人的信心與公司的結構｜黃惠忠１５一張床的瑣事｜嵐月風１６午膳與異化｜黃增健１８裁縫車｜李秀鑾１９念｜盧韞１９扎鐵工｜陳昌敏２０很想摘下頭上的安全帽｜魏鵬展２１供應商｜馬覺２２神諭然後｜陳子謙２４馬場町｜鄭偉謙２５羊卓雍措｜馬若２６我們簡約｜鄭東２７外勞｜陳勇健２９城市的夕陽｜藍朗２９立法會提問｜鄧阿藍３０

｜第三期｜捲葉呼聲

味道 H已經是第六個了。「這條游魚游得實在太慢了。」你用左手五指合攏作撈篩狀。「撈起!」你又用右手五指合起如鐵鏟狀。「炒!」然後右手像握著鐵鏟用力作翻炒、拋炒、猛炒狀。無名的怒火如燃燒鍋底亂竄的火焰。「這條魚實在游得太慢了!」你不斷重複着這句話。豆豉一粒粒，如黑色的某一個黑色星期五總有某一條慢游的魚進入黑夜的世界。魷魚放在膠板上一刀刀橫豎切花，然後，用薑蔥爆鍋，入味香噴噴。慢剋快，你要快，如游得飛快的一條魚，生生猛猛如大金魚缸一條條快速游動的魚。老闆對你已另眼相看。「這一時期的業績不錯，我不看過程，只看結果。」(我的跑車要換了，四驅的寶馬或最新款的平治。阿朱阿狗阿牛阿馬誰人做看場的又有什麼分別。就如飲一杯紅酒，紅酒當然越久遠越香純。紅酒開蓋倒少量入大大的高腳紅酒杯，搖搖酒杯，聞聞那股香氣，深呼吸，啜一小口，搖搖頭，是醇香還是青澀，一試便知。你是一杯醇香還是一杯青澀，一試便知。我的跑車要換了，朱老闆馬老闆都換了新款波子。我能換四驅的寶馬或最新款的平治，就看你這杯紅酒了。我能換車，你這個看場的當然、絕對不能換。)

你早已提醒這條鰻魚，長長的身形款款擺動多礙眼，這不是在讓人觀賞，而是在饑餓中覓食。工場的員工要有利索搬動的雙手，如一條饑餓的大白鯊張口看見一群驚慌失散的幼小熱帶魚。你早已對這條鰻魚看不順眼。你的右手五指合攏，豎直如刀狀，向上向下向左向右來來回回作刀狀劈勢，「咔嚓咔嚓」，「切!切!」然後用力說了聲:「炒! 」游魚被撈上辦公室。H還有點莫明其妙，呆頭呆腦的。手有點微顫就如昨天還未恢復的疲累。「這裡并不適合你，你已通過試用期，但可以補償多一個月的薪酬給你……」H腦際一片空白，像一條游上沙灘掙扎的一條鰻魚。辦公室的耳朵塞着耳機，然後摘下，聽着側邊同事的笑話，然後附和的哈哈哈笑彎了腰。紅辣椒切粒翻炒，炒熟後依然是紅色的一片片，如豪不猶豫發怒的紅臉。門外的同事都聞到了烤魚的焦味。 H是這幾個月以來的第六個被炒魷魚的員工。她是幸運的，祝福她。 2014年9月7日岑文勁

精雕細說｜第三期｜

干將莫邪 LPR，不斷追求「永恆」，卻再再收得破碎。至今，或許僅存了著筆的渴望。

常搬張鐵椅坐在超商前的老人很常說他的故事，只要給他一瓶牛奶或一碗關東煮，這個下午就不會無聊了。他出現的時間不固定，有時中午就不知到何處，有時則會到深夜。一開始我不知道規律，後來就懂了，在尚未吃到當日一餐前，他不會走的。這星期有空，我回老家收點行李，沿途見那老人尚在，索性便到超商內買份速食飯給了他。敘敘舊。連句話都沒吭，拆了封老人就大啖起來，看著他那殘缺黃牙咬嚙飯食的模樣，不知怎地讓我想起公司裡的碎衣機。把舊衣搗碎，抽取纖維，製成新衣。進到老人胃裡的飯食，不知會變成什麼？見老人吃得勤快，我又補上一瓶開水，免得噎著。「以前人都稱咱喬三，喬峰列一，喬致庸列二，咱列三。」差不多胃囊飽足，老人的故事又開始了。但今天比較不同，換由我發問。為何老人要守於這超商前，在我還滾著鼻涕時就在了。對於我的問題，老人顫抖地舉起僅存的一手，朝向遠方。

「這兒看得最清楚。」老人指的，是遠方那棟鐵塔，世界最高的鐵塔。這有甚麼好說的麼？我想這樣答，可是老人驕傲的臉龐打斷了這想法。「那塔能建好，咱可是大功臣。」老人驕傲地一笑。「那塔是大老爺的心血，建成了是國的榮耀，建不成可不是斷兩三個頭顱能了事。」聽老人這麼一說，我仔細回想三十年前石油大危機那段號稱第二大躍進時期，資源缺乏，各國爭得兇，無不想建個又高又聳的金屬大鐵塔證明國威。在政府的大肆宣導下，全國無不傾了全力，當時孩子若能從家中牆縫拉出幾條鐵線上繳國庫，在班上不知能威耀幾個學期。或許老人就是那時期的工程師吧。「那時可真是痛快，不分族群、皆卯足全力，就為把大老爺的心血建出來，超時也不求薪，根本就忘了該不該休息這檔事。可比那長城更讓人感動吶，這是國人一齊向外、為國奉獻的大成！向外國宣示建成當天，仰大老爺踏上高塔頂端瞅著世界各國元首的威風，說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第三期｜精雕細說老人乾澀的眼瞳中，閃耀出光輝。那鐵塔是個榮耀可以理解，但老人又為何日日巴望？恢復了幾分鐘的沉靜，老人這才劃破空白。「那時……快竣工的前幾個日子，那大國竟先建好比咱們預定高度更高的鐵塔。為了超上去，只得在原本的地基上又再向上建得更高。可是那時已經沒鐵了，趕煉出來的又不純，外加好幾區趁著中央勢薄喧了獨立，可恨、可恨吶！」握緊唯一的一拳，老人不由得憤慨。「那時大老爺不管，命令全數材料疊上去就對了，說甚麼都

要贏了那大國。咱扛了全國的願，硬是去建，咱那時甚麼也沒想，只管去疊高、絕對不能讓這塔倒了，塔倒砸死咱無所謂，問題大老爺可不能倒了。咱妻知了……告訴咱人身可煉鐵化鋼，鐵中嵌鋼，塔就實了。妻語畢，就跳入煉鐵的大爐裡……」說到這，老人哽咽了。「可是老天就是瞎了眼，竟扭來了地震！搞得塔上端搖搖欲墜，為了讓塔實，咱剜去了一條臂，也化進爐去煉，讓塔紮實。塔建成後，國也威了！後來大老爺親自給了一筆資金，讓咱生活無虞。」這真是好老爺。我原想如此論道，不過另個更大的疑問覆蓋

精雕細說｜第三期｜了好奇。既然有了錢，為何還會襤褸在超商前？我問。我這問題一出，老人的表情尬然複雜了。「……咱把那筆錢全換成銅幣，全熔了。把塔中那塊用妻補上的缺挖了出來……替換掉。」說著，老人拍拍臀下的椅。「大老爺總愛民如子，最後還是讓咱與妻重逢吶……」看著老人幸福的微笑，我沒再說什麼。再買上以幾塊麵包給了老人，我也就離開了。這次不會再回來了。對於這次最後的邂逅，我原本想做個「地面上的人以前原來有這樣的榮耀」作為標題，可是最後還是放棄，畢竟我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我無法理解那種能為國家斷頸也不足惜的精神。不過有件事實我非常清楚。經過了數十年，那座鐵塔確確實實、依然是地面上最高的人造建築。我坐在回月球的班機上，靜靜地這麼想著。

｜第三期｜精雕細說

無法改變的原點王進明，甘肅鎮原人，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現供職於深圳某企業市場行銷總部。最近這段日子，路也情緒低落，對生活充滿了絕望。路也覺得自己就像個北漂，在深圳近二十年的努力，根本改變不了現狀，自己的思維和身體已大不如前，打工的日子難道要走到盡頭了？想到這裡路也心裡充滿了無助。從企業一線員工熬到一個部門主管，耗費了路也十幾年的青春年華，同事和老鄉眼裡看到的輝煌，在路也看來一文不值，那是他以青春為代價換來的。今天的路也已經青春不再，即將步入中年了，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截木頭，沒有了生機，沒有念想，沒有動力，也沒有盼頭，四處充滿失業的危機，這樣的感覺使他第一次產生了辭職回家的想法。這是路也的人生大事，回家以後，又能做什麼呢？放羊？養牛？喂豬？還是拾起以前的建築手藝？我的二畝薄田還在長草嗎？老家還有我生存的空間嗎？我的臉面往哪裡擱？一連串的問題像雜草一樣在路也的心裡滋生，把他的心堵得發慌，甚至感到恐懼。最煩躁的時候，路也喜歡上QQ，他極力要把自己隱藏在虛擬的世界裡。在擁有上萬人的大公司裡，百分之九十的女性員工，這種現象總使他這個老男人孤獨難耐。企業裡所有的同事、朋友就是一個利益鏈，金錢、權力至上，沒有一個值得信賴。每次想到這些，路也就忍不住想家，記得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呀，現在究竟怎麼了？老家除了老婆和一兒一女，親朋好友早已和他失去聯繫，這些年的打工生活，他什麼都沒攢下，他不敢回去，他怕顏面掃地。路也食不甘

味，苦悶不堪。路也依然迷戀他的QQ，上Q時他有個怪病，除了女性，從不添加陌生男友。這裡面的原因可以這樣告訴讀者：深圳是個開放型城市，外來人口多，女人更是比牛毛還多，男人相對比例失調，主動上Q找你聊天的陌生男人，沒有幾個好鳥，不是找同志，就是推銷產品或者騙錢的，女人風險則相對較小，只要你不和她見面，想聊什麼就聊什麼，想怎麼聊就怎麼聊，這樣既滿足了對方也解決了路也夫妻分居的寂寞。路也也是凡胎俗子，所以他擁有上百名女網友，男網友的數量還沒有超過兩位數。路也碰上了一件怪事：一位網名叫幸福深圳的人，連續幾天厚著臉皮不斷地申請添加路也好友，激起了路也的好奇，促使他開了個先例。幸福深圳搶先發言：你好，我是山東濟寧的，總算找到哥啦，開心啊！哥能猜出我是誰嗎？哈哈哈！路也笑了。網路上以這種方式騙錢的例子多了，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相信呢。路也不想馬上戳穿對方，他想和他耍耍，於是故意調戲道：山東的還能有誰，王好壯唄！話一出口，路也不覺嘿嘿嘿地笑出聲來，自己為何會脫口說出王好壯的名字。在路也的生活中，王好壯已經成為他生活的過去時了，他以後再也不會和他產生任何瓜葛了。哎呀路哥，我的好領導，咱真是有緣啊，沒想到大哥還記著我的名字，開心開心開心！哥還在深圳宏發公司上班嗎？路也：換過幾家公司了，你呢？幸福深圳：自從離職回家，我什

精雕細說｜第三期｜麼事都做過，什麼苦都受過，我搞過建築、買過蔬菜、擺過地攤、跑過運輸，販過大棗……最近做服裝生意不小心上當受騙，賠了本錢。想想這十來年的日子，辛苦但心裡舒坦啊！現在我打算重返深圳，一是看望大哥，二是去虎門訂一批服裝，這次親自訂貨就不怕被人騙了。唉！路也心裡不由得一聲冷笑，斷定對方是個騙子，接下來就要向他借錢。想到此，路也毫不猶豫地在消息記錄欄內說：要不要提供銀行帳號，我轉錢給你。路也本來想等對方冒充熟人張口借錢時將這條資訊回過去，好好刺激一下對方，不料右手拇指習慣性碰了回車，把資訊搶先發了過去。幸福深圳：謝謝大哥，你還和那時候一樣仗義。十一年前哥借給我的兩百元錢，成就了我們一家，我一直牢記在心，沒有機會報答，當時我真是被生活逼上絕路了，現在哪裡還能再給你添麻煩？老領導老大哥的熱心腸令小弟感動，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對方的回復完全出乎路也意料。難道對方真是王好壯？路也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這等巧事。經過視頻核對，幸福深圳就是王好壯。在路也情緒低落的時候，碰上王好壯，令他異常興奮。回首往昔，打工路上近20年生活裡，路也幫助過的人確實不少，這些年，當他感到孤獨的時候、當他生活落魄的時候、當他身體支撐不住的時候，正是他幫助過的這些人的支持和鼓勵，促使他堅持下來。然而，在遇到王好壯之前，他居然沒有感到這些朋友的好。路也以為自己將永遠被生活遺忘，再也沒有人會記起他了，誰知今天竟碰上了一個大活人。路也既開心又激動，長期淤積在心裡的雜草也如沐春風，留下一片碧綠的嫩芽。十二年前的往事再一次浮現在路也眼前。那是2000年春暖花開的時節。路

也在深圳宏發公司裡剛剛調了新部門，主管一個三百多人的注塑車間。當時王好壯二十出頭，是這個注塑車間的調模師。王好壯幹活賣力，肯吃苦，引起了路也的注意。一個月後，王好壯突然向路也提出辭工。路也感到很意外，有點捨不得放他走，就好言勸他留下來繼續工作。在交談過程中，路也弄清了王好壯辭工的真正原因。原來王好壯在調模師崗位上工作了一年多，仍然沒有轉正，按照公司制度，三個月試用期滿就該轉正，而原來的主管卻拖著不給他轉，王好壯以為路也來了肯定會有新的希望，結果還是沒有人問。王好壯一氣之下決定辭職。路也非常清楚，注塑車間的調模師轉正以後，薪資待遇比普通員工要高很多，現在王好壯的工資和普通員工一樣。瞭解清楚以後，路也立即進行了暗中調查，原來前任主管提升員工全靠關係，王好壯為人正直，不肯送禮也不肯拉關係，想憑過人的個人技術和踏實賣力得到轉正，結果還是沒戲。路也非常氣憤，很為王好壯不平，他馬上找王好壯說明了原因，勸他慎重考慮兩天，別因一時衝動辭工。路也還保證這個月就給王好壯轉正加薪。王好壯去意已決，他根本不相信領導者的鬼話，他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路也除了挽留之外，還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王好壯，告訴他再來深圳，如果用得著就找他。 2001年夏季的一個周日，路也和老婆在出租屋裡剛準備吃晚飯。王好壯突然來了，他滿臉憔悴，渾身沾滿了灰塵，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看起來又黑又瘦，一副落魄的樣子。路也和老婆慌忙讓他吃飯。王好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不洗手，不說話，端起飯碗就拼命地往嘴裡扒。那個吃相，像餓了一萬年，令路也心疼。那一頓，王好壯硬是吃下了六碗米飯，兩個饅頭，把路也兩口子一頓飯全裝進了肚子。路也兩口子被他嚇住了，路也回過神時，慌忙搶下王好壯手裡的

｜第三期｜精雕細說第三個饅頭，善意的勸他歇歇再吃。路也擔心吃多了把他憋壞。飯後，王好壯無奈地說，大哥大嫂，我真的遇上困難了，在深圳我能想到的就是我的老領導你，請幫忙借我兩百塊錢，我一定會還的。王好壯眼神中的憂傷刺疼了路也的心。路也隨口問王好壯借錢的原因。王好壯說：我很長時間沒有找到工作，身上沒有一分錢，最近找了一家公司，人家說需要給介紹所交150元仲介費才能進去…… 路也抬眼望了下老婆，女人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路也爽快的掏出200 元錢交給王好壯。事後，老婆責怪路也掙幾個錢不容易，這麼輕易就借錢給人家，看他那樣子肯定不會還帳了。路也沒有爭辯，他自知在愛人面前自己永遠理虧。其實路也心裡對王好壯能否還錢也沒有底，但看見他可憐的樣子，還有一年前王好壯離開宏發公司時自己的那個承諾，路也立即將錢借給了他，借錢以後路也根本就沒有指望過什麼。又過了幾周，在下班路上，路也又碰上了王好壯。他比以前瘦小，整個人仿佛縮了一圈。路也問起王好壯找工作的事，王好壯很無奈地說：對不起領導，你的錢我現在還沒法還，上次的錢被職介所騙光了，結果工作還是沒有找著。路也的心裡隱隱生出同情，說：錢是小事，人安全就好，你明天到我們宏發公司招聘現場，我想辦法找人把你搞進來，仲介費不用你掏。王好壯聽了渾身一震，鼻子抽動了幾下，絕望的眼裡突然有了淚花。王好壯第二次進宏發公司以後，本沒有分配到路也的部門，路也找人把他要過來，直接提他做了調模師。至於路也借給王好壯的錢，路也的心裡當然不會再惦記著，他也從來沒有當面跟王好壯提過。在王好壯發第一個月工資的時侯，他沒有給路也還錢，發第二個月工資的時候，還是沒有給路也還錢。

路也心裡納悶，卻沒有說出來。路也的老婆卻急的忍不住了，天天對著路也嘮叨個沒完。路也很煩，她知道自己的老婆嘴碎，想啥說啥，但心腸還是不壞的，所以就不跟她計較。這些年，路也總感覺欠了老婆的，因為老婆對這個家庭的貢獻比他大，所以他打心眼裡感謝她。他們都是農村戶口，路也來深圳的前一年和老婆結婚，婚後第二年大兒子超超出生了，第四年女兒巧巧出生了，生孩子的時候路也都不在老婆身邊，路也回家以後孩子還常常認生，這讓路也心裡特難受。再以後，路也的父母親先後病逝，都是老婆親手操辦的，路也雖然回去過，但他家的大小事村裡的人都找他老婆不找他，這令路也很難過，他知道老婆不容易，那個苦啊，只有切身體驗過的人才能明白，可是老婆從來沒有向他抱怨過一句。現在，兒子超超上了高中，女兒巧巧上了初中，路也感覺經濟壓力特別大，他沒臉給老婆說，偏偏老婆這時候堅持要來深圳住一段日子，開始路也說什麼也不同意她來。老婆委屈了，在電話的那頭竟然哭了。老婆哭著說：咱們結婚是為啥呀？你說呀你，剛結婚是為了日子，後來是為了孩子，再後來是為了老人，現在我們的日子沒過好，孩子也大了，老人都走了，咱們結婚時的蜜月還沒有度呢，再不補我們就該老了，嗚嗚嗚嗚嗚嗚…… 路也捉襟見肘的現狀，老婆來了沒幾天就弄的一清二楚。路也借給王好壯的200元錢就是他們半個月的生活費啊，她能不急嗎？如果不為老公想，她又怎麼能攬一大堆手工活呢？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在公司的時候，路也因為是個主管，很多人還在羡慕他哩。王好壯進宏發公司四個月了。路也的老婆有點生氣，幾次數落老公傻，不該幫一個白眼狼的忙。恰巧王好壯過來還錢，還帶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兩人的手裡滿滿當當，提著大

精雕細說｜第三期｜包小包的水果和煙酒。路也和老婆心裡過意不去，怎麼說都不收，王好壯和女朋友堅持不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弄的路也兩口子很不好意思。王好壯向他們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珍珍，青島老鄉，出來不到一年。路也夫妻聽了，都替他高興，強留他們吃了頓便飯才送他們走。工作到年底，珍珍懷孕了。當時公司剛好是旺季，人事部發了通告：所有一線人員一律不能請假。王好壯要回家結婚，只好辭工。辭工以後也沒有和路也聯絡，直到第二年開春，王好壯突然帶著新婚的妻子，提著喜糖，從山東老家來深圳看望路也，令路也激動了好幾天。畢竟，在路也的打工生涯中，被人惦記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哪怕是一條短信，一個電話，或者是一聲問候，都能使他開心幾個月。看來幫助別人的確是一件無上光榮的事啊！從這一年開始，王好壯每年都來看望路也。後來路也的老婆為了帶孩子上學回了老家，路也和同事合租了一間房子，儘管每年換幾次房，但王好壯和珍珍都能找到他。有時候王好壯和珍珍一起來，有時候是他一個人來。每次只要王好壯來，他倆都聊得特別開心，像親兄弟一樣。和路也租房的同事倒是有了意見，向路也抱怨說：既然那小子是來感謝你的，那他每次來不請我們吃大餐，還在這裡蹭飯吃？更可笑的是每次都帶幾斤水果，小氣死了，這種人你也和他交心，值得嗎？路也就勸同事說：人家畢竟是有家的人，開銷大，工資又低，能來看咱，就是看得起我路也這個朋友，而我確實也沒有幫他什麼忙，讓人家破費多不值得。這樣的交往持續了五年以後，路也連續換了兩家公司，又丟了手機換了號碼，他們就失去了聯繫。路也漸漸把那些往事像陳年老酒一樣塵封起來。打工的日子依然在年復一年地持

續著，沒有什麼轉機。幸福深圳的再次出現，距最後一次已時隔六年，想想恍惚如夢，實在是個意外。路也怎麼也沒想到，六年之後王好壯對他還是念念不忘，這樣的性情中人怎不令他感動呢？特別當他感到打工的日子煩了、厭了、怕了、到頭了的時候，這樣的人間真情，令他那顆飄零的心有了根的感覺，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真實存在。路也盯著幸福深圳不停跳躍的圖示，忍不住問：好壯小弟，我有點不明白，你的網名為啥叫幸福深圳？你覺得在深圳的苦日子還有幸福可言嗎？幸福深圳：我覺得幸福就是一種心態，深圳磨練了我，使我認識了你，這就是一種幸福，深圳成全了我這個幸福的家庭，曾經也給過我生活的絕望，但更多的是給了我新的的希望。在我的心裡，深圳就是我的福地。路也心裡為之一震：這個破地方，你為啥會這麼認為呢？幸福深圳：其實有些事我並沒有告訴過你實情。2000年我辭工的時候，真的非常恨你，我認為你和前任主管根本沒什麼區別，你們這些管理者都是說一套做一套，根本不顧員工死活。辭工以後我當時並沒有回家，我寧願做普工也不做技術工，遺憾的是我找了很多家公司都不如意，後來不小心被人騙進了東莞一家專門加工彈簧的黑廠。在那家黑工廠，我們被關在工廠裡，失去了自由，根本逃不出來，慶倖的是我認識了善良的珍珍。當時珍珍被騙進去已經快一年了，一直無法逃出來，珍珍是青島人，我的老鄉，所以我們很談得來。後來，為了幫助我逃出那家黑廠，珍珍和我合起來湊了800元錢，買通了一位好心腸的保安，那個保安收了錢以後真的幫助我逃了出來。出來以後我身無分文，連電話也不能打，我從東莞獨步走了兩天才來到深圳，

｜第三期｜精雕細說找你借了兩百塊錢，我發誓這次一定要安心進廠，等掙夠兩千二百塊錢，再去找那個保安把珍珍救出來。可恨的是，我的錢被職介所騙了，我悲傷極了，也絕望極了，那天我想到了自殺，我在路上盤算著死的方式，結果碰見了你，你的再次出現和幫助喚醒了我生活的勇氣和信念，營救珍珍的責任使我再次走進了你管理的那個車間。路也聽了非常吃驚，生氣地說：你真是傻啊，你當時為啥不說清楚啊，你說清楚了我就是不吃飯也要想辦法幫你把珍珍救出來啊，再說，直接報警也可以啊！你當時不會是掙夠了錢才去救珍珍的吧？幸福深圳：是掙夠了錢才去救珍珍的。唉，當時我的幾個同學看到我落魄的樣子，都不肯借錢給我，你能借我兩百塊錢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所以我決定瞞著你，掙夠兩千二百塊錢之後才去救珍珍出來的。我不是沒想過報案，是那位保安叔叔幫我逃走的時候，再三叮囑我不要報警，他說他們公司的老闆有社會背景，和公安是相通的，我如果報警，不但救不了人，可能對我、珍珍和他都會招來災禍。我怎麼能忍心傷害那個好心的保安呢，他和我們一樣，也是打工的。路也：不是八百塊錢嗎？為啥救珍珍時就變成兩千二百塊了呢，怎麼要那麼多？幸福深圳：當時幫助我出逃的時候，那位好心保安說和他同時值班的保安班長要求我們給他一千五百塊錢才肯放一個人，當時我們湊不夠那麼多錢，是那位好心的保安幫忙求情，保安班長才勉強答應等我救珍珍的時候，將欠下的七百塊錢一次交齊。路也在心裡替王好壯難過：這保安班長真他媽黑啊，一個人一千五。哎，你那麼困難，珍珍出來以後你為啥只做了幾個月就要辭工回家結婚了呢？要不是你們拿著喜糖過來，我還真不相信。我覺得在我的部門工作，我儘量做到不虧待任何人呀。

幸福深圳：珍珍出來的時候，那個保安叮囑我們要儘快離開深圳，他說這個黑廠老闆神通廣大，很快就能找到逃跑的員工，我擔心他們找到了我們，打擊報復，把大哥你也牽扯進去，所以就假借珍珍懷孕，以結婚為由辭工回到了山東老家。路也：？？？？？辭工回山東老家？怎麼可能？辭工以後那五年你每年都來深圳看我，你不可能是大老遠的來吧？幸福深圳：我是從山東老家坐車專程來看你的，順便也看看深圳的風景，哪怕是看一眼就走，我也是滿足的，這也是見證了我和珍珍的愛情的地方呀！路也的鼻子突然一酸，心裡突然湧上一股暖流，他強忍住淚水說：天哪，我的好兄弟！謝謝你，謝謝我的兄弟，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為了一件極小極小的事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路也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幸福深圳：這怎麼是小事呢，這是忘不了的恩情，是大哥救了我的命，也救了珍珍，你給予我們的幫助使我收穫了幸福和愛情，得到了美滿的家庭，你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把你贈予我的幸福揣在懷裡，我也像你一樣幫助過別人。現在雖然我的生意虧了，但我的好朋友很多，他們都像你一樣真心想幫我度過這個難關，這是最值得驕傲的財富。我認為苦點累點窮點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要抓住眼前的快樂。路也：其實……路也本來想說，你第二次進宏發公司時的仲介費也是我墊的。字剛打了一半他就刪除了，他的腦子一轉，突然在百度上輸入：「2001年12月彈簧——黑廠——欺騙」幾個字，搜索以後立即發現很多報導：「2001年12月22日，東莞警方接到舉報，成功搗毀了一個涉黑團夥，該團夥有37名成員，以吉利彈簧加工廠長期高薪招工為誘餌……限制員工人身自由。該團夥還以非法騙取員工自救費的方式斂財，涉嫌詐騙員

精雕細說｜第三期｜工上千名……」路也的心裡突然全明白了。忙問王好壯，你受騙的那家黑廠叫什麼名啊？幸福深圳：吉利彈簧加工廠，2001年12月22日被警方搗毀了。路也說：我全知道了，小弟真是好樣的，我真誠地替那些被你暗中幫助過的無辜者向你說聲謝謝。你不是說要來深圳嗎？我現在決定等你來了一起看看深圳。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她一眼。祝願你和珍珍共同創造幸福美好的生活。幸福深圳：好，太好了，我們之間真情永存。合上電腦，路也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他突然覺得生活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絕望，他不光有朋友，他還有個家，那個家在遙遠的北方，家裡有他的兒女，有他的老婆，有他的父老鄉親，多年來他們從來沒有嫌棄過他，是他把自己和這個情親的世界隔離了起來。王好壯說的對，要學會抓住眼前的幸福啊！路也的心裡如遇見了太陽，突然雲開霧散。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路也這一次是鐵了心決定回家。有了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突然格外想家。這些年路也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思念過他的老婆，兒子和女兒。路也現在還真不清楚他們生活的怎麼樣，但是他知道，辭工以後，他什麼都會知道。路也下定決心這輩子再也不會離開家了，這幾十年欠下的感情債，是該用下半輩子來償還了。這些年的打拼，依然無法改變路也的命運，無法讓他脫離農村，走出他生活的圓周，那就讓他回歸原點吧！路也終於明白了，明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老了，年輕時的夢幼稚而可笑，面對他的依然是年少離家時的那個無法改變的原點。想到這樣的結果，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路也撥通老家的電話，對著話筒放聲大笑，他笑出了眼淚，笑出

了鼻涕，笑出了苦也笑出了甜。路也根本不用擔心嚇著誰，路也知道老婆孩子都聚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品嘗他的笑和他的哭，他也知道他們一定會和他一起哭一起笑。

｜第三期｜精雕細說

我的鋼琴男生 csfling，永恆的十七歲男高中生。

聽說，死物如我在人間渡過十年以上便會因吸收了靈氣而成為有思想的精靈。我和他已在一起幾近四份之一個世紀了。從來我只能從正面，就著同一個稍微向上仰的角度跟他對望。實在，我的眼睛長在哪裡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清楚無論我的眼睛是長在踏板、琴鍵、頂蓋、譜架板或側板，我都只能以一種仰望的角度觀看他。聽著太多優雅古典的練習曲以後，便不其然幻想著當他坐在我面前彈琴的時候，我就如高雅的英式淑女身姿端正地坐在他面前。讓他步步為營、紳士般蜻蜓點水式輕輕的在我猶像初戀少女那樣不可冒犯的指尖上輕撫。不，應該說是我身上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輕敲。光滑的白瓷表面，剛好比男生手指略粗半分的白鍵跟他可說是絕配吧？所以他才愛彈奏不太需要接觸到那一列我認為是女生額前一片半長不短的劉海碎蔭。不，正確來說那是名為黑鍵的東西。

我與他，日夜相對。座落在他房間裡的我接近地嗅著他如初夏的微暖吐息，直接地以琴鍵和他作出親密的交流。他每天在我身上彈奏，製造出一種千篇一律的敲擊樂叮咚聲。而我偶然往恆常落下莫卡咖啡色窗簾免我備受日光損害的窗上看，呯噗的心跳聲震撼而悅耳地在我體內響起。四份之一個世紀過去，不曉得我是否漸漸邁向一種人稱古董鋼琴的類別。他是在用心地培養我成為這種能備受世人仰望寵愛的東西，以拉近那種從我眼中投射出、只能向上仰望他的那種距離嗎？他把我拉過去，遠離緊靠了多年的白漆磚牆，貼近他一副彈性如橡膠質感的身軀。從來我只能接觸到他的雙手。內藏如月老紅線般奪目而幼細的血管的手指在彈奏時，奔流的血液像雪花飄盪而過的透過琴鍵跟我訴說近況。這陣子他是要生病了麼、又或是偶發性失眠、是處於平和心境、在為著某些我不得而知的小事而內心興奮莫名……種種能以另一種聲音表

精雕細說｜第三期｜達的東西，他都在每一天的某個時候給我說，二十五年、每天一次、每次一小時三十分鐘。他將我從房間裡移出。步步為營卻不如紳士，倒像個小偷悄悄地將我從既定模式轉換到一個新增程式中，讓我重新定位於一個比房間倘大但氣氛令人不安的客廳裡。在那裡，我看到面前一面像時尚設計的鏡子般美麗的四十二吋平板電視。視線不需再模仿地位卑微的婢女仰望他，現在的我可以高高在上像王者般俯視三人座象牙白色仿皮沙發、欣賞熱門討論的娛樂節目、還有滿有生活氣息的他和她。缺少了他的彈奏，我靜默無聲地看著他倆的背影，眼光擦過他們黑亮的頭髮，看著電視轉播的外國旅遊情報。四分之一世紀之後的第二年，他找來了調音師給我修理變調了的音色。我目光閃縮的猶像生育過後身材發胖走樣的婦女被勸籲度身訂做衣服般羞恥。他抱起初生的孩子，提起孩子水盈幼嫩的手指在我還未能準確發出某個音調的白鍵上按了一下，似是在路上偶遇前度情人時讓孩子牽一下對方的手一樣。走樣的前度情人、變調的鋼琴。望著比黑鍵要小得多的嬰兒手指。鋼琴是我，但我卻不是與他絕配的鋼琴女生。

｜第三期｜草根心聲

怪獸城堡秀實，香港詩人，作家，《圓桌》詩刊主編。那條河流彎彎曲曲的出現在我們眼前。河對岸的那一片冬日的天空,在寒流籠罩下呈現著凝結了的淡藍色。河邊是錯落的民房，和一些民房連帶著的建築，夾雜在黯綠色的樹木和雜草間。這種歲暮時節,這種出遊心情，讓眼前的景物添了點落寞色彩。間歇會有灰褐色的飛鳥橫過,翱翔的弧線讓光影更顯得沉寂。河岸的凹陷處有一個斷橋伸向水流中，斷橋的盡頭是一個破敗了的小木屋，木屋下的樁柱用紅白的油漆塗劃了一把量尺，說明了那是個廢棄了的測水站。這裏的景物和人,同樣給棄置了。車子沿河道蜿蜒而過，天空不變，風景依然。驀地,一座灰壓壓的城堡出現在河的左岸。對，是龐然巨物的一座。如夢魘般的，車行沒多久，河的右岸又出現了另一座灰壓壓的城堡來，同樣是龐然巨物的一座。兩座怪獸城堡隔河相望，樓頂鷹架鐵棚矗立，恍如兩個陣營對峙之局。我們來是想看一座明朝萬曆年間

建造的五百年古塔「元魁塔」。龐然大物的城堡是兩座水泥廠。頂上不歇地冒著白灰色的煙，因此而天灰了，山灰了，樹木也灰了。通往河道的岸邊，搭建起輸送帶，方便漕運。停靠著的運泥船像泥漿沼澤裏皮層疙瘩的鱷魚，伏在水面。河面飄浮著油帶，沾在河面的草木，枝椏的形狀微微顯示著垂死掙扎的力量。河裏的倒影不現實，卻更美。比起那兩座水泥廠，七層高的元魁塔更像一枚釘子，牢固地鍥在大地上。它屹立在河的北岸，頑強不拔地抵抗著這裏的變遷。水泥廠的破壞力無比強大，它們侵略的範圍正不斷拓大。「瀾向閣前回」，河川的形勢仍在：「峰呈天外秀」，山巒的潤秀已不復見。那是工業發展把環境無情的毀滅掉！我徘徊在元魁塔下的曠地，眺望對面矗立的兩座怪獸城堡。忽覺風動雲湧，雲光樹影間彷彿隱藏著巨大的殺機。我們落寞地驅車離去，車輪滾動的飛塵後，一頭巨大的工業怪獸，正張牙舞爪地緊追著我們！

草根心聲｜第三期｜

工人的信心與公司的結構黃惠忠，曾獲第六屆工人文學獎小說組亞軍。我和我的好朋友阿筆都是高雄工專畢業的工人，卻擁有截然不同的信心，第一因乃是基因遺傳。我體格健壯生性開朗幽默；阿筆體格孱弱生性黑色幽默。我熱愛冒險並勇於嘗試；阿筆欠缺勇氣，行動能力被腦海裡的悲觀念頭扼殺。透過一個生活的切片（a slice of life）來說吧，我目前在一非政府組織（NGO）工作，每個 NGO都是為了一個理念或使命而存在著的，於是阿筆便斷定能在NGO工作的人必是所謂具有社工（social worker）資格者；實則不然，我並不是社工，我只是一個有信心的人（必須聲明，我的信心並非所謂「自我感覺良好」的自大，乃是一種「世界感覺有我存在真好」的認知）。我的信心源自我五專時期的一位老師林益生先生。他認為學歷與證照都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有一個專精技能就好。」他曾說：「找工作時，你履歷表就寫你是『資料庫之神』！廠商保證錄取你。」當時全班聽了他的話都哄堂大笑，我也是，但我不是把這當笑話，我笑是因為我擁抱這真理。當時我開始發現我有寫作的天賦，便一直鍛鍊下去，在中文程度隨著網路普遍低落的現代，果然受益不少。畢業後我到法律扶助基金會去面試，一位大律師見到我便說：「你知道嗎？我看到你的履歷表自傳我就相當激賞！」我確實只靠著寫作這一技能來生活，讀書時寫論文、寫研究計畫；工作時寫新聞稿、寫企劃案……目前我正在執行一個官方勞動部的專案，名為「多元就業開發方案」；正因為執行勞動部這個計劃，我發現了台灣的產業結構問題，從前人家說台灣真是

個寶島，現在則是一個「鬼島」！約莫我大學畢業那段時期，是台灣經濟不景氣的谷底，於是政府宣布「補助」企業界每人2萬2千元新台幣來聘請員工；然而台灣卑劣的資方竟就惡意執行，2萬2千元就是一個新進員工的起薪了，老子一毛也不出。當年放眼望去，大部份的企業甚至非政府組織也都是這樣搞，2萬2千元變成了台灣工人的「公道價」。令人不得不說一句俗氣的話：真他媽人渣垃圾濫政府慣老闆！相信很多的工人信心都受到了打擊，就像我的朋友阿筆；但也有一些如我一樣擁有信心的人，對此現象不以為然。在此，我要分享兩個故事。有一部奇幻文學叫做《公主與哥布林》，作者是喬治•麥克唐納。描述一個受困於地底世界的女孩可以聽到看到、感覺到守護精靈的存在，而她所拯救的一個小男孩卻無法理解。女孩因此對小男孩十分氣憤，這時精靈便告誡她：「信心大的不可以藐視信心小的，小男孩不像你一樣擁有對異世界的感知。所以信心不比你大。」另外，在經典文學《大亨小傳》中，開頭是這樣寫的：「當我稚嫩年少的時候，我父親就告誡過我一個忠告，直到現在仍在我心頭反覆。『當你想開口批評人的時候，只要記住，世上的人不是個個都像你一樣生來就佔盡優勢。』」我想說的是，官官相護是不允許的，工工相護卻是必要的。工人間彼此要多一些憐憫，政府也要給勞方更多的愛，勞動部更該好好檢討，不要再爆發醜聞與弊端了！最後送給大家一句聖經的金言，《希伯來書‧第十一章1節》：「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

｜第三期｜草根心聲

一張床的瑣事嵐月風，福建同安人，作品見刊於大陸，台灣，東南亞及海內外詩刊、報社。

一生中誰能記得睡了多少款式的床墊麼？恐怕很少人記得，也許有人只睡過唯一種床墊。己兩年多了，今天才好好地睡在一張像樣的鐵床，且隔地面至少有五寸，不然都是睡在鋪著草蓆的地上或是以舊木門架在幾塊磚上的床。每晚都沒法睡好，每晚都有不速之客在身上採風，蟑螂啦、蜈蚣啦、蚊蠅啦，甚至幾隻小壁虎都往身上爬上爬落，令得夜夜失眠。沒錢買床麼？不是啊！離家出去外面自己租屋住的，她己走了，就回來跟幾個小孩一起住。依稀記得，當還爬在地上時，睡的床也是木，但卻是紅木做的床，是三塊結合起來的，其面光滑無比，此紅木床奇重，是不能輕易搬動，且極其珍貴，越南稱之為紅鵝木，價值連城。七、八歲時，搬家到別處，睡得是一張彈簧鐵床，長 2 米，寬 7 寸，剛夠我一人睡，床面是一條一條彎凸起的鋼片，有彈性的，那時很喜歡，經常在上跳動，有一次被彈跌到地下就哇哇大哭，這張鐵床一躺就是十幾年。十幾年後，裝修房子父母給我另設了一房間且買了一張雙人高級木床，雖然床大舒適但還是喜歡那張彈簧床，就是愛躺在上面讓他彈起彈落，那種感覺真有趣喔！值得一提是我到堅江省幽明縣任職醫療站站長那段時間，自已親手造了一張白千層的床。我隨了越南共青團深入幽明森林，選擇了長

且直的白千層樹，砍下有40多枝後就以紅冬茄樹的蔓藤綁起來，並順手把一大堆白千層的葉也捆於上面，那怎麼搬動呢？很容易，全部推到河上，我們要記得木是不沉於水的嘛！所以就解決了搬運的問題了。當一切就緒我就坐這些白千層的上面，又解決了雙腳的問題了。如坐筏船，順流沖浪，涼風徐徐，水映玲瓏，椰樹婆娑，偶爾幾隻水鴨飛來呃呃叫，好詩情畫意啊！一時興起就作了詩：筏木船，順水流椰林裟晃烏不驚妹撐槳，哥撐舵回家造床唱情歌……！突然波濤洶湧，筏木船下沉又浮起，且強烈搖擺，團團轉圈，水一下止就把我濺得濕透，差點掉下河，原來不遠處一隻大貨船沒減速就噠噠地駛過，令河上起了大浪，真的一點文明，素養都沒，照交通規定他們看到有小船必須減速，不然會發生意外船翻事故，唉！弄了一場虛驚。總算安全回到以棕櫚葉骨蓋的醫療舍。翌日，把白千層全部剝皮，然後以那鋒利無比的橢圓形刀子切去凸出來的樹踝。做了30幾枝後就一枝一枝排在已打摏好的床腳上，在上面又鋪上一層白千層樹葉，還沒完好呢！還要到文房索取了一幅大帆布，回來就把整張床面包裹，現在完成了一張白千層的床了，忙

草根心聲｜第三期｜了一天，確實很累，當傍晚一來就躺在自己的白千層床，陣陣白千層花香蒸發撲鼻，挻舒服，很爽，不知是不是太累，一睡就到日出三竿才醒。往後還以白千層樹幹造了一張婦產床，跟婦產科裡的專用床一模一樣，只為應急用，正當的都送到醫具設備齊全的上方醫舍去。後來搬到離堤岸有十幾公里的平新郡新造坊居住，而睡的床是雙人普通木床，話是雙人床但只我一人睡，是另有原因，除了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外，還有其他因素不便說。這時間生意已失敗，充當了中國電氣設備總公司的翻譯，隨著他們翻山越嶺，穿梭於達樂大小瀑布，故睡的床也五花八門，有藤椅、草坪、竹管床、汽墊床、高級泡棉床、而吃的都是野味山珍，一切基層設備穩定後，越南沱江總公司特殊在旅遊區包租了幾間旅館讓中國電氣工程師舒服地休憩和睡眠，當然我也獲得此享受；其實在一些山寨旅遊區的床也是普通，但總比躺在草坪上的好多了。回來西貢後，沒多久又搬遷，來到第八郡定居，這時為了家庭糾紛就自己到外面租房，睡的床更簡單！就在有瓷磚的樓板面上墊一張薄褥當床，一樣睡到天亮。兩年後的秋天，回家住，就以一張舊木門架在幾塊空心磚上當床，但很糟！晚上一些昆蟲經常來訪，有飛的、有爬的，加上心靈不穩定令得夜夜失眠，想起之前，什麼床都可以，都睡的很甜，且當我睡著時就算有人抬丟到河裡也不知覺，但現在沒法睡好，好耐悶！今天好了，買了張鐵床，隨便墊上一張薄褥，希望睡得好。

躺了這麼多款式的床墊，一些人生哲理油然而生。不論是總統或貧民、貴族或下人、聖人或愚者一睡到床上皆平等，因床是天平；只要能入睡，眾生平等，沒有階級之分。不能入睡，再富貴也比人貧乏。同時，要睡好，睡甜不在於床是用什麼做，在於心之安靜與良好的周圍環境有關。

｜第三期｜草根心聲

午膳與異化黃增健，曾做過九份工作，是百分百工人階級。最難忘是任職多媒體製作員。近年因病患，放棄拍攝工作，轉而從文，於今年榮升作家。食，是人的基本權利和生存需要，不能被暴力地剝奪。可惜，資本主義這隻怪物，粗暴地剝奪了這種需要。一小時的午膳時間是誰定？足夠嗎？既然一小時已經不足，那麼半小時呢？當勞力工人只有半小時午膳，狼吞虎咽，食而不知肉味，有沒有人（老闆）了解過他們的感受！？二千年，筆者離開舊公司，想闖出一片天。可惜，最後的落腳點是跑馬地的便利店。作為初級店務員，除了會計內，店內大小事務都要做。我在舊公司任職幹事，三年內學懂所有文職技能。心想要找回文職，實在不難。但事實是，你永不能估計到未來。為了生存，只能『騎牛揾馬』。店務員之苦，不足外人道。補貨、清貨、雪櫃上汽水等，已屬小事。最難受是僅得半小時午膳。跑馬地人多，餐廳少。午膳時段，車水馬龍。餐廳空位有限。找到了，已花了十分鐘。點了飯，端到面前，又花了六、七分鐘。預計花五分鐘走回便利店。最終只剩下七、八分鐘吃飯。七分鐘當然可以吃一碟飯，但知道吃過什麼嗎？對身體好嗎？你會嘗試合理化這種異變：『午膳時間太長，就沒有人照顧客人。』這解釋看似合理，其實是非人性的表現。午膳是人類基本生存元素，但為了迎合資本主義的賺錢原則，竟然不理人的基本需要，把人變成工具，是被『用』，不是被『尊重』。可悲的是，老闆們相當歡迎這種異化，（他們也是如此被教導的。）工人們縱使十萬不願，也沒有反抗

的可能。在互相作用下，這隻怪獸愈來愈瘋狂，不僅勞累工人的皮肉筋骨，更要幹掉他們的胃。內外夾擊，無處抵抗。午膳時間，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卻看穿了資本狂魔的舞爪。

職場迴響｜第三期｜

裁縫車巧妙，從事幼兒教育。文字與青春拔河，詩卻是年輕的。

念縫針在呼吸生命的視野上下縮擠縫起誰的婉約誰的豪氣時間和夢盛載故事以流浪的姿勢漫過單調的重複音願鄉與季節發芽更生總有穿越的秘密,登上另一份距離裁縫車走過青澀與青春憂鬱慢慢把愛喚醒與愛遠行摘落果子躲進記憶奔跑的長度是她擁有的愛情守著守著年輪魚遊而行歲月,輕輕晚霞拍著飛塵明亮的窗前眺望風景背後的我問:是不是寂寞草原的安靜,走在含苞待放的唯美依然沉默,直到我再次縫補落線她才開口,一針一針還原精神一針一針暖和青澀與黃昏和諧

盧韞，純粹文學愛好者一名，而已！

娘挑的兩桶豆腐在滴水濕漉漉的娘身上的的確涼襯衣緊貼上娘寬厚的背濕漉漉的昏黑的天空漏著雨濕漉漉的遠方的他鄉兒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濕漉漉的

｜第三期｜職場迴響

扎鐵工陳昌敏，詩人，有詩集《雜工手記》、《以為一下雨》等。

生命是如此之平不及你廚房內幾塊堦磚我的拳頭有百多磅力可以輕易把你擊斃自由平等民主我把鐵條放在紥鐵機上把它們扭曲工業安全與十三張啤酒罐和安全套我還有一佪幾歲大的女要養呀泥濘和鐵枝滿佈放工後我還要趕上深圳

職場迴響｜第三期｜

很想摘下頭上的安全帽魏鵬展，香港小說與詩協會會長，《小說與詩》主編。

聽到有時比看到更誘惑輕輕按一按iphone 不知道西冷肉眼的味道捉迷藏很迷人拐個彎分辨不出存在與消失句子不必太長聽一聽就有擁有的錯覺我知道重複會令人反感很想摘下頭上的安全帽

｜第三期｜職場迴響

供應商馬覺，本名曹殷，五十年代末開始寫作。詩作散見《中國學生周報》、

《盤石》、《詩風》、《創世紀》等。有詩集《馬覺詩選》、《寫在九七前一一馬覺詩選(二)》等。從私立夜中學出來獨自一人挾著剝落課本（書頁夾著一週十二節的時間表一張上課備忘字條）踏入注滿融融陰影長街踏入夜涼斑駁浮過的面孔與五色燈光交織刺耳喧笑坐上小巴徐徐墮入迷茫今日的香港學生已學會在背後向教務主任告老師的狀只差還沒有召開清算大會他們要求那授課的「改變思想」把疲弱語調徹底轉換「聲音要洪亮!」他們要求國文老師說話要「精簡」不要海闊天空不談鬼哲理他們的意思是要「快、準、強!」好去和「會考」打一場必勝的仗回味這些話這些「宣言」和要求

有點無奈癡癡呆呆下了車忽然迎面有箇十七八歲的兒郎腰間挾著箇十四五歲的丫頭他似張飛唱斷長板橋: 「喂，X你老母看什麼？有啥好看?」在「英皇禦准賽馬會」投注站前我站住那孩子衝前便想揮拳事後我猜不出他日間操的是什麼行業隔了幾天我的預感一一應驗年青的教務主任小息時邀我共話他握著我的手感謝我這些日子為學校作出服務感謝我的如此合作熱心教育感謝我最遲明天便向新到任者交待清楚他希望我有空便回去坐翌日既然失去夜間兼職也樂得清閑

拿著晚報正想攢上歸家的小巴冷不防旁邊有箇提著小孩的漢子一肘子打來: 「你找死?怎不看看人家提著兒郎!」途中我和那男人一排坐他和他的老婆聲言下車時要教訓我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請包涵我說有什麼冒犯之處請原諒他說他不愛聽不愛講要講便在「事後」警署講下了車他耀武揚威裝腔作勢到底讓他推了一把才讓我好好回家回到家裡想這兒的人辦事乾脆俐落手段婉曲有緻也許很快便可出現一批出色政客這兒民風強悍箇箇街上張牙舞爪何不全都湧去中東和非洲去當驍勇善戰的僱傭兵一級殺手

職場迴響｜第三期｜

城市的夕陽藍朗。也許，我需要靜靜地寫下去。視線模糊可能非視力模糊胳膊可能非胳膊年輕可能非年輕我只想乘車但我不能三十多年來第一次體驗夕陽的黃金不是黃金隔著一塊大玻璃窗讓我意會到故事很快便會說完我明明很清楚今時不同往日我只是說不出他們的嘴非他們的嘴他們的嘴非他們的眼睛更可怕的是原來城市也並非文明的象徵我存心想找一輛車和一種藥方但我不能所以我只能喝一杯水去一趟大便用十五分鐘把自己駛開吞吮由外而內的微弱黃金以求暫且忘記他們領帶下的無止境統治慾念從玻璃的反射中我隱約看到這裡已非單單是魔鬼與天使的區分他們為著某些說不出的原因而繼續挺脊沉淪即使城市的夕陽經已透徹彌漫他們仍在歌唱著而鳥兒也在外面歌唱但那彷彿僅僅是鳥兒的事我的事...... 我沒有再歌唱我只能靠自己守一盞燈

｜第三期｜職場迴響

然後

鳥群搶先醒來，然後是天空鬧鐘，然後是未乾的牙刷皮鞋，不敢遲到的火車然後是世界，昨夜的夢通通倒進定時重播的白日夢裏

陳子謙，曾獲2013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新秀獎、中文文學創作獎。作品入選2011、12《香港詩選》、《讀書有時》I、II，另散見兩岸三地及大馬報刊。

我的辦公室沒有窗或許門也打不開陽光、蟑螂、歷史在外面如常爬動── 這是你唯一的信仰

神諭

職場迴響｜第三期｜

馬場町

（１）

鄭偉謙，註冊社會工作者。

黃色的面孔都映在灰白無力的牆上秋天來了搏蛟龍怎樣建太平頭顱，又如何交代怒吼（２）投海又如何漂到黃土?（３）我們他們不是等待回信而是在牆外看見了另一個世界不用家書，不用揮袖枯寂的葉作為你們的床看金陵的景色一江水流向河堤邊

（１）馬場町為台灣日治時期台北市之行政區，該町主要是軍事訓練之「台北練兵場」，用來操練士兵和騎兵之處，當時練兵場也作機場使用，馬場町的河堤邊是戒嚴時期用來槍決共產黨、匪諜與政治犯的著名刑場。80年代，這裡改變成「跑馬場」，飼養馬匹，也訓練馬術人員，但多是官家使用。「白色恐怖紀念公園」1998年決定，以紀念白色恐怖時代犧牲之政治犯。2000年，位於馬場町之紀念公園落成。（２）取至1952年中壢義民中學案中，被台灣國民政府認為所謂「匪幫」，內壢國民學校教員邱興生，在臨終前所作的一首詩。（３）1949年發生於澎湖的悲劇「七一三事件」由山東輾轉到達該島的八千多名流亡學生，因被劃為共匪分子，在機槍環伺下，有五千多名被迫入伍當兵，當中有不願者，三百多名失蹤，或說多遭投海。

｜第三期｜職場迴響

羊卓雍措馬若，原名馬港生，廣東省海豐縣人，一九五零年生於香港，畢業於九龍博雅英文書院，曾任雜誌編輯。與友人創辦《羅盤》詩刊。詩合集有九八年出版的《十人詩選》(青文書屋出版)。汽車轉過了多少彎終於上了聖湖羊卓雍措回望曲折的路途鋪上如夢白雪接近五千米的高度誰說伸手可以摸到天堂真的嗎噴出每一口雜念變為腳下純淨水藍湖邊一隻牛低頭在浮光掠影

生命虛浮如何承載由此岸到彼岸

職場迴響｜第三期｜

詩兩首鄭東，一九八一年出生於湖北通山富水河畔，打工十來年，多在廣東，今在浙江某鞋廠做倉管，做過流水線裝備工、業務員、技術員、工地管理、油漆工，開過小店等。

我恐懼疾病多於死亡，所以我常安慰他人，死都是遲早的事所以，那些病死的人像紙片般包圍我我每晚做夢，這次見到的人最多這些生與死像卡車撞向我醒來後，我的胃一直疼痛到黃昏

我們

他不能堅持站到流水線報廢的那一天職業病割除了他5分之4的肺他一再堅持滾動在呻吟的鏽鐵架上昨天遠方的工友一口氣沒喘出而斷了呼吸今天他進了手術台，明天擅自用了老鄉托寄的錢

模仿植被、溪流，工業的皮帶迴圈滾動，冷眼看著三十多個人，不管她美麗還是離去。我們穿過風來到這裡，沒有退路，只是向前，最終被埋在水泥下。

簡約

封閉的車間讓生命焦灼不安，每個夏天都是殘夏，世界困倦地搖擺著，像夜晚的鐵床。我們用青春換取餘生，用餘生換取病痛。鬥爭沒有停止過，反抗死亡、反抗不平。這裡不僅僅只有輓歌。

｜第三期

《工人文藝》徵稿本刊歡迎（1）不同形式體裁的文學作品及跨媒體創作: 短篇及微型小說，散文，散文詩，詩(新詩、古詩等)，戲劇，散文，書介，本土觀察，社區記事等。以上文體字數在1500以內、新詩不多於六十行會優先選用。（2）反映普羅大眾的生活經驗、職場見聞的作品會優先選用。（3）本刊不選已發表過的舊作，勿一稿兩投。稿件兩期內不見，可自行處理。（4）本刊為全創作刊物，作者文責自負，稿件一經刊登，會送奉薄酬及本期刊物。（5）來稿請附真實姓名、聯絡電話、通訊地址、電郵地址及一段不多於一百字的個人簡介。來稿電子郵箱workersliterature@gmail.com 或郵寄：葵涌葵芳村葵仁樓地下七至九號《工人文藝》收。

《工人文藝》季刊訂閱表格（可影印有效）訂閱一年：香港：50元（含郵費）本人從________________年________________月號開始訂閱共_____________期姓名：_________________ 電話：_________________ 地址：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支票抬頭請寫：街坊工友服務處教育中心劃線支票請寄：葵涌葵芳村葵仁樓地下七至九號街坊工友服務處教育中心電話：2410 0360 傳真：2426 4618

職場迴響｜第三期｜

外勞陳勇健，古城滿剌加生,第四代華裔。從政不著邊際,沒有名堂,只會正義發聲,不淪為犬儒、芻狗。

那是制度遺留的問題怪責的罪名——全部推卸給他——他——他他者，非我國族類——蠻夷你的刻板與歧視告訴你：那些汙糟邋遢的外來人離鄉背井是無奈何的悲歌四面八方湧來的目的只為糊口——致電家鄉送上溫暖飽飯啱啱夠兩餐,為了誰而忙—— 淚滴，無言，偶爾糾眾閒逛放眼周圍的建築——保安骯髒活兒你又不肯幹大老闆們為了節省成本哪裡有廉價的血與汗任由來剝削——吃人不吐骨政客——員警，視而不見他們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燦爛的笑容，說不出貴國的話語他們需要你也需要他們放尊重一點，不難面帶微笑——打聲招呼：祝福

｜第三期

立法會提問——從高鐵昂貴的建造費想起高官厚祿鄧阿藍，工人詩人，著有詩集《一首低沉的民歌》等。有高鐵建造費哪麼高？特區高官的薪金高高高高高高很多請願者低低低低低低入息只是泥坑一樣的低？通宵工作後疲勞伏地他們引頸面對黑空被迫苦行示威的人間路途將會行出晴空的長度？後記：香港特區社會貧富懸殊，但高官的薪俸在全世界中是非常偏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