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和世纪》第38期

世 纪

第38期 • 2019年1月

以 以 食 民 为 为 天 本

S$10

006

043

074

我国小贩何处是归宿

国家信约里的 民主观

中美贸易战及 其未来

YIHE SHIJI Issue 38 • 1

2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YIHE SHIJI Issue 38 • 3

怡和专题 008 众目聚焦小贩归宿 ╱ 林仁余 014 小贩文化申遗攸关什么 ╱ 林恩河 020 小贩风味四道吃 ╱ 林沛 026 新加坡小贩的前世今生 ╱ 浩文 030 安记不安了？ ╱ 谢声远 033 现代版小贩蔡佑钊 ╱ 邹文学 035 小贩三题 ╱ 南治国 038 谈小贩美食文化 ╱ 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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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思维 YiHe ShiJi Magazine Vol 38 (Jan-Mar2019) Cover_L1.indd 1

20/12/18 11:32 AM 22/3/18 9:03 PM

怡和点击 006 以食为天，以民为本／ 林清如

040 米兔的狼来了时刻 ╱ 叶鹏飞 045 新加坡国家信约的民主观 ╱ 许冀仁 048 把公共服务与管理外包的迷思 ╱ 王昌伟 050 当公共服务不能不顾门面 ╱ 黄伟曼

怡和时评 052 东南亚的民主政治 ╱ 梁东屏 056 马来西亚政局峰回路转 ╱ 胡逸山 059 化竞争为协调的中日关系 ╱ 黄彬华

目录

怡和世纪季刊 第38期 • 2019年1月

怡和拾贝 062 做个文化摆渡人 ╱ 郭振羽 066 我国先驱画家群聚广告业 ╱ 李楚琳

出版顾问 Publication Advisors

总编辑 Editor-in-Chief

高允裕 潘国驹 刘国华 杨松鹤 蔡振祥 白毅柏

林清如

编务咨询 Editorial Consultants

谢声远 南治国

陈抗 林任君 赖涯桥 周维介 卓南生 王昌伟

编辑委员 Editors

编务统筹 Editorial Coordinators

王如明 陆锦坤

副总编辑 Deputy Editors-in-Chief

谢声群 邹文学 林沛 林少彬 杜国俊 执行编辑 Executive Editor

郑钧如

怡和追踪

怡和视角

069 华文成为英校科目的历史进程 ╱ 周维介

108 教育是国家的重中之重 ╱ 冯焕好

怡和财经

怡和说书

076 中美贸易战及其未来 ╱ 郑永年

112 张素兰用心关爱生命的诗 ╱ 林康

082 中国经济快速增长之谜╱ 陈抗

114 蓉子讲善美故事润泽人心 ╱ 潘正镭

085 我国太阳能工业的回顾与前瞻╱ 王福友

怡和艺文 怡和茶座

116 如果在乱世 一个叶名琛 ╱ 谢裕民

088 侠之大者 金庸传说 ╱ 陈迎竹 092 告别的方程式和仪式 ╱ 卢丽珊

怡和看板 122 回忆黄天能 ╱ 邹文学

怡和特写

124 记胡鸿烈老师 ╱ 河洛郎

094 小坡，我年少的启蒙乐园 ╱ 吴伟才

126 马六甲先贤父子 ╱ 苏庆华

100 日本侵略军在新加坡研发细菌战 ╱ 林少彬

130 新加坡实验剧场那些年 ╱ 汪益勤

107 日夜呼唤骨肉相连的灵魂 ╱ 佟暖

怡和天地 132 历史沉淀 文化沃土 ╱ 雨石 138 走近阿里郎神秘之乡 ╱ 李喜梅

发行 Distributors

杨云仲 谢声群 何 光 设计 Graphic Design

何美矫 出版 Publisher 怡和轩俱乐部 Ee Hoe Hean Club

43 Bukit Pasoh Road, Singapore 089856 Tel: 65-6224 2678 Fax: 65-6222 2745 Email: eehoehean@gmail.com Website: www.eehoehean.org

印刷 Printer Winson Press Pte Ltd 20 Bedok South Road, Singapore 469277 Tel: 65-6741 4511 Fax: 65-6741 4028

版权所有 翻印必究 本刊文章仅代表作者或论者个人观点 MCI (P) 076/12/2018

食 6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怡和点击

以 以 食 民 为 为 天 本

社

会企业经营小贩中心引发议 论，适逢小贩文化申遗妙招

引人，一个原是社会边缘的群体突 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2011年政府重启停建近30年的 小贩中心建造工程，宣布要在2027 年以前多建20所新小贩中心。三年 前政府开始引进社会企业负责经营 小贩中心，至今全国114所小贩中心 已有7所交由社会企业管理。虽然议 论未休，有关部长最近在国会肯定 新经营模式的可行性，认为食物价 格合理、多选择、食客口碑好，但对 摊贩的收入避而不谈。部长呼吁给 予时间，声称要引进更多美食、鼓 励年轻人加入小贩行业。

时并进的说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公共政策的制定是个复杂的过 程，决策者要是不能做到体察民情、 了解民意，结果往往只能闭门造车， 缘木求鱼。 新经营模式涉及的不仅仅是摊 贩的管理，还有公共责任的外包。 有关部长声称，当时曾经成立小贩 中心公共咨询委员会，政府是在委 员会与小贩们商议后才决定由社 企经营小贩中心的。众所周知，这 类由官方主导的委员会，委员多半 不是高官即是学者，就像刚刚成立 的小贩文化申遗委员会一样。这些 绅士们对于小贩行业的实际操作及 生活实况的认知，或许就与小贩们

政府的小贩政策表明要为人民

对于社会企业的认知不相上下。第

提供价廉物美的食物，同时确保小

一代的小贩是曾在街边与法律捉

贩能赚足够的钱维持体面的生活，

迷藏的“贩夫走卒”，他们原有自

再通过小贩中心与社会企业挂钩来

己的组织，还是社会运动积极的参

加强社区的活力。想法是美好的，只

与者。随着社会的变革、强势政府

是小贩群体其实自顾不暇、手停口

治理下民间团体的重新整合，像许

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贩行业

多在社会底层求生的群体，除了一

本来就是传统商业社会一条“剪不

些以庆中元为主要目的的联谊会，

掉的尾巴”，作为个体户，他们很难

现代小贩再没有什么足以为自己争

被制度化。他们的看家本领就是祖

取话语权的组织。

传的厨艺，在他们的语境里，只要他 们还得面对租金及其他杂费的沉重 压力，什么创新、转型、自动化或与

面对一片非议声，有关部门终 于宣布纠正与改善社企小贩中心某

反馈渠道。公共政策的执行本来就 需要有效的监督、反馈与及时的评 估，以便确定政策能否达到预期的 效果。社企小贩的困窘闹得满城风 雨，爆料者不是人民代议士，也不 是体制延伸出来的消费者组织或 基于公共服务表现优异而常年获 得总统勋章的基层领袖们，吹哨人 其实来自公民社会。去年8月间著名 食评家司徒国辉撰文爆料，媒体纷 纷跟进报道，11月19日国会开会时 竟有21条有关社企小贩的提问，足 见民情上达之路何等坎坷。 人们 在 一片鼓 噪 声中 送 走了 2018年。过去的一年，国人在政治 及社会层面上针对不少事件热议纷 纷，甚至是体制周围的精英层里也 时有不同的声音。应该说，这是社 会趋于成熟的好预兆。贫富不均、 社会不平一直引人关注，民生问题 始终是挥之不去的主旋律。李显龙 总理在去年国庆群众大会上宣布 要多建小贩中心时，强调的也是国 人因物价上涨而面对生活的压力。 民以食为天，公共政策应该以人为 本，为所有可能受政策影响的人设 想，才能做到“接地气、谙民情”。 林清如 • 总编辑

些不合理的措施，还为摊主设立了

YIHE SHIJI Issue 38 • 7

怡和专题

众目 关于小贩的念想和好多问题

╱ 林仁余

曾经住在一个老组屋区，隔着小马路

心，取而代之的是地铁站隔邻购物商城里

就是一个小贩中心，以现在的标准算是迷

的冷气食阁。也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渐

你型的。单层的矮屋子围成大方形，矮屋

渐地就多在食阁里吃饭。

里一个个摊位，中间露天空地像个大天井

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吧，朋友群中或媒

摆了桌椅，有些小贩会从自己的摊位顶上拉

体上，开始说起哪里哪里的小贩中心或咖

出帆布帐篷，给顾客遮阳挡雨。搬家几次，

啡店里还有好吃的老味道古早味，我虽然

附近照旧有小贩中心，比较大型的，那种高

不是那种“美食猎人”，会四处奔波为尝

高大屋顶，里面摊位三四排整齐排列的，

好味，却还是会注意收集资讯，如果刚好

明亮多了。因为小贩中心很靠近，回家时，

在那附近的话，趁机会享享口福。

尤其晚上已过晚餐时间，会顺便走进去吃 点东西。家附近小贩中心的记忆，总是带 着夜色，晚饭或消夜的，带着回家的感觉， 有脸熟的摊主，几样熟悉的食品味道。 当然还有另一种记忆中的小贩中心， 拥挤、喧闹、闷热，那是午餐的小贩中心。 不一定在哪里，去到哪里，附近总有个小 贩中心。人多，赶快买碗面买盘饭，找个 地方，和别人拼桌，快快吃完就离开。有 时候知道哪里有家什么好吃的档口，也会 耐心地排队。 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后来再搬家，回家路上没有了小贩中

有时候经过以前住过的老组屋区，会 绕过去找那小贩中心。它其实拆迁了，稍 微移了位置，和一旁的巴刹合并，有了新 建筑，小贩中心在二楼，巴刹在楼下。我记 得的老摊位，只剩下一家卖甜品的，老婆婆 继续在摊位上用大锅煮红豆汤绿豆汤。 小贩中心的话题，这些时候不断上报， 社交媒体上更热，围绕着社会企业管理小 贩中心是否让小贩处境更艰难的话题热 议。政府也宣布计划以小贩中心申请作为

代表新加坡特色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稍微想了一 想：我和小贩中心有什么关系？我偶尔会去那老婆婆的 摊位，买碗有古早味道的甜点，坐在档口附近，看着她 一面招待顾客一面煮甜汤。这红豆汤的老味道，就只是 食品本身而已吗？ 现在到小贩中心，很多时候看到一桌桌没人收拾的

南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多了，成了小贩中心的新风景。 申遗鼓起的热闹，有些人来个三思，小贩中心厕所 肮脏，碗碟堆积如山，好意思申遗吗？所谓本地小贩中 心是美食天堂的说法，是否纯粹自我夸奖，食品水平是 否已江河日下？ 传统美食与小贩文化如何传承，这些年来不时成为

聚焦 我国小贩何处是归宿

话题。第一代甚至第二代小贩中 心的小贩已步入老年，接班人从 哪里来？小贩文化是否面对青黄 不接的局面？ 问题真的好多。

社企小贩中心是怎么回事 11月中国会复会时，10多名议 员、非选区议员和官委议员，罕见 地在国会中提出21项关于小贩中 心经营的口头询问。环境及水源 部部长以及高级政务部长，亲自 上前线回答。大家关心的是，以所 谓社会企业来经营小贩中心，是否 比旧的管理方式好？

碗碟，影响了心情，快快吃完就走，不过偶尔它会让我 想起一些旧事。少年时代的朋友出国前的一个夜晚，我

这话题大家讨论很多了，从社交媒体上开始热议小贩

们在他家附近的小贩中心喝咖啡谈天，之后再也没机会

中心的新管理模式，也想厘清其中前因后果：当初政府为

见到他了。在热闹的小贩中心里，一面吃饭，一面听朋友

什么停止建设小贩中心？为什么后来政策U转，又开始建

的感情故事。有小贩中心虽然翻新了，会继续保留着你逝

了？社会企业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公司？

去的少年青年时光，那些曾消磨在那里的日子的印记。当

小贩中心的前身是街边小贩。谈起过去，许多人会怀

然也会怀念一些食品的好味道，多希望还能再尝一口。

念起街边小贩美食，城市发展起来，人口多了，街边小贩

本地人外食次数越来越多，小贩中心曾是大家的主

增多，带来的空间及卫生问题，以及市容的观感，政府当

要用餐场所，如今当然还有食阁及大型咖啡店的加入，

然得想办法。

组成铁三角。三者之中，食客如何做选择？这决定是否

英殖民政府在1950年代成立小贩咨询委员会，着手

受到城市规划的影响。这些因素又如何影响小贩中心

解决街边小贩衍生的卫生与景观问题。1968年，新加坡

的发展？

政府为小贩进行注册，给小贩发临时执照。政府于1971

国际闻名的《米其林指南》2016年首次公布新加坡

年开始建造小贩中心，一面建小贩中心，一面取缔非法

美食指南时，一改过去米其林星只给高价餐馆的“高大

小贩。将小贩集中在一个地点，方便有关部门对小贩进

上”，破天荒把一颗星颁给两家小贩中心的小贩： “大华

行登记，管理，以及作卫生方面的检查。文化、社区及青

猪肉粿条面”和“了凡油鸡饭面”，让本地小贩食品得了

年部长傅海燕在2018年非物质文化遗产研讨会上说：

个世界首次。2017年及2018年， “大华”和“了凡”继续

“作为基础设施，小贩中心在新加坡发展过程中占有重

蝉联一星。 “最廉价的米其林美食”宣传口号一出，两家

要且独特的位置。当年的流动街头小贩，便是集中安置在

小贩的摊位前人龙更长了，除了本地尝鲜客，手持旅游指

干净、便利和卫生的小贩中心里。” YIHE SHIJI Issue 38 • 9

怡和专题 第一个小贩中心是1972年落成的永升小贩中心，位

政府决定不建小贩中心的这段时期，随着地铁网络

于裕廊的Yung Sheng Road。永升小贩中心现在已不

扩大，围绕地铁站形成的商圈，逐渐成为新镇人潮聚集

存在，它于2003年关闭重建，和企业通道巴刹与小贩中

地，紧贴地铁站的购物中心，更成为人们下班回家路线

心合并，改名为达曼裕廊巴刹与小贩中心。

必经之地，许多人乘地铁回家，最方便的是在地铁站附

1986年小贩中心建设计划完成，政府停止兴建小贩 中心，中间停建了20多年，直到2011年，政府才宣布在未 来10年里将兴建10个小贩中心。 联合早报10月30日刊登与环境及水源部长马善高 的访问，马善高说： “时隔30年后，我们再次兴建小贩 中心，无论以哪种模式去管理，都必须确保食物价格可 负担，以及提供餐饮选择的便利。……我们不能忘记建 造这批新小贩中心的初衷。” 前国会议员吴俊刚2011年10月在他的一篇文章 《政策U转何其难》中，比较详细提供了政策改变的过 程。他说： “政府在1985年决定停建湿巴刹和熟食中心 二合一的小贩中心，表面理由是湿巴刹肮脏，难以清理， 因此提出了以干巴刹取代湿巴刹的概念。”他以那时期逐 步落成的实龙岗新镇为例，没有了小贩中心，居民很不适 应，干巴刹也无法满足需求，渐渐变成迷你湿巴刹，拥挤 不堪，大家怨声载道，纷纷要求兴建小贩中心。许多居民 宁可走远一点或搭巴士到附近的林大头路湿巴刹买菜。 后来因为林大头巴刹太老旧，拆除改建，当局推出新版 小贩中心，建屋局兴建，但由私人投标经营，私人企业 标得整个经营权，再把摊位分租出去。 “这种私营的概 念，无形中抬高了租金，摊贩投诉租金高，于是又制造 了另一种不满。” 吴俊刚在文章最后总结说： “政府现在也决定，日 后兴建的小贩中心，将继续由政府管理，不会转交给私 人企业管理。这也是个正确的决定。小贩中心不宜私营 化，否则就会沦为那些千篇一律，价格昂贵，且让人食 不知味的食阁。环境局和建屋局在行政管理上多一点 投入是完全值得的。最大的好处是能掌握摊位租金的 调控权。很多食阁和咖啡店的小贩其实很可怜，他们每 天劳碌，其实只是在为店主赚取租金。” 小贩中心与巴刹私营化的插曲，当年引起不少争议， 不过由于项目不多，实施时间不长，事情一过很快就被 忘记了。如今重温一下，对于了解目前的讨论，或许是很 好的借镜。

1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近购买日常所需，如果家里没有煮饭（越来越多家庭减 少在家里开伙食），就会顺便先用餐才回家去，购物中心 里的食阁于是成为许多人最方便的吃饭地点。 相对于邻里小贩中心，食阁有冷气，装潢亮丽，用 餐舒适，可是食品价格因此水涨船高，比小贩中心高出 不少。部长马善高说，不能忘记当年再次兴建新小贩中 心的初衷，必须确保食物价格可负担。可见私营化食阁 的食品价格升涨，或许在某个程度上推高了小市民外食 的花费。对许多上班族来说，在外吃饭，不是贪图方便 那么简单，而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当越来越多人是如此 情况，吃饭的花费肯定成为民生中重要的部分。这问题 应该是引起有关方面的深思，并足以让政府作出政策U 转。2012年发表的“小贩中心公众咨询小组”报告书中 就提到： “这几年小贩中心课题再次引起注意。前几年 的经济放缓，食物价格以及它对新加坡整体生活费用的 重大影响因此受到更多关注。 或许是吸取了之前私营化巴刹小贩中心在社会上引 起反弹的教训，政府2011年底成立“小贩中心公众咨 询小组”（The Public Consultation Panel on Hawker Centres），为未来的小贩中心该如何管理提出建议，提 出相应管理模式，确保食品价格继续保持合理，还有小 贩中心的建筑设计、卫生水平等课题。小组在2012年 提出报告书，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建议：由社会企业或合 作社这类非牟利组织来管理小贩中心。政府随后宣布 接受咨询小组大部分建议。 根据2014年报章的报道《四小贩中心邀非牟利业 者接手经营》，政府展开征求活动，邀请非牟利业者提 呈管理四个小贩中心的概念和计划书。报道中说，环境 部的文告指出， “小贩中心公众咨询小组”2012年曾建 议将新小贩中心交由非牟利的社会企业或合作社经营， 这次的征求信息活动，环境局也邀请符合条件的企业或 业者提呈计划书。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由“非牟利的社会企业或合

作社”来经营小贩中心这概念，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什么是“非牟利的社会企业”？《小贩中心公众咨询 小组报告书》中有个备注，解释何谓社会企业： “社会企 业是一家公司，它赚取盈利来完成它的社会效应，例如 聘用前囚犯。它有所谓‘牟利’部分，因为公司是由私人 出资；它的‘非牟利’部分，则是因为公司盈利将全数回 归到非牟利的母公司，或者全数投回到公司营运以创造 最大化的社会效益，而不是将盈利分发给出资股东。” 这也就是大家对社会企业的理解。 在近来关于社企管理小贩中心的争议中，当年的 “小贩中心公众咨询小组”主席周士锦接受媒体访问时 说，社会企业不相等于不能赚钱，而是所获得的盈利需 重新投资到小贩中心，让其进步和发展。 “这些钱是否 有帮到小贩，让他们提升技能和烹饪技巧？当然社会企 业可以有盈利，但这些钱是否有再投资到小贩那里？管 理层现在需要说明，他们最终在小贩中心的行业里，回 馈了什么？”

看到这个名单，我更想了解，何谓“社会企业”？搜 寻本地关于社会企业的定义时，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 定义，后来读到国大学者Roshini Prakash和Pauline Tan，在2014年发表的论文《新加坡的社会企业景观》 （Landscape of Social Enterprises in Singapore）里 说，社会企业这名称在本地越来越多见，可是大家对于 社会企业该有什么基本特质却缺乏共识。除了合作社法 令监管着合作社运动之外，所谓社会企业界缺乏法律或 其他方面的定义来建立彼此共同点。政府、业者、资助方 这些相关利益者，会根据各自的项目而拿出自己的定义。 国家环境局在2015年开始推行以“社会企业”管理 小贩中心的项目，引起不少争议，说一些小贩中心的管 理方式像食阁一样，摊位租金及额外费用过高，规定摊 主营业时间，还有其他行政限制，这都引起怨言。有人 认为，其中一点是因为大家对社会企业的了解不同，因 此有不同的衡量标准。 11月国会复会时，环境及水源部部长马善高在回答

这个所谓的社会企业管理小贩中心的新经营模式， 目前在13个小贩中心实行：白沙中、兀兰海军部村庄、武

议员口头询问时说， “虽然执行时面对一些挑战，社会 企业小贩中心模式还是可行的。”

吉班让、旧机场路、义顺公园、大巴窑5巷、忠邦、勿洛转

接着，环境及水源部兼卫生部高级政务部长许连碹

换站、裕廊西、黄埔通道第90座、黄埔通道第91/92座，

才澄清说， “我们开始时是说‘社会责任意识强’的经营

淡滨尼天地、茨园。它们分别由五家机构经营：肥雄餐饮

者（socially-conscious operators）。我们的意思是，经

管理集团、职总富食客合作社、Timbre集团、口福集团子

营者知道，当他们竞标这些小贩中心来经营时，必须要有

公司Hawker Management，以及咖啡店投资（Kopitiam

一个社会任务（social mission）。”她还澄清说，这些经

Investment）子公司OTMH 。

网络图

网络图

YIHE SHIJI Issue 38 • 11

怡和专题 营者未必需要是社会企业，管理部门环境局（NEA）的招

遗产研讨会上说： “小贩中心的摊位迎合不同种族、背景

标条件可以确保小贩中心的社会目标得以达成。

和信仰的食客的需求，是我国多元文化社会的缩影。小

社会企业管理的小贩中心，这话题讨论了好久，我 们这才知道，原来管理单位未必需要是社会企业。读 到这新闻时，有点莫名其妙，也啼笑皆非。难怪本地社 评网站“红蚂蚁”就评论说： “直到今天，红蚂蚁才知

贩文化更是集合了地方、饮食和人文的特色，是一种可以 凝聚国人的文化体验。”她还说： “小贩文化对我国深具 意义；它包含了三个元素：作为感情联络站的小贩中心， 多元化的饮食文化，及用心运作的小贩。”

道，原来咱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社企小贩中心’（Social

“情感联络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民间空间”。它

Enterprise Hawker Centre）在当初政府推行时，其实是

其实是本地少有的民间空间。过去的管理方式，环境局

让广义的‘社会责任意识强’的经营者来竞标这些新建

负责出租、卫生等方面的管理，其他方面由小贩各自管

的小贩中心。大家熟悉的社会企业只是这群‘社会责任

理，小贩与与小贩之间，小贩与食客之间，形成一个较

意识强’的经营者当中的一部分。”其实，有关当局老早

松散的社会空间。在好多小贩中心和湿巴刹还可以看

就应该进一步定义何谓“社会企业”或“社会责任意识

到，附近的老居民日常就是在那里定期“不期而遇”，话

强的经营者”，告诉大众，这些管理机构与私人企业有何

话家常，了解彼此近况，自然地形成如乡村时代的“大树

不同，否则又将回到小贩中心与巴刹私营化的问题上。

下”的民众交流空间。每逢全国大选来临，政治人物也会 到小贩中心接近群众，这是我国选举生态中不可缺少的

小贩中心与民间空间的文化内涵 这次热议，几乎都集中在小贩中心的管理问题上， 所谓文化申遗，或者小贩中心在我们的饮食传统及社 会网络的文化内涵，这方面的关注只是饭桌上的小菜。

部分，可见小贩中心这民间空间的重要。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有关方面也一直努力地要 让小贩中心更有效率，以商业空间的角度考虑如何充分 利用。过去的小规模私营化以及这次的所谓社会企业管

李显龙总理在2018年国庆群众大会上宣布，新加坡

理，都是顺着这思路的实验，比较多从经济及效率方面，

明年将申请将“新加坡小贩文化”（hawker culture）列

从卫生管理方面思考小贩中心的更新。这样的改变中，

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

小贩中心作为民间空间的随意性自发性所迸发出来的

李显龙总理说： “小贩中心不单可帮助大家减少日

“情感”特质文化特质，是否得到讨论，是否能继续保

常开销，也是我国重要的文化遗产。它就象是我们的社

存？

区饭厅，无论华人、马来人、印度人还是欧亚裔人士，大

在 社 企 管 理 的 讨 论 中，其 中 一 点 是 小 贩 作 为

家不分种族、宗教和收入高低，都能聚在小贩中心，一

self-employed的独立个体地位，在新模式中变成多方

起用餐。”

面的被管理，营业时间被管理，处理碗碟清洁被管理，

李总理鼓励大家踊跃支持小贩文化申遗，让小贩文 化登上世界舞台，说这“将有助保留和发扬新加坡这个 独特文化，让更多美食传承下去。同时，全世界也会更了 解新加坡的各种美食，以及独特且丰富的多元文化。” 从总理的演说中，小贩文化包括的是新加坡各种美 食，以及我们的独特的多元文化。

因为采用中央清洗，逐渐地餐具也统一化，以后会不会 有食材原料供应的统一，食品口味也逐渐统一？ 我想起以前牛车水小贩中心有一摊著名芋头糕，摊 主上午开工，摊位前的人龙每天准时在两三点形成等 着它开档。准备的食物四五点就会卖光，摊主开始收拾 摊位，准备明天食材。

《联合早报》在跟进的报道中说： “所谓小贩文化，

小贩卖的是庶民小食，在过去时代里食品加工业没

不仅仅是丰富且价廉物美的美食选择，它也包括作为感

那么发达，食品或半成品供应商不多，有的话价钱也不

情联络站的小贩中心，以及代代用心经营生意，传承烹

便宜，于是小贩多亲力亲为，出售的食品多由自己制作。

饪手艺的小贩这两大重要元素。”

我的少年时候曾有一段小经历，家里人当了街边小贩，

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傅海燕在2018年非物质文化

1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在家里做鱼丸炸鱼饼，我这“小童工”当然被征召，刮鱼 肉、打鱼浆、涅鱼丸这些工序都做过。因为是各自准备

食材，同样的鱼丸鱼饼，不同调味不同手法做出来，味 道口感都有不同。这原本是小食文化的根本，一条街或 一个小贩中心，就算是同类食品，不同摊位有各自特色。

的管理模式中，能继续下去吗？ 有报道说，新的小贩中心经营者，以舞狮带来噪音不 允许小贩开张时请舞狮。小贩中心曾是中元会及歌台活

在1970及1980年代的城市重建中，街边小贩迁移进

动的骨干，这些民间文化又将何处落足？严格来说，这些

小贩中心内，小贩中心继承了庶民小食的这命脉，造就不

课题，其实与经营者无关，小贩中心作为“民间空间”，是

少有名气的小贩。什么“同济医院前”和“厦门街”的招

更大的课题，是整个社会需要思考的。

牌，成了美食的记忆。一些历史较久的小贩中心逐渐建 立起品牌。所谓品牌，代表那里有几个有特色的好吃摊 位。也培养起本地一些“美食猎人”，开车到处去寻找好 吃的。小贩中心的美食指南也应运而生。

比如，去一些小贩中心，到了下午人潮就少了，继续 营业的摊位只有三三两两。这是城市建设改变，人们的 活动的路线不一样了。地铁建起之后，地铁站附近的商 圈发展起来，购物中心里的食阁应运而生，许多人乘地

可是近年来，有人开始埋怨小贩中心的食品大不如

铁回家，最方便的是在地铁站附近购买日常所需，如果

以前了。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上一代小贩逐渐退休，随

家里没有煮饭的话，就会顺便在食阁用餐，才回家去。

之的工作方式及态度、手艺，改变了，更重要的是租金形

以往邻里的小贩中心及咖啡店食摊，生意自然减少，好

式，还有人力的成本、食材成本也都涨高了，

些邻里小贩中心，如果光

根据环境局资料，本地约有6000个小贩熟食摊位， 其中39％熟食摊位有得到政府津贴，每月租金是192元 或320元，其他的摊位没有得到政府津贴，摊主支付的 是招标价或市场租金。环境及水源部长马善高接受媒体 访问时就说：第一代小贩只支付象征性的受津贴租金， 后来却造成他们营业时间短，以及摊位转租的问题，因 此这种租金将不复存在。 前面所举的芋头糕摊位，应该就是部长所提到的例 子，以后不会再存在了。在市场租金的机制下，旧时做食 物的概念肯定无法继续，那么庶民小食的美味传承如何 继续？现今小贩食物，大量采用快餐厨房概念，不少食

靠附近居民，到了下午傍 晚，食客就少了。过去的小 贩中心巴刹为餐食中心的 结构，已经转移到围绕地 铁站商圈里的食阁、小吃 店和超级市场去了。像这 样的问题，光只是从小贩 中心来检讨改进，未必能 解决问题，因为这是一个 更大的社会课题。

林少彬摄

作者为联合早报专栏作家、前媒体工作者。

物是半完成或全完成，由供应商提供，摊位后的小贩只 是做最后加热装盘而已。这是不同的饮食概念，与小贩 中心一路来的庶民小食概念并不相同，食品味道及品质 的改变是肯定的， “传统美食”如今更多是宣传口号。大 家关心的是，未来的小贩中心，会不会走上购物中心的 “万人一面”的老路，被人诟病。 傅海燕部长说， “我也经常看到一群裕华社区的居 民聚集在小贩中心，围绕着最喜爱的桌子聊天，一边剥 蔬菜，一边分享生活经历。”原来的小贩中心空间，没有 太多管理，比如它与食阁咖啡店的一大不同是，顾客可以 带上自己的食品，利用它的空间做自己的事情，没人会干 涉。有效管理之后，租金高了，管理者当然不会允许顾客 浪费它宝贵的空间资源。又例如，小贩中心作为老朋友 聚集场所，高谈阔论，天南地北，甚至喧哗吵闹，在未来 YIHE SHIJI Issue 38 • 13

怡和专题

小 贩

文

申 纽顿熟食中心

Source: The Straits Times@Singapore Press Holding Ltd

前福南街(Hock Lam Street)摊贩 Source:The Straits Times@Singapore Press Holding Ltd

╱ 文 : 林恩河

最

近新加坡小贩中心成为国民和媒

“民以食为天”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一

体热议的对象，综合分析不外是集

句口头禅，吃饭问题或者是温饱问题一向

中在两个课题：一个就是新加坡官方推动

来是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新加坡开埠后

把“小贩中心文化”申请列入联合国教科文

不久，就出现了街头小贩，这是因为商贸经

组织《非物资文化遗产代表名录》；另外一

济的发展，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初期这些

个就是官方近期采取新举措，把一些小贩

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引进的移民，几乎都

中心交给“社会企业”（social enterprise）

是只身而来，没有家人为他们打理三餐；

管理。这些“社会企业”和小贩在处理利益

另一方面，早期新加坡市区拥挤的居住环

的问题上出现一些矛盾，引起双方各执一

境，让在家煮食造成诸多不便，街头小贩因

词的争论。

此应运而生，让他们的三餐无后顾之忧。

针对这两个课题仔细分析之后，我们 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个申遗问题，除 了关乎美食之外，还不可避免地拉扯到利 用小贩中心来作为建构国民认同的工具； 第二个问题可以看出官方深刻了解“小贩 中心”不仅仅是一个吃的所在，也是一个 攸关民生的场所，处理不当不仅会引起民 愤，还会影响到选票。 1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治理小贩引发“五脚基骚乱” 回顾历史，小贩问题长久以来都是一 个棘手的问题。在小贩出现的初期，殖民 地当局对小摊贩管理采取的是放任的态 度，1843年，当时的英文报章刊登了一篇 投诉许多店屋前的“五脚基”（kaki lima） 被吉宁人（Kling,原文如此）和华人的杂物

化 攸关美食、民生还是建构国民认同？

遗

占据而阻碍通行，其

面的情况基本无法解决，因为这一带聚集了许多大洋行

中就包括了小摊贩。

和银行，这些商行的低层职员极需小贩提供的便宜的

面对这些投诉，殖民

午餐。市政局因为骚乱一事前车可鉴，不敢贸然采取大

地当局开始关注这个

规模取缔小贩的行动，只针对一部分小贩处以罚款，但

课题。1856年，新加

是因为罚金太轻，难以造成阻吓的作用。

坡实施第一个《土地 管 制 法 令》（C o n -

市政局治理小贩投鼠忌器

servancy Act），赋予

进入二十世纪，市政局开始寻找良策以便解决小贩

市政局权力清除五脚

的问题，集中处理那些他们视为明显严重“侵犯”市区公

基妨碍通行的物品，

共空间的小贩，不过，市议会在看待小贩的问题上常常出

虽然有这个法令，不过妨碍五脚基通行的情况却毫无改

现两难：一方面，他们觉得小贩是造成街道脏乱，五脚基

善。1887年，市议会通过《第九市政法规》（Municipal

和沟渠阻塞的罪魁祸首，也因为他们不卫生的食物处理

Ordinance IX），授权市政局基于环境卫生理由，清

方式，造成一些疾病的传播，更甚的是，小贩也间接导致

除一切五脚基和街道上摆卖和堆积物品，避免妨碍通

一些执法人员的贪污行为，并因为私会党的介入，比如向

行。1888年2月21日，市政局主席下令在小坡一带执行

小贩索取“保护费”而滋生许多治安问题；另一方面，他

清除行动，造成居民极大反弹而爆发一场动乱，史称

们认为小贩是一个攸关民生的课题，许多低收入劳动

“五脚基骚乱”（The Verandah Riots），这场骚乱被亲

阶层仰赖小贩提供方便而又负担得起的食物以解决温

政府的英文报章《海峡时报》形容为“有组织地对抗当

饱，小贩是广大市民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支柱，这

地法律的行动”。

个问题也牵涉到殖民地的政治稳定和市区的经济发展。

“五脚基骚乱”尘埃落定后，政府开始关注小贩在街

基于这些考量，也有鉴于过去的一些举措并不能达

边和五脚基摆摊的问题，当时殖民地的辅政司（Colonial

至有效的成果，市议会开始有针对性的采取两大策略：

Secretary）写信给新加坡市议会，建议规定小贩必须注

一个就是执行小贩注册和申请执照的举措；另一个是把

册并申请执照，才能在指定的地点营业，他认为这样做不

小贩经营范围限制在特定地点和限制小贩的经营时段，

但能有效管制小摊贩，也会迫使那些无法拿到执照的小

方便市政局的管理和监督。1906年市议会修改《小贩法

贩搬到店屋经营，并能一并解决执法人员的贪污行为。

规》（Hawker By-laws），授权市政局划定一些特定街道

不过，经历了“五脚基骚乱”，市议会清楚地认识到采取

和公共空间，作为夜间小贩的经营场所，并授权市政局可

注册小贩的行动，如果不能有效取缔执法人员的贪腐行

向这些小贩征收适宜的费用，不过，有关食品卫生和传播

为，这会被小贩视为另一项榨取他们的行为，必将激起小

疾病的问题没列入这次的法规修改的考量。1908年这个

贩的普遍不满，造成更大的动乱。

新举措达到初步的成果，已经有超过6000个小贩注册，

直到十九世纪末，在欧洲人集中的商业区比如莱佛 士坊，五脚基被占据的局面稍有改善，不过小贩占据路

他们被集中限制在20个街道或公共场所营业，不过对于 数量众多的日间流动小贩，新法规则显得束手无策。 YIHE SHIJI Issue 38 • 15

怡和专题 1914年市政局有意针对一些在梧槽路的非法小贩和 蔬菜水果摊贩采取清除行动，遭到市议会一些华人委员 的反对，他们认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期百业萧条，清 除行动会加剧民生的困难。市政局也因此被殖民地当局 指示，鉴于一战时期的艰难环境，不宜对小贩采取过激 的行动，以免加深居民的生活难题。

白人治理VS居民生活习惯

前乌节路新加坡冷藏公司(现为先得坊)对面停车场摊贩齐集 Courtesy of 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在一战时期没有得到妥当处理的“小贩问题”在一战 后继续发酵，1919年10月，针对日间小贩注册的地方法规 开始生效，这些小贩被指示在指定地点营业，并限制他们 的营业时间从上午5点至下午3点，不得逾越；另一方面为 了避免与在店屋经营的咖啡店（eating house）形成不公 平竞争，小贩被限制不能在咖啡店外的街道摆卖。1922 年，市政局进一步严禁流动小贩在滨海大道摆卖，1927 年三个主要欧洲人的商业区莱佛士坊、浮尔顿大道和谐 街也列入严禁小贩的名单。 为了妥善安置小贩，从1922年到1929年之间，市政 局分别在新加坡河口南岸、珍珠坊、马里士他路、直落 亚逸、经禧路和奎因街6个地方设立有盖场所，为了驱使

前白沙浮(Bugis Street)夜间摊贩 Source:The Straits Times@Singapore Press Holding Ltd

小贩进驻，市政局宣布这6个场所附近的马路旁边全部 不许小贩摆卖。尽管市政局的努力和小贩注册法规的实

坡牛车水巴刹内，民众餐厅的推出，很大程度减低了市区

施，无牌小贩的数目还是有增无减， “小贩问题”始终是

低收入居民的生活负担，同时也舒缓社会动荡的压力。

一个困扰市政局的梦魇。

面对战后粮食和物资短缺，1946年5月殖民地政府

“小贩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深究起来这是白人殖

开始实施《物价统制法令》，为了打击黑市，公共联络部

民者的治理理念与当地居民的生活习惯的角力，白人统治

（Public Relations Office）、粮食统制部（Food Con-

者运用权力意图改变他们陌生的当地的生活习惯，总是

trol）、警方、关税局、市政局联合展开肃清无牌照小贩

遭遇当地居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有力反制。

行动，限定有执照的小贩必须在指定的地点摆卖，并在 显眼处展示执照，同时在许多繁忙街道张挂“禁止小

延宕百年的小贩问题

贩”的牌示。为了进一步取缔总数多达二万余的无牌小

二战后，延宕百年始终不能解决的“小贩问题”变得

贩，1946年7月总警长授权警察得以没收小贩货物，并责

更加棘手，一方面是市场百业萧条，另一方面则是和平环

令各区警局执行，特别针对当年小贩最繁盛的5个地区：

境下的人口剧增，造成失业人口大量增加，由于进入小贩

大坡牛车水、中国街、新巴刹、小坡路班让和白沙浮，但

这个行业的门槛低，也无需教育文凭或特别技术，因此大

是收效甚微。市政局在当年年尾接着宣布关闭5个小贩场

家纷纷投入小贩行列。

所，也就是位于哇打鲁街（Waterloo St.）、中国街（China

和平初期世界粮食普遍短缺，食物价格因此高攀不 下，造成民生困难，政府因此在市区四个地区开办民众 餐厅，为居民提供低廉的早午餐和点心，这四个地点是 直落亚逸、国泰戏院后面、小坡三马路少年俱乐部和大

1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St.）、拉马街（Ramah St.）、亚里哇街（Aliwal St.）和兴 都路（Hindoo Rd.）这五处，限定必须最迟在1947年1月 拆除。不过在小贩总会再三陈情之下，经过三度延后至 1948年2月，拆除工作才告完成。

牛车水年货市场 Source:The Straits Times@Singapore Press Holding Ltd

为了缓解和应对市政局的严打举措，新加坡小贩总

的做法并不可取，建议给估计约30,000人的无牌小贩

会寻求中华总商会协助，推动“小贩自治”的自保行动，

全部发给执照，以便把他们导入管理，监督他们遵守小

派出临时指导员，指导小贩遵守秩序及提高卫生水平，

贩的条例；市议会反而提出小贩牌照应一律取消，只对

并委任三组视察员每日轮流巡视各区，监督小贩的摆

那些售卖会影响市民健康的食品，比如乳品、生果和冰

卖情况。

淇淋的小贩进行登记。另外，报告书也建议成立小贩咨 询委员会作为提供意见和协调的机构，不过市议会却

小贩调查委员会出谋献策 鉴于小贩问题长期不能根治，1950年4月殖民政府 主催成立了小贩调查委员会（Hawkers Inquiry Commission），由施尔谷教授（Prof. T H Silcock）担任主 席，委员会由9位各界成员组成，其任务是听取官方、小 贩和公众的意见，深入调查小贩在社会和经济方面各 种各样的问题。

认为没有必要。 殖民地政府迟迟不对委员会的建议表态，也不作最 后决定，并把它推给市议会，管理小贩的问题因此遭遇 搁浅。由于委员会的报告书持同情小贩的立场，市政局 也不敢对小贩采取严打的行动，害怕被人指为打压弱 势群体，在这段法律空档期间，小贩问题进一步变本加 厉，始终无法解决。正如委员会报告书所说的，小贩的

在长达6个月的调查中，委员会一共举行了18次听

存在是新加坡社会的现实，严打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证会，受邀出席听证会的证人多达36人，《新加坡小贩

力主警察退出打击行动，改为成立小贩稽查员来监督小

问题报告书》终于在1950年10月呈交给当局。11月市议

贩遵守秩序和卫生条例。

会讨论并接纳了委员会的建议，不过在一些重大的问题 上却与委员会的意见相左，比如在注册小贩和发给牌照 的问题上，委员会觉得把执照小贩数目限制在7000个

1 9 5 2 年 3月市 政 局 属 下的“ 洁 净 部 门”（C i t y Cleansing Dept.）设立“小贩稽查员”（Hawker In-

YIHE SHIJI Issue 38 • 17

怡和专题 spector）作为小贩管理和执法的人员，取代警方取缔

须领取执照和缴交执照费，无执照小贩被视为非法，其

小贩的任务，让警方专注于警务，这不单改善警力不足

货物及车辆将被没收，并依法受到提控；新法则也规定

的问题，也缓解警方因抓捕小贩而造成警民之间的紧

饮食摊位小贩必须定期接受体检。在实施新法则的同

张关系。

时，小贩稽查员在警方的配合下到全岛各区取缔非法小 贩，其雷厉风行，一改民选政府初期对小贩的怀柔政策。

民选市政府亲小贩政策 1957年新加坡第一届民选市议会成立，小贩问题 才得到进一步关注。1958年2月民选市长王永元成立小 贩咨询委员会并出任主席，委员会由市议员、巴刹及小 贩管理局官员和小贩代表组成。它的主要两个任务是： 一）在有关牵涉小贩问题的群体和机构之间作出协调；

1970年8月卫生部长宣布五年内拨出巨款在主要地 段建立更多的小贩中心，作为永久安置小贩的新政策， 全部街边或流动小贩必须在1975年全部迁入小贩中心 和各组屋区的巴刹内营业。至此，新加坡小贩告别在街 边摆卖的历史，进入有序管理的新时代。

二）是向市议会提供小贩问题的意见。另一方面市政府

纵观小贩在新加坡的历史沿革，我们从它初期的放

也建立更多的巴刹，以抽签的方式把摊位分配给小贩，

任发展，到被视为社会沉疴，它被当作妨碍交通，不合卫

那些未能分配到巴刹摊位的小贩，市政府则划出新街

生和传播疾病，以及造成市容脏乱的罪魁祸首，成为打

道和后巷让他们摆卖。市政府也委任新人出任卫生局属

击的对象。小贩的生存空间和执政者之间漫长的角力，

下的巴刹及小贩管理处处长，检举欺压小贩的小贩稽查

让执政者认识到小贩在新加坡的存在和人民的生活紧

员，并组织街道小贩委员会，培养小贩自治精神和实施

密相关，它既是许多家庭赖之以养家糊口，也方便普罗大

小贩教育政策。这种亲小贩的新政策，与过去白人政府

众解决三餐，处理得不好不但影响民生，也妨碍经济发

以惩罚为主的旧政策形成强烈的反差。

展，更可能造成社会的动荡不安。小贩中心的设立，是

1959年6月1日新加坡第一届民选自治政府成立，小 贩问题进一步得到关注。新政府把乡村局和市议会的 小贩管理处合拼，成立新的巴刹及小贩管理局，隶属卫 生部，局长由原市议会的小贩管理处处长出任。新政府 基本延续市议会的小贩政策，比如保留小贩咨询委员会 和街道小贩委员会。

双方一种妥协的结果，让小贩的管理从无序导向有序， 也让小贩摆脱不合卫生、妨碍交通、造成脏乱的罪名。

申遗凸显舌尖上的国民认同 小贩中心在这五十年的发展中，已经成为新加坡组 屋区和卫星镇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和岛国人民 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它把各种族不同的食品集中在一

为解决居民居住环境拥挤的问题，政府在1960年成

个屋顶之下，就像岛国小至组屋居民的结构或是一纸居

立建屋发展局，积极在各处建立组屋，并在新建的组屋

民证，大至国家领导的层面，种族的区别和成分总是刻意

区建立符合卫生条件的巴刹和小贩中心，这些原由建屋

地安排和维护，总是要在大家面前努力呈现一种多元种

局管理的巴刹小贩中心在1963年2月交由卫生部属下的

族的面貌，不过过于人工的雕砌，让人觉得缺少一种早

巴刹及小贩管理局管理，再由管理局以低廉的租金把摊

期乡村咖啡店那种各种族自然交流和融洽的氛围。各个

位租给小贩，希望能杜绝组屋区内的非法小贩。

族群在小贩中心的呈现虽然是多元的，他们之间缺乏交 集，凸显的却是族群的区别，这就正如英国学者也是殖

小贩全面导入有序管理 1964年在新的“五年计划”下，政府计划建立更多的 新巴刹与小贩中心，以安置数目高达4-5万人的小贩，这 其中只有1万人领有执照。1964年卫生部成立新的公共 卫生咨询委员会，以拟定新的小贩法则，其成员全部是 各部门的官员，不像之前的小贩咨询委员会拥有小贩代 表。1966年2月新法则开始实施，其中规定所有小贩必

1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民地官员的傅尼凡（J S Furnivall）所说的那样， “在同 一个政治单元下，不同的族群共生并存，但各自分立。” 新加坡官方最近选择“小贩文化”作为申请列入联合 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 “小贩 文化”能从诸多选项脱颖而出，恰恰说明官方有意让它 成为新加坡国民身份认同的载体，文化、社区及青年部 长傅海燕就这么认为： “小贩中心迎合不同种族、背景

和信仰的食客的需求，是我国多元文化社会的缩影。小

究新时代小贩中心的新走向。五个月后这个小组向政府

贩文化更是集合了地方、饮食和人文的特色，是一种可

提呈建议，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建议就是让“社会企业”

以凝聚国人的文化体验。”新加坡由于前殖民历史的欠

来管理小贩中心。这个提议立即得到政府拍案赞成，社

缺和移民所造成的多元种族社会的复杂性，这两点让

企管理成为政府推动的新一代小贩中心的管理模式。

新加坡在打造国民意识和国民认同的工作上倍增困难， 小贩中心和它所代表的各族美食由于长期的交流，孕育 出有异于原乡又显示出独特新加坡特色的美食，比如新 加坡的海南鸡饭虽源自海南文昌鸡，但是它已经不是文 昌鸡的简单复制，而是发展出具有本土特色的新加坡海 南鸡饭；另一种新加坡著名的美食“印度罗惹”（Indian Rojak）虽冠上印度之名，但是你在印度绝对找不到“印 度罗惹”；马来美食也是一样，新马虽然只隔着窄窄的一 道海峡，两地的马来椰浆饭“辣死老妈”（Nasi Lemak）

什么是“社会企业”？我们从官方的解释得到的理解 是： “一个追求利润、但能兼顾社会影响和责任的商业实 体”。我们知道，从社企管理新模式开始实施三年以来， 目前共有13个小贩中心交给5家社会企业管理，其中除了 职总（NTUC）是属于非盈利的合作社，其他4家则隶属 原本经营食阁或饮食行业的商家，在这种情况之下，商 业利益和他们原有的追求利润的管理经验，付诸实践难 免会与“社会企业”原初的目标背道而驰，其中根本的原 因就是两者之间存在着难于跨越的矛盾。

对于老饕来说就可以轻易吃出不同的味道。对比那些要 在短短200年的历史熔炉中，不可能轻易铸就的文化宗

解铃还需系铃人

教或风俗习惯等意识形态的国民认同 ，小贩中心作为呈

社会企业管理小贩中心的模式实施三年后，一些弊

现新加坡多元民族特色的美食文化，就比较容易被大家

端逐渐浮出台面，一些本来很有建设性的做法，比如组

接受，成为代表新加坡各族文化的最大公约数，虽然它充

织共同的收拾和清洗餐具、小贩中心的卫生打扫工作，

其量只能说是在舌尖上建构的国民认同。

如能好好执行，不但能保证顾客食得安心，也能提供顾

社企管理造成众声喧哗 从1960年代第一代小贩中心的建立到目前引进所 谓“社会企业”管理的新一代的小贩中心，执政者都是 把它当作是一项社会工程，让它发挥稳定民生食品价格 的杠杆作用。新加坡小贩从当初卑微的街边流动小贩开 始，原来只是提供市民简单的三餐，华丽转身进驻遍布全 岛的小贩中心，不单融入市民的日常生活，也成为游客追 捧的美食中心。小贩的美食在新加坡目前有三种不同的 呈现：第一种也是最主要的当然就是小贩中心；第二种 就是旧式咖啡店（Eating House）演变而成的新一代巨 型的咖啡店（Kopitiam）；第三种就是小贩中心的升级 豪华版的冷气食阁（Food Court），后二者是1986年政 府宣布停建小贩中心之后发展起来的。 2011年面对不断高涨的生活物价指数，一些新镇 又缺乏提供价格适宜的用餐场所，造成人民普遍滋生 不满，政府知道事态严重，因此在小贩中心建设停摆 3 0年之后，重新把新小贩中心的建设纳入政府的议

客一个好的饮食环境，不过其中也会衍生额外的费用， 在商业的考量之下，这个额外的费用难免会转嫁到小贩 身上，这本来也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是管理方一方面 要增收费用，另一方面又不允许小贩提高售价，又要马 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雪上加霜的是今天小贩也像全 国人民一样，面对生活费用全面高涨的大环境，真叫他 们情何以堪。 另外一个问题则是一方垄断造成的卖方市场，小贩 作为弱势的一方完全失去议价能力，比如必须长时间工 作，休假必须提前申请，得到允许方可休息，面对各种斯 巴达式管理制度，小贩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予取 予夺。后来由于舆论哗然，在国家环境局（NEA）的介入 之下，这些问题方得解决。 政府既有保留小贩中心文化，让它永续发展的初心， 却让本该承担的社会良心的责任，交给不能胜任的商业 机构去负担，这个做法本身就是个悖论，如何解决这个 矛盾，解铃还需系铃人。

事程内。2011年11月政府成立小贩中心公众咨询小组

作者为资深文史工作者，著述散见于《联合早报》、 《亚洲

（Hawker Centre Public Consultation Panel），负责研

文化》、 《怡和世纪》等刊物。

YIHE SHIJI Issue 38 • 19

怡和专题

小 贩 风 味

四 道 网络图

╱ 文 : 林 沛

小

2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贩文化申遗，在2018年国庆群众

于是划出了这么一条轨迹。讨论从高逐渐

大会上正式亮相。

往下，从务虚向务实移动。

随后，竟就这么持续“亮”在那儿，

这是事态的如实描述，没有其他意思。

暗不下来。即便想稍为黯一黯（或按一

说的是，高层抛出课题，媒体对该课题跟

按），看来一时半刻是黯（或按）不了的

进报道、说明、诠释、补充，然后引来民间

了。

的回应。说的是，围绕着申遗，讨论从计

咖啡店也好，小贩中心也好，进餐区外

划、目标、愿景的理念讲述开始，哄闹之

总有些探头探脑的各色鸟，也算是我们的

后，终于转向并带出小贩营生所面对的实

特色。好吧，让麻雀飞一阵子。 飞一阵子，

际处境。

吃

goods informally in public places”，或“A person who travels about selling goods,

typically advertising them by shouting”。 不管华文英文，不管行商坐贾如何演变，小贩这个

词，都没有和熟食必然绑在一起的释义。既如此，说的 明明是“小贩文化申遗”，为什么谈来谈去却都离不开 舌尖事，不免叫人疑惑。 要解惑，还得话说从头。 2018年国庆群众大会上，李显龙总理是在讨论物价

（画外音）

上涨的语境下，作为“生活方式的改变”如何影响人们开

来一客吧。Four-course meal of hawker dishes。

销增加的一个例子，把这个课题抛出来的。他先描述出外

Slurp slurp。Yummy yum-yum。

用餐现象的普遍化趋势，接着“为了协助国人减轻出外用 餐的负担”，便做了今后要多建小贩中心的政策说明；最 后，披露明年三月将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申遗的相

第 一 道

餐前菜

• Appetizer/Starter

这议题开始的“虚”，其实还有飞鸟轨迹没显示的 一层。 华文的小贩，指“小批量贩卖商品，沿街叫卖或挨户

关计划，因为他认为“小贩中心不单可以帮助大家减少 日常开销，也是我国重要的文化遗产”。 始终说的是“小贩中心”。挂在总理公署网上的讲 话稿，谈申遗那段所冠小标题，写的也是“小贩中心申 遗”。那么， “小贩中心申遗”为什么变成了“小贩文化申 遗”？原来的意向是清楚了，演变的细节依然有惑。

出售日用杂货的人”，或“本钱小的行商”，或“本小利微

几个围坐小贩中心在咖啡摊前lim kopi（喝咖啡）的

的商贩”；英文的hawker，指“a person who travels from

大叔在闲聊。他们从咖啡店转移到小贩中心来，也许是

place to place selling goods”，或“someone who sells

对申遗的加持噢。听见某大叔说，这莫非是凡事往大里

YIHE SHIJI Issue 38 • 21

怡和专题 说、往高雅推，显摆肚子里有满满 墨水的精英思维下意识的外溢？另 一某大叔说，殖民地时代官吏有话 不会直说，非绕几个弯弯不行，这 大半是“若要小便，乃可在此”一类 前朝用语的遗风。大叔们的揣测， 都不甚靠谱。说话人话没说完，已 经哈哈大笑不能自已。原来说笑而 已，不能当真。 从句式看，这里疑似用了艺术或 文学上“留白”的处理。 “小贩”连 接“文化”，中间虚留出空白，让受 众或读者根据生活经验自行填充。 小贩中心既然“也是我国重要的文 化遗产”，谁填不出来“中心”二字， 谁别说自己是新加坡人。 “留白”说也不是凭空胡扯的。 譬如“申遗”，就是同样的道理。申 （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你把

平衡。 一味往繁里实里靠，完整是完

“你在新加坡小贩中心吃饭得

嗦，甚至到先吸一口大气还说不下

自己去点餐，然后自己拿回座位，卖

来的程度。

饮料的大叔大婶也很不友善”，署名

若一味求简弄虚，恐怕也有问 题。 “留白”纵使有各种道理，精简 省操弄得不够妥帖，甚至违背了约

（Redzuawan Ismail）更对准“文

定俗成的规律，也可能导致表达含

化”说直接打脸： “新加坡的小贩

糊，妨碍了理解。在各自解读过程

文化局限在几栋建筑物内，但在马

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来西亚，小贩文化非常广泛，在市

马上就有这样的例子。

组织提出小贩文化申遗的新闻，一 经马来西亚媒体报道，迅速招惹了 近百名大马网民在相关 媒体留言 非议。

脆也给挑明了：

“新加坡没有真正原创的小贩美

对初尝的食客，餐前菜是在困惑 与解惑之间，建立信心的关键。

区和郊区都能找到。”

新加 坡计 划向联合国教 科文

平不高、缺乏特色”。有网民批评：

（美食网点评）

小贩中心哪里有文化可言？” 对 岸 的 名 厨 旺 师 傅

填也行，把接受申请的机构名称干

好嘞。这下完整。

Felicia Sue的网民质疑， “新加坡的

的需要，美学的讲究等等，万一删

有网民说： “新加坡小贩食物水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地位）

的命运。

整了，难免要变得冗长、臃 肿、啰

虚处填满，不就结了？若想再往里

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剌连着“文化”），也难逃成为箭靶

食，都是取自或者抄自邻国”。许多 非议，明显和新加坡没把申遗的主 体究竟是什么说清楚有关。 面对争端，我国巡回大使许通 美接受《联合晚报》采访时连忙澄 清，指出申遗不包括具体小贩美食， 因为“新加坡人最爱的小贩美食，有 很多是和邻国共享的，如果尝试为

怎么好如此糊成一团，连食材 也看不出来？论卖相，大有改进空 间噢。

第 二 道

具体美食申遗会有问题”。他尝试进 一步把申遗的主体说清楚： “我们 独有的是小贩中心，这是你在其他 国家都看不到的……我们把来自不

汤

• Soup

卖相涉及摆盘。摆盘是一门学 问，讲究简繁虚实的分寸和拿捏的 22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同文化的美食放到同一个屋檐下， 以它们原有的形态和特征传承下 去，这才是我们小贩文化的核心。” 然而，争端一起，即便说清楚了 的主体“小贩中心”（况且你还大剌

“清理碗 盘的都 是些老人……食阁 并不会因此就 成 了文化遗址”

申遗 本来 就不涵盖的食阁 （food court），不幸也受牵连。署 名Ju Lee的网民讪笑： “清理碗盘 的都是些老人……食阁并不会因此

（美食网点评） 味噌加甜面酱加asam做出另类 mee siam口味的汤，确有国际化（抄 自国际）风范。大气。

就成了文化遗址”（Just because the people clearing the trays are old......Doesn’t make the food

刺激味蕾，是可取的思路。至于酸度

经营管理者， “传统”小贩中心的未

司徒国辉在给环境与水源部高 级政务部长许连碹的公开信中指 出，社企小贩中心的租金与收费，

还是那句话，进餐区外总有些探 上去飞一阵子好了。

社会企业——“新型”小贩中心的 来接管人。

于保胃噢。 头探脑的各色鸟。这回，还是让鸽子

存活的苛刻条文与限制光火，剑指

第二道菜，用香浓酸辣进一步 嘛，建议还可以加强控制。太酸不利

court a heritage site）。

指南的主持人），针对不利于小贩

大致和私营食阁与商场处于同等

第 三 道

水平，远比国家环境局管理下的公

主菜

•

Entrees/ Main course

共小贩中心高昂，也高于咖啡店。 此外，他根据社企和小贩订立的合 约，列举社企小贩中心小贩所面对 的各种“不平等待遇”。

文 化遗 址 ?

从“舌尖”的误会，到招惹“口 舌”，都不如小贩的“口腹”（也就 是小贩的“活计”）重要。一切先要 叫人活得下去为实。 国家文物局是这样说明申遗目 标的。 通过提名新加坡小贩文化，我 们希望： 一、为世界多元文化做出贡献， 争取新加坡的文化遗产和许多文化 习俗一样，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的承认。

提前退租罚则： 提前退租的小贩，要继续缴付 2,000元基本租金，直至合约期满 或该摊位成功转租为止。经营艰难 的小贩要不坚决退出，忍痛继续缴 付基本租金；要不只好继续做，承 担约达4,000元的租金与各种收费， 强行撑到合约期满。

归还托盘奖励： 社区小贩中心实施现金回扣， 鼓励顾客用餐后归还托盘，以培养 良好文明的用餐行为，回扣全由小

二、鼓励国人进一步感念和欣

贩承担。顾客每归还一个托盘，小

赏我们的小贩及其美食，促进我们

贩要支付两毛钱。这类支出，每月

的小贩中心在社区与邻里扮演更重

可达400元至800元。

要的角色。

短期通知即可加租：

三、确保新加坡小贩文化在未来

根据合约，社企只要给予短期

的持续传承，让我们下来的世代能够

通知，就可合法加租。营收不定的小

继续享用我们祖先传下来的美食。

贩，陷于任人宰割的处境。

宏伟的目标，有远有近。而无论 远近，要是小贩活不下来，做不下 去，则什么都归于空谈。 难怪热情支持小贩文化申遗的

合约文件拟写费： 签约承租摊位的小贩，还要缴 付267.50元的合约拟写费。司徒指 责这分明是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美食家司徒国辉（Makansutra美食 林少彬摄

YIHE SHIJI Issue 38 • 23

怡和专题 司徒国辉向高级政务部长给出

不道德，因为它把小贩工具化

的呼吁是，重新考虑把小贩中心交

了。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管是活力

由社企经营的新模式，建议把小贩

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

中心从私营的手上拿回，交还给国

遗产地位或其他什么国家的宏大目

家环境局管理。

标，把小贩当成工具使用。小贩不为

李光耀公共政策研究院前副院 长刘浩典也加入讨论，10月24日在 他的FaceBook上一天连发两文。

小贩中心或城市的活力而存在，他们 该做的只是贩卖食物（赚取足够入 息）来维持体面的生活。其他额外的

贩的盈利。 刘浩典在后发的文中，更恍如 回到课堂上，直接给国家环 境 局 负责小贩中心检讨的官员上起经 济课来。他借用“鲍莫尔成本病” （Baumol’s disease）这个经济现 象，说明经济学上生产力的增长，对 不同行业的促进力度有别。

要求，都要有相应的补偿，同时让他 社 企小贩中心对 摊 贩设 置 最

们有选择权。

低营业时间的做法，官方政策自相 冲突的政策目标，是刘浩典诟病的 重点。他逐步一点一点地论述下来 （以下是他论述的摘要）：

技，对小贩、裁缝、理发师、甚至教 小贩面对的要求太多，一堆相互 矛盾的政策目标使他们深受困扰。辟 设小贩中心，初始的目标只有一个：维 护公共卫生。如今似乎成为主要目标

既然收了固定租金，没道理在乎 租户的工作时数。如果小贩每天只做 几个小时，就已经足够应付租金和其 他开支，还有若干盈余，干嘛非要他 每天至少做足八个小时不可？这是 什么斯大林经济学？小贩也许计算 过，多开档一个小时的边际成本将 超过边际收入。社企凭什么认为自 己比较懂行？ 国家环境局老是说我们要保持 小贩中心的活力。假设活力是有用 的，它也是集体的好处，不是小贩应 该承担的责任。社企如果选择要激 化活力，而且认为摊贩延长营业时间 有利于此，那么社企就该为此补偿延 长营业时间的摊贩，而不是设置最低 营业时数。 要小贩延长营业时间来维持小贩 中心或邻里的活力，是既非经济也不 道德的举措。非经济，因为它违反了 供求规律。要是半夜里还有吃东西 的人流，自然会有小贩愿意开档，用 不着裹挟。活力（定义为小贩中心深 夜经营）是由足够的需求形成的。

经济的规模化和节约人力的科

的廉价食物，只是在以津贴租金游

师与医生（即依赖人力，无论体力或 脑力的行业），能带动的生产力增长， 必然不如其他行业。这类行业若推行 自动化或标准化作业，必然导致素质 的降低。中央厨房和小贩的手作食

说街边小贩迁徙的派生结果（租金 低廉，所以能卖便宜）。片面要求小 贩压低售价，是既无效也不公平的。 帮助贫苦更具经济意义的做法，是发 食物券，或者直接提供现金资助。现 在国家环境局除了可负担的食物，也 要有活力的小贩中心，还要能吸引年 轻人选择进入小贩行业。这是不可 能做到的。 有一个简单的框架，能帮助国 家环境局的官员们了解小贩行业。 这叫做“三难选择”或“三元悖论” （trilemma）。可负担的小贩食物；可 盈利的小贩（如此才能吸引年轻小 贩和保持小贩业的“活力”）；最小 化给予小贩的津贴。你只能选择实 现其中两个，不可能三个全部实现。 社企小贩中心之所以是个要命的 点子，因为它建立在一个相当误导性 的理念上，以为有一种商业模式可以 同时实现三个目标。实际情况反映， 社企小贩中心模式下，被牺牲的是小

活力（定义为小贩 中心深夜经营）是 由足够 的需求形 成的。

24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保持小贩中心的活力，又能确保小

物，不是一个层次。 这类行业生产力增长低于平均水 平，也就意味着它的通胀率要比一般

贩的生意做得下去，这个人不是无 知，就是盲目乐观。

通胀率来得高。因此，理当预期小贩

刘浩典从不同角度、不同观察

食物的价格要比一般物价涨得快。

出发，却和司徒国辉一样，最终把

强调小贩要维持低廉售价，将造成

剑舞向了“新经营模式”的社企小

他们盈利的“停滞”（stagnate），即

贩中心。 （美食网点评） 主菜有点太硬，份儿似乎也太大

轻人加入的原因。 刘浩典最后的结论是：国家环 境局认为社企小贩中心能推出某种 科技或商业模式创新来“治愈”小贩 行业的成本病，是不切实际的。若有

活 力

个引起争议的小贩营运成本进行 评估。 2018年11月19日新闻： 环境与水源部长马善高在国会 府没有放弃社企小贩中心经营模 式的计划。

了，这会让食客觉得咀嚼费劲。另外，

部长告诉国会，社企小贩中心

辛香料下手过重，有点不合国情噢。

的小贩尽管面对管制上的挑战，多

吃完只得两字：好饱。撑肚子

数经营良好。社企小贩中心将食物 价格维持在可负担水平，并提供多

呀。

种高素质食物供选择的表现，证明

人说，社企小贩中心能够找到什么 创新的做法，既能维持价格低廉，

环 境 局 接下来会再 针对另一

确认，尽管实施以来争议不断，政

被抛在其他价格不受抑制的行业后 面。这是小贩行业无法有效吸引年

于两个月租金。

第 四 道

这样的模式“大体健全”。

甜品

• Dessert

部长表示，政府不宜干预小贩 摊位的租金价格，那将影响公平竞 争。政府也不宜补助生意不好的小

2018年11月9日新闻： 国家环境局已就五家社会企业 小贩中心管理业者的合约内容完成 首轮评估工作。 所有业者均同意在摊位营业天 数 /时间、合约终止通知期限和押 金，以及其他收费如赔偿金方面作 出改善。所有相关的合约更动将于 明年1月1日生效。 环境局今天中午召开记者会， 向媒体说明目前已完成的部分检讨 内容。 合约条例更改后，小贩每周须 开档至少五天（目前是六天），但 小贩也可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是 否要经营超过五天，以及营业时间

贩，否则对其他在市场竞争环境中 表现较好的小贩不公平，对附近其 他私营食肆也不公平。 进餐区外那些探头探脑的各色 鸟中，八哥这时发出了咕咕—咕， 咕咕—咕的鼓噪。 算了。这回就让八哥上去再飞 一阵子吧。 （美食网点评） 不甜的甜品到底该叫什么？像 这样名实不副，写文章就叫文不对 题嘛。 莫非中心大了就欺客，欸 ，这样 不行噢。 作者为本刊编委

长短。 终止合约的通知期限改为最长 两个月，小贩须支付的押金也不多

林少彬摄

YIHE SHIJI Issue 38 • 25

怡和专题

起 潮 潮

╱ 文 : 浩文

其实，小贩的前身，是社会底层的个 体户，而 小贩的 今 世，地位也 未 见提 升。他们 起 早 摸 黑，长时间劳作，病痛等闲，风雨无阻，岁月无 情。大官大富朱门酒肉臭，升斗小民一碗汤面 温饥肠。社会发展的滞后和小贩群体的无助， 使他们经受被驱离、被取缔、被收编、被集中 的磨难。

新加坡小贩的前世今生 2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落

近

时，关于小贩、小贩文化和

微薄入息满足舌尖和饥肠的需要，

近侧丽士戏院的一条巷子，挤满小

申遗等课题，引起各界热烈

相互依存，形成社会的一个侧面。

贩摊位，马来人的沙爹、啰惹和尖

议论，足见人们对相关课题的高度

至于上升为“大贩”的佼佼者，虽可

罗，不分族群，广受欢迎。民以食为

关注，也说明小贩与民生的鱼水关

喜可贺，但毕竟寥寥无几，不能代

天，老百姓是最单纯不过的，他们

系无法切割。目前，超过100个小贩

表广大小贩的境遇。

不会把多元种族挂在嘴里，却最懂

中心和6000个小贩摊位遍布岛国 各处，由国家环境局统辖，另外还 有大量“食阁”和“食阁”摊贩，坐 落购物中心等大厦内部，由私人机 构经营，给国人外出餐饮提供不同 的选择和去处。我们的日常生活乃 至三餐，已离不开“社区饭厅”和“ 食阁”了！

与普罗大众同一条藤上的瓜 其实，小贩的前身，是社会底层 的个体户，而小贩的今世，地位也 未见提升。他们起早摸黑，长时间 劳作，病痛等闲，风雨无阻，岁月无 情。大官大富朱门酒肉臭，升斗小 民一碗汤面温饥肠。社会发展的滞 后和小贩群体的无助，使他们经受 被驱离、被取缔、被收编、被集中的 磨难。这些多元的、草根的、接地 气的人群，让多少人尝到华巫印不 同族群的美食，留下多少美好的记 忆，却是社会上手停口停的弱势群 体，经历过流动小贩、非法小贩、巴 刹小贩、熟食中心小贩、食阁小贩的 年代。潮起潮落，默默付出，如鲁迅 先生笔下所说的： “单是为生活，就 要化去生命的几乎全部”。小贩与 普罗大众同为一条藤上的瓜，前者 提供快捷独到价廉的美食，后者靠

这是五十年代小印度的一个场 景。Norris 路角头的一间咖啡店，骑 楼白色灰墙横匾凸显“荣源茶室” 四字，两旁白柱的红字是：“时代 谈话处，中外熟食点”，创建于20年 代。清晨5时许，路尾估俚间的印籍 劳工，肤色黝黑，在昏黄的街灯下， 三五成群朝相距约100米的咖啡店 走去。满脸绉纹，头顶putu Mayam 的印籍小贩迎上前去，劳工们蹲在 地上挑了几片巴掌大小的扁平蒸米 粉，置于芭蕉叶上，添加红砂糖和椰 肉末，或者就近叫了一片热呼呼的印 度圆煎糕tosai，淋上咖哩汁，在白色 大理石桌面旁，捷克靠背圆椅上坐 了下来，要了装在玻璃杯的奶茶或 咖啡，几毛钱解决了一顿美味的早 餐。然后或在自行车座后方装上一 桶水，跳上铁马，给有钱人家洗车 去，或派送报纸，或爬进工程局的 罗厘车做粗工去。他们的日常生活 与小贩结下不解之缘。午后，印人

得不分你我，和睦相处。

小贩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长期以来，殖民地政府以卫生 和疾病为由，取缔和镇压为适应社 会需要而出现的小贩。其实，小贩 是社会的一面镜子。试想，在卫生 条件恶劣，各处沟渠破漏不堪，残 羹处置不当、垃圾胡乱堆积巷子的 大环境里，鼠辈蟑螂出没，疾病丛 生，是社会落后和政府治理不力的 结果。小贩成了代罪的羔羊，好像 无牌小贩才是社会卫生乱象的肇事 者。那些年 “地牛”横行，小贩摊位 和营生家伙被砸得稀巴烂之事常有 发生。小市民大抵 还是同情小贩 的， “地牛”一来，便有好心人通报， 形成猫捉“老鼠”局面，难以奏效。 直至新加坡独立后，小贩的全面执 照化和集中安置才逐渐成为常态。 随着组屋的普遍化，政府环境局管 辖的小贩（熟食）中心遍布全岛。

散去，用夹板敲出笃笃声的虾面小

其实，早在1894年，新加坡金融

贩，全部家伙搁在一部三轮车上。

区就出现由英国建筑师喬治 • 科礼

一个中年小贩不知从哪里把面摊

曼（George Coleman）设计、市政

踩到咖啡店对过的路边。 “笃笃”

厅工程师詹姆士 • 麦里芝完成的老

的声音引来附近华籍居民。他们叫

巴刹。科礼曼构思一座别具特色的

了面，大大方方在咖啡店坐下，享用

八角建筑，配置富丽的柱子。麦里芝

一顿晚餐前的美味。入夜，竹脚警局

增建雅致的钟楼，结构改用新出现

YIHE SHIJI Issue 38 • 27

怡和专题

的铸铁，骨架在英国的格拉斯加铸

不可分。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牛车

造，从海路运至新加坡进行装配。

水重建，大批小贩受影响，后来建

英国人不是要对小贩施加什么“恩

造牛车水小贩中心，集中各类小贩

典”，而是要在金融区展现英式建

摊位约700个，规模冠于全国。随

筑的贵族气，与居民区小贩在生活

着组屋数量的激增，生话费的不断

线上挣扎扯不上关系。1915年，殖

上涨，夫妇同时外出工作的现象日

民地政府在小坡兴建一座与民生

益普遍，口味不同、价钱适中、地点

相关的巴刹，马来名字是Kandang

方便的小贩饮食，逐渐取代了家中

Kerbau，意为“牛圈”，可见当初该

围桌而食、其乐融融的正餐。小贩

处有贩牛活动，华人则以周遭竹子

在国人的饮食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

丛生称之为“竹脚巴刹”。1923年，

位置，特别是年轻夫妇，家里几乎

当局在珍珠山附近的停车场内，建

不开伙食。社会的小家庭化，超过

造一座有盖的小贩中心，1940年成

80%人口住在组屋和公寓，购物中

为新加坡最大的鱼肉蔬菜生果市

心出现冷气化的高级熟食中心（所

场。战后殖民地政府为救济贫困和

谓食阁）后，小贩的身份发生明显

流离失所者，兴建麦士威尔巴刹，

的变化：政府管理的传统大众化熟

供应廉价食物。1951年着手兴建中

食中心，和新兴的集团经营的食阁

峇鲁巴刹，1964年出现具有马来特

式熟食中心，前者由国家环境局建

色的芽笼士乃巴刹。这些传统的巴

立和统辖，以低租金和低成本方式

刹是熟食中心的前身。

运作，后者是私营化企业，从国人 日益增长的外出饮食需求中谋利，

非盈利性社会企业的出现

如Food Junction、Food Republic、

何 何 小贩文化的提出另有乾坤？

但 是，真 正 意 义 的 熟 食 中 心

㗝呸店（Kopitiam）、职总富食客

饶有兴味的是：“小贩”原指

的出现，是比较近期的事，1968-

合作社（NTUC Foodfare) , 口福

“小批量贩卖商品，沿街叫卖或挨

1969年间，政府才下决心把大街

（Koufu) , 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

户出售日用杂货的人”， “小贩中心”

小巷流动小贩和小贩点集中到后

“大贩”，有些在新加坡黄金地段

的词义有了转变，专指一个特定空

街，然后安置在不同地区新建的小

黄金购物中心拥有现代化的熟食

间，如露天场地，集中不同饮食的

贩中心，如纽顿熟食中心（1971），

中心。在“小贩文化”甚嚣尘上的当

个体熟食摊位，摆放自家（后来是

忠忠熟食中心（1972），大牌51旧

儿， “大贩”们又被赋予了“非营利

共用）的圆桌或方桌，出售方便快

机场路熟食中心（1973），大牌2/3

性社会企业”（Social Enterprise)

捷、价格低廉、地方风味浓郁的的

号樟宜村路巴刹（1975？），东海

的地位，准备大展鸿图，已管理其

食物，这在东南亚一些国家十分常

岸熟食中心（1978），牛车水巴刹

中13间政府小贩中心，职总富食客

见。如果说其他国家大小城市仍保

（1 9 8 1），亚 当 路 熟 食 中 心

合作社占了其中7间，这样的趋势

留小贩行业的原汁原味，随着社会

（1983？）。值得注意的是：熟食小

看来还将继续下去。

高度现代化和西化的进程，新加坡

贩中心的兴起，与新加坡的工业化、 城市重建、组屋兴起，人口集中密

28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小贩行业趋向集中化和单一化，着

所以说，小贩中心何 去何从，还是一个未 知数。申遗的依据、 意义和结果，仍有待 观察。

及小贩高龄，后继难觅，小贩中心应

俨然比政府更有能力照顾小贩，岂

如何持续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

非咄咄怪事? 在控制和抗争中成长

“小贩文化”第一次被“小贩中心

的小贩行业，到底要由官方保护和

3.0 委员会”提出。看得出来，从经

改进，赋予它更多公共文化色彩呢，

济正确、政治正确、文化正确出发，

还是让“食阁”之类私营机构在“非

源远流长的小贩行业的主角，为人

营利社会企业”名义下，继续卷入纷

们提供大众化本地美食的小贩，受

争呢。谈到未来的新小贩中心是否

到了一定的重视。但只从管理等技

不会由国家环境局管理，环境及水

术角度处理小贩问题，跳不出精英

源部长马善高的回答是： “我不会

思维，不从小贩的社会地位、小贩

过早地断言这一发展方向。”

的尊严和福利、小贩文化的张扬上 下功夫，所有的努力无异于刻舟求

去 从

剑。船开走了，飘 飘然，却不知剑 在何方？

大快朵颐但也要吃出健康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从1957年 市议会出现新貌，1959年赢得了有 自尊的自治，1965年不得已脱马独 立，至今虽逾半世纪，却还能从文 化和申遗角度正视小贩地位，不能

眼于民生工程，文化意识是后来才 添加的。让我们回顾一下：1985年政 府完成街头小贩的重新安置后，就 停建小贩中心。2011年，考虑到经 济不景气对贫困群体三餐的冲击， 政府决定十年内在组屋区兴建十座 小贩中心，提供低价餐饮，以减轻人 们的生活负担，同年成立“小贩中心 咨询组”，检讨现有的小贩政策，重 点围绕小贩中心的管理模式、活力、 优雅，第一次提出“社会企业”、 “合作社” 管理和运营小贩中心的 理念，那时还未出现 “小贩文化” 这样优雅的字眼。2016年发表的 《小贩中心3.0委员会报告书》，触

不说是一个跨步。但是，小贩问题 远未解决，这也是硬道理。国家环 境局似乎把小贩中心当成包袱，引 入社企进行改革，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问题的关键是，既然扶持和 增加小贩中心的目的之一是平抑物 价，社企能代替传统的国家环境局 所扮演的的角色吗？社企和合作社 被神圣化为“非盈利性”，但2012 年小贩公共咨询组主任周士锦在 受访时澄清，社企业者并非不能赚 钱，重点在于所赚利润要足以让小 贩中心能可持续地经营，并能善用 利润，改善小贩生计。他们成了小 贩中心的“救星”，这些赚钱公司

所以说，小贩中心何去何从，还 是一个未知数。申遗的依据、意义 和结果，仍有待观察。但是，话说 回来，国人到熟食中心用餐，不仅仅 是“吃得起”，还因为方便和美食。 他们光顾食阁，不仅仅地点适中和 有冷气，也因为30年来不增建小贩 中心，别无选择。更关键的是国人在 半个多世纪以来，囿于居住环境和 工作压力 ，逐渐放弃在家中进餐的 习惯，在外各吃各的，长此以往，是 不是有利于家庭的凝聚？三餐口吃 四方，享受各处美食，大快朵颐，固 然 “口福” 无穷，但是不是也要留 意油、盐、糖的摄取，吃出健康？从 公众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外出用餐 的重中之重。新加坡的小贩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啻是社会集中 化和家庭用餐衰落而吃出的问题。 随着小贩地位受到重视、小贩文化 被提出，申遗引起举国上下的思考， 错综复杂的小贩课题该不是又到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 村”的关键时刻吧。 作者为特约撰稿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29

怡和专题

在

旧牛车水，一个妇人为 了生计，在街边摆摊卖

豆豉王鱼头和鱼头米粉。招牌最 初用“桥记”，后来小儿子自立门 户，母亲把“桥记”交给他经营， 自己又办起“安记”。 “安记”从 她手中，传给大儿子，又传到孙 子，不折不扣的“三代同贩”，少 说也有六七十的历史了。 “安记” 第三代传承 人 阿成（左）和阿昌（右）谈 笑风生。

安记

三代人的坚守与困境 ╱ 文 : 谢声远

3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不

郑钧如摄

“我婆婆叫陈财安，早年在南洋女中做杂工，口齿伶

而被政府安置在新盖的牛车水大厦底层，1983年迁至二

俐，做事勤快，很得南中老师的疼爱，一心想教她读书识

楼。后来的规划是地下层作为巴刹，摊位出售鱼肉蔬菜，

字。但她的工作责任感太强了，无暇他顾，错过学习的机

一楼有店面有摊位，售卖各类货品，二楼辟为小贩中心，

会。她把希望寄托在孙辈身上，嘱咐我父亲一定要重视孩

总计约700个单位，号称新加坡规模最大的综合性摊贩

子们的教育，” 今年59岁的孙儿阿昌回忆道。 “父亲从中

中心。现在二楼大约有250个熟食摊。安记” 所在的位

国南来，在家乡虽只念过两年私塾，但华文很不错，会书

置适中，摊位面向的公共空间较大，可摆放较多桌椅。

写，笔划准确，比读了二十多年书的我们还好。”

历经三代 从街边摆摊到小贩中心 “安记”原本在牛车水街边摆卖，1981年因市区重建

他说： “父亲经营时租金仅三百余元。后来婆婆和父 亲相继过世、到第三代接手时，租金逐渐涨至一千余元， 因为业务的需要，我们顶了紧邻的一个摊位，作为堆积杂 物和清洗碗盘用途，费用增加不少。”

安了？ YIHE SHIJI Issue 38 • 31

怡和专题 谈到小贩的生涯，阿昌的54岁弟弟阿成频频摇头。

会讲话”，谦恭和率直之情毕露。他们的美食，电视上曾

“爸爸说小贩是乞丐，被社会看轻。以前天未亮就要去

有介绍，米其林也找上门，他们的反应是“我们做得不

巴刹买鱼虾苏冬等食材，带回摊位处理、烹饪、招呼客

够好”，反向我们推荐近处一家米其林认可的鸡饭摊，

人、收钱、收拾和清理碗盘，一早忙到晚。小孩子也得

小贩大胸怀，可敬呀！

五六点钟起身帮点小忙，然后赶去上学。放学后做完功 课，又回到档口。工作辛苦，时间又长，但从小做惯了， 没想这么多，接下‘安记’的班子。” 阿昌接着说： “其实，父亲很重视我们的教育，舍得 请补习老师辅导，6名子女都完成中学教育。现在除了兄 弟二人，两个妹妹也在档口做事，有时还要劳动妹夫来帮 忙。第三代继承小贩行业的，少之又少，更不用说第四代 了。像我的两个儿子，成长在不同年代，衣食无忧，受过高

熟客和常客，是“安记”得以生存至今的依靠。阿昌 说道： “看着他们从小孩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当了爷 爷，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档口，爱上我们的食物， 吃得津津有味，欢欢喜喜，是对我们的肯定和赞赏。” 又说： “干这行一定要有兴趣、热情和服务顾客的 精神，否则，工作这么辛苦，竞争又激烈，能长期坚持的 实在不多。有些年轻人带着创业的冲动，一脚踩进来， 发现事与愿违，没多久就打退堂鼓。”

深教育，又有良好的职业，也算是社会精英吧，看到大人 付出这么多，肯定不会走上这条路。”

小贩生涯 勤俭吃苦待人以诚 小贩这个行业，靠的是汗水、勤俭、吃苦。生意淡担 心租金没着落，生意旺苦恼缺人手。为生计拼搏，却不 一定如愿以偿。自生自灭，不见有外人伸出援手。 “倒闭 了，重新招标，换新面孔，” 阿成说： “后来被集中到政 府小贩中心, 由国家环境局（NEA) 统管，环境虽有改 善，费用却逐年增加。政府强制规定，由环境局雇人收 拾碗盘，每个摊位每月须另付400余元。头痛的是，政府 雇用的工人，流动性大，不熟悉情况，碗盘丢失的情况常 有发生。收档后我们还要自己清洗碗盘，以节省开销。”

行不通啊 社会企业介入 话题转到社会企业介入政府小贩中心的经营。关于 近时热议的课题，鼓励小贩对用餐后自动收回碗盘的客 人给予现金奖励，兄弟俩异口同声说道“行不通”， “为 什么要我们给钱呢？”他们一致认为， “社会企业迟早要 进来，他们正在摸底、测试，没有人会同意的，因为他们 迟早会把租金抬高，到头来一定会增加小贩的负担，羊毛 出在羊身上，出在我们身上呀！那一套管理方式，我们一 定完蛋! 政府小贩中心的休业时间没有硬性规定，比较 人性化。出国旅行一两个星期或个把月，没有问题，但停 业太久是不行的，NEA 会来调查，为什么长时间不开档 呀，是不是不需要摊位了？小贩摊位是政府津贴的呀。营

他们对国家环境局定期检查吸烟机、提供培训，灌

业时间也相对自由，像牛车水小贩中心，晚上11时熄灯，

输安全和卫生知识，颁发证书，还是心怀感激的。 “安

吸烟机停止操作，要做迟也是不行的。社会企业在商言

记”历史久，口碑佳，兄妹同心，是同业中的佼佼者。一

商，诸多条例，动辄罚款，而且租金和营业额挂钩，达不

家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保持食物和服务的质量，自

到营业额就踢你出去！如果学食阁转成冷气化，那更是

己缴交公积金，年底还有机会分利呢！他们自定周假，

一笔大花费啊，租金肯定会猛涨。”

同时休息，公共假期照例错过。春节亮灯那个月生意兴 隆，是一年中的旺季，特别忙碌。幸好现在巴刹小贩把 食材送货上门，八点钟才开工，午后休息两小时才不致 于累坏。华人新年期间因马国工人停止供应鲜鱼，他们 休业十天，放松心情，走门串户，欢度佳节。

占用两兄弟、两姐妹太多宝贵的午休时间，我们（林 清如、谢声远、郑钧如）起身告辞。我留下来在小贩中心 四处走动，感受一下兄弟俩所说的， “顾客群99%是华 人，中国人越来越多，年轻人已不常来”的景象。牛车水 小贩中心，折射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唐人区。这个唐人区因

看得出来， “安记” 的口碑，靠的不是什么秘方，而

城市重建而失去全貌，而仅存的牛车水政府小贩中心，会

是下层人之间的朴素感情和关爱。他们的强项是待人

不会像他们所担心的， “迟早会被社会企业化”呢？外头

以诚，用料新鲜，烹饪认真，口味讲究。与阿昌和阿成

下着雨，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冒雨走向牛车水地铁站……

面对面，他们言谈中一再申明“我们没受什么教育，不 作者为本刊编委 3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现 代 版 小 贩 • 蔡 佑 钊

郑钧如摄

蔡

佑钊目前在珍珠大厦底层一家咖

人，父母亲会切磋并不断的研究怎么把擂

啡店里卖擂茶，摊位名字叫“擂茶

茶提升。擂茶树目前有请外人帮忙，母亲

树”。

蔡先生是南洋理工大学电气电子工程系 毕业生，曾在陆路交通管理局工作一年，是 合约工程师。 为什么工程师不当当小贩？讲话轻声细 语、笑容可掬的蔡先生说，当起擂茶小贩最 初或许与父母亲经营的菜园有关。

擂茶需要使用多种新鲜蔬菜，他们家菜园 便是最佳食材来源。 蔡先生郑重指出，推广擂茶饭还有个 重要的社会意义，就是向社会各界推荐健 康饮食。擂茶是一种营养比较全面的素食， 也不含任何烘炸食品。 “我有几个朋友，便是在推广健康饮

萤火虫蔬菜农场 蔡先生的父母在林厝港种菜，农场名字

食这个层面上有共同认知，他们鼓励我卖 擂茶，并给予经济支援。”

是萤火虫健康蔬菜农场。 “我们家转型种有机菜已20年，可是 政府宣布会在2021年收回那块农地。我虽 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却也跟兄姐一样很关 心父母亲的事业。”全家合计的结果，认为 卖擂茶饭是闯出重围的机会。 他补充说： “我们选择卖擂茶饭，也因

╱ 文 : 邹文学

还是擂茶树不可或缺的大厨。此外，制作

为我母亲烹煮的擂茶口味太好了。我尝过新 加坡很多擂茶饭，有信心母亲调制的擂茶， 一定能吸引到很多喜欢吃擂茶饭的人。” 他透露，母亲制作擂茶有秘方，是她多 年厨房实践的爱心结晶。父亲是客家河婆

卖擂茶广交朋友 蔡佑钊在开档后不久便认识了好些素食 顾客。有位卖面老板向他推荐哥罗面，建议 他也卖擂茶面。哥罗面是手工面，砂拉越古 晋人的最爱，不久前才传进新加坡。 “哥罗面是一种面卷，有香味，有咬劲， 与擂茶调制起来也很入味。” 擂茶树卖的擂茶后来还取得质量上的 飞跃，那是在他认识了一名也是顾客的茶 商后。这名茶商是在牛车水开的店，店名 是常乐茶庄。

YIHE SHIJI Issue 38 • 33

怡和专题 “他让我品尝他自己从中国福建 进口的茶，然后鼓励我用为制作擂茶 的原料。 “我使用了常乐茶庄的茶叶后，果 然觉得我们的擂茶品味更上一层楼， 只甘不苦，食后口有余香。” 他强调，擂茶树的经营理念，从一

我是为了一个理想， 要推广客家饮食文 化，而且这种饮食有 益身心健康，它的价 值是不能以金钱衡 量的。

开始就是为了促进市民饮食健康，因 此烹煮不用味精，使用的食盐和酱清也务求最佳品质； 米则是从泰国进口的有机米。

后有可能像棵大树逐渐成长。” 擂茶树供应的六种擂茶食品，男女老 幼都喜欢，不过要以女性顾客多一点。他 透露有的顾客一星期会来光顾几次。 “有顾客会热心推荐亲友来吃，他 们表示担心我们的擂茶生意做不下去， 他们就要失去一个品尝好吃的健康食品 的机会。”

蔡先生也曾和好几名洋人顾客聊开来，他们认为擂茶 是大开眼界的美味食品，可惜老家没人烹煮。

“我们的用料都很讲究，绝不在品质上让步，成本 较高。不过我们有自己的蔬菜来源，自产自销，因此还 可以压低价格。”

计划多开几家分店 当小贩两年多，问起蔡佑钊目前收入与在陆交局工作 时作比较，他哈哈大笑： “现在还不能比，我目前领的生

出师不利不放弃 2016年8月15日，蔡家经营的第一家擂茶树是设在 兀兰工业区。那是一个试点，由于顾客群不大，即使有 口碑，生意量还是太小。 “我们开始当小贩缺乏经验，经营手法不对，每个月 都亏钱，就这样捱了半年。” 2017年4月，擂茶树选择在珍珠大厦底层租个摊位 重新来过，环境改变了，虽然租金高昂，却有机会发展 客源。 “擂茶树以食物的口味好、食材健康、烹调上等，价 格公道，逐渐打出名堂来。”

活津贴不及当工程师收入的一半。” 他分析，做门市的食品生意，需要多开几家才能以 量取胜，采购食材时才能减低价格，并以薄利多销方法 增加总体盈利额。即使父母亲的农场地被政府收回，只 要擂茶树的生意扩大，他们还是可以自己进口蔬菜来降 低成本。 “我的股东人对擂茶树的经营很有信心，他们也支 持扩展擂茶树的长远计划，并不急于赚钱。” 不过，蔡佑钊在被问及小贩扩充生意所面对的困难 时，却不禁苦笑： “我们和大家一样，需面对两大困难。 一是不断提高的租金；二是工人难请。”

可是到了2018年4月，店主却表示无意再和擂茶树

小贩的工作时间长，工资少，体力消耗大，很多人都

续约，于是在顾客的推荐下，擂茶树一度只好移师到牛

不愿意加入。他以擂茶树的工作情况分析，单是准备擂

车水的食街史密斯街。擂茶树有了一个店面，发展似乎

茶便需要用到10种原料，擂茶饭的用料也超过20种，工

更上一层楼，其实那里人潮有限，生意经营不来。幸好

序复杂，费时耗力。

擂茶树在珍珠大厦摊位的业主后来回心转意，他们便 还能在那里同时经营。擂茶树已于2018年11月结束史 密斯街的生意。

顾客珍惜擂茶树

蔡先生最心痛妈妈的付出，她为了协助经营擂茶树， 真是耗尽心力。他自己虽然也是全情投入，毕竟正当年富 力壮，工作再苦些，估计还熬得住。 不过，蔡佑钊指出： “我现在的工作虽比以前辛苦，收

蔡佑钊说，擂茶树在珍珠大厦摊位的生意已经稳定

入也减少，但是我有满足感，我是为了一个理想，要推广

下来，很多顾客都会带领同事朋友来光顾，有的还会在

客家饮食文化，而且这种饮食有益身心健康，它的价值

下班后打包带回家孝敬父母。

是不能以金钱衡量的。何况我后面还有家人及一群朋

“我们的擂茶拥有获得顾客拥戴的多个条件：好吃， 有利健康，价钱大众化。因此，我们都有信心擂茶树，今 3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友的大力支持，使我敢于甩开包袱，迈开步伐大步走。” 作者为本刊编委

三

小 贩

╱ 文 : 南治国

题

题

记：或许，每个人记忆中都有某个小

云轩信笺上的张爱玲式的泪渍，毕竟是“回

摊贩，是周作人在苦雨斋苦苦寻觅

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虽然欢愉，已然“

的“故乡的野菜”，滋味是好极的，时间却是 久远了；也颇似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一切 都是曾经的世外桃源，磨坊、白塔、翠翠、 爷爷，甚至那么鲜活和野性不羁的媚金和

陈旧而模糊”…… 倘记忆的小摊贩是黑色的、苦难的，或 者是乌托邦的，那么，这记忆就超脱了个体 的悲欢，是文学和历史的记忆了。

豹子，都塌了，没了；也似极了那滴落在朵

之一 •

记忆中的小贩

梦洁是年轻画家，山水画作清丽脱俗，

巾，臂弯里的竹篮盖了一层保温用的厚厚

少有人间烟火气，一早却在微信圈发了一

的却也是清爽干净的布巾，掀开布巾，在

条特有人间烟火的图文，图是一盘刚出锅

清冷的早上可以看到升腾的热气，篮子里

的油条，文字说“人生在油条面前，都没有

的油条色泽金黄，香脆诱人。我们并不知

什么大事”，我一眼扫过，就给了一个笑脸

道小贩的名字，私底下都喊她油条西施。

点赞，还饶有介事地给了一个评论：同感。

她一出现，全然不用吆喝，说不清是油条

我猜 梦洁年 轻，大概并不能理会 我 的“同感”——我的同感是回忆中的三十 年前的油条。那时我在穷乡僻壤的老家的 高中念书，学校食堂的早餐三年不变：白 夜间小贩（木刻：许锡勇）

粥馒头，外加腐乳酸菜，然而在那样灰色 的日子里，竟然还有一抹亮色，点缀在记 忆里——那就是卖油条的小贩和她竹篮 里的油条。 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在中国大 陆，小贩仍然是必须割掉的“资产阶级的 尾巴”，一般人都不屑也不太敢做小贩，但 每周总有三两个早上，在高中食堂旁的露天 空地，有一位小贩来卖油条。她四十不到，

西施的魅力还是金黄油条的吸引力，口袋 里有零钱的同学（往往还是男生们）马上 涌了上去，那场面，现在想来，最能阐释 “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我是口袋里常 常没有零钱的人，很少去找她买油条，偶尔 买了，那油条入口的香脆，那味道和满足， 如今吃再好的油条，也找不回。 我在高中呆了三年，后来上大学，之后 回过一两次母校，却都不是在早餐时候， 虽然也有关于“油条西施”的一闪念，但 也仅一闪念而已，并不想再去求证什么。 有些东西，留在记忆里刚刚好，譬如那年 的油条，和那卖油条的小贩……

有些姿色，在秋冬季，裹一条色泽鲜亮的头 YIHE SHIJI Issue 38 • 35

怡和专题

之二 •

文学中的小贩

我从大平卖的喊声中走出来，渐渐地 那些喧闹远了。这是另一条街，也是牛车 水的一部分。夜里是不摆摊子的，所以静 得很。我发觉自己是唯一的行人。走过一 间屋子前，我看见一个身躯矮小的老妇， 由走廊跨过门槛，蹒跚地走进昏暗的屋 里，咿的一声木门关上了。恍惚间，我觉得 那是一道岁月的门槛，隔着屋内属于她的 时代，及屋外的现在，如隔着古老的牛车 水，和十九岁的我。（摘自梁文福《最后 的牛车水》）

非法小贩（木刻：许锡勇）

许锡勇老师传给我三张图片，两张木刻版画， 《夜间

帽，衣衫褴褛，脸上皱纹纵横，露在短袖衣衫外的胳膊

的小贩》（Night Hawker）作于1957年， 《非法小贩们》

青筋暴显，他右胳膊挽着篮子，手则抓紧被风刮开的衬

（illegal Hawking）作于1958年；第三幅《稽查来了》

衣领口；版画的背景是漆黑的夜，但寥寥几条断断续续

（Here they come）创作于1960年，是张油画。画作都

的斜线，让人明显感觉到这深夜的凄风冷雨。

是关于小贩的。许老师还特别还附上一句“解说词”： “治国兄，二幅木刻版画，一幅油画，都是描写新加坡 苦难人民。”

在木刻《非法小贩们》和油画《稽查来了》这两幅 作品中，许锡勇老师用画笔记录了殖民地时期小贩们被 稽查追查时四处逃窜的仓皇。《非法小贩们》画面一位

其实，许老师不解释，我也清楚他要表达的就是对

老妇人正慌张收拾自己的货担，而她周围的人已开始撤

底层小贩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和当时殖民地政府稽查人

逃，想想她当时的情状，应该是越着急，越是理不好自

员“玩捉迷藏”的生活情状：本来做小贩就果腹不易，一

己的担子，因为低头整理担子，她的脸完全被她的帽子

旦被殖民地政府的稽查抓到，人可能要挨打，货被没收，

遮住，否则，那将是何一种的惊惶……《稽查来了》是

甚至还有交不起的罚款，最后只好进班房。生活在殖民

油画，画的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小贩市场，里面有卖吃的，

地时期的小贩，除却苦难，还是苦难。

卖菜的，也有直接摊在地上售卖的日常用品和旧货。画

《夜间的小贩》画的是卖粽子的老人一手提着土油 灯，一手挽着篮子，篮子里装着的是粽子，因为没有执照， 只好夜间偷偷叫卖，往往夜深才归家。老人家带着旧毡 3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面的中心是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是卖水粿的，推着 笨重的蒸炉，蒸炉旁边摆着刚蒸好还没来得及卖的米 粿。小伙子一边推车逃，一边回头看后面正在追过来的

十九岁的梁文福就能在木门关闭的“咿的一声”中

《最后的牛车水》都是学生必读篇目，有一年还把“那一

感觉自己被隔在古老的牛车水的岁月之外，这大概就是

摊路边的咸鱼腊肠饭”设计成了考试题目。近两年，我在

文人天生的敏觉。小时候父亲带他去牛车水，他走累了，

广东民路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生活突然非常“牛车水”，

对牛车水的小贩和摊档都少兴致，父亲却念念不忘“那

也常常想起文福散文中的咸鱼腊肠饭，和他一样，心里

一摊路边的咸鱼腊肠饭”，领着一家人找过去，不想这

也升起去找寻那个摊档的冲动，然而，文福误人，我在

咸鱼腊肠饭名声太响，需排很久的队，小文福不能理解

牛车水兜转了多次，也没少打听行人摊贩，满街触目的

大人们为什么愿意在这个咸鱼腊肠饭的摊贩前排这么

都是香港烧腊、重庆烤鱼、东北人家，就是找不到传说

长的队，等那么久的时间，于是使性子，闹了场，一家人

中的“咸鱼腊肠饭”，这才恍然大悟——不能和文人较

只好依他，打道回府，咸鱼腊肠饭因此错过。长大后，

真，尤其是文福这样的才子，他的“咸鱼腊肠饭”只不

对牛车水，文福的态度“虔敬”了，明白了咸鱼腊肠饭其

过是他用来浇灌他所谓的十九岁的文化乡愁的幌子。

实代表了一种对牛车水、对华族传统的眷念。到文章结 束，十九岁的文福心里生起一股冲动，他要“重新向那热 闹的一片人潮走过去”，去找寻“那一摊路边的咸鱼腊肠 饭”，并且不管排多长的队，他都有耐心等…… 我一直把文福的《最后的牛车水》视为新华散文的经

文福的这家“咸鱼腊肠饭”摊档，我窃以为是新华文 学中最具乌托邦想象和最有文化意味的小贩。我敢说， 当他重向那热闹的一片人潮走过去，他大概也是“欣然 规往”而以“未果”告终——那个“咸鱼腊肠饭”摊档， 原不过是现代新加坡人的“桃花源”。

典篇目，每次在南大中文系开设“新马华文文学”的课程，

之三 •

画作中的小贩

稽查，以他的壮硕和机警，眼里仍多 惊恐，更不用说当时在场的很多年老 力衰的小贩们。许老师在画面的中间 也看似不经意地画了一个穿蓝色连 衣裙的小女孩，大约就两三岁，小女 孩紧紧地抱住母亲的左腿，扭头看着 周遭惊逃的小贩们，她应该是不懂其 中的缘由，但从她无辜又不解的眼神 看，她是害怕了。 许老师的这三幅作品都被收藏， 其中《稽查来了》就藏在新加坡国家 美术馆。隔着美术馆让人肃然起敬 的大门，也隔着时代的巨沟，殖民地 时期新加坡底层小贩的生活，何尝不

稽查来了（油画：许锡勇）

是“陈旧而模糊”呢？ 作者为本刊副总编辑 YIHE SHIJI Issue 38 • 37

怡和专题

近

来，听说小贩文化要申遗。

将偌大的摊车推到武疑士街，少说

有关话 题引起 众 人 的关

也有五百米脚程，一天两个来回，

注。

过去无所不在的街头美食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街头美 食无所不在。我 从小所 认识的小 贩，穿街走巷兜售食物，确实是被 视为“贩夫走卒”的社会底层人群。 他们炒菜头粿、卖碗糕粿、春卷薄 饼、客家牛肉米粉、潮州卤鸭等等食 物，或是推三轮车、或是骑脚车、或 是挑着担子，极少有吆喝的，因为大 家都熟知，大约在哪个时段，这些 人的身影自然会出现在小巷子里。 我童年时尝过的美味，至今记 忆尤深的，还有在园盘里用铁板敲 小錾子卖花生牛轧糖的；背个铁皮 桶卖香脆葱花糖的，一节节裹着薄 饼皮吃，把小孩们馋得团团转。我 常常站一旁观望，只能垂涎三尺， 好不容易剩下点零用钱，就引颈想 望这两位大叔。 其实，我所在的小巷里就有美 食。左邻两位妇人，七早八早就烹 制好芋头糕挑担外卖。其中一位赤 足行走，芋头糕在小坡四马路观音 庙前饶有名气。另有一位潮籍老妇，

何等吃力。 说到巷口，在大马路边拐角处，

网 络 图

一早有人卖豆花水（浆），入夜，换 人卖豆爽清汤之类的甜品。早晚两 种美食风光，加上对过的牛廊巷里， 有著名福建炒面、潮州炒粿条、鱼 圆冬粉等美食。入夜，面摊的“特派 员”（跑腿），敲击竹梆子，一扣入 耳，再扣几声，就有被撩得睡不着 觉的，非得从楼上窗户垂下竹篮子， 吊上汤面解馋不可。 70年代中期，不时前往日本大阪 办事。宿船厂（SEMBA）附近的国 际酒店，入夜街区渺无人烟。不料，

小贩

昏昏欲睡之际，听见远处传来扣扣 声，好生纳闷，打开窗户瞧见楼下推 来一面食摊车，击竹声如此熟头熟 面，好似他乡遇故知。当时，立马穿 上厚重衣装下楼，站在街头冷飕飕 的寒风里，吃下那碗很咸很咸的汤 面，心中仍对流动摊贩感激万分。 回想起来，扣扣的击竹声才是最 接地的乡愁。

小摊贩的南洋风在城市化下几 无“剩遗”

至于当时制作鱼丸鱼饼的工艺， 据说也是由此巷子发轫直至开枝散 叶。再有，后来成为本地美食的五 香灌肠、福建大虾面等美食，至今 仍遨游“江湖”，是传为佳话的硕 果仅存。

母女相依为命，天天推着小轮车，

再来说我们本土的摊贩，四处流

如此 这等 在当时 看 似粗俗 低

车上的小火炭炉安置搪瓷面盆，飘

动谋求生计时，不也须面对阻难，风

下，赚取蝇头小利以维持生计的人

逸五颜六色芋头木薯番薯的香气，

雨，病痛等灾祸。

群，在我懂事时——也就是五十年

还没走到路班让（旧日梧槽路的马

小巷里有两家专卖潮州糜的，

代末至六十年代期间，作为一个社

天天蒸煮杂菜，大锅小锅堆放推车

会阶层，出现在小坡街区，他（她）

上，一在奎因街一在连城街摆摊。

们融入使用各种方言（语言）交谈，

两家老板时常来我家杂货店购置米

各族同胞和睦相处的生活场景，从

粮，大人之间交谈，听在我耳里，也

社会学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正是多

其时，白沙浮夜市潮州牛肉粿

多是劳累愁苦的声调语气，火急火

元化南洋风的最佳写照。相信以新

条，名闻遐迩。其中一摊也在小巷

燎带来不少病痛后遗症，老来皆郁

马印三地为例，依次来研究以小商

里制作。下午才备齐热腾腾汤水，

郁而终。

小贩经营模式而开创本地美食文

来名叫low panjang）鱼菜巴刹就 一路被人叫停来买。烫手的境况， 好比在冬天的北京街头，吃个烤白 薯，那样暖心。

化的源头，都有相互参照融通的范 38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威迫。当年最被人厌恶的一种职业

圈的小尖椒，源头不在闽南地区，

就是小贩稽查员。巷里有个年轻人

虽然我们大多数人祖籍在该处。那

当稽查员，每天进出家门，总有人指

么，爱吃辣是否也因离散或在地而

指点点，甚至恶语相向。

溯本清源？实际上，差异无处不在。 有时，起因已无从考究，好像文昌鸡

问一声多元差异与古早味传承 是什么碗糕

谈

究其实，看待和定义多元化，也 有歧义。回溯五十年代中期，本地 只有潮汕人制作粿条，福建（闽南） 人制作面条，广府人制作云吞面，各 立山头，互不相干。所以有“潮州粿 条福建面”之说。后来，商团合并， 生产厂家才不分籍贯制作粿条和面

文化 ╱ 文 : 佟 暖

条。八十年代初，我旅居福建厦门 时，初次见到个体户街头贩卖沙茶

饭、扬州炒饭等都和原乡口味存在 差异，比如印度煎饼（roti prata）， 听说在印度并无此物。 经常被国人引为乡愁的潮州炒 粿条，过去是炒鸭蛋而不是鸡蛋； 过去是加韭菜而不是 豆芽；过去 只有鲜蛤不放鱼饼；过去手工磨米 蒸煮出来的粿条好Q。还挂着从前 街名的炒粿条已经离散，香气不复 从前。

面，觉得好奇，想一探究竟，彼地沙

听 说 从 漳州厦门等地传承 来

茶和我处沙爹有何异同，因此随口

的福建虾面，过去是放空心菜而不

要一碗米粉面。不料，女摊主手插

是豆芽；过去只有切片的虾肉和瘦

腰间，大声叱道： “米粉就米粉，面

猪肉，不加鱼饼。汤是虾壳熬制而

就面，哪有人吃米粉掺面的？”我

不是粉料泡制的。还挂着从前街名

不禁一愣，满头雾水，面对周遭眼

的福建虾面也已经离散，匠心难以

神，好生尴尬。后来细细观察，果

延续。

例。当其时，作为小贩群体的人文

不其然，厦门人不像我们粿条面条

价值（至今依然是），就是留存了原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屈从。古早

米粉三种面食任意混吃。如此衍生

乡的、异地的、宗教的、教育的、服

味因为各种成本日益高涨而缺氧。

的多元，源于社会环境和体制的差

饰的、环境的，所有与生存与发展

这是天天在小贩中心赖以解决三餐

异乎？可见，开放或管制也能左右

相辅相成的舌间口味，而有些品味

的孤寡老者（因为家里没人），迫

人们对食物的选择。

于无奈，不得不面对的口味变异。

或是匠人精神，却已被所谓丛林法

再举一例，大陆开放初期，去福

这是事实。从前的碗糕粿，使用

建探亲或旅游，最不能适应的是，

发酵粉发酵，保留了浓郁的米香，加

餐厅都没法供应小尖椒和酱青（生

上本地特有的红糖和椰丝，南洋风

抽）。店家好不容易才提供的鲜红

有人称道，小贩中心就是我国多

味独特 — — 很多元。但如今谁晓

辣椒都被除去椒籽及切成椒丝。因

元化社会的缩影。两相比较，前者，

得“那是什么碗糕？”（闽南俚语，

为闽南人不吃辣。而我嗜辣，用餐

多元化好比潜在海里遨游的鱼们。

意指不明所以）。偶有摊贩卖此闽

不免心生懊恼。没成想，某时，出差

后者，则是观赏鱼缸里从假山假水

南小点，改用发粉制作的碗糕粿，

到泰宁县，向一家卖面食小餐馆索

洞口浮走的小鱼。

已全然失去在地的风采。

要辣椒时，店家拿出小碗，里头现

则，被西化被城市化被后殖民被解 构的进程中，被边缘化碾得没什么 “剩遗”可言。

城市重建环境改造，街边小贩

成小圈小圈的小尖椒，令我受宠若

开始被驱赶被集中经营接受管理。

惊。问店家，说一向来就这么吃新

之前，离散的初始的生存状态受到

鲜辣椒的。或许，我们爱吃切成圈

这也是个文化问题吗？如是，就 只有铜臭味了。 作者为本刊编委

YIHE SHIJI Issue 38 • 39

怡和思维

米 Me兔too.

╱ 文 : 叶鹏飞

的 狼 来 了 时 刻

2017

年1 0 月1 5 日，4 5 岁 的 美 国女影星米拉诺（Alyssa

Milano）在推特上呼吁女性，如果自己曾遭 性侵，就用“我也是”（me too，中国媒体音 译为“米兔”）这个主题标签（hashtag#）回 应。结果在24小时内出现了50万个回应，掀 起了震惊全球的反性侵运动。

4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网络图

米拉诺推特出现后两周的同年10月30日， 已经被80位女性相继举报是性侵惯犯。 这个大色魔利用权势，威迫利诱女演员上 床或性骚扰她们。温斯坦在今年5月25日

“米兔”横空出世，让美国的影视界、政

被纽约警方以性犯罪提控。他也被自己所

界、商界、学界等许多位高权重的成功男人

创立的公司开除，并且被颁发奥斯卡金像

身败名裂。第一个中枪的名人是好莱坞大

奖的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以及相关行

牌制片人温斯坦（Harvey Weinstein）。他在

业团体取消会籍。他的妻子则下堂求去。

温斯坦的下场算是恶有恶报，让正义得到了伸张。 以他为代表的这类职场上的恶霸，平时习惯于利用自己 的权势性侵女人，在米兔运动后成为过街老鼠，实属罪 有应得。这股维护女权的运动随后扩散开去，在日本、 韩国、中国大陆、台湾、印度等仍然保留男尊女卑传统 的社会，掀起新的风暴。运动的最基本成果，是唤醒社 会正视女性在职场面对霸凌的现象，也让很多男性反省 或意识到自己平日在言语或行为上的大意，可能会对女 同事造成困扰甚至伤害。

起，旨在争取女性正义，反对对妇女的性骚扰和性暴力 的社会运动。 “米兔”正符合这个定义。 但是， “米兔”后期的异化发展，却让人不得不从更 深层的思想源头，去探索其走偏的本质何在。研究人性 之恶同极权主义关系数十年的加拿大心理学者彼得森 （Jordan Peterson）分析说，女性主义的哲学基础，来 自于法国后现代主义思潮。简单说，后现代主义认为一 切现象的本质都只是主观的诠释。换言之，后现代主义 相信世上无所谓客观的标准，一切都是人自身根据自

运动背后的精神，是强调两性平权的意识形态，认为

己的利益去主观地解释外在世界。所以根据这套理论，

男女平等，必须享有同样的机会并同工同酬。类似的社会

所谓的客观世界，都是由有权有势的人通过论述所表

运动是社会前进的必要动力之一，但是，其对“平等”价

达的观点来界定的。这套新颖的理论在1960年代传到英

值的绝对化，以及由此所产生的“受害者意识”甚至仇恨

语世界后，逐渐异化为否定现象界有任何客观实质的存 在——既然一切都是诠释，你的诠释同我的诠释是等值

米拉诺（Alyssa Milano）网络图

的，没有对错高下之分，有的只是谁比较有权势，能够成 为被社会大众接受认可的“主流价值”。 不难想象，根据这套世界观，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 赤裸裸的权力斗争关系，成王败寇。这种对人世间极端 虚无主义的态度，很容易让接受这套意识形态的人变 得犬儒，只相信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从“米兔”运动 开始为女性尊严斗争，揭露滥用权势欺负女性的男人开 始，到口号转变为“相信女人” “相信受害者”，间接否定 了“无罪推定”的法治价值，到最后出现了所谓“有毒的 男性特质”（toxic masculinity）的讨论，视所有男性为女 性的共同敌人，印证了其“一切为了夺权”的本质——打 倒有权势的男人，女性主义运动的领导者就能顺理成章 地取而代之。 “有毒的男性特质”认为男性本质上就有暴力倾向， 为争取权力和地位而好勇斗狠。所以人类历史就是一部 男性压迫女性的历史，女性自然成为这种有毒的男性特 质的受害者。妇女在职场所面对的性骚扰和侵害，也都

意识，却逐渐结出了仇视男性，进而毒害两性关系，乃至 以群体认同取代个人价值的恶果。

“有毒的男性特质”

能用这单一因素来概括解释。激进的女权主义者施托 尔滕贝格（John Stoltenberg）就主张，要完全唾弃男 子气概（manhood）。他彻底否定男子气概，认为“健康 正常的男子气概”就如说“健康正常的癌症”一样荒谬。

“米兔”运动背后的两性平权精神，根源还是来自基

扩大而言，女权主义认为社会的本质就是父权主义

于后现代主义的所谓第四波女权主义。根据女性主义学

对女性的压迫，所以男女关系是一种压迫者和被压迫者

者普鲁登丝·张伯伦（Prudence Chamberlain）的定义，

的敌对关系。男性因此是带有原罪的，其赎罪的方式是

第四波女权主义主要指大约在2012年伴随社交媒体兴

拱手让出手中的权力和资源，让女性（其实是女权主义

YIHE SHIJI Issue 38 • 41

怡和思维 运动的活动家）主导一切。《华盛顿邮报》2018年6月8 日刊登的一篇评论文章《为何我们不能恨男人？》，就毫 不掩饰地表明了这个权力意图。文章作者是位于波士顿 的私立东北大学（NEU）社会学教授瓦尔特斯（Suzanna Danuta Walters）。她在缺乏任何学理论证的情况下做结 论说，男人如果要女人停止恨他们，就要“不再担任领导 职务” “离开权力”。 当前关于两性平等的讨论，大多集中在如何于国会、 内阁、董事局、大学教职等政治、商业、学界的精英圈子 取得两性人数上的平等；可是对于如何让女性构成建筑 工人、矿工、军人、消防员等危险却没有太多权力的职业 队伍的半数，却显得并不那么热心。 这种病态的自我异化现象，很快地便伤害了“米兔” 运动的道德正当性。随着越来越多成功男人被揭发而倒 台， “相信女人” “相信受害者”等危险口号跟着出现，这 意味着任何对男人的性侵指控，舆论要自动相信作出指 控的女人。这一发展的荒谬以及对“米兔”运动的伤害， 在美国联邦法院新任大法官卡瓦诺的参议院听证会过 程展露无遗。

大法官听证会的争议 10月6日，美国参议院以50票赞成，48票反对，通过 了总统特朗普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的提名，让 他成为过去130多年来，参议院的提名确认表决中，票

卡瓦诺性侵。经过美国主流媒体如《纽约时报》和《华

数最接近的一次。这当然是同他在提名审议的最后一

尔街日报》等的查证，拉米雷斯的大学同学无一能佐证

刻，突然杀出个性侵指控的程咬金有关。

她关于卡瓦诺在大学时性侵的说法，并且还有同学透露，

指控他的是史丹福大学女心理学家福特（Christine

连拉米雷斯自己后来也不能肯定，性侵她的就是卡瓦诺。

Blasey Ford）。她在参议院听证会上，绘声绘影地形容

斯韦特尼克则指控卡瓦诺下药迷奸少女，还向参议院做

卡瓦诺如何在36年前的中学时代试图强奸她。可是由参

了宣誓书，但是记者同样找不到能佐证她指控的证人。

议院指定的资深性犯罪女检察官米歇尔，在盘问福特的

参议院最终以向国会作假证，将斯韦特尼克和她的律

供证时，却发现她一问三不知；案发年份、时间、地点等

师艾维纳提（Michael Avenatti）移交司法当局处置。

证词前后不一；而且连福特自己形容的终身闺蜜好友以

艾维纳提因代表艺名“暴风女丹尼尔斯”（Stormy

及所谓的现场证人，都否认福特的供词。米歇尔在写给

Daniels）的前成人电影女星克利福德，同美国总统特

参议院的报告中表示，她认为福特的证词，可信度还不

朗普的风流韵事的封口费疑案而出名，被美国左派势力

如一般性侵指控所出现的各执一词状况，而且连民事

视为英雄。反讽的是，在艾维纳提被参议院移交司法

案件所要求的最低证据标准都达不到，因此“任何理性

处置后，媒体又爆出他的女友指控他家暴。在代表斯韦

的检察官”都不会根据所提供的证据采取司法行动。

特尼克诬告卡瓦诺时主张“相信女性”“相信受害者”

继福特之后，还有两名女子拉米雷斯（Deborah Ramirez）和斯韦特尼克（Julie Swetnick）跳出来指控

4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的艾维纳提，这时只好狼狈地要求舆论坚守“无罪推定 原则”了。

任命的民主党参议员，全部落败；提名卡瓦诺的共和党 不但继续控制参议院，席次还有所增加。 此外，美国媒体11月报道，新近公布的三份民意调 查发现，公众对“米兔”的支持度下降。其中一份是英国 《经济学人》杂志所做。 《经济学人》2018年10月20日报 道，杂志在2017年11月初委托专人就“米兔”在美国做民 调，并在2018年9月底重复了民调，发现在这一年来，美 国人对于“米兔”受害者对男性的指控，开始出现“微小 但明显”的反对。 调查发现，认为20年前曾性骚扰女同事的男人应该 继续保留其职务的人，从28%增加到36%；认为抱怨自 己遭性骚扰的女性，是在制造麻烦多过解决问题的人， 从29%增加到31%；认为“米兔”诬告的危害更甚于性侵 受害者默默承受的人，从13%增加到18%。调查也意外 地发现，女性对“米兔”的态度逆转幅度要大于男性。就 如我在11月14日《联合早报》“字述一年”文章中所说： “一些妻子和母亲开始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所可能面 对的不公，而公开反对‘米兔’运动的异化。”

“米兔”走偏背后的意识形态 如果从其深层的意识形态探视， “米兔”的自我异化 几乎是必然的结局。支撑“米兔”运动的女性主义，本身 也因为基因不良而产生病变。这个源自彼得森所批判的 卡瓦诺事件可谓“米兔”运动的“狼来了”时刻，美

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因为陷入了“话语”的迷宫而否

国社会通过听证会上的现场直播，见识了极端左派势

定客观现象世界的真实性，结果是自我沉溺在自说自话

力为了反对特朗普，而利用“米兔”的道德正当性，不择

的陷阱里不能自拔。这种现象，在大学里的“性别学”

手段地阻击卡瓦诺任命的做法。紧随着卡瓦诺任命后的

“女性学”等科系最为严重，甚至已经蔓延到社会科学

国会中期选举，那些不顾事实，完全基于党派立场反对

乃至自然科学领域。

卡瓦诺的民主党参议员，几乎全部落选。共和党参议员

这种无视客观事实，甚至扭曲科学证据来符合自身意

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因而形容选举结果是“卡

识形态结论的学风，近日被三名学者联合揭发。他们利

瓦诺复仇记”。

用“性别学”“女性学”等惯用的术语和观念，捏造了多

“米兔”遭遇民意反扑 美国民众在全程电视直播的卡瓦诺听证会上，见证 了女权主义者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米兔”的道 德高度，来对卡瓦诺做人格谋杀。参议院以微差通过 卡瓦诺的大法官任命，避免了无辜者被冤屈，美国选民 则进一步替天行道，用选票为卡瓦诺主持正义。在11月 6日的国会中期选举，三名因为党派立场而反对卡瓦诺

篇论文投到这些学科的知名学刊，结果有好几篇被发表， 而且其中还有被评为杰出论文的佳作。他们因此证明，这 些所谓的“学科”根本没有科学性，无法分辨学术研究和 意识形态之间的不同，所以才能让这些使用大量意识形 态术语和观念的假论文过关发表。他们形容这些被意识 形态所控制的学科为“委屈学”（grievance studies），所 做的基本上就是把一切客观现象“问题化”，无中生有地 寻找“压迫”和“受害群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 还得另外撰文交代。 YIHE SHIJI Issue 38 • 43

怡和思维

这种学术歪风流风所及，也影响了社会大众层面，连 一些传统的女性主义者都因为跟不上变化，被视为不够

“米兔”从争取女权变成如今的遭受质疑，当然也 就不在话下了。

激进而遭到批判。比如当下最为受宠的“受害群体”是所 谓的“跨性别群体”和“流性人”，他们可以宣称自己“生

余波未了

错了身体”，所以明明是男儿身却自认为女性，而且还强

我在上一期的《英美世界的文化大革命》里指出，后

迫社会承认他们是女人。这种比赛哪个群体是“最值得

现代主义在英美学术界借尸还魂，经过几十年酝酿，终

同情的受害者”的游戏，已经导致了非常滑稽的的结果。

于结出恶果，形成一股钳制言论自由的歪风，情况犹如

加拿大女性主义作者墨菲（Meghan Murphy）在 今年11月15日发现自己的推特账号被封号了，理由是她 发表了“仇恨言论”。墨菲的言论罪行，在于她的两条推 文： “男人不是女人”“跨性别女人怎么会不是男人？男 人和跨性别女人的差别在哪里？”这直接触犯了“受害 者文化”目前最受宠的群体——“跨性别人”——的大 忌，于是在他们的抗议下，推特就用莫须有的罪名，把 墨菲的账号封掉。 这些质疑“跨性别人”的女权主义者，被自认为维护 受害者群体利益的极端左派的社会正义战士（SJW），蔑 称为“排跨性别的激进女权主义者”（Trans-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s，简称TERF）。在SJW的话语体系 里，TERF就相当于纳粹那么邪恶。女性主义者出于要保 护女性安全的理由，反对自称为跨性别女人的男人，要求 使用女性厕所和更衣室，反而被指控是在歧视跨性别群 体。在同性恋之都旧金山，女同性恋者因为拒绝这些跨性 别女人的男人求爱，也被指控为TERF而面对暴力骚扰。

网络图

4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在结论中我指出： “有理由相信， 结局应当是邪不胜正，但是在正义获得最终胜利前，英 语世界恐怕还有一场漫长而艰巨的斗争。”中共的文革 祸害全社会10年，遗毒至今犹在；而其结成恶果的过程， 如果根据史学泰斗余英时先生的“内在理路说”，则恐 怕还得追溯到百年前的五四运动的否定传统、全面西化 （如今被中国政府奉为官方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主义，也 是西方传来的学说）。 虽然不能完全类比，但参照中国文革从萌芽到结果 的过程，前后跨越百年历史，后现代主义在美国立足大 约在1970年代左右，开始在社会产生影响，也就不过是 近几年的事情。所以，要否极泰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 日。 “米兔”的“狼来了时刻”，只不过是这股时代潮流 的一个波浪而已。 作者是本地媒体人

国 家

约

里的民主观

╱ 文 : 许冀仁

契连•乔治的追踪与发现

11

月11日，是中国的所谓“光棍节”，

相互调侃的课题，终于画出了清晰的轮

一个在中国的民间与网络上流行的

廓。

节日。每年这一天，中国各网上商场都闹腾 着折扣和促销，掀起一波波冲销量榜首的

除非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事情该算尘 埃落定了。

激战。近年来，随着网购普遍化，更把节 日的气氛、抢购的兴奋，吹向了中国国外。 不过，2018年当天，新加坡人另有一 个关注的焦点。 2018年11月11日，新加坡长期执政的 人民行动党举行干部大会，选出新的中央 执行委员会。五名部长级前中委的引退， 凸显了新一届中委会作为国家大位第四代 接班准备梯队的色彩。几天后，该党宣布 新一届中委会的职务分配，聚焦点是：财 政部长王瑞杰出任该党第一助理秘书长。 至此，新加坡第四代国家领导人这个 延宕多时，甚至因此引发二三代总理隔空

回想契连风风火火的亮相 人民行动党干部大会举行两天后， 《联 合早报》社论迅速对此作出述评，希望新 选出的第四代领导团队“尽可能在党内反 映社会日益多元的观点和利益，并且站稳 代表中间多数的立场，避免边缘激进力量 撕裂社会”。社论带出“近来关于贫富差 距的辩论、男同性恋性行为的除罪与否等 争议”，并把“社会原有的宗教、种族和语 言等的原始断层”一并纳入，期待新领导 团队能“在取得内部共识之余，对外说服 国人在这些容易导致撕裂的课题上妥协共 存”，因为这“不但会左右行动党自身的前

YIHE SHIJI Issue 38 • 45

怡和思维 景，更会影响新加坡未来的国运”。 《联合早报》提意见秉承一贯 温文尔雅的特色，字斟句酌地遣词

样的），但他把话说成这样子（有

行模式，契连和通信与信息部高级

心人看在眼里，感受大半不会是一

政务部长捷尼尔·普都遮里（Janil

样的）：

Puthucheary，或译普杰立）一度

用字，但社论具体指出的各项社会

我希望第四代不只是装在崭新

分歧，无疑是长时间困扰着民间的

闪亮躯壳里的旧有运作系统，而是一

焦虑，或说是其部分反映。

个重要的升级版，把我们已经面对

社论对新一代领导人的期盼，

太久的瑕疵一一加以厘清。

以及社论提到的社会分歧，使人回

在下一代领导人换 届时，希望

想起如今人去了香港浸会大学教书

我们的领袖能展现对自身与表现具

的新加坡学者与公共知识分子契

有莫大信心，准备降低（讨论）市场

连·乔治（Cherian George）。今年

上各种理念的保护门槛，允许他们

10月26日，契连应邀参与政策研

（领导人）及他们的理念持续面对

究所成立三十周年研讨会，他的发

压力测试。

言，正是针对新加坡如何管理社会 分歧的讨论。

还有同样期待已久的，是希望 （迎来）可以激发深层多元文化热情

发生相当激烈的辩论，导致该场研 讨会主席必须介入叫停。 在政策研究所成立三十周年研 讨会结束的隔天，《海峡时报》图 文并茂地做了大篇幅报道，惟独缺 了主讲人之一契连·乔治的照片。新 加坡巡回大使许通美在脸书贴文， 对该报的处理表示不解与不满： 我想问《海峡时报》，研讨会第 一、二与四场的主讲人和主席都有 照片，第三场为什么没有？莫非刊登 捷尼尔·普都遮里和契连·乔治的照 片会触犯我们的国家利益？

引起回想，还有一个因素，事涉

的领导模式，而不只是停留在色彩缤

和《联合早报》同属一个集团的英

纷服饰和辛香菜色的表面，不只是吸

《海峡时报》在答复时淡淡说

文《海峡时报》（Straits Times）。

引游客的亮点，而更重要的是，要能

明， “由于版面有限”，他们无法刊

让新加坡人看到分歧是活力的来源，

登所有照片；不过，契连的照片在

不要老是把这视为脆弱。

该报相关报道的网络版上，是放上

契连的发言，也秉承他向来直 来直往的直球对决风格。譬如他对 新领导团队也有期盼（和社论是一

在研讨会上，围绕着如何管理 社会分歧和政府处理相关议题的现

网络图 46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去了的 。

管理社会分歧的三个方式 契连参与研讨会，发言主题是 讨论如何处理社会分歧（即存在争

所得税率，假如这有利于他们的孩子

把社 会分歧视为弱点的观点与举

拥有一个多一点社会正义、少一点贫

措，反证社会分歧其实构成了我们

穷的较文明的成长环境。

国家的强项。

议、意见不一的社会课题）。他从管

契连明显倾向于第三个处理社

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始终被这样

理分歧的目标出发，带着“我们想要

会分歧的方式，指出“这（其实已经）

灌输：不同的文化与观点是我们的弱

达成的是什么样的团结或共识”这

是一些社会的社会契约”。接着，他

点，是潜在的危险裂痕。

个问题，提出“要达成国家团结的

以略为显得无奈的口吻说， “要是它

目标，至少有三种不同的方式”，然

在新加坡似乎显得太不真实太理想

后分别加以列述：

化，好吧，这说明了我们已经好久不

第一个是把它当成社会秩序的问

曾有这类课题的公开讨论”。

题。这种方式，把团结主要视为安全

不料甫说完，马上见他话锋一

的要素。多元种族被认为是个缺憾，

转，把新加坡国家信约（National

在承认它是我们无法磨灭的宿命的

Pledge）拉来，为自己的立论“背

同时，我们至少要确保不会栽在这

书”。他说：

上头。至于政治上的分歧，则必须毫 不手软地予以弭平并强力促成共识。 当我们透过社会秩序的眼镜看分歧， 我们最终只好把它，连同其他安全问 题，都交由国家去处理。 第二个方式强调互惠原则。我们 要求我们的权利被尊重，出于同样的 理由，也承认其他人的权利，即便这 意味着我们的主张有时无法得到贯 彻。我们建立公平与透明的规则来 处理争议，尊重经由这个程序得出 来的结果。这个制度的法理基础，有 赖于每个人的平等参与。在这样的世 界观里，我们不总是能够实现自己的 主张，但无妨，至少我们总是能够享 有发言权。 第三个管理分歧的方式建基于公 民意识，在这个意识里，人们心目中 的好生活和好社会，涵盖了其他人的 福利，包括那些和自己有极大差异的 人。这个世界观充分体现出来的时刻 是，譬如，多数人的领袖与成员，发自 内心地挺身而出，捍卫受到攻击的少 数人的宗教信仰。公民意识的另一个 指标是，人们愿意支持较高的个人

脆弱，成为一个国家的意识形态， 把任何差异——种族、宗教，也包括 政治的差异，都视为某种可怕的，而 不是可赞美的东西。对差异的管理，于 是被框进了负面的形态：防止动乱。 这类想法，对巩固横向的，人与 人之间的相互信任没有好处。它使人 陷入充满焦虑与“零—和”对立的思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要把公民意

维——你的不同是伤害我利益的潜

识完全当成外来的理念。它其实差一

在威胁——这就是民粹主义者在到

点就进入了我们国家的信约。

处鼓吹与操作的。

去看看拉惹勒南的第一稿。它不

我们应该培养另外的心态：新加

是现在那样的说辞，说目标是“为实

坡整体的一致性，要大于我们差异部

现国家之幸福、繁荣与进步，共同努

分的总和，我们的不同不只是吸引旅

力”(to achieve happiness, prosperity

客的卖点，它也丰富了我们自己的生

and progress for our nation)。不是

活。分歧给出的净得利是， （让我们认

这样的，它说的是， “我们要互相扶

识到）公民意识不是某种慈善或利他

持，寻求幸福与进步”（we will seek

主义的表现，而是自身利益的启蒙。

happiness and progress by helping one

下列理念 — —互惠的权利，包

another）。实际上，我认为这是比李

容与公平的程序，对待非我们家人

光耀修改过的版本更有意义的声明，

与非同一族群的“陌生人”的公民责

更清晰地说出了国家对我们（公民）

任——是根本的民主价值。

的要求。 契连继续论述，民主的价值和理 强烈的公民意识结合互惠原则， 构成抵御分裂的最佳防卫。它强化我 们横向的纽带。它是全球仇恨贩子的 森林法则、强权就是公理这类思路

念，其实是新加坡国家信约的核心， 不是他“昨天偷偷带上新航SQ21班 机，从美国带回来的违禁品”。他是 这么说的：

的解毒剂。 （民主价值）这个理念，也是我

契连谈国家信约中的民主观

们国家信约的核心。当我们共和国的

契连从他认可的第三个处理社

建国元老们想让下一代把心思集中

会分歧的方式，结合他从国家信约

在建国，在分歧中实现团结时，他们

原稿中得出的公民意识理念，质疑

怎么做？他们制定了“建设公正平等

YIHE SHIJI Issue 38 • 47

怡和思维 的民主社会”的信约。民主，在他们

有人喜欢的民主是公民不要靠近

心目中不是个问题；民主是解决问

厨房，把做饭的事交给专业的厨师。

题的方案。

这种做法压缩了民主政府的概

不必说，执政党迄今仍然拥抱民

念，选举无法全面驱动民主在建国

主体制，合理的自由与公平的选举，

上的潜力，民主价值本是人民行动

给它以治理的合乎法理性。宪法关

党的理念，由语言大师拉惹勒南写进

于分权的重要理念，也得到维系。

信约，而修改信约的李光耀并没有予

不过，信约说的不只是我们新加 坡公民要保护和维系给了我们的民 主架构。不，它要求公民要建设一个

以剔除。

结语：契连·乔治其人 前面重点介绍了契连· 乔治在政策研究所成立三 十周年研讨会上发言的部 分要点。 结束前，对 该发言者 再做几笔简单介绍，以求 取本文涵盖“其人其言” 的完整：

网络图

契连·乔治（Cherian George），新加坡的传媒 学者与公共知识分子。经 常针对控制媒体的举措发

民主社会。这理应是我们大家都要 参与其中的，进行式的主动的进程。

声，是“妄议朝政”一号人物。 他曾任南洋理工大学教职，因

信约的精神是，当我们集体建设

终身聘约（tenure）两度被拒，2014

一个民主社会，当我们横向而不只

年转赴香港，现任教于香港浸会大

是直向思考时，我们学会互相承认，

学传媒学院。

无论存在什么差异，彼此都是平等 的公民；实际上，我们觉察到在彼此 的不同权利中有我们共同的权益。今 天我的群体维护你的群体的尊严，因 为我们知道，否则，明天我们都将成 为相互排斥的受害者。 这是我们缔结的信约，但在信约

本地作家、特约撰稿人

把 公 共 服 务 与 管 理

外 外 包 包 的

迷 思

写出来后的数十年间，信约的精神也 逐渐空洞模糊了。

╱ 文 : 王昌伟

48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外 包

记

得二十几年前刚上大学时，

盈的收入，那开拓周边业务就成为

象。我家楼下几步远的地方原有一

正值政府开始把一些公共

理所当然的选择，投入于核心业务

间储蓄银行分行，后来被认定不符

服务私营化，并打出“全民拥股”的

的资源也会相应减少，直接影响服

合经济效益而撤走。现在每当我看

口号，让国民拥有新电信的股票。当

务的素质。例如，有一阵子新邮政

见社区的老人家为了要到银行办手

时在上一门经济学的课，教授首先

的邮递服务经常引起国人的诟病。

续而必须搭车到附近的商场去，就

问一个问题：政府推行这一政策的

另外，本地的公共交通服务过去十

觉得银行的口号“neighbours first,

目的是什么？然后教授列出好几个

年来服务水平每况愈下更是众所

bankers second”相当具有讽刺

可能性，包括通过私营化增加效率

周知的事实，一直要等到政府强行

意味。

等等。在和学生经过一番讨论后，教

介入和投入大笔资金，情况才得以

授又通过各种数据推翻这些假设。

改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间接地

最后教授得出的结论是，让全民拥

把私人企业的运作成本转嫁给纳税

股，人民和政府就形成一命运共同

人，由全民买单。这背后的逻辑，怎

体，到了大选的时刻，人民在打算

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投反对票的时候，就会更为谨慎。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近日来 闹得沸沸扬扬的由所谓的社会企业 接管小贩中心的事件，严格来说虽 不能算是公共服务私营化的案例， 但基本理念是一样的，那就是政府

受公共服务私营化影响最大的

把原本应该直接管辖的对象外包，

当年 我 对 教 授的讲 解 一 知半

群体，经常都是那些最需要这些服

希冀放手以后，可以减轻自身的行

解，到今天也还是搞不清楚，但是

务，但又因为各种原因被私营化的

政和财务压力，同时寄望于接管的

私营化究竟带来什么好处，可说并

商业营运手段边缘化的人。举个例

机构履行社会责任。殊不知这些机

没有亲身体验到，反而是观察到一

子，建国初期，政府为了筹集足够

构表面上属于非营利组织，但在自

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现象。比如当新

的资金进行国家建设，把殖民地时

负盈亏的压力之下，自然也会采取

邮政私营化后，有一年过年前要到

期的邮政储蓄银行打造为“人民的

开源节流的营运方式，这是人之常

柜台买邮票寄信，但柜台人员却一

银行”，并在各组屋区开设大大小

情，但却苦了签下合同的小贩，最

再问我要不要买罐头鲍鱼。

小的分行，为人民带来很大的便利。

后还是得由政府介入，包括为小贩

可是在1990年代末从法定机构“变

所需付给“社会企业”的洗碗和清

身”为发展银行的一个部分以后，在

洁费用提供津贴，最后的结果，又

以营利为导向的经营策略之下，原

是全民买单。

我当时还很纳闷，后来也渐渐 明白了。政府让公共服务私营化是 否含有政治目的，难以断言，但其 策略，似乎可用“又要马儿好，又要 马儿不吃草”来形容。政府期望为 国人提供高素质的公共服务，却又 不愿意投入太多的公共资源，于是 就想出了私营化这个方法。 只是，当政府把公共服务私营 化，负责提供这些服务的机构就必 须自负盈亏。在这样的运作模式下， 机构的主事者自然不会满足于收支 平衡，而是会去追求利益最大化， 而当机构的核心业务无法带来最丰

来遍布邻里的分行一间间被撤走， 给需要银行服务的居民，尤其是乐 龄人士造成很大的不便。

很多人都说新加坡政府凡事管 得太多。在我看来，政府很多时候 却是该管的时候撒手不管。也许这

在商言商，银行的商业决定并

种做法能让政府每年在财政盈余

没有错，但邮政储蓄银行不是一般

方面交出漂亮的成绩单，但真正需

的银行，它承载着国家对人民的承

要政府贴心照顾的人群却被这种

诺，也包括普通老百姓对政府的信

“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

任。作为法定机构，银行可以不必

的政治思维扫入政策的盲点，彻底

完全从赚钱的角度考虑是否应该

被边缘化。

提供某项服务，私营化以后，股东

作者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教授

而非老百姓才是银行真正服务的对

YIHE SHIJI Issue 38 • 49

怡和思维

当公共服务不能不顾

“门面 ” ╱ 文 : 黄伟曼

公共治理改革是否过度注重 “面子工程” 地铁公司MRT新总裁梁建鸿上任后卖 掉了汽车，搬到靠近地铁站的新家，以天 天搭地铁上班。在最近一次与媒体的访问 中，他也透露自己如何每天到各站视察， 而且每个星期有两三个晚上去到轨道上， 与值大夜班的工程人员互动。

瘫痪事故而长时期陷入舆情危机，形象 受到重创，短时间要让大家对它重拾信 心，并不容易。 不过，尽管梁建鸿上任三个月后的种 种举措似乎起了正面效应，一个领袖要做 到让人信服竟得有弃车搬家等大动作，却 也让人感到不舒服。宏观来看，这是否也

也因为有了接触前线的经验，梁建

折射出人民对公共服务领袖过高的心理

鸿一句“SMRT没有根深蒂固的文化问

预期，以致公共治理改革有时候过度着

题”，显得更具公信力，一定程度上推翻该

重“面子工程”，忽略了本质改善，甚至是

地铁公司前总裁郭木财较早前对公司内部

更深层的问题？

问题的评断。梁建鸿后来再补一句“没有 差劲的士兵，只有差劲的领袖”，更成功 为自己树立鲜明的领导形象。至少原来一 谈到SMRT尽只有批评的网民，这次立场 软化，其中有人觉得总裁这样为员工撑腰 才叫有担当，网上的评论普遍是积极的。 在塑造政府与企业形象方面，舆论既 可发挥作用，为形象的升腾注入力量，也 能瞬间摧毁一个单位或一家公司过去所

5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建立的声誉。例如，SMRT因一系列地铁

对于梁建鸿必须“以身作则”以换取 民众信任，《海峡时报》前副总编辑默乐 （Bertha Henson）之前就发表精辟的看 法，认为政策制定者现在普遍被视为高高 在上的精英，与一般百姓之间的隔阂越来 越大，导致公共舆论逐渐失去重心。 “你不住在政府组屋、你不搭巴士、 你赚 这么多钱 ，怎么会了解我们的问 题……”，默乐认为，坊间这样的言论没有

建设性，最直接的结果不是推动领袖

如提供智能餐具回收系统或设立中央洗碗区，但在实施

解决问题，而只是促使领袖为了安抚“

上却少了现实考量。一些人开始批评，要求社会企业以

一些不可理喻的人”而矫枉过正，最后

非牟利的形式接手公共服务，根本是一厢情愿，结果是

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让别人觉得他

侵蚀小贩的利益，也没有满足顾客的需求。

也能“接地气”、 “和人民是一样的”。

新保集团网袭听证会上，令人讶异的则是集团员工在

当然，公共服务领袖勤跑前线，并

发现问题后所采取的逃避姿态，以及个人责任的推卸，

且透过直接的体验认识服务受众的

而这一定程度上揭露的是整个组织控制链条的缺失。

需求，是有它的价值的。公务员首长

这起事件也带出另一层问题，即当发现新保集团或类似

叶成昌最近在公共服务领导晚宴上就

机构出现制度缺陷或领导问题时，政府应如何做出即时

透露，公共服务署在为领袖试行浸濡

应对，毕竟医疗保健等服务属关键的公共服务，相关服

计划，让领袖走到前线服务，与民众

务供给有疏漏时，也必须有妥善的问责。

有更直接的接触，收集反馈；另一边 厢，为了让公共服务奖学金得主的背

公共领域固有的核心职能

景与能力更多元，公共服务委员会主

这些问题对公务员体系带来什么冲击？研究美国公

席李子扬也在同一场合上指出，他希

共事务的专家唐纳德·凯特尔（Donald Kettl）过去二三

望引进数码游戏为测试工具，衡量求

十年来就一直提醒说，过度的外包将会扭曲整个公共

职者多方面的能力和特质。这些新措

服务制度，意味着公务员如今负责的，其实是管理体系

施针对的相信都是公民逐渐多元化的

以外的服务供给者，而非计划或政策本身；整个公务员

公共服务需求。

“走在前线”也必须延伸为“前线思维” 然而，所谓的“走到前线”却也必须延伸为一种真正 的“前线思维”，才有具体效应。最近参与了“新加坡规 划之父”刘太格专访的视频拍摄，专访中印象最深刻的 是这位建屋发展局的“老局长”对政府工作过度外包的 批评。刘太格指出，有了政府外包，现在公务员实践操 作经验大大减少，与第一代公共服务领袖很能体恤民 情，对政策的贯彻有透彻的了解相比，新一代公务员给 人的观感更多是不解民情。 各行各业流行外包，客观来看，公共服务外包可以 增添竞争元素，确保服务更“物超所值”，属于新公共管 理的范畴，但近来不论是社会企业小贩中心在坊间所引 起的争议，或是新保集团网袭事件听证会上所揭露的问 题，都指向“外包思维”对政府与公共服务单位的负面影 响，以及“前线思维”的流失。 以小贩中心来说，国家环境局在2015年推出外包计

体系变得零散化，与人民之间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阻碍。 近来推动公共服务创新成趋势，世界各地有越来越 多政府部门在借用产业创新孵化的模式，对公共服务领 域施以革新。像孵化器（incubators）、加速器（accelerators）或创新实验室（innovation labs）等原本应用于产 业界的单位，悄然进入全球各地的政府部门，以优化公共 服务，而新加坡也不例外。不过，这么做是否真有助于公 共领域创新，或只是充门面，却还有待观察。 最近墨尔本大学政策研究室针对澳大利亚与新西兰 26个类似创新实验室的单位展开调查，就意外发现一 些实验室在设计新政策时，尽管使用了各种新颖的分析 或科技工具，却从未与公众或相关利益者接触和沟通。 报告指出，这项发现让研究者感到惊讶，毕竟这些单位 对外主张的便是要提升用户体验，以加强政策效应等。 因此，在推动公共服务创新之余，我们更应该进一 步思考公共领域固有的核心职能。公共服务市场化有利 有弊，但它始终只能是机制的市场化，不应该是公共服 务责任的“外包”。

划，由“非营利”社会企业公司打理小贩中心，发出的信 号是具误导性的，甚至让人觉得责任有所转移。当然，在

作者为媒体人士

新计划下，社企小贩中心推出的新措施出发点都是好的，

YIHE SHIJI Issue 38 • 51

怡和时评

东南亚的民主政治

去年10月翁山苏姬呼吁各派系团结合作，右2为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 （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 文 : 梁东屏

东

南亚十国当中，绝大多数都实施或

盛的国家”。 其实，柬埔寨的这次大选是

者号称实施民主政治，然而在实

自1993年联合国为柬埔寨组织第一次民

际的操作上，由于个别政治人物或集团的

主选举以来，最不公平、最不自由的一次

野心以及排压异己，许多国家的民主已经

大选。主要的原因就是，柬国最高法院于

徒具虚名，甚至是假民主之名而行独裁之

2017年十一月下令解散反对党“救国党”

实，最明显的例子就是2018年七月才举行

，该党创党主席山岚西早在两年前就被迫

大选的柬埔寨。

流亡海外，解散前的党主席金梭卡则被控 叛国下狱，党内高层人士包括副主席莫淑

制造“多党选举”假象的柬埔寨

5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华也都担心被捕而纷纷外逃，不敢回国。

柬埔寨系于七月二十九日举行第六次

“救国党”是柬国最有实力挑战“柬民党”

全国大选，执政的“柬埔寨人民党（柬民

的反对党，在2013年的上次大选中， “救

党）”在大选中大获全胜，囊括全国所有议

国党” 的得票超过百分之四十四，六百六

席（一百二十五席）。柬民党发言人面对这

十万合格选民中， 有三百万投票给“救国

种匪夷所思的选举结果，居然也能脸不红

党”， “柬民党”只赢得一百二十三席中的

气不喘地侃侃而言， “这个结果清楚表明

六十八席，身兼“柬民党”主席的总理洪森

柬埔寨人民信任‘柬民党’的领导，相信唯

差一点被拉下马。 此次，一再扬言要再执

有‘柬民党’能带领柬埔寨成为一个繁荣昌

政十年的洪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救

国党”采取斩草除根式扫荡，除去了主要的障碍。 为了 让这次选举披上至少看起来“民主”的外衣，柬埔寨国 家选举委员会发言人丁姆·苏凡纳侬也在选前的记者发 布会中宣布，此次共有二十个政党参加角逐。但明眼人 都知道，这二十个政党中绝大多数都是制造“多党选举” 假象的“陪榜”性质，柬国人民也为这些政党取了“萤火 虫”的谑称，意指它们是为洪森点灯照路，而且只出现短 暂时间。 美国方面一如既往指称柬埔寨大选“既不自由 也不公平”，并恫言扩大对柬制裁，欧盟也指柬大选“缺 乏公信力”。美国白宫发言人桑德斯发布声明指称，柬埔 寨此次大选“既不自由也不公平，无法反映柬埔寨人民 的心声，这个有缺陷的选举把主要反对党排除在外，对 受柬埔寨宪法保护的民主体制来说是一大挫折”。 “人权 观察”组织的菲尔·罗伯森则指出， “现实的情况就是‘ 救国党’被迫解散，这个事件使得本次大选不算是一个 真正的选举，既不自由也不公平”。

“洪森王朝”已经正式成形 除了这次的选举之外，更值得注意的可能是，柬埔寨 的“洪森王朝”已经正式成形。洪森的长子洪马内已于六 月三十日升任代三军参谋长和陆军司令，这是洪森家族 成员担任重要职务的又一例子，显示洪森进一步扩张及 紧握大权。 今年四十岁的洪马内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 他还将继续担任国防部反恐部门负责人和洪森私人卫队 副指挥官。 铁腕执政三十三年的洪森被指培育三名儿子 接掌高位，以图建立政治王朝。他的三十七岁次子洪马奈 目前是掌管整个国家安全命脉的国防部情报总局局长， 他的三十六岁三子洪马尼则是执政人民党青年运动的领 导人。今年一月间，洪森也任命女婿为副国家警察首长。 洪森于一九八五年初次登上总理宝座，当时年仅三十二 岁，创下全球最年轻总理纪录，现在则已创下东南亚国 家领袖在位最长的记录。如果他真能执政到九十岁，那 就是到二零四三年，应该会再创下执政最久、年龄最老 总理的记录。 洪森的这个野心，看起来似乎有点遥不 可及。但从另个角度来说，距今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年。 个子矮小的洪森，称得上是近代历史上不世出的枭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等高手。 洪森之所以可以掌权 这么久，绝非像国际人权组织所称，完全靠着“暴力”、 “压制”、 “贪腐”……。事实上，洪森是一位极为狡猾， 能够审时度势，根据自己力量强弱而调整作为，却绝不放

弃竞逐权力的政治人物。 曾经为洪森作传记的席巴斯 丁·史特兰乔（Sebastian Strangio）就说， “洪森是亚 洲所仅见最聪明的政治人物”。 洪森早年是“红高棉” 一员，但是遭到排挤时逃到越南，后来又藉着越南入侵 回到柬埔寨，然后在越南扶植的政府内扶摇直上，都是 他政治手段该圆滑时圆滑，该凶狠时凶狠的好例子。 澳 大利亚柬埔寨问题专家钱德勒也形容洪森是一个“斗志 旺盛、很有谋略的人”。 洪森是否想过打破马哈地所创 下的记录，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如果真能执政到九十三 岁，那就是到二零四六年，也就是从现在起算再赢得至 少四次大选。以洪森的手段而言，再赢得四次大选的难 度不高，关键只在于他是否能活得那么长久。

泰国史上执政最久的军政府 泰国方面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泰国陆军于 2014年五月二十四日发动政变之后，至今军政府执政已 经超过四年，这是泰国政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现象。在 过去，每次军事政变后，大约都在一年之后重新举办大 选，还政于民。 只不过2006年九月遭政变推翻，至今仍 然流亡在外的泰国前总理塔信拥有太强的政治实力，每 次都能以遥控或者藉其他政党“还魂”的方式再次赢回 政权，使得反对他的阵营疲于奔命，十二年以来，必须 多次以“司法政变”或军事政变的方式来拉倒他所扶植 出来的民选政府。 现任总理巴育所领导的政府，显然 记取了过去的教训，不敢轻易再举行大选，而是在长达 四年的时间中，通过制订新宪法、修改选举法，制造各 种有利于自己且不利于塔信阵营的选举条件，唯一的目 的就是要防止塔信再度“复辟”。 时至今日，一方面可 能是因为军政府认为一切准备工作已经成熟，另一方面 军政府执政四年多以来，除了社会状况较为稳定之外， 其他方面其实乏善可陈，泰国百姓已经开始呈现不耐的 状态。看起来，举行大选之事已经无法再继续延宕下 去。 泰国军政府目前所放出来的讯息是明年二月二十 四日前后举行大选，虽然没有人能真正肯定军政府一定 会予以实现，但所有的应对都早已开始在暗中进行，譬 如巴育的盟友也都纷纷组成新的政党，准备为他的续任 总理来“抬轿”。 巴育至今尚未对自己是否参选松口，但 他的种种作为已经很清楚表明他绝不会放手。而且泰国 新宪法以及修订过的选举法，甚至都已经为他铺好就算 是不正式参选，都可以再度出任总理之路。

YIHE SHIJI Issue 38 • 53

怡和时评 塔信家族力拼军方的戏码并未终结 面对着这种情况，塔信阵营也未闲着，最新的动作 就是由塔信与同样流亡海外的幼妹英乐的亲戚与盟友成 立了新政党——泰爱国党（Thai Raksa Chart），以塔信 的侄儿侄女、亲信以及其政治盟友的下一代为骨干。 塔 信在2011年推出毫无政治经验、历练的英乐赢得大选， 并出任泰国首位女总理，结果在2014年四月遭“司法政 变”判下台，泰国军方继则在五月发动军事政变，彻底 扫除英乐政府，并于随后再以大米典押案继续追杀，迫 使英乐于去年选择出亡，也创下泰国有两位前总理同时 流亡在外的记录。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泰爱国党” 不但是目前塔信阵营“为泰党”的姊妹党，更是防止军 政府在下次大选前出“奥步”的重要“备胎”。这是因为 摆明为军政府服务的泰国选举委员会不久前已经下令 调查塔信是否在幕后操纵“为泰党”，虽然“为泰党”方 面矢口否认，但根据过去的经验，军政府用这个做口实 在选前突然解散“为泰党”的可能性甚高。果真如此的 话， “泰爱国党”就可以立刻披挂上阵。 事实上，塔信 阵营自2006年以来，已经有“泰爱泰党”及“人民力量 党”两个合法政党被法院判决解散。 另外， “泰爱国党” 能发生的作用还不仅止于此。因为泰国军政府修改选举 法之后，特别是有关比例代表制的方面出现很大变化，简 单地说，个别政党在大选中已经胜选的票数不再计入， 这就使得大党在取得比例代表名额时处于劣势，反而是 小党较占便宜，这也是为什么巴育阵营前一阵子纷纷成 立新党的原因，目的就在于抢比例代表议席，不让“为 泰党”复制过去的“压倒性胜利”。同样的道理，对“为 泰党”来说， “泰爱国党”也可以在现今的选举制度设计 下，发挥“保驾护航”的功能，甚至可以粉碎巴育连任之 梦。 泰国政治学家尤他蓬就告诉“路透社”， “这个新 政党是‘为泰党’的一个政治战略，他们希望能够藉此在 新的选举制下赢得更多议席”。对于“泰爱国党”是否会 在必须组织联合政府时立即与“为泰党”结盟， “泰爱国 党”成员、英乐的侄女查伊卡没直接表态，只说 ， “ 我们 会与任何支持民主的人站在同一阵线上”。 看起来，塔 信家族力拼泰国政治菁英的戏码不但没有终结的迹象， 还正要开始火热上演呢。

新任陆军总司令准备随时发动政变 更值得注意的是，月前甫走马上任的新任泰国陆军 总司令阿披拉·孔颂蓬上将（Apirat Kongsompong）在 接受媒体提问时指出，军方的一举一动备受注目，因此 会尽力保持中立， “我们要谨慎行事……我们不可被政 治利用”，但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如果政治不似以 往那样出现冲突，那我们（军方）就没有必要干预”。 阿披拉这个说法的潜台词显然是，明年大选还政于民 之后，如果出现政治冲突，军方不排除会再度采取军事 干预行动。 这个说法出自于过去十二年以来，已经发 动两次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的泰国陆军首长口中，当 然让人不寒而栗。 泰国军方对政治的干预由来已久， 自从1932年发生军事政变废除君主专制政体，建立君主 立宪制以来，已发生二十次军事政变。2006年九月，当时 担任总理的塔信前往美国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陆军总 司令颂提就在国内发动政变将他推翻。2014年五月，陆 军总司令巴育·詹欧恰（Prayut Chan-o-cha）也发动政 变推翻塔信之妹英乐的民选政府，巴育随后出任总理至 今。 阿披拉本来就是巴育的坚定支持者。巴育当年发动

5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缅甸军方幕后掌权，翁山苏姬只能示弱 至于泰国的邻国缅甸，虽然自2016年起，已经由 翁山苏姬所领导的如假包换的文人政府执政，但实际 上，却是由隐性的军政府在幕后执政。这是因为缅甸军 政府在2008年制订的新宪法，完全是为军方量身打造 的。 举例来说，宪法规定最重要的国防部、内政部、 边境事务部的部长由军方出任，最高权力单位“国家安 全委员会”内军方占有多数，军方也在国会中占有可以 否决任何议案的百分之二十五保障席次。尤有甚者，宪 法中还有“在特殊情况下，军方可以接管国家政权”的 “合法政变”条款。 也正是在这种设计之下，缅甸的文 人政府对军方所有的举动都无任何置喙的余地。最显著 的例子就是去年八月所发生的罗兴亚人大逃亡事件。当 时是一个其实并无任何强大武装力量、自称为“若开邦 罗兴亚拯救军”的组织发动攻击，突袭了三十多个警察 哨站，缅甸国防军随即展开反击，但所采取行动之规模、 方法以及持续时间之久，都远远超过扫除一小撮“恐怖 分子”之所需，最后导致高达七十二万余罗兴亚人越界 现任泰国总理巴育去年8月宣布解禁政党活动（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政变时，阿披拉就是戍守曼谷市的第一师指挥官。2010 年时， “红衫军”示威者占领了位在巴吞他尼府的泰国通 讯公司卫星站，后来就是阿披拉率队进行突袭夺回。阿 披拉在担任助理陆军总司令期间也同时带领“全国和 平秩序委员会”辖下的特别行动组，直接听命于委员会 主席巴育。 “全国和平秩序委员会”是巴育发动政变 后成立，这个委员会并未像过往政变制订新宪法之后 就解散，而是一直持续存在，成了实质的军政府。更让人 忧心忡忡的是，阿披拉本人对政变这码事是有“家学渊 源”的。阿披拉的父亲是曾经在1991年发动政变从查提 猜·崇哈凡（Chatichai Choonhavan）手中夺取政权的已 故军方强人颂通·孔颂蓬（Sunthorn Kongsompong）。 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阿披拉心中有“发动政变”就可解 决问题的心理状态，就不令人讶异了。 阿披拉前述言论 出炉后，当然引起反对党的强烈反应。《曼谷邮报》就 引述为泰党成员瓦塔纳的话指称，阿披拉其实是一个 “威权主义者”，凭借自己的地位，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 法律之上。另一名为泰党成员查都隆也认为阿披拉的言 论将给泰国的经济和政局带来破坏，不只会削弱国际社

逃入邻国孟加拉，大多数被收容在边界的考克斯巴札难 民营。 一年多以来，国际社会给予翁山苏姬十分强大的 压力，希望她能出面谴责缅甸军方，但她就是不为所动， 甚至于在许多国际组织纷纷收回先前颁发给她的各种奖 项，她都不置一词。 原因很简单，翁山苏姬虽然贵为缅 甸最高领导人，但她却没有实力与军方对撞。因为她太 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节制军方的能力，对撞之后只会落得 遍体鳞伤的下场，更糟的是，还有可能再次倒退回军政 府统治。 翁山苏姬办公室发言人佐泰就表示， “我们需 要内部稳定来改进国家经济。国际制裁将直接影响人 们出行和商业投资，还有很多不良后果……这个国家的 建设单凭政府无法完成，军队必须参与，这是非常清楚 的”。佐泰的说法其实就是翁山苏姬的态度，也是缅甸 的现实。亦即根据2008年宪法所赋予军方的权力，缅 甸实质上有两个政府，一是翁山苏姬领导的文人政府， 另一个就是军方，而且至少在目前，后者的力量还大过 前者。翁山苏姬如果有心改革缅甸，在当前的情况下，也 只能示弱，因为军方一旦决定翻脸，他们随时可以夺权。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曾任中国时报驻纽约新闻中心主任， 后为该报驻东南亚特派员多年。

会对泰国民主的信心，更会影响泰国的未来。

YIHE SHIJI Issue 38 • 55

怡和时评

转

╱ 文 : 胡逸山

峰 回 路

国阵基本盘本来占选民一半以上

5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马来西亚 政局变天前后

其实国阵在过去几届大选里的成绩，

过去这一年可谓是马来西亚风云变幻

已然清楚显示，彼等的选举基本盘主要还

的一年。马国政坛在5月9日的大选赫然

是在占了马国选区总数一半以上、社会风

“变天”，自建国以来执政联邦政府半个

貌相对保守的乡间选区，以及城市里以中

多世纪的国阵，在一夜之间失去政权，改

下层选民为多的选区。这些选区的选民以

由才被组建不久的希盟上台执政，令马国

马来裔居多，所以国阵的整体成绩主要还

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国阵

是端看自称代表马来裔基本利益的巫统

的迅速倒台，以及随之而来的四崩五裂，的

的表现如何。国阵要赢下该场大选，即至

确令人大跌眼镜。在这次大选以前，马国前

少必须稳住这些几乎可谓是堡垒区的选

首相纳吉可是信心满满地领军进入选战。

民的投票意愿。而当时巫统高层（主要是

这是因为国阵，特别是其主干成员党巫统，

纳吉与其团队）的选举策略的其中一个主

当时掌握着彼等认为几乎必胜的一套分为

要环节即为大事发放无论是巫统居于执

两大相辅相成环节的选举策略。

政优势所得以“理直气壮”动用来自政府

会主义并重，演变成当下的要致力推动在马国建立一个 如伊朗或阿富汗塔利班般的神权化政府与社会。伊斯兰 党多年来原与巫统主要是站在政治上的对立面的。这主 要是因为在马国宪法规定马来裔皆必须是当然穆斯林的 社会文化现实下，巫、伊两党所要争取支持的选民群体， 在很大程度上是重叠的。伊斯兰党曾在过去十几年里选 择减缓自身的强烈宗教色彩来与相对崇尚世俗主义的其 他两个主要反对党民主行动党以及人民公正党合作组成 民联，并成功在2008与2013年的大选里共同赢取不俗的 成绩，成功打破国阵长期以来在国会里所占有的三分之 二可任意修宪的多数议席优势。 然而，自2013年大选过后，伊斯兰党里的保守元老 派与激进少壮派联手起来，一齐把当年主导与其他反对 党合作的、宗教观念相对中庸温和的中生专业派排挤出 党（后者过后自组现已是希盟成员党之一的诚信党），重 新强调彼等的神权化政治议程。这一来巫统就觉得有机 可乘，用上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法来“招徕”伊斯兰党，以 至少离间后者与民联其他两党的合作关系。从伊斯兰党 的政治出发点来看，彼等也在很大程度上欣然接受巫统 的招徕，因为巫统到底是当时的主要执政党，而且起码 理论上也是应该大力拓展马国马来裔皆必须信仰的伊斯 网络图

兰教的；巫统如能从施政层面上对于伊斯兰党要大力推

公家的，抑或是通过挪用现已恶名昭彰的一个大马发展

动把马国社会、文化、法制等越来越宗教化的议程大放

公司的资金的各种“资源”，从各种民生上的津贴、修建

绿灯的话，那么伊斯兰党做起事来当然更为事半功倍。

忽略多年的基础设施、制造可有可无的工作岗位，以至

如这几年来巫、伊两党携手在马国国会里多次企图推动

直接派发现金不等，以尽量满足上述两个经济与民生相

有关扩大宗教法庭权限的立法，即为一例。对于近年来

对落后的选民群体的各种诉求，以便致使彼等要不心生

的伊斯兰党当权派来说，得以把彼等的宗教化议程更为

对巫统（或国阵整体）的感激、要不产生严重的生活上全

推前，至少是与赢得选战一般重要的，甚至更为重要。

方位的对巫统（与国阵整体）政府的依赖性，从而几乎必 须把选票投给国阵。至于其他近郊或城市里中上层的选 民，国阵当时不能说已放弃争取彼等的支持，但也心里 有数彼等是更为倾向于支持希盟的。

509伊斯兰党意外分散了巫统的票 而巫统方面要招徕伊斯兰党的主要目的就更为技 术性了。事关近年来的选战经验显示，巫统一般在马来 裔选民里享有大约四十至五十巴仙的铁票支持率，而所

巫统与伊斯兰党的默契

有的反对党加起来则享有大约五十至六十巴仙的支持

国阵（特别是巫统）当时选举策略的另一相关的重

率。巫统的如意算盘是在以马来裔选民为大多数的选区

要环节，即为假如上述的“资源”派发仍然未能赢取被

里，自身通过以上的“资源”派发得以保住传统铁票外，

对准的那些特定选民群体里的大多数，那么巫统即会

如伊斯兰党也派出候选人参选，则反对党的选票就会被

搬出其“杀手锏”，那就是其与伊斯兰党的若隐若现的

分散，那在马国的“票多者赢”的选举原则下，巫统就得

政治结盟。伊斯兰党是马国的一个主要反对党，其意识

以渔人得利而胜出。如此一来，一些巫统党要甚至认为

形态已然从其半个多世纪前创党初期的宗教理念与社

在这“资源加宗教”的选举策略下，国阵即便要夺回在

YIHE SHIJI Issue 38 • 57

怡和时评 国会里的三分之二多数议席，也还是有可能的。而且也

留下一条“话尾”，如什么“端看人民的意愿”等，再加上

不只巫统高层感到如此胜券在握，即便一些知名的国际

又故意提拔安华的公正党内业已自成一派的阿兹敏为位

媒体，在看穿巫统的这套“双管齐下”、哪怕是对马国整

高权重、掌管政联公司的经济事务部长，更令人揣测此传

体社稷运作极为负面的选举策略下，也预测国阵得以再

承计划是否真会执行。

一次的“偷下”这次大选的胜利。

无论如何，马哈迪与安华的派系近日来看来都在

而509的选举结果，如纯从马来裔的选票分布来看，

“招兵买马”，尤其是巫统所剩下的近五十名国会议员

是既在各界预料之内而又在预料之外的。预料之内的是，

们更成为重点争取对象，因为假如马、安真个再次政治

根据各种形式的选票分析，巫统与伊斯兰党加起来共获

摊牌的话，那么双方各能掌握多少位议员的支持就极

得马来裔选票的至少七十巴仙（有者更算成是大约七十

为重要了。目前看起来安华是想把巫统的议员整体或大

五巴仙），而希盟各党加起来只获得不超过三十巴仙（甚

部分一齐招揽过来，而自身土著团结党的议员相对少的

至只有大约二十五巴仙）。然而，出乎预料之外的，则是

马哈迪，则比较喜欢以逐个击破的方式来“挑选”他心

伊斯兰党所分散的，可不只是希盟的选票，竟也包括大

仪的巫统议员“过档”，如前贸工部长慕斯达法即为一

约十巴仙的巫统选票。就这不大不小的一块选票流失，

例，以免被这些刚过档的议员们反吞并他的党。

再加上非土著选民几乎一面倒地把票投给希盟（有者估 算为大约九十五巴仙），令到巫统在509里丧失了二十多 个议席，而国阵也因此失去了政权。

未来局势还会继续峰回路转 而由以前就曾当过多年首相的马哈迪医生所领导的 希盟新政府上台后，其各项人事委任也的确令人耳目一 新，如委任第一位女性为副首相（公正党主席安华的夫 人旺阿兹莎）、华裔的林冠英为财政部长、印度裔的汤 马斯为总检察长、沙巴卡达山裔的马兰俊为首席大法官 等。另外，诸如废除纳吉政府所推出的不受欢迎的消费 税、大力彻查与一马公司有关的各项丑闻并提控包括纳 吉夫妇、巫统现任主席扎希德等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措 施，也颇引来好评。然而，在政治上，希盟新政府也还是 面对至少两项巨大的挑战。其一据说马哈迪根据希盟 选前的政治协议应该在两年后传位给安华，但他与安华 之间看来仍然存在的心结。安华原为马哈迪在第一任首 相期间一手大力提拔的政治后备，然而后来在马哈迪感 受到安华迫切要取代他的压力下，毅然把已为副首相的 安华拉下马来，并把后者下狱。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看 来即便是已然再次成为政治盟友后仍然未能完全冰释。 安华自被特赦出狱后的多项所作所为，看来都像是要为 他的“当然”接班人的地位造势，以便再次制造压力来让 马哈迪“依约”让出相位予他。而另一边厢，马哈迪每当 被问起有关相位继承问题时，也常顾左右而言他，或总是

5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而希盟政府的另一项重大政治挑战也的确来自不但 不后悔之前与伊斯兰党眉来眼去，反而变本加厉要更为 与后者精诚团结的巫统，甚至有朝一日合二为一。这样 一来，才获得大约四分之一马来裔选民支持的希盟就需 要大为担心了。因为如果希盟在此间的支持率更为流失 的话，那下一届大选的结果就可能翻盘了。此所以希盟 政府原先声称会寻求国会通过《消除一切形式的种族 歧视的国际公约》，但后来受到深恐此举会破坏彼等的 优惠特权的一些土著积极份子的大声反对下，却又改变 主意。到底，政权的长久延续，也还是所有政党与政客 的首要考量。而马国的政治运作，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 里，也还是会继续峰回路转的。 作者为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SIIA）的高级研究学者

协调

去年10月25日安倍晋三总理访问北京时与李克强总理一同出席 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绨交40年纪念会（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化竞争为

中日关系耳目一新

╱ 文 : 黄彬华

近

期的中日关系，紧随着两国首脑

两国关系虚虚实实

外交的恢复，不仅有了明显解冻

过去，中日关系长期紧张，这跟日本

的迹象，还展现出一些具体化趋势，特别

首相安倍第二次上台执政后，对华一直采

是“化竞争为协调”的共识，让人有了耳目

取强硬政策不无关系。后来，安倍对华改

一新的感觉。

施一手硬，一手软的“两面下注”手法，

“化竞争为协调”原本是日本首相安

中日关系才跟着略有松动。但双方还是在

倍晋三的诉求，他2018年10月成功访华

不停较劲，明的暗的，基本上依然处于拉

时，在北京公开发出的呼吁。如今能够将

锯状态，因而出现过去近两年的忽冷忽热

口号化为具体事项，无论如何是关系改善

现象。

的证明，如果成功也就将是一种新的具体

直到，太平洋彼岸的美国出现了一个

的合作方式。目前，它或许还是前途未卜，

非典总统，一方面跟安倍称兄道弟，另一

困难重重，却值得近邻国家的关注。

YIHE SHIJI Issue 38 • 59

怡和时评 方面又对盟友的日本随时准备霸凌，使安倍深刻感受

动空间，其中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开创了“一带一路”

到两头不到岸的困惑和危机，因而产生了必须自立的念

的新经济圈。开始，它仅是几条交通要道，接着成了一

头。从此，安倍一方面调整了对华政策，另方面却期待

个个新经济圈，后来更成了发展中国家的集体展望，已

特朗普会回心转意，甚至期望盟主最终会提升其地位。

发达国家的新成长点。如此崭新的成就，不仅让世界对

此时，国际观察家多把两头下注的安倍，形容为看

中国刮目相看，更让士气不振的日本感到沮丧和嫉妒。

风转舵的骑墙派，却不认为，安倍将因此成为倾斜中国

二、中国发展势头之旺盛，不仅令人感到意外，还有

的“亲华派”。理由很简单，日本传统的对外国策是投靠

一发不可收拾的气势，确也令一些国家不安。当初，它

强者，欺凌弱者，并在壮大自已之后，再将强者地位取而

也许只是为了不让生产过剩妨碍其继续发展，也为了要

代之，以此实现其称霸世界的理想。

开拓更为广阔的市场，后来成了发展中国家共同成长与

二次大战前的日本，偷袭珍珠港当时的日本，以及卧 薪尝胆时期的战后日本，基本上就是遵循这条道路一直 走到今天的。

发展的坚实基础。如今，中国更再接再厉扩展和夯实其 策略，让“一带一路”计划独领了风骚。 三、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世界不仅不能再无视

安倍获得喘息机会 安倍成功访华后，虽然特朗普仍在虎视眈眈，却让 安倍似乎有了一刻喘息机会，因此他还在思考，还在等 待时机。安倍回国之后，外表上依然按照原订计划，在 日本会见了来访的印度总理莫迪。事实上，他却在私底 下稍微拉开了火热的日印关系。首个例证是，安倍在11 月12日的政府与执政党联络会议上，再次改称围堵中国 的“印太战略”仅是个“构想”而已，以此避免中国怀疑 其访华时的真诚，会让访华成果最后付诸东流；其次， 更不愿被特朗普看穿其有思变图谋，暴露出他不得不左 右逢源的困境。 “印太战略”的改称为“概念”，不仅是一场文字游

“一带一路”计划的成长，一箭之遥的日本更不会再对

戏，而是有更为重要的“战略”意图。一是安倍必须演

它视而不见。过去，日本由于跟随西方集团迷信“中国

这场戏才能继续“两头下注”，二是要避免选边站的尴

崩溃论”的到来，根本就不相信中国会有能力踏出其国

尬，包括“尝试自立”的表态，以提升他斡旋在中美之

门，当然更不相信“一带一路”能够诞生还能成长，加

间的筹码和地位。

上既得利益的诱惑，日本不仅率先拒绝参与一带一路的

近期的国际形势，不仅在千变万化，更有一种新旧力 量交替中的不安和期待感。竞争肯定会加剧，合纵连横

建设，还组织其他国家参与其他有关计划，包括“亚太 战略”的积极扩张。

也会激化，不论国家大小都将要面临逆水行舟的考验。

四、从历史的角度来看， “一带一路”的成就简直是

对即将要成为“日本任期最长首相”的安倍晋三，他既要

个奇迹，既没有学者专家策划过如此庞大的计划，也没

实现其“长期政权”梦想，又必须有特别的政绩表现，因

有任何国家倡议过其类似建设方案，更无国家利用枪

此他必须把握机会，来一次对华政策的调整。

炮开拓得了如此宽广的通道，虽然“丝绸之路”存在于

一、中国的崛起不仅已超越了日本，接近了美国，更 有了与欧盟平起平坐之势。中国不仅国力增长，科技进 步，更有发展势头不断更新的气势，包括高举自由贸易的 旗帜、推陈出新在开拓崭新市场、还开辟了更为宽广的活 6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历史，却也不能就此判定，这就是“丝绸之路”的翻版 或复活。西洋人也许摸不着头脑，亚洲人却能感受到其 深奥，唯有日本人仍在顾左右而言他，说明他们根本不 愿见到它的开花结果。

有人说，日本商人头脑一流，官僚二流，政客三流。 希望这不是事实。但最近安倍的对华政策转向却说明， 到底还是日本商人够精明，如果不是他们的动员和推动， 加上自民党“知华派”大将，党干事长二阶俊博的屡次出 面组团访华，相信安倍至今还在外围团团转而已，既进不 了北京城，也不致有中日关系改善的什么协议。

改善关系踏出一步 中日关系的改善也许仅是一个开端，刚踏出了第一 步而已。因为： 第一，安倍要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明年（2019）正 式访问日本，但至今中方还对此保持缄默；

达180亿美元。合作项目，包括基础设施、金融、物流、信 息即使、医药、化工、电力、能源等领域。 中日机构或企业的合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中 国之外的第三方市场进行广泛合作则是破题儿第一遭。 事情还要推回到2018年5月，中国总理李克强访问日本期 间，中日双方签署了《中日企业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备 忘录》，事后更成立了第三方市场合作工作委员会，说明 中日早已达成协议，安倍访华签约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问题的关键是，过去日本借口竞争，实际上是在中国 境外不断进行干扰，建立包围圈，特别是在中国高铁开 始输出和筹建过程中，中日竞争已从激化演变成恶化， 不仅在相互削价，也在相互扯皮，造成建设计划的拖延 或中断。受害者不仅是中日双方，还包括投资者、施工国 等等。一些高铁计划因此延误，一些基础建设计划因此中 断，甚至因此中途废弃。当然，更严重又长远的影响，首先 是中日两国政治对抗、外交较劲；其次是中日两国人民间 的感情对立和不信；第三是区域国家选边站的酝酿和激 化，其中最为严重的分化和对抗现象，首先是“印太战 略”包围圈的缩紧；其次是南中国海主权之争的干扰…… 但，从“一带一路”的诞生、推广，到成熟的发展过 程来看，日本是否缺席其实无关宏旨，不需小题大做。 不过，从改善中日关系的角度，从区域经济发展和政治 安稳的角度，能利用“一带一路”这个发展样板改变现

第二，协议改善的项目只有经济合 作方面，所 谓

状，不仅是个积极表现，更是亚洲国家已经成熟的证明。

“化竞争为协调”依然是在“政冷经热”范畴之中，并

退一步来看，由于基础建设项目激增、建设规模不断

无全面改善关系的迹象。中方不少人因此怀疑，日本人

扩大，不仅带来人力、物力、资金的需求急增，却不是某

吃完甘蔗，也许就不再认账了，到时中日关系的命运又

一国家或集团能够有效应付的课题，中日合作不仅意味

将如何呢?

着两国关系的改善，更意味着两大经济体的力量互补，

第三，乐观派则认为， “政经分离”是日本保守派的

当然是好事一桩。

一贯主张，现在中国投其所好，让日本能优先到“一带

如今，中国有意让日本中途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计

一路”去分享果实，既然吃到了甜头，又看到了前程，聪

划，并且主动让日本在第三国市场参与合作，虽然是给

明的日本商人是不会轻易放弃既得利益的。因此， “在第

日本开启后门，却具体解决了“化竞争为合作”的命题。

三方市场合作”的策略，对日本应该是个可行的方案。

中日两国的第三方市场合作计划，虽然目前只局限

何谓“化竞争为协议”，或者“在第三方市场合作” 的意涵又是什么呢？ 安倍访华期间，在10月26日中日共同举办了一场“第 三方市场合作论坛”，并在两国政府见证下，双方机构和

于经济领域，但这种新的合作方式，肯定可增加两国的 相互信任和合作精神，而长期有效的经济合作还会产生 溢出效应，再对改善两国政治关系也能发挥一定效用吧！ 作者为前媒体人士

企业总共签署了52项合作备忘录或意向书，涉及金额高 YIHE SHIJI Issue 38 • 61

怡和拾贝

1974年的结婚10周年全家福

杏 坛 听

雨

做 个 文 化 摆 渡 人

篇首语： 1973年我应聘到新加坡大学任教， 之后先后任教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南洋理工大 学和新跃社科大学。回顾迄今45年的学术生



涯，自觉很幸运，一直有机会开拓学术园地，从 垦荒，破土，到播种，灌溉，最后还能和一批 一起出汗出力的朋友，收获丰硕的果实。人生 有此机遇，不能不感恩。感恩之余，老园丁“鬓

╱ 文 : 郭振羽

已星星也”，是到了安坐杏坛、置身学园绿荫下 听雨的时候了。

62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学院埔24号：住进“象牙甘榜”

年子女。早期有不少本地青年学者回国后在此短期落脚，

阖家四口由美国移居新加坡，如何安居自然是一重

都是一时隽秀。据我所知有后来担任部长的杨林丰，国

要考虑。当年大学当局为外籍教师提供免费宿舍，居住

会议员刘德顺，以及南洋理工大学创校校长詹道存等。

环境大致不错。学校给了我两个选择，一处较为偏远，

到了70年代，新大开始聘用大批外籍学者，逐渐成为外

算是花园洋房，只是交通不便，出入需要用车。而我们

来学人集中的社区。

当年离开美国正是石油危机年代，很有环保意识，拒

当年社会学系教师不过十二三人，有三人住在学院

绝买车（结果半年之后却忏愧的放弃初衷，买了部二

埔；除了我之外，是来自香港的简丽中和来自台湾的张

手车，那是后话），那花园洋房当然不是我们的选择。

震东。此外，还有四五家不同科系，来自港台两地的同

我们选择的是隔着武吉知马运河和新大校园遥遥

事，年龄相近，背景相似，又都有幼年子女，来往非常密

相望的学院埔（College Green），内子罗伊菲文章中翻

切。在学院埔，大家习惯大门敞开，小朋友自由进出。到

译为“大学绿园”，很有诗意，却不是正式译名，这里可

了晚餐时间，不时会有邻家小孩端个饭碗，吃遍各家菜

以步行上班，方便得很。

肴。那时电视还不普遍。有电视的人家，到了晚上，也常

从路名可以看出来学院埔（以及相邻的大学路University Avenue）和大学以及大学前身的莱佛士书院，脱 不了关系。这是个独立的社区，战前原是英军宿舍，大约

高朋满座，共享“欢乐今宵”。那个年代申请电话不易， 要等上半年(还要用上大学讲师的特殊身份)。我们就经 常麻烦对面周家，要过去借电话。

不到一百户，都是双拼式的两层住家。全区住户有长廊

这批来自台港的年轻家庭，来往密切，在学术工作之

相连，邻里来往方便。更因为住户都是大学同事，同进

内之外都可共享交流。一批小朋友，从两三岁到十二三

同出，相邻相处很密切，很有“甘榜精神”。借用大学是

岁，不论是否同校同学，都玩在一起，整个园区都是他们

“象牙塔”的比喻，我称之为“象牙甘榜”。

的天地。不知不觉间，这批来自港台的家庭，在新大这个

学院埔宿舍住的多数是新进教职人员，大多刚由英 美大学完成博士学位，年纪三十上下，已婚，而且多有幼

英语大环境内，竟然建立了一个“华语特区”！ 我每天走路上班，要越过杜尼安路，越过武吉知马 运河（其实是条大水沟），再越过武吉知马路，穿过新大 校园大操场，穿过校区中心，到校园南边靠近植物园的 社会系，大约20分钟可达，相当方便。不过如果遇上热 带豪雨，武吉知马那个地段常闹水灾，校园大操场草坪 顿成泽国，那可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武吉知马运河治水 成功，是80年代之后的事。） 伊菲抵达新加坡后，应聘到新大工学院担任兼任讲 师，讲授工学院必修的“社会学概论”。她每周两次坐 巴士到位于市中心的爱德华太子道新大工学院上课。那 时公车没有冷气，从杜尼安路上车，路经纽顿圈，梧槽 路，转珊顿路，到爱德华太子道的工学院，颠簸四五十 分钟。她初到赤道岛国，水土不服，受不了南洋瘴气，每 次到了工学院校园就要直奔洗手间，闹了几个月才适应 下来，真难为她了。

“启蒙来自南洋小学” 工作和住处安定了之后，接下来的一等大事是两个 孩子的教育。我们到新加坡那年儿子（子澄）刚满六岁， 1973年父亲初访新加坡在学院埔旧居合影 YIHE SHIJI Issue 38 • 63

怡和拾贝 女儿（尚珞）不到两岁半。当年决定离开美国，他们的中

他铺垫中华文化的基础， “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只

文教育是个重要考虑。到新加坡后第一要务是为子澄申

是谈到这几十年来新加坡华文教育的式微，不无遗憾。他

请进小学。我们久闻南洋女中附小（后来改名南洋小学）

感性地说： “我因南小而回归文化中华，而南小却舍我而

盛名，只是听说申请者众，入学不易。我们先是请人介绍

去”。这应当也是他们那一批末代华校生共同的感慨。

一位资深老师推荐，我自己也约定日期郑重其事打上领 带去拜会刘佩金校长，说明背景，送上申请资料。不知道 此番“关说”是否发生作用（据说校方对大学讲师子女有 优先考虑），子澄就在1974年一月进了南女附小。这是家 中一等大事。有哥哥在校，四年后妹妹尚珞也顺利进了南 小。两兄妹毕业之后，又分别进了华侨中学和南洋女中， 都是那时新定位的“特选中学”，搭上了保留华校传统 的末班车，同时也培养了双语双文化的基础。如今已经 成家立业的他们，谈起小学和中学的读书经验，特别感 谢我们当年的坚持，让我们觉得欣慰，也以他们为荣。

至于女儿尚珞，我们原希望她能进南洋幼稚园，打下 中文基础。结果听说如果没有校友的家庭背景， “门都没 有”，我们只能望园兴叹。她三岁时我们送她去一位英国 老太太开的托儿所，第一天回家后问她上学情况，她开心 地说，有好多小朋友，有的名叫“you”，有的名叫“I”，令 我们哭笑不得。这只能怪我们甘榜里“华语特区”造成她 如此不堪的英语水平。不过她英文进步很快，两年后在幼 稚园演英语短剧，她负责朗读全本故事书。到了南洋小 学，有哥哥呵护，成为哥哥在朋友圈炫耀的宝贝妹妹， 在南小有个快乐的童年,同样也打下扎实的华文基础。

那时的南洋小学，还保留了早期华校传统，基本上

走进云南园：含羞草和相思豆 在60年代和70年代，当时世界华人社会中，新加坡 有两张名片：一是以铁腕治国著称的李光耀，另一张便 是两岸三地之外唯一的华文大学，南洋大学。后者最常 为人称道的是五十年代筹款创校时新马华人民间捐款， 从富豪大亨到车夫舞女，人人慷慨解囊。1958年3月南 大校舍落成，参加典礼的来宾车辆从南大云南园一直排 到市区的纽顿圈。主持典礼的总督顾德爵士（Sir William Goode）在车龙中足足迟到两小时才抵达校园。新马华人 热爱华文教育的佳话，令人动容。 启蒙来自南洋小学

那时南洋大学的教授讲师有不少来自台湾。台湾的朋 友，大多只知道南洋大学，没听过新加坡大学。我到新加

都是女老师，穿着宽松的旗袍，以“先生”相称。而当年

坡大学多年，还有人想当然耳以为我是在南洋大学教书；

子澄从美国温馨的幼稚园环境，转到新加坡纪律严明

还曾收到台湾朋友来信，地址用中文写着：新加坡南洋大

的小学，也经过一番适应。伊菲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伴儿

学郭振羽先生收。结果竟然也辗转寄到新加坡大学社会

上学的经验:

系! (那时新加坡邮政要比现在好多了。)

我看着奇儿（子澄小名小奇）一次次跑到老师面前问 话，看到那年轻的女老师大手一挥，厉声斥责， “不要乱 跑，回座位去！”窗外的我，顿觉心痛不舍。

我到新加坡之前，有不少朋友介绍了南大的几位老 师，包括中文系的赖炎元、皮述民，地理学的林绍豪、姜 道章。来到新加坡之后，先后应邀去远在岛国西部的云

不过，几个星期后，看到儿子作业上一行行整齐的方

南园，拜访几位前辈。还记得车子由裕廊路上段（Upper

块字，不禁欣喜万分， “我教不动的孩子，南小的老师轻易

Jurong Road）转到校门口的大牌坊（现在还屹立在裕廊

就做到了。”

西93街旁），还要车行数百米，才能进入校园。南大校园

几年前，子澄在《联合早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启蒙 来自南洋小学》 ，纪念母校校庆。他感谢南小和华中给

6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开阔，山丘起伏，又有田园之美；是郊游的好景点。 我们两个孩子在南大校园第一次看到含羞草（到底是

城里成长的小孩），玩得很开心。还记得我警告他们说， 小草含羞，可是有刺的。又在山上捡到了满地的红豆（相 思豆），爱不释手。子澄从小在美国冰天雪地的北国就会 背“红豆生南国”，终于在此南国捡到了“此物最相思”。 我最初接触到的南大学术单位是“南大华语研究中 心”。中心副主任卢绍昌知道我对新加坡语言状况有兴 趣，也已经发表了几篇论文，邀请我到中心交流，认识了 中心的几位研究员。后来和（当年独立的）教育学院中 文系联合邀请我在华中初级学院做了一场学术讲演，题

度和文化，还是英制殖民式

目是“从社会学的观点论新加坡的语言”，让我有机会

的，每天上下午，还习惯地要

和纯华校背景的学术界接触。后来中心将演讲内容列

到食堂喝上午茶和下午茶。同仁在悠闲高雅的气氛中，

入中心的“学术讲演录之十”发表（1976）。当时也认识

谈学术，谈时事，交换心得，用英语是很正常的。只是后

了中心研究员吴元华，对社会语言学很有兴趣，将我的

来发现有些同事原来华语还不错，却很少用华语交谈。

一篇论文翻译成中文（“新加坡的社会语言现状”），也

就是讲华语，也要压低声音，以免“骚扰”别人。原来那

由中心出版（1978）。 除了南大华语研究中心，我和

时在新大讲华语在政治上和社交上都是“不正确”的。

南大另一个交往较密切的单位是新成立的大众传播课

后来接触南大纯华语的环境，校园里路名布告标语

程，主任是留法归来的黄顺忠，讲师有王慷鼎和宋明顺。

大多用华文，上课用华语，食堂里一片华语（兼方言）喧

黄知道我在新大教大众传播和社会发展，也曾邀请我到

哗，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我早听说华校生和英校生的

南大给客座演讲。

分别，如今更第一手观察体会。从语言社会和交流互动

1970年代，南大和政府的关系错综复杂，暗潮汹涌，

的分析中，深深感觉到这两个社群之间的鸿沟，很大程

其中最关键最核心的是语言问题。1975年，教育部长李

度制约了新加坡几十年来社会结构和社会发展的轨迹。

昭铭兼任南大校长，宣布南大自1975年新学年起，一年

依我的分析，二者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在语言本

级课程改用英语教学。许多科系的老师一时还没有办法

身，更在于彼此间错误的认知，是“傲慢”和“偏见”的

从华语转换频道到英语教学，措手不及。黄顺忠知道罗

错位。英校生对华校生的态度，基本上是傲慢，自以为

伊菲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新闻系，在夏威夷大学读了社

高人一等，认为后者封建落后，既土气又保守，跟不上

会学硕士，又已经在新加坡大学当兼任讲师，所以邀请

时代。华校生看英校生则是充满偏见，觉得前者受“西

伊菲到南大开一门“大众传播学概论”，以英文授课。伊

方歪风”影响，行为不检，思想肤浅，只顾个人享乐，缺

菲接受聘约后，开始每周一次长途颠簸到岛国“西疆”云

乏社会关怀，因而有种文化上的优越感。

南园授课的日子。

而我个人来往于两个校园两个群体之间，当然看得

回顾 历史，南大那时已经 是 风雨满楼了。三年后

出来这种以偏概全的傲慢与偏见，不能反映真相。只是

（1978）当局宣布成立“联合校园”，南大学生改到武吉

这两个校园（以及它们所代表的两个社群），好像是两个

知马校园和新大学生一起学习。1980年政府宣布两校

孤岛，少有交流，彼此缺乏互动缺乏了解。两边的弥合，

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简称国大），搬迁到肯特岗

还有待有心人的努力，以及岁月的洗礼。

的新校园。岛国大学教育，从此进入新阶段。

两个孤岛，一个摆渡人 我在美国读书教学多年，工作上完全用英语，生活

至于我自己，游走在双语双文化之间，努力学习，自 觉可以也应该“做点事”。没有能力在两个孤岛之间建 桥，或许可以努力做个文化的摆渡人吧。

中或用英语或用华语，视场合和对象而定，没有所谓“

作者为南洋理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新跃社科大学学术

英校生”和“华校生”的标签。到了新加坡，那时新大制

顾问。

YIHE SHIJI Issue 38 • 65

怡和拾贝

先驱 画家 群聚广告业

（上）

╱ 文 : 李楚琳

本

文关心的是1930年代至1960年代

纪上半叶广告制作及印刷的过程及类型、

中叶的星洲华文广告美术事业。这

并更深入去了解画手画室与商界的互动。

时期的广告制作画手多为中国美术学院毕 业生、或全职的艺术工作者。其中还有不 少任职华校的美术老师、报刊美术部之画 师编辑等等。但由于月薪单薄，因此业余 还必须接收广告及招牌画制、设计等作业 来补贴开销。战前从事广告画的画家人数 还不少，可惜此类非纯美术的课题尚未受

及到的主要资料。 一、报刊:《南洋商报》及《叻报》两种， 含有丰富有关独立前画界及华社大小新闻 动态，为本文历史背景的重构提供了非常 重要的联贯及断代线索。

到学者垂青。加上建国后英文崛起华文式

二、华校毕业特刊: 本坡战前及独立前

微，导致华社群体记忆断层，时隔整整80

的学校是华社公益、互助互惠、有钱出钱有

年，资料残碎，严缺连贯性。本文也只能将

力出力的完美体现。表面上是一届学子的

画者与画社及作品辨认链接，希望未来的

集体备忘录，其实永铭着是一个群体的时

研发，足以建构出广告制作人士与华社商

代精神 (zeitgeist)。一般名校如端蒙、华

界之间的人际关系，以更深入探讨战前及

侨、中正等都有科班的美术老师当美术指

战后初期艺术工作者对本坡经济、政治、

导，给学校特刊增添了美好的艺术元素。

社会凝合、教育所付出的贡献。最后笔者

如道南小学1925年那本装帧淳朴的校刊

祈愿希望以拙文抛砖引玉，引发美术研究

里的木刻插画是艺术老师吴季陆之杰作；

人士继续扩大先驱画群的范畴，提升我们

华侨中学1938年的炭画封面则是华美会

对此辈画家的认识。

会员盧衡所画的。更重要的是，校刊出版

本文是笔者在研究华人美术研究会 （此后简称华美会）初期几位潮籍画家而 搜寻大量原始资料时，间接地领悟到当时 广告美术与画界微妙关系。由于研究尚未 成熟，加上篇幅有限，只为几位画手及画室 作重点介绍，希望未来有机会探讨20世 6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首先简述本阶段的研究及搜寻中所涉

之经费都是学生向家长募捐筹集的，而回 馈的方式显然是在校刊里刊登赞助商行 的广告。这些广告也反映出学生、家长与学 校的地方、籍贯、宗亲及经济上之系绊。 三、中华（前华人）美术研究会画展图

录: 是研究本坡先驱期画史的重要文献，

其中刊载的广告作品也充满了当时画家、画室、画作等

往常所见更高一筹，许多作品皆载画手制版署名，是研

之间关联的资讯和线索。

究广告美术丰盈的资源。

四、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国货展览推销大会特刊(第一 届1935年、第二届1936 年) ：是星马菲暹沪港来往贸易 的盛事，大小商家在大世界济济一堂，展示的是商品包 罗万象，更是广告画室建筑承包各显神通的时候。大会 的组织跨国庞大，本坡诸多美术名师画室之踊跃参与， 从各股干事名单一瞄则可见一斑。其中广告的画制更比

五、 《南洋年鉴》： 1939、1951 二版 六、陈展翼编《新加坡及新山华人工商业指南》 1957 ：本刊收录之摄影业、瓷像画室、油画画室及广告 画室的名单里，包含了地址和电话号码，是辨证资讯的 好凭据。 七、会馆特刊、行业联会特刊等

朋特画室 The United Painters 丁律 181号 19 3 3 年 张 汝 器（19 0 4 -19 4 2）与 妹 夫 庄 有钊

特刊里头收录的一幅“新华家私”广告是目前唯有的蜘

（U-chow, ?－1942）在丁律住宅的顶层开办朋特画

丝马迹。我国著名水墨画家黄葆芳当时在新华当家具设

室。庄有钊是接受英文教育的本土画家，其美学及艺术

计，大家都是华美会的会员。由此可见，新加坡当时的美

观点前卫，在众人簇拥徐悲鸿之际，庄却认为徐画人物

术界里与广告商界里是常有互助互惠的现象。至于朋

少了西洋素描的功夫，色调勉强，因此其大作如“五百壮

特自己的广告目前也只有1940年华美会美展图录里刊

士” 、 “新加坡总督珊顿肖像”等皆有作风刻板、人物神

载由朋特代理的香港石印有限公司的简单通告，及华

情呆滞之嫌。 张庄两者是当时画界新星，大小画会画

美会1939年美展刊物里的一个英文广告，没有地址，

展都少不了他们，而他们对中国赈灾反日的活动更是热

不过凭靠电话号码4155即可对证The United Painters

心，导致两人在新加坡沦陷后的初期就被日本宪兵逮捕

就是朋特画室。

杀戮。朋特遗作现今看得到的并不多。1935年国货商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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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拾贝

许钓纶 1904？～？ 福建诏安人，福建大学肆业，曾任东山县教育局长。

动员宣誓之外，还在该会议提议组织反汪（精卫）座谈

生平离奇。1933年是福建省诏安青年革命大同盟成员，

会。 由此可见，许钓纶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来实践自己

参与反抗国民政府之“闽变”事件。1934初，与林仲姚、

的政治理想。

郑捷先、涂屏南、沈桐浦等13人，遭国民党县政府下令 通缉。 许钓纶相信是在此时南渡避难。至于他是何时 登陆星洲没人知，但他肯定在1936年已是爱同学校的老 师了。 许钓纶在该校25周年（1937）纪念特刊里写了一 篇长文《图画课教学做的理论和实际》，可见他当时是教 美术图工的。来星之后，他参加漳州十属会馆及许氏高阳 公会，担任福建会馆第七届（1941）常委总务干事、还是 诏安会馆及星洲美术广告研究会发起者之一。1940年加 入华人美术研究会。

他的广告作品署名“吊仑”，数量不多。笔者所找到 的作品当中三件为本坡侨兴国货商有限公司于1935及 1936年之国货商展特刊中的广告。其背景一律墨色，画 面延用了上海老月份牌美女俊男以及堆集式陈列法来 呈现货品，笔法虽熟练但风格样板化而无新意。然而在 1937年的爱同校刊里，在自己文章同页穿插的广告则是 焕然一新的风格。作者以抽象化的操兵阵列，构成流线 型的画面，一反月份牌的浮华，而显露了崇尚苏联建构 主义派的倾向。另外他在1938年为福安饼干公司所画的

1937年的许钓纶在本坡华社里是个积极的高调人

广告显然地深受西欧装饰画派的影响，与黄善一1935年

物，他与热心教育人士如漫画家戴隐郎等人倡设大众图

制作的相比之下，前者更端庄而富时代感。二战期间及战

书馆、为筹备美广会四处奔波号召。 1939年美广会选

后许钓纶下落不明。

举第一届执委的大会上，他除了领导全体会员作精神总

作者为前国家博物馆馆长 ，本刊特约撰稿人

6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怡和追踪

华 文

成为英校科目的 历史进程

╱ 文 : 周维介

早

在十九世纪初，英文学校便在新加坡落地生长。 虽然它在英国人荫庇下位居高档次，但最初的

1885年富商颜永成创立于直落亚逸街的“华英义学”（1893年易名 颜永成学校）是当时少数兼具华文和英文课程的学校之一。 Courtesy of 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130年，它的学生人口始终不敌华校。长期以来，岛上这 片英文教育沃土，容纳着来自各方的诸多种族，包括东 南亚与南亚族群，因此以英文为教学媒介语的英校，要 推行多一种语文的学习，始终被认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 事。尽管后来英文学校里的华族学生数量逐渐增多，但是 把华文纳入课程的过程还是极为缓慢。华文科走进英校 历史进程这一课题，长期来为人所忽略，现存的相关材料 如凤毛麟角，不易觅得。前不久它吸住我的眼球，是一次 偶然翻阅七十多年前旧报章的因缘。一则小新闻撩起了 我的兴趣，这个小情节，容下文再述，我们得先了解一下 当年英国殖民者的管治心态，方可一窥这个课题的面目。

英国殖民者最初的教育心态 1819年英国人登陆新加坡后，岛上的经营管治完全 交由英国的东印度公司负责，但它聚焦于商业利益，对社 会建设与教育的发展兴味萧然。就教育这碟小菜而言， 它理所当然以英文教育为圭臬。当时岛内居民使用的马

发展，原因是殖民地政府需要不少能掌握英语的在地人

来语、华语或淡米尔语，一律被英国人定调为“方言”，

担任政府部门初级官员，而教会学校被认为是最理想的

以此突出英语的主导地位。华文、马来文与淡米尔文学

合作伙伴。这个阶段，英国人也给马来学校特别的照顾，

校，全被贴上“方言学校”的标签。

理由是它认定马来人才是本地人，有朝一日英国人离开

东印度公司主政的年代，新加坡的各类学校都呈现 “放任生长”的状态，管治者在教育上着墨不多，主要着 力于对英校的关照。那时期的英文学校，几乎全属私立性 质，多由教会、社团或富商所经营。管治者比较关注它的

新马，最可能接管政权的是马来人，因此有必要插手培 养马来精英。1834年，殖民地当局便为马来族提供了免 费的马来文教育。 1867年，政治风向有所转变。英国人把新加坡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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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追踪

了他的计划，创办学院一事因此搁置。

政府英校正式获批教授中文 学校是否应该学习方言的观点，经过百余年漫长的 拉锯之后，中文科终于获准在政府英校的选修课程车 道上行驶，那已经是1939年的事了。英国人统治新加坡 119年后亮起的这盏绿灯，目的是调整语文教育失衡的 现象。政策拍板定案的前一年（1938年），政府成立了 “麦哥连（McLean）委员会”，负责探讨新马普通教育 与高等教育的未来发展。委员会最终定调，当时要在新 马成立一所大学的时机尚未成熟，因此建议“在莱佛士 学院的基础上开设马来文与华文讲座，把它发展成东方 语文研究的中心”。麦哥连报告书也建议，在英文中学设 立马来文与华文选修科，但它没有提及在英文小学也落 实同样的举措。 哥伦坡计划教育学者华德好（KM Waldhuaser）是 《新加坡一百五十年的教育》（150 years of Singapore Education）的联合作者之一，他在书中陈述，麦哥连委 治权从东印度公司手上转往英国中央政府殖民部，它加

员会完全理解当时马来文、华文与淡米尔文这些“方言”

大了英校与马来学校的扶持力度，对华文与淡米尔文教

的处境；同意英校生离校后便没有学习或接触母语的机

育，依然态度消极，致使这两种语文源流的学校，完全

会，因此他们在校时有学习东方语言的必要。《麦哥连报

仰赖各自社群或教会的支持而存活。

告书》的建议，直接撞击了长期来英国人不愿面对的在地

英国人把东方族群语言视为“方言”的心态，并没 有完全灭绝人们在英文学校推动这些“方言”学习的 意志，由华社精英或教会创办的一些英文学校里，除 了“普通学科”之外，另设有“额外学科”，华文科包括 其中。1885年富商颜永成创立于直落亚逸街的“华英义 学”（1893年易名“颜永成学校”），是当时少数兼具华 文和英文课程的学校之一。

语言学习问题。过去英国殖民者高度赞许“方言学校”让 学生学习本族语文与英文的做法，却又坚持要在英校里 教授“方言”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新加坡的英校学生 来自亚洲各地，语言背景复杂，落实不易。因此1938年发 表的《麦哥连报告书》在英校开设方言选修课的建议， 是个观点大转折。就官办的英文学校而言，堪称史无前 例。《麦哥连报告书》的建议迅速得到殖民地教育当局 的呼应，它宣布自翌年（1939）开始，政府英校可以开设

1902年以后，新加坡开始有了政府主办的英文小

华文科供学生选修。

学，但都是纯粹的英校，它不教导任何“方言”。若干新 加坡教育史的研究文章提到，二战以前新加坡只有三所 政府英校与50所私立英校，而第一所被改为政府英文中 学的是创办于1931年的维多利亚学校。

殖民地教育局的新措施，看来没有得到市场的热烈 回应。除了心态仍未调整之外，适当的教材与华文老师 难寻是阻力。当时华校中小学的各科课本，全部由中国 进口，所编写的材料完全以中国为认同对象，早已引起

有研究资料指出，莱佛士曾向东印度公司建议在新 加坡成立一所书院，强调它的特点必须是“东方学生必 须学习自己的语文与传统”，论者以此说明莱佛士没有 排斥方言学习。 据知，1823年莱佛士已经为这所学院 奠基，可是三天后他便离开了新加坡，而继任者却否定 7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殖民地当局的不满。1930年代，华校教科书遭禁用的 新闻不时见诸报端。其时中国方面也缺乏“教学第二语 文”之类的概念，未曾根据这群南洋学习人口设计适当 的教材。此外，英校华文教师的聘用，也存在困难。对 一般英校而言，为了开办华文课而聘用华文教师是额外

的经济负担。既然当局把它当作选修课，没有强制落实

陷前未实现的计划相似，他在这方面的执著坚持，一如

的意思，也就间接削弱了校方开班的意愿。另一方面，华

既往。李氏再度行动，殖民地当局也有回应。根据教育

文教师一般上视华校为任教首选，英校次之，即便市场

局于1946年8月写给李光前的信函，透露将有110名男

需求量不高，也浮现师资难求的问题。面对殖民地政府

生在这个计划下受惠。遗憾的是，这个资助英校生学习

为英校华文亮了绿灯却无法打开局面的现象，若干华社

华文的项目，最后还是泡汤了。殖民地政府对自己“先

的有心人主动出击，决定出资协助英校聘用华文教师，

同意后拒绝”的行为给出的理由是“它无意承担责任”

李光前便是其中一人。

（reluctance to bear the responsibility ）。计划再度搁

前不久，我翻阅1941年的南洋商报时，无意间从一

浅，李氏毫不知情，还殷殷去函了解计划的进度。令人意

则小新闻里发现了蛛丝马迹。9月25日的这则新闻打着

外的是，短暂时日之后，殖民地当局却宣布它同意槟城

这样的标题： “李光前赞助/英文学校加授中文/愿意担

的英校可以教授华文。接着，李氏被告知1947年中当局

任聘用两名中文教员四年之费用/自明年一月起在莱佛

将调派华文教师到新加坡的英校教授华文。

士与维多利亚任职”。新闻简短，约两百字，透露了“本 坡英文学校加授中文，经于1939年受当地政府批准， 作为选修科”的信息。它也道出各校要加设华文一科， 得费时良久才能找到适当教员的困难。新闻也反映了“ 有热心教育的华社人士，担心教员难求的问题而拖延了 英校里的中文教学，而愿意给予政府学校及接受津贴的 非政府学校资助，负责支付各校聘用中文师资的薪金”， 而“最近慷慨乐助者为李光前”。李氏愿意从1942年一 月份开始，担负聘用两名英校中文教员四年的费用。这 两名华文教员将分别在莱佛士学院与维多利亚学校任 职，政府“对于李君斯举，备加赞许，当即批准接受”。 1939年英校教授华文的政策一起步，便步履蹒跚、 脚印零落，而李光前于1941年9月宣布的薪金支援计划 其实并没有落实，因为几个月后（1942年2月）黑色春节 降临，新加坡沦陷于日本之手，岛上学校瘫痪停顿，为时 三年有余。二战后日本人投降撤离，英国人重返本岛，但 全球掀起了反殖民统治的浪潮，本土意识猛烈抬头，新 马政治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在Quek Soo Ngoh的 “Lee Kong Chian Contributions to Education in Singapore ( 1945-1965 )” 这篇论文中，我拾得另一则与李光前 助学华文有关的信息。这段陈述，说明李光前于二战结 束后，更强烈地感受到在英校为华族学生提供华文科 的紧迫感。1946年7月1日，李光前去函莱佛士书院校长 陈明真相，指出当时英校里的多数华族学生并非来自中 国，他们在本地土生土长，因此政府应当考虑把华文列 为选修科，让他们有机会在校学习自己的语文。为了说

自治邦前后英校教授华文的情况 二战后，殖民地政府为了约束华校的政治认同与政治 参与，于1950年修订三年前发布的“十年教育计划”，使 华校陷入与政府拔河的状态。修订后的新条文，内容重 点是华校要得到更多的政府津贴，在中学高年级时，三 分之二的课程必须以英语作为教学媒介语。新条文引发 了华校与华社的强力反弹，双方的拉锯日趋剧烈。随着 本土政治势力的崛起，语文问题更为尖锐。新政治环境 下，英国人已经无法以过去的战术，应对本土的政治与 语言诉求。 英校从1939年之前不设华文科，进化到开办华文选 修课，费时百余年，但随着马来亚独立的呼声与新加坡成 为自治邦的声浪日益响彻云霄， “方言”在教育系统的地 位提升却只用了十年左右的光景。自1947年英国人告诉 李光前将派送华文教师往英文学校执教开始，政治的演 变有如走马灯，让人目不暇给。1947年落实的“十年教 育计划”对本地英校的运作松绑了，这包括家长们可自 由选择把子女送往英文小学，以取代一路来只限说英 语的家庭才能把子女送进英文小学就读的做法。1953 年12月8日，新加坡教育当局把仁德尔委员会（Rendel Commission）的建议纳入教育白皮书， 正式确认了英 文的官方地位，也关注了教育上的多元语文问题。1956 年2月8日，新加坡第一任首席部长马绍尔在议会说： “如果我们追求公正，就必须摈弃单语主义，接受多元 化的语文政策。”他的发言，增加了“方言”的含金量。

服校方，李光前提出教师资助计划，愿意支付薪水聘用

五十年代新加坡的语言政策出现转折，是英国势力

一两名华文教师，替莱佛士书院或他校学生准备华文科

趋向式微的缘故。面对反殖浪潮冲击，他们调整了语文

会考，为期五个月。李氏的这种做法，与他在新加坡沦

问题的方向，以求取政治平衡。1950年代的前五年，各 YIHE SHIJI Issue 38 • 71

怡和追踪 种教育报告书相继出笼，其中引人注目的有“十年计划

不易。在英校推动华文教学，以及在非马来源流学校推

增补条文”、 “巴恩报告书”与“方吴报告书”。马绍尔

动马来文学习，并非一帆风顺。1959年6月3日新加坡正

的观点出街之后，立法议会成立了“新加坡立法议员各

式成为自治邦，执政的人民行动党积极推动落实多元语

党派华文教育调查委员会”，探讨华校存在的问题。教

文教学的概念，进一步在各党派报告书的基础上深化多

育学者华德好认为，1955年的“福利巴士工潮”所延伸

语政策，规定所有语文源流学校在小学阶段都必须学习

出的华校学潮，是“导致同年五月‘华文教育各党派委

三种语文。

员会’成立”的因素。 1956年各党派报告书 发表时，马绍尔已经下野， 首席部长由林有福接任。 这份报告书的重点内容， 包括“平等对待四大语文 源流教育”；制定各语文源 流共同遵守的课程纲要， 编写以新马为核心价值的 教科书；在各语文源流学 校里，小学阶段应有“两 种语文的教育”，在中学 则为“三种语文教育”。报告书要求，英文和马来文是 各源流学校必须教导的语文，因为英语是重要的商务用 语，而马来语则是周边区域国家的重要语文。报告书也 建议英校教授不同种族学生的母语。在教育发展史上， 这份报告书的建议，增添了不曾有过而相对平等的多语 元素。1957年，立法议会接受了“各党派华文教育报告 书”的建议，政府把它纳入白皮书里，新加坡教育体系 进入了倡导多语教学的时代。为了落实政策，课程纲要

最初的英校华文课程纲要 严格来说，1956年“各党派报告书”建议各语文源流 学校的学生修读第二种语文时，并没有使用“华文 （第 二语文）或马来文（第二语文）之类的字眼，但官方已意 识到“第二种语文”与“主教学媒介语”之间的学习目 标必须有所区分，因此它着手制定了适用于不同学生群 体的课程纲要。 目前所存资料显示， 1959年当局便 颁布的《英、巫、印小学及中学中文课程标准》（SYLLABUS FOR CHINESE IN PRIMARY & SECONDARY SCHOOLS），里头附有《在非华文学校教授中文所应注 意的几件事》，可视为新加坡官方最早的有关华文作为第 二语文的教学指引。时任教育部提学司的李绍茂在 《课 程标准》前言中，表达了在多元语文的社会中，教育工作 者无法回避研究教学第二或第三语文的观点。他认为在 英文学校教授华文，必须有一套可靠的教学方法，因为“ 在英、巫、印校读中文有诸多难题”，例如：不同种族在 一班之内共同学习某一种新语文，必然有程度落差极大 的现象；学习语言必须多用、多练才能流利，但英校学生 于课内课外练习时间都非常有限。

的修订工作随即展开。这一跨步，让华文科在英文学校

在这一份课程标准里，有一则指引，名为《在非华文

有了一席之地，但只具选修科身份，学生依然可以在华

学校教授中文所需要注意的几件事》，可视为研究“ 华

文和马来文之间自由选择，因此有不少英校的华族或印

文作为第二语文”发展初阶的重要参考资料。这份指导

族学生选择马来文作为第二种语文。

原则共有两页，分成“通则”、 “教授说话”与“教授语

新加坡教育上的“多语政策”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

法”三个部分。

它迅速跟随政治土壤的质变而长出不同的地貌。各语文

“通则”指出，中文在非华校里是第二或第三语文，

源流学校的三语政策，源于立法议会各党派针对“华文

它的教材与教法必须照顾到学习者的特殊情况 ，而在

教育“问题而撰写的报告书，反映了”华校”在这问题

非华校的华文老师面对这群学生时 ， “要有热情和耐

上的吃重角色 —— 华校学潮与工潮是政治当局迫切要

心”。同时，它提醒教师务必牢记他所教导的是“近代

解决的问题，政治的平衡术在这阶段发挥了作用。这种

语，国语（Mandarin）”，所以教学重点必须是让学生掌

转变，深入涉及新加坡自治前夕活跃的政治生态。多语

握说讲、阅读以及运用现代中文。令人意外的是，课程

政策正要落实之际，政治风云再起 —— 1957年马来半

纲要里有“小学五、六年级及中等学校可逐渐教授实用

岛独立了，新加坡正踏步于自己的“自治邦”之路。各党

的文言文”的陈述。允许英文小学教授文言文，是超高

派报告书虽然提出小学双语、中学三语的建议，但贯彻

目标的追求。

7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指引除了强调“说话”教学在英校华文的重要性，以

《星华文选》每册47篇，供一学年使用。根据教育

及不应忽略语文知识的灌输之外，也提出了借助“听视辅

部课程标准的规定，英校华文每学年应授课45篇，它增

助机”（audio-visual aids）来强化教学效果的概念。它

添了两篇让老师“斟酌情形自由伸缩，活用选授”。这

鼓励教师“多利用挂图、幻灯玻璃画片、影片、收音机、留

些篇章，是根据中华文学、翻译文学、中华古典文学、马

声机、录音机”等现代化教具， “有效地用来帮助语言的

华文学、中华文学名著介绍、文学常识、青年修养以及

教学”。就六十年前而言，这是先进的观点。

科学论著这八个范围编选教材。

虽然中国于1956年发表了“简体字方案，1958年公

如今回看，《星华文选》最大的特色是教材的本地

布了“汉语拼音方案”，但1959年新加坡教育部颁行的

化，各册中的“马华文学”这个范围尤其突出。它所挑选

这份非华校中文教学指引里，仍继续推行繁体字学习，

的本地作品之多，是历来华文课本所不及的。以《星华

推荐使用“注音符号”。自治邦时代教育部颁布的《新

文选》第一册为例，共编选“马华文艺”作品19篇，这是

加坡华文中小学华语课程标准》，有规定小学阶段的生

少有的现象，说明编者对本土文化的重视。针对此点，

字数量共计3000字（计小一360字；小二420字；小三

《星华文选》的“编辑大意”如是解释： “马华文艺一

480字；小四540字；小五600字；小六600字），但非华

项，乃编者数十年来不断蒐求的成果。披沙拣金，摘其

校的华文课程纲要并没有提到这点。教育部发布具体字

精华，弃其糟粕，允为马华文艺之楷模。这些先人的文

表，并根据“分级字表”来编写英校华文教科书的做法，

化遗产，我们应该好好掌握。近人高唱文学建国，编者

迟至1970年代才出现。

谨以此书献给新生的下一代。”

最初的英校华文课本 英校虽于1939年被允许开设华文选修科，但市场 反应消极。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后，学校复办，英校华 文选修科的进展仍然有限，原因之一是市场上缺乏适 合英校使用的华文课本。教科书的缺乏与华文只是选 修科的身份有关。它造成修读者少，需求量自然有限的 现象，因此无法刺激出版商的编印欲望。英校华文教

1964年，五邦出版社出版的小学《华语》，是出版 于新加坡并入“马来西亚一州”时期的教科书，也是比 较“早期”面市的英文小学华文课本。这套书的“编辑 要旨”透露，它的内容是根据“特选汉字2068个最常用 的汉字”来编写（小一247字，小二283字，小三343字， 小四371字，小五413字，小六411字），但它没有说明这 些常用字之所本，以及公布字表的具体用字。

科书的出版呈现活跃状态，是1960年代新加坡成为自

作为新加坡刚加入马来西亚的前行教材，这套课本

治邦到加入马来西亚这段时期。南洋书局在这方面领

以“新加坡为纵，以马来亚为横，逐步介绍各民族生活、

跑于前，它于1961年推出英文中学适用的《星华文选》

风俗和习惯”的方针编选教材。作为新型国家的教本，五

（Malayan Chinese Course for Secondary (Non－

邦的《华语》特别强调爱国意识。以五年级下册为例，就

Chinese) Schools ），是属于较早面世的一套英文中学

有五六篇课文向学生灌输爱国意识，再通过两三篇课文

华文教科书。这套课本由新加坡的陈育崧编辑，香港的

介绍马来西亚的风貌。这种现象，也普遍存在于其他年

冯明之注释。

级的教材里。除了这类题材数量上比华校课本多之外，

《星华文选》的“编辑大意”，呼应了课程纲要强调 在英校教学华文有异于华校教学华文的观点。这套书根 据教育部颁行的《华语教学通则》编写，它提醒教师应 该认识到英文是英校的第一教学媒介语，因此华文教 学必须特别注意“如何应用教授第二语文的方法、计划 及技术”，教材与教学目标也 “应该充分顾到这些不 同之点”，而《星华文选》不论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已经 “ 彻底革新，不落旧式课本的窠臼”。

五邦《华语》也在课文中增加了华、巫、印人物的比例， 为的是塑造各民族团结融洽的印象。此外，它也在内容 上迎合时代，吸纳当时的新事物作为素材， 《联络所》、 《四角方方一座城（电视）》 《到月球去》、 《参观造船 厂》，都应和着当时社会上刚出现的新生事物以及建国 初期的新景象。 目前，本地图书馆所藏1969年之前出版的英校华 文教科书，除了五邦与南洋书局的版本之外，还有1962 年马来亚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66年上海书局（Mrs

YIHE SHIJI Issue 38 • 73

怡和追踪 MH.Tan编辑）、1967年新加坡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65

时间模糊了人们的记忆。近日为求证此事，我联系

年世界书局与1969年上海书局（李清荣编辑）等几个版

耄耋之年的老长官，尝试挖掘五六十年代本地英文会

本。

考的相关资料，却因他记忆退化而不得要领。我询问独

为配合1959年的《英、巫、印小学中文课程标准》， 强调英校的华文教学重点必须以“说话”训练为主，南洋 书局出版了一套12本《说话》教材，供英文小学使用，每 册各计24课（包括4个练习）。内容从简单的看图说话开 始，扩大到日常生活、学校、社会课题的简单谈话，间中 穿插注音符号、查字典等训练。《说话》是1960年代以

立前后在英校任教的华文老师，他们的记忆也已褪色， 只依稀记得那年头英校会考的华文卷子，有“翻译”项 目，包括把文言文翻译成“语体文”和“英文”。他们忆 述，这种考查方式作答难度高，教学上也是沟沟坎坎， 攻坚不易。对英校生而言，把文言翻译成白话与英文， 是难耐的煎熬。

前本地少见针对说话技能编写的英校华语教材，值得

从一些教科书的“编辑要旨”里，我找到若干材料，

研究关注。它根据课程标准“第二节第一项说话部分编

可印证当时英文会考的华文科考查项目有“中文翻译英

辑”，书后的《中文说话范本教学重点》中有三点强调：

文”的事实。1965年世界书局出版的英校《中学华文》，

一、 “全书以图画为主，文字不过帮助语言的练习，在低

除了说明它根据教育部颁布的“非华校的华文科课程标

年级切不可急于先教儿童认识文字”；二、对初学者应

准编写”之外，也配合“英国剑桥海外学校文凭考试之华

该利用 “ 直接教学法”（Direct Method），但教师必须

文科（Syllabus B）的程度要求来设计教材”。它的“编辑

注意不使用儿童所不懂的生字；三、教师应回避使用“坐

要旨”提到，课本的内容包括“把文言文译成语体（或译

下”、 “把你的书收起来”等命令式语句。

成英文），借以鉴别学生对文言文的阅读能力及作为参加

七十年代政治稳定之后， “双语政策”取代了“多语

英校剑桥学校文凭华文科的练习。”

政策”，英校华文课本的市场能见度越来越清晰，世界

说到文言文，与华校一样，50至60年代英校中学华

书局、新加坡文化事业有限公司与教育出版社成了个中主

文课程也规定必须学习文言文。课本里的语体文与文

干。又若干年，华文（第二语文）教科书的生态改变了，其

言文比例，完全按照教育部课程标准的规定处理。当时

他业者被动淡出华文课本市场，教育出版社成了园圃里

英文中学的华文课本，一般上都是全套四册，每学年使

独存的一枝花。教育部除了调整华文学习的程度要求，

用一册。首两册文言文占30%，语体文70%；第三册文

也在教学法上下功夫，它成立了“教材编写署”，从专业

言文占一半；第四册文言文高达60%。这段时期华文只

航道出发，自各校挑选教师组队，探讨与编写适合第二

是英校里的一个学科，学生接触华文的时间有限，却必

语文课程使用的教科书。新课本的内容，完全根据字表

须承受与华校生一样的文言文训练，这目标显然是高了

编写；教具的支援，力道更足。

一些。

中英翻译是英校华文科的特色

独立后英校华文科的位置

独立前后，英校华文科的特色之一是它有“中英文

1959年6月新加坡自治至1965年9月16日脱离马来

翻译”的训练要求，教科书里也反映了这点。这类设计，

西亚这六年多时间里，新加坡的多语政策在政治的风

一方面是认为引进英文注释或练习，对英校学生有所帮

雨里浮沉，无法有效落实。独立后，马来文仍保有国语

助；另一方面是到了中学，把文言文翻译成语体文，或把

的地位，但学校不再强制非马来学生修读马来文。多语

中文翻译成英文是华文科试卷的考查项目之一。1964年

政策至此全面翻转，取而代之的是“强制性”的双语教

五邦出版的英校小学二年级华文课本里，便开始有中英

育政策，华文、马来文与淡米尔文学校的学生，都必须以

文练习的安排。包括把英文词填入正确的中文词里；中

英文作为“第二语文”；而英文学校里的各族学生，除英

英文词语或短句互译等等形式。我忆起上世纪六十年

文外，必须修读另一种语言作为第二语文。

代，某日打开远亲的英校中二华文课本，赫然有中文译 成英文的练习，小小诧异。

双语政策始于独立翌年（1966）。 最初的双语政策 指的是学习两种语文（学校主媒介语加上第二种语言）， 后来进一步发展为“英文加上母语”。这是两个完全不同

7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的概念，那是独立初期新加坡仍然存在四种语文源流学 校，而1987年四种语文源流统合为一，英文成了所有学 校唯一主媒介语的缘故。 1966年双语政策落实时，教育部规定各语文源流 的中一学生必须修读第二种语文，并明示四年后的中学 会考将把它列为会考科目。无论如何，当时没有硬性规 定英校学生必须以自己的母语作为第二语文，也没有要 求学生在会考中第二语文必须及格。1969年，中四GCE O水准会考首次把“第二语文”列为考试科目，华文（第

经历了多种语文源流学校时期从“选修”、 “必修选考” 才过度到“必修必考”的阶段。

二语文）正式成了英校初中华族学生的“必修必考”科

独立后， “华文（第二语文）”的概念登场了，华文教

目。同年，小六离校考试（PSLE）增加了第二语文的口

学工作者开始面对编写教材与琢磨“第二语文”教学法

试项目。

的挑战。华文教学渐渐告别过去以文学欣赏角度切入、

1970年开始，教育部规定各语文源流学生修读中四 时，都共同参加GCE‘O’水准会考。1973年，各语文源 流高中学生统一参加GCE‘A’水准会考。至此，不同语 文源流的学生在小学、初中与高中这三个阶段的会考 形式正式统一。这一年‘A’水准会考首次推出华文、马 来文与淡米尔文作为第二语文的卷子，但没有规定考生 必须参试。 1979年是新加坡教育变革的重要年头。《吴庆瑞 报告书》出炉了，它规定是年入学的小一学生必须修读 “母语作为第二语文”，这意味着英文小学的华族学生 不得再以马来文作为替代科目，而必须以华文作为第二 语文。同时 ，它规定升读高中的第二语文成绩至少为E8 ，并于翌年提高至D7等级。报告书也规定，1979/1980年 度报读本地大学的学生，母语的水平必须达标，母语科目 因而具备了“升学功能”。 1980年，教育部进一步强制高中华族学生修读第 二语文（副修水准）的华文科目。1984年政府公告，四 种语文源流的学校制度将于1987年废除，华校、英校、 马来学校与淡米尔学校的称谓，从此告别了教育体制。 此后，华文只作为一个科目在教育体系中的发展，是另 一个故事了。

小结 华文科取得“牌照”在英校作为选修科“营业”是 1939年的事，距今已有80年的光景，但它的业务有显著 进展，却是1959年新加坡取得自治邦地位以后的事。至 于华文真正成为英校里的“必修科”，也非一步到位，它

语文与文化并重的文选式教学，转入“听说读写”纯语 文技能学习的轨道。这是全新的场景，是一条前所未有 的探索之路，沿途充满异议。圈内的语文工作者经过长 程的辩论、尝试与磨合，承受着种种批评与责难。他们面 对消极的学习环境，不断尝试以种种教学点子诱发学生 的学习兴趣，崎岖路上，有挫败也有收获，个中滋味，如 人饮水，冷暖自知。 统合语文源流之后，英文成了学校里的主要用语， 华文只作为一个科目而存活。为华文学习设立较高的标 杆，总会引发社会上的各种反应，于是华文教学领域出 现了三年一小改五年一大变的现象。华文科在教育系统 里经历多次“蜕变”，从“名称”的一再更换可见一二。统 合之初， “华文（第二语文）”的名称沿用到1980年代，那 年头九所“特选中学”与十一所“特选小学”的华文科， 称为“华文（第一语文）”。若干年后课程更动，华文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第一或第二语文的称谓遭弃， 改以“华文”与“高级华文”代之。 语文源流统合近四十年，华文科始终是小学与中学 华族学生的必修必考科目。高中曾经也是如此，但后来 游戏规则修订了，凡是中学修读“高级华文”并考取某 个等级的学生，升读初级学院时可免修华文。原先，学 生要从中学升初院、初院升大学，他的华文成绩必须达 标。2004年，高中华文的升学计分功能被取消，明显弱 化了学生学习华文的动力。颠簸了半个世纪，社会的语 言环境不断更换，这期间华文教学界使尽浑身解数，各 种学习方法先后出炉，但始终无法有效地提升学生的 华文水平，我们依然在华文氛围单薄的大环境里摸着石 子过河。 作者为本刊特约撰稿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75

怡和财经

中 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 文 : 郑永年

美 贸 易 战 及 其 未 来

7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周

六（2018年12月1日）晚上，习近平 与特朗普在阿根廷出席二十国集团

峰会（2018 G20 Buenos Aires summit）

后，召开了一项重大会晤：中美双方就为僵 持多月的贸易战问题达成协议，可称之为“ 临时停火协议”，但这并不意味着中美贸易 冲突已经解决了。 从谈判结果来看，中美双方尝试在未 来90日内就多项贸易问题达成协议，特朗 普同意不在2019年1月1日把关税提高至 25%，目前被征关税的产品会维持10%的 税率。中方也答应在90天之内，兑现一些 跟进事项。

关系一直都很难处理。美国多年来 对中国的贸易逆差确实越来越大。 很多中国学者说，贸易战是特朗普 挑起的，和中国没有关系。但这不 能简单地怪特朗普，就算他不解决 贸易逆差的问题，其他总统也要解 决这个问题。 18 4 0年的鸦片战争是中国与 西方的首场贸易战。鸦片战争前， 中国很强大，大量商品如瓷器、茶 叶等销往英国。然而，英国没有东 西可以卖给中国，贸易差额越来越 大。英国人很缺德，找到了鸦片，最 后导致了鸦片战争。英国在鸦片战 争中用枪炮打开中国的大门，使得 中国不得不开放。 如今的贸易战也是同样道理。 当然，中美贸易战爆发的根源和责 任不在于中国，在于美国。美国在 特朗普与习近平在北京首次会

中美贸易战不可避免

面时，双方曾提出了中美贸易“百

第一，中美贸易战实际上不可

日计划”。这次的90天期限能不能

避免。即使不是特朗普当选总统，

解决问题？三个月能做多少事？很

中美关系也必然出现今天的情况，

难预测。但从先前中美双方不愿意

甚至是更糟糕的情况。中美关系为

谈判，到现在双方愿意谈判，是好

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特朗普是一

事。三个月也好，更久也罢，双方都

个商人，他当总统关注贸易战很正

应当准备好。有些政策是可以实施

常，中美冲突就以贸易战的形式呈

的，比如中国可以更加开放，并加强

现。如果不是贸易战，也可能通过其

企业知识产权的管理等。

它的方式表达出来，譬如南海问题、

中美贸易战及其未来如何？我 想从三个方面分析。

台湾问题、北朝鲜问题等。 从世界史来看，两个大国之间的

与中国的贸易中，一直占有很大的 比较优势，主要体现在美国的高尖 科技和新技术。但美国不愿意把高 科技卖给中国，而中国是制造业大 国，拥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主要 加工向美国出口大量的商品。美国 自己不能解决贸易逆差。中国政府 方面，从胡锦涛开始，到了习近平， 一直都在强调中国不能追求贸易盈 余，但实际上也没有能够促成两国 贸易的平衡。中美之间贸易不平衡 问题一直不能得到解决，贸易战就 变得不可避免。

YIHE SHIJI Issue 38 • 77

怡和财经 中美关系需全盘调整 美国对

19 9 2 年邓小平南巡，改变了

不管怎么样，对美国人说，中国

中国的命运，中国走向了更大的开

的经济不会走西方那条路。他们觉

不过，中美关系之间不光只是贸

放。尽管面对西方的制裁，但邓小

得中国的经济制度对美国人不公

易战。中美关系发展到这个阶段，

平的指导思想就是改革开放，不管

平，外资在中国投资后，竞争不过中

远远超过贸易战范畴，需要的是两

西方怎么做，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国国有企业的垄断；在国际层面上，

国关系的总体调整。习近平上台后

情。邓小平南巡使得中国在经济上

中国国有企业也不讲市场规则，所

提出建立中美之间的“新型大国关

开放，并且取得了成功。在政治上，

以美国对这方面也很失望。

系”，新型大国关系除了经贸关系，

中国尽管当时抵制西方式民主，但

还包括政治、军事、安全和文化等

也没说中国不会发展民主。到了胡

各方面。

锦涛时代，2006年召开的中共十六

中国的“新冷战”

什么是新型大国关系？这个问 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回答。比如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所说，口号叫 得很响，但是我们不知道具体要做 什么。所以多年下来，新型大国关 系也没有落实下来，但中美关系需 要调整是客观的需要。

大，才提出党内民主引导人民民主 的发展路径。这个路径很多美国人 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显示，中 国的政治改革是慢慢进行的。中国 共产党有8000多万名党员，先做到 党内民主，再走向社会民主。但自 从十八大以后，尤其到十九大以后， 美国人认为邓小平的政治遗产，包

其实，特朗普与美国的精英阶层

括党内民主和集体领导都逐步消失

是对立的。共和、民主两党在所有

了，对中国的政治改革期许已基本

问题上都是有分歧的，两党间从来

放弃。也就是说，在美国人看来，中

没有在任何问题上达成共识，但唯

国不可能在政治上走美国人希望的

独在处理中国问题上达到了共识，

西方民主化的道路。

形成了统一战线，就是要对中国强 硬。为什么强硬呢？简单来说，就 是因为中国的发展并没有往美国人 所期望的方向进行。 第一个共识是有关中国的政治 体制。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 放之初，中国自由派高喊“政治民 主化”、 “经济市场化”，这正是美 国人所希望的。同期，美国对中国也 非常友好，觉得中国的经济改革会 让中国会变成“另一个美国”。但后 来1989年天安门事件发生了，自此， 中国和西方、和美国的关系大变。美 国领导整个西方世界，开始对中国 进行经济制裁，制裁的后果至今都 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那么美国的中国经济共识是什 么呢？

判断，习近平在十八大以后就放弃 了邓小平提出“韬光养晦”政策， 变得非常高调、非常强势。西方人 对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秉持的看 法和 观 点上，非常容 易看出这一 点。六年前， “一带一路”创议提出 时，美国、日本等国一直反对；在西 方国家中，起初德国和法国非常支 持，但这两年也发生了变化。德国 和法国也开始把“一带一路”比作 中国的“新帝国主义”，或是中国扩 张的一个工具。 这三个判断在美国的民主、共和 两党，甚至包括大学教授在内社会 的各个层面，已经有了广泛的共识。 这三个共识完全是他们的偏见，但 确实是存在的。二战以后，美国和

第二个是经济上的共识。上世

苏联冷战，就因为美国判定苏联也

纪八十年代，美国人希望中国走市

是这样。基于上述三个判断，美国对

场化改革道路。但是现在，美国人

中国的“新冷战”似乎不可避免。

认为中国在政治上是权威主义，经 济上是国家资本主义。当然，美国认

中国自己“打”出来的贸易战

为中国是国家资本主义，是非常片面

美国有很多偏见、很多错误的

的观点，是基于西方的意识形态上

地方；但中国方面也要需要检讨。

的。现在的中国，GDP有一大半以上

这几年来，中国表现得太高调，尤

是民营企业贡献，一半以上的劳工

其是宣传部门自我膨胀得太厉害；

是民营企业雇用的，国有企业比例

所以贸易战有一半责任是中国宣传

越来越小，因此很难说是国家资本

部门自己“打”出来的。比如对“中

主义。习近平提出要把国企做强做

国制造2025”计划的过度宣传，使

大，国企也就在这几年比较高调。

得美国认为这个计划威胁到了美国

可是从数据来看，国企也没有增长

的利益。

多少，民营企业反而增长得更快。 78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第三是外交上的共识。美国人

其实，每个国家都有工业升级 计划，德国有工业4.0版本计划， 新加坡、日本也有，韩国都有。 “中 国制造2025”是对于未来的一个 阶段的自我发展计划，以促进自我 产业升级，由低端产业向高端产业 发展。只是到了中国宣传部门就“ 变质”了，包括中国智库、中国的学 校、教授、学者等，都认为“中国制 造2025”是要超过美国、超过欧 洲，认为中国要当老大了，要把美国 人打败。

就要受到负面的影响。所以，中国有 很长的道路要走。 再者，是中国模式的问题。不 管中国在政治上怎么发展，也不会 成为美国，也不会变成欧洲。中国 就算民主化，也不会成为美国式民 主，而是会形成自己的模式。中国 向其他国家学习，构建自己模式， 但绝不会“输出”模式。去年，中国 共产党召开了“中国共产党与世界 对话”的活动，邀请了300多个外 国的政党及国际组织代表参加。很

至于近几年来“一带一路”，中 国官方对“一带一路”的定义说，中 国只是提出一个倡议，但“一带一 路”的平台是大家的。然而，很多中 国智库把“一带一路”拉拔得太高 了，好像中国真的要统治世界了。有 者说“一带一路”覆盖了全球70%的 国家和地区。这么夸张西方人会怎 么看呢？所以，有的知识分子，只能 做坏事。邓小平强调“韬光养晦”， 多做事少说话；但这几年中国就是 说话太多，做的事太少。

但实际上，中国的技术跟美国

多非洲国家以及越南等，对中国模

在军事技术方面，美国和中国

还差很远。现在是工业4.0时代（1.0

式很感兴趣。但习近平在发言中表

至少有三十年的差距，美国在军事

是机械化，2.0是自动化，3.0是信

示，中国不输出模式，其他国家当

上从来不害怕中国。但现在很多的

息化，4.0是智能化）。实情是，中

然可以看、可以学，只是中国不会

西方国家，包括美国和德国，都被

国工业1.0、2.0的技术都能掌握，

像西方一样输出模式。但在宣传方

中国媒体过度宣传所吓到。所以，

但是3.0、4.0的技术大部分从国外

面，很多人就认为中国模式超越了

这几年中国的宣传出了问题。如果

进口，尤其从美国进口。也就是说，

西方，甚至可以取代西方模式。这

中国太高调，反华的群体就会借机

如果美国真的跟中国打冷战，不提

也使西方恐惧。

给国内制造事情。

供3.0、4.0的技术，中国的很多企业

去年12月2日中美两国乘出席在阿根廷举行的20国集团峰会期间，就中美贸易战举行会谈。（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YIHE SHIJI Issue 38 • 79

怡和财经

12月2日中美在阿根廷举行会谈后，中国外长王毅招待记者场面。（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贸易战没有赢家

二战后的世界贸易体系由美国

之后，中美贸易战就不打了。但其

贸易战没有赢家。中国也不会

人和西方领导、建构起来的。现在，

他方面的冷战却已经开始了；这是

被打败。贸易战从今年3月份开打

美国反倒质疑起这个体制，对中国

两码事情。

至今，美国没得到好处，中国也没

顾虑越来越多。由于获利得少，所

有得到好处。

以美国要退出。美国和特朗普不满

美国发动贸易战，特朗普的目标 之一，是让美国资金回流美国，让世

意这个旧体制，想把它摧毁。但问题 在于，新的体制该怎么建立？

贸易战会打到什么程度？我觉 得无需太悲观。贸易战其实是利益 集团之间的贸易战。美国是由很多 利益集团组成的阵线，中国也一样

界各地的其他资本也流到美国；但

为什么资本没有回流美国？世

有很多利益集团。与其说中美两国

是目标没有达到。在过去十年，美

界局势不稳定，资本就很担心美国

之间打贸易战，不如说是中美之间

国在吸引外资方面，最多时一年可

到底会怎么样。而中国今年的海外

不同的利益集团在打贸易战。

达3000多亿美金，但今年只有1000

投资不减反增，美国人也看得很清

多亿，还不到最好时候的30%。尤

楚。这是因为资本很聪明，它不在

其近期，美国农业等方面已经受到

乎中国集权、控制言论等问题，只要

很大影响。

习近平还在台上，中国在未来十年、

美国在1890年已经成为世界上 GDP最大的国家，而欧洲国家在一 战、二战中打得一塌糊涂。到二战以 后，美国通过“马歇尔计划”帮助欧 洲经济复兴。在这样的条件下，欧洲 人“请”美国来当领导。就是说，美 国二战以后能成为世界领导，是当 时的特殊环境所造成的。

十五年就会稳定就行，而美国则是 不确定性太大。长远来说，美国这 种做法，对它的损害要比对中国的 更大——美国企业将会严重受创。 美国没赢多少，中国也没有赢 多少。

中美之间真的不打了吗？ 还有一种可能，临时停火协议

80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但在贸易战之外，其他方面的影 响更重要。 首先，中美之间的技术交流在停 顿下来。美国通过移民管理制度， 可以通过人才计划吸引优秀人才； 而中国做什么事都会被政治化，所 以中国许多人才都被美国联邦调查 局（FBI）盯上，例如“千人计划”。 中国和美国做法大不同，技术冷战 就此开始。 如果美国跟中国打冷战，政府 有很大的支持进入民营部门，帮助

民企的发展，但中国的国民经济则

更开放，而美国搞贸易保护主义，

业如百度，垄断市场后没有了对手，

很容易军事化，就像以前的苏联

那就会有更多的资本到中国来。贸

没有创新，因而竞争力下滑。又比如

的国民经济军事化一样。如果美国

易战对中国而言，正面的意义也比

中兴，拿了国际市场的好处却又违

要跟中国进行军备竞赛，美国可将

较多。

反规则，才会被美国处罚。美国的

大量的资金投入到军工系统，中国 也将大量的资金投 入中国的重工 企业，中国国民经济军事化也会快 速发展。只要中国的国民经济军事 化，美国就可以像打苏联那样来打 中国，这是冷战的逻辑。所以现在 美国国内民主、共和两党，华尔街、 白宫之间，都达成了统一战线来针 对中国，尽管目标不一样——军工 系统需要冷战的平台，但华尔街的 目标是要中国更加开放。 中国市场力量强大，没人愿意 放弃；美国华尔街不会，日本不会， 欧洲也不会。1980年代全球化以 来，美国不害怕中国的政治制度，也 不怕中国的军事力量，真正害怕的 正是中国的市场力量——中国的老 百姓，中国的消费力。中国这些年的 强大，是因为老百姓有钱了，消费能 力强。中国市场庞大，没有国家会放 弃。只要这些国家不放弃中国市场， 只要中国不闭关自守，美国没有办法 打败中国。美国要打败中国已经太 迟。像中国、美国这样的大国，没有 哪一个国家可以打败他们，能击败 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贸易战正面意义不可低估 中

中国有很多利益集团，很难平

强大，是在于企业家的强大，因为

衡。中国目前仍处于依靠廉价劳动

企业家有改变世界的使命感。中国

力的经 济发 展的时代，但即将进

唯利是图的商人很多，立志征服世

入新的时代。十九大上提出2020

界的企业家太少。

年、2035年和2050年“三步走”规

同时，中国也要在科研投入更

划，现在马上就要到2020年了，全

多。美国的互 联网技 术要 是不开

面小康社会的实现已经没有大问

放给中国使用，中国的互联网必定

题，到2035年中国至少要达到今

会遭受毁灭式的打击。不过，美国

天台湾人均GDP的2万5千美金的

这样做说不定走向反面。美国其

程度，但目前中国的人均GDP连1

实也已经犯了不少错 误。举 个 例

万美金都达不到。

子，1989年以后美国领导西方抵制

中国现在发展也不平衡。在过

中国，尤其是军事领域。其实1980

去四十年里，中国对世界扶贫的贡

年代邓小平的政策是向西方采购，

献最大，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说

直接购买西方的技术，自己停止研

到底中国的穷人比较多。改革开放

发。但正因为1989年的技术禁运，

以后，中国贫富差距很大，大多数

中国决意自主研发。现在的中国军

人还是很贫困的，但同时，中产阶

事系统是独立的，和美国没有半点

级全球到处跑，大把大把花钱。中

关系，也就不受美国影响了。其他

国少部分人有钱了，比较骄傲。以

领域比如航天航空、超级电脑和生

前毛泽东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

物科技等也是一样的。

傲使人落后。当今中国应当谨记这

中国也应该更加注重发展专利

点。中国有两个途径可走：一是自

技术。中国是美国最大的专利技术

己谦虚下来，认清形势，发展自身；

应用市场。除了保护美国西方知识

二是继续骄傲下去。中国国家大穷

产权，中国在研发过程中要更加注

人多，民族、民粹主义一旦兴起，就

意自身知识产权的保护。就是说，

会很难控制。这第二个路径是谁也

知识产权的保护不是为了美国、日

不想看到的。

本，而是保护自己。比如说华为就

国会发展得更好 第三，如果中国接受了这次贸易 战教训，中国会发展得更快更好。 中美贸易战虽然不像核武器对 峙，没有大的冲突，更不会热战。 如果中国能学到教训，对中国以及 其他国家都有帮助。习近平多次强 调中国会变得更加开放。要是中国

面临这一问题，深圳很多的科技企

中国要自己改变自己 中国企业家太少，商人太多。中 国引以为豪的四大发明，比如火药、 指南针传到西方后，英国人将之结 合运用于军事层面，成就了大英帝 国的强大舰队。反观中国将火药用

业也是一样。 我希望这次贸易战，不是美国 改变中国，而是中国自己改变自己。 作者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 所长。

在放鞭炮，把指南针用来看风水， 格局的差异决定了前途和高度。企 YIHE SHIJI Issue 38 • 81

怡和财经

“变革与梦想—中国改革开放40年伦敦图片展” （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 文 : 陈抗

中 国 经 济

快 速 增 长

谜 之

8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中

国经济在过去40年取得了快速的增 长，2017年的国民生产总值（GDP）

是1978年的34倍。邓小平1980年提出到 2000年让经济总量翻两番的目标，在1995 年就已经实现了。从1978年到2017年，中国 的GDP平均每7-8年就翻一番。不过，从 1954年到1978年，中国的GDP也翻了两 番。可见，GDP翻番并不一定意味着人民生 活水平有实质性的提高，人们对改革开放 前20年与后20年的感受似乎也不太一样。 中国经济 快 速增长的主要原因是什 么？对这个问题有不少的解答。有人认为，

这是因为中国领导人抓住了发展机遇，把人口多、工资

堰塞湖二：抑制消费需求的经济策略

成本低这个比较优势充分发挥出来了。还有人认为，这

计划经济在资源配置上采用高储蓄、高投资、低消费

是因为中国政府有效率、执行力强，能够利用国有企业

的策略。农业“以粮为纲”、只能生产粮食；工业“以钢为

执行有效的产业政策， “集中力量办大事”。更有人提出

纲”、优先发展重工业。消费品供给严重不足，形成短缺

了“中国模式”和“北京共识”等概念，认为中国已经摸

经济。在那个年代，大多数消费品都要凭票供应。除了粮

索出一条有别于西方市场经济的发展道路。众说纷纭，

票、油票、布票以外，还有肉票、鱼票、豆干票，糖票、烟

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原因似乎成为一个谜。

票、肥皂票等。广州1976年需要凭票供应的消费品达77

计划经济的三个堰塞湖

种。很多东西只有在节日才能看到，例如春节供应瓜子、 国庆节供应花生等。即使有票也不一定买得到东西。当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亲身经历了中国改革开放前后

年我居住的城市里每人每月发四两肉票。记得我哥有一

两段历史的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复杂。改革前实行的计

天拿着肉票到菜市场买猪肉，排队就快轮到他的时候，

划经济就像地震那样给中国经济带来破坏和扭曲，形成

肉摊上只剩下一小块肉。排队的人们心一急就纷纷往

了体制的“堰塞湖”。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主要原因就是

前面挤。在众人推挤下他的手被案板上锋利的刀划出

挖开了计划制度造成的三个“堰塞湖”。

一道口、流出了鲜血。当时的人们心地还很善良，一看

堰塞湖一：使人变懒的计划体制

到有人受伤、反倒不挤了。有人帮忙包扎伤口，还有人建

改革前的计划体制实行高度平均化的收入分配方 式，形成了“干好干坏一个样”的懒人制度。我当学徒工 时被分配到机修车间，看到工人做得最多的几件事是泡

议让他先买上肉。我哥回家后兴高采烈地叙说他买肉 经历的时候，包扎伤口的纱布还有血迹在渗出。那一幕 叫我终身难忘。

茶（茶叶是厂里防暑降温的福利）、聊天、看报纸、看小

改革开放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满足消费需求成

说、擦脚踏车。偶尔也看到车间里有人在认真干活，不

为共识，国家对资源配置也进行必要的调整：裁军，军

过走近才发现那是在干私活。农村里也一样，农民出工

工厂转为民用，发展消费品生产。这是一次皆大欢喜的

不出力。生产队长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把农民从家里喊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乡镇企业、个体户、三资企业、国有

出来，可是到了地里不是干活、而是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企业一齐参与其中，缺什么就生产什么。从录音机、缝

来抽烟讲故事。这一切令我这个学校里放农忙假回生产

纫机、电风扇，到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企业家们面

队参加“双抢”（抢收、抢种）的中学生印象非常深刻。

临的是个动辄上亿的巨大市场。这是一个卖瓜子也能

华人有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制造业和建筑业劳动 强度大、服务行业营业时间长，华人都勤勤恳恳、任劳 任怨。可是，鞭打快牛的计划经济和吃大锅饭的公有体 制形成错误的激励机制，扼杀人们的劳动经济性，制造 懒人，使得劳动生产力低下。这意味着，在没有提高投入 的情况下，一旦纠正制度的扭曲，被抑制的生产潜能就会 被释放出来、创造更多的产量。最显著的是农村联产承 包制前后的变化：耕地面积没有变，劳动力没有变，但是 实行包产到户后农民焕发出的生产热情使农业产量发生 巨大变化，粮食生产从1978年到1985年连年大丰收。根

成为百万富翁的年代。虽然金融改革基本上还没有开 始，但是成千上万企业家的创新活动并没有受到制约。 因为财政包干制给地方政府带来了激励，使他们积极为 乡镇企业争取资金和原材料。到了1993年，中国终于取 消了粮票、油票、布票，告别了短缺经济。马云去年说， 中国人一年要吃掉80亿只鸡、6亿头猪、收10亿个包裹。 满足消费需求本身就能带来大量的经济生产活动。挖开 第二个“堰塞湖”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给中国经济 带来了持久的增长。

堰塞湖三：与世界隔绝的封闭经济

据我的同事郑环环与刘遵义教授合写的论文估算，1978

我来到新加坡后对东南亚华人的奋斗史才有了比较

年中国被抑制的生产潜能相当于当年GDP的50%。当时

深刻的了解。华人是最有企业家精神、最善于做生意的。

中国人口中有82%是农民，挖开第一个“堰塞湖”给经济

中国改革前最大的扭曲就是不让人做生意，国内国际都

增长带来巨大的推动作用。

不行。做生意是搞资本主义，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

YIHE SHIJI Issue 38 • 83

怡和财经 资本主义的苗”。政府实行了多年的进口替代政策，形成

要有信贷和流动资金等金融服务。商业银行也要重新建

了与世隔绝的封闭经济。中国在世界货物出口中的占比从

立，因为计划经济不需要银行。当高度集中的计划体制

1959年的2.7%下降到1978年的0.8%。

一朝瓦解后，这些分散的市场机构需要花费时间建立。

到了1980年代，中国开始通过设立经济特区、开放 沿海城市、发展出口加工业等方法吸引外资、积极参与 国际市场的分工合作。但是，大批外资涌入还是发生在 1992年确立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之后。 这个进程在1997年后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有所停 顿，但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又形成了长达10年的第二 波浪潮。中国大量的低成本劳动力迅速改变了全世界制 造业的格局，把许多生产链条和产业集群移到中国来， 使其一跃成为世界的制造大国和出口大国。中国在世界 货物出口中的占比从1992年的2.2%一路上升到2002年 的5.0%和2015年的13.8%，中国的企业也渐渐超越外 资企业、成为出口的主力军。中国在2009年成为世界第 一大货物出口国，在2013年成为世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 挖开第三个“堰塞湖”让中国融入世界经济，使外需成为 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

前苏联与东欧国家经济衰退的原因 也许有人会问，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同样经历了扬弃 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它们的经济为什么 不但没有出现类似的快速增长、反而陷入旷日持久的 “转型衰退”呢？奥尔森在《权力与繁荣》一书中对于 这个问题作出了下面的回答。首先，前苏联和东欧国家 中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各种分利联盟顽强地抵制市

信息的不对称和合同的不完备往往要使谈判破裂、生产 停顿。这些转型国家平均要经过十多年的时间才能使经 济总量恢复到经互会解散之前的水平。相比之下，美国 和欧盟花了4-6年时间就恢复到全球金融危机前的生 产水平。显然，经互会的瓦解给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带来 的冲击要比全球金融危机给欧美带来的冲击大得多。

挖开堰塞湖并非易事 中国避免了转型衰退，因为中国不是经互会的成员 国，不受经互会瓦解的冲击。而且中国采用渐进式的方 式让计划经济在双轨制中淡出，避免了硬性过渡。渐进 式的改革还可以说明为什么挖掉三个堰塞湖可以给中 国带来40年的经济增长。因为是渐进式改革，农村分田 到户的承包制不是一下子就在全国推展开来的。从1978 年开始，经过了几番的曲折，农村改革才在1982年获得 国家支持。所以，农村改革的总体影响到1984-1985年 才完全体现出来。挖开堰塞湖，在不同的时间点作用于 中国经济，用流出的湖水推动水车转动起来。在农村改 革之后，消费品生产热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成 为推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第一波外资投资热和国有 企业的改革则是90年代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因，加 入世界贸易组织让中国经济在本世纪初起码经历了7-8 年的强劲增长。

场化改革；而中国的利益集团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彻底

堰塞湖和水车的比喻隐含着重要的道理：挖掉堰塞

冲击，改革的阻力要小得多。第二，前苏联和东欧的工业

湖后水会逐渐流干，所以纠正体制扭曲对经济增长的影

化程度高，其中的大型国有企业成为势力最大的反对市

响是一次性的。一旦水不再流动，水车就转动不起来。要

场化改革的利益集团；中国基本上是个农业国，国有企业

让经济继续增长，就必须挖掘其它的堰塞湖。

的作用相对要小得多。

挖开制度的堰塞湖其实并不容易。改革开放初期国

另外，经互会瓦解给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带来供给侧

家领导人对于要不要搞市场经济其实并没有形成共识，

的大震荡，以前往往没有受到足够重视。在大一统的计

所以有市场经济姓“社”还是姓“资”的争论。如果说中

划体制下，这些国家的国有企业其实与市场经济中的企

国经济40年的快速增长是一个奇迹，那它不是一个经济

业非常不一样。我在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提斯拉瓦参观

奇迹，而是一个政治奇迹。能够在文化大革命刚结束、极

过这样的企业。它没有采购部门，不需要推销产品，也没

左思想盛行多年的条件下成功地推动市场化改革，改革

有新产品的研发部门，所有的活动由计划协调，充其量只

领导人的政治智慧和运气都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是一个生产车间。经互会的解散和计划体制的瓦解给企 业的生产组织和秩序带来灾难性的破坏。所有的企业需 要建立采购、供销和后勤部门，需要和别的企业谈判，需 8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作者为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教授以及高 级公共行政与管理硕士项目主任。

我国

太 阳

能

工业

的回顾与前瞻

╱ 文 : 王福友

自

从前环境部长雅国于2005年10月在

除了鼓励企业设厂生产，奖励业主屋

德商主办的研讨会上透露经济发展

主安装太阳能系统，当局也没有忽略相关

局准备把新加坡发展为太阳能工业的生产

的教育与科研。国大与南大都设有太阳能

与研发中心后，各国业者都开始关注当局

研究中心，各理工学院都开办教导清洁能

的跟进计划。

源的课程。

随着国际局势的改变，油价的攀升，

这几年来有关太阳能的基本常识巳推

经济发展局高层代表终于在2006年10月

广到本地所有学校，从中学到小学，甚至一

德新再生能源研讨会上作出令人雀跃的

些幼儿园都安装了一些小型的独立系统，

宣布——清洁水源与清洁能源将是政府

为电风扇、电灯、喷泉、电子显示屏等提供

决定发展的未来五大工业之一，并说明当

电源。就连5岁小童都能认出那是一片能发

局将会陆续公布多种措施，包括吸引国际

电的太阳能板。政府在推广太阳能教育方

著名太阳能业者来投资设厂，鼓励本地发

面的确投资了不少钱，在高等学府为太阳

展商、建筑商采用环保设计，以太阳能板

能科研项目所作的投资更多。

发电等。 在经济发展局的大力支持下，多间外 国公司开始进驻新加坡。其中以欧美国家 占多数。如野心勃勃的挪威大企业REC， 德国Conergy，Phoenixsolar，瑞典的 Norsun等。本地公司有SEP，Sunseap，Greenzone等小规模投资。一间印度公司 也来设厂，在大士工业区生产太阳能组件。

在组屋屋顶安装太阳能板 在2008年8月，当时的国家发展部长 马宝山宣布：新加坡的首个太阳能邻里将 建于榜鹅“绿馨苑”，估计3年后可建成。 与此同时建设局也开始在实龙岗北及碧 山等多座组屋屋顶试验性安装太阳能板， 供应部份电源给公共走廊照明及电梯等。 接下来几年建屋发展局陆续在裕廊东及其

推出发展太阳能工业的新措施

他地区组屋屋顶安装更多的太阳能板。

建设局推出环保办公室标签计划，鼓

比较引起人们关注的是：最近政府宣

励建筑工地办公室采用太阳能板发电。

布将在全国约一千座组屋屋顶安装太阳

私人产业如装太阳能发电系统可把多余

能板，到时全国几乎大部分的组屋屋顶都

的电量转卖给国家能源公司PUB，新建筑

能见到太阳能板了。

如符合条件还可增加楼层面积GFA等等。 YIHE SHIJI Issue 38 • 85

怡和财经 除了政府组屋，在一些政府或私人建筑楼顶安装太

其实，世界十大太阳能企业的排名同样变化无常，几

阳能板也愈来愈普遍。尤其是这几年新盖的公共设施

乎每隔一两年就发生变动。90年代连续数年排名第一

如联络所、体育中心、学校、医院诊所等，设计上都少不

的日本夏普，几年前已经关闭多间工厂并把集团卖给台

了屋顶的太阳能板。

湾公司。曾经排名第一的中国尚德也被一间香港公司收

公用事业局也开始在蓄水池安装浮动太阳能发电系 统。陆交局甚至在全国多座行人天桥上安装太阳能板， 供夜晚照明用途。

购。曾经夸下海口的一间新加坡挂牌公司，已经停牌多年 了。Q-cell，Solarworld等都离开了十大。在本地，原本立 志要成为亜洲最大的REC也在两年前卖给中国化工集团 公司。Norsun公司在打完地桩后，工厂没盖就取消计划，

欧美对太阳能实行补贴政策

据说亏了千万元。Greenzone的小工厂3年前就停止生产

新加坡日照充足，适合安装太阳能系统是公认的。太

了。SEP只活动几年就无下文了，因为成品每瓦才卖几毛

阳能科技在世界上并不新，50多年前太阳能电板早已应

钱美金，收集废品来提炼怎能生存？那间印度人开设的

用在人造卫星上了。由于价格昂贵一直没有普遍应用。

工厂维持了三年也收盘了。

直到新生产科技的出现，才在西方国家慢慢普及化。对 于贫穷国家这种发电方式还是较贵的。廿年前笔者刚 入行时，太阳能组件的市场价约每瓦4.5美元，这不是 一般穷人付得起的。当时欧美国家为了鼓励人们采用这 种清洁能源，推出各种补助制度。当时美国多个州政府 除了允许用户把多余电能卖回给电力公司外，还为系统 硬件提供50%补贴，剩余部份还可以申请银行贷款。 德国更进一步，采用高价（高于电力公司卖价一倍） 购回剩余的电力。如此一来，用户都争先恐后安装太阳 能系统，而且愈大愈合算，因为生产更多可卖高价的电 力变成一种投资，收回成本后卖电力成了收入来源。 据报导，当时全世界的太阳能板产量超过40%销往 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也相继效彷此制 度。由于中国的生产成本较低，那几年可说是中国数以 千计大小太阳能板工厂发展的高峰期。

我国未具备太阳能中心条件 笔者在2008年1月4日《联合早报》科技新视野中曾 经提到，新加坡发展太阳能工业的限制与优势。制造生 产太阳能组件并不适合我们。主要原因是生产成本太高。 租金贵，人工成本高，缺乏有经验的技术人员，缺乏相关 的辅助工业，如铝材、特殊钢化玻璃、接线盒，光伏电缆 等样样配件须靠进口，怎能同中国工厂竞争？ 当时我也强调适合我国国情的是科研及发展系统的 应用等。十年过去了，情况正如我所料，作为本区域生产 基地是困难的。纵使亚细安有个庞大巿场，新加坡并没 有优势成为太阳能工业的生产中心。 太阳能系统主要有两种。并网系统所生产的电力一 律存入电网，用户用电时直接从电网取电。另一种称为 独立系统，适合所有无电网电力供应的地区，如荒野、 路旁、工地、拖船等，所生产的电力必须贮存在蓄电池，

各国太阳能工业遭遇困境 这美好的情况维持几年后，欧洲开始发生经济不 景气，许多福利津贴政策取消了，电力回购价削减了。

用户从电池里取电。其他还有光伏发电机混合系统，微 型发电场等。 并网系统主要安装在屋顶、蓄水池、空地。面积规模

当然，首当其冲的是中国那些主要销往欧美的组件

愈大愈有成本效益。随着市场价格的改变，太阳能市场

工厂。产能过剩，存货过多，大家竞相削价抛售，出厂价

从十年前的卖家市场逐步转变为买家市场。建设局开始

下跌到每瓦一美元以下。多间工厂在这轮整顿中被淘汰

的项目都是政府出资全额安装系统硬件，拥有权归建设

了。与此同时，太阳能电池的効率也在这十年里从14%

局。后来的项目是政府支付一半金额，另一半以生产的

提高到目前的20%，生产技术的提高能让成本下降一

电力卖回电网公司，扣除手续费后的收入支付。

点，但远不如市场供求造成的跌价。从4美元下跌到几 毛钱，差距有好多倍！这种改变对刚开始萌芽的本地太 阳能工业的确是一个打击。

当前发展太阳能是为了环保 这几年由于银行的参与，租赁方式在本地兴起，建 设局在招标时都是以租赁的方式进行的，即建设局不

8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须支付系统硬件的安装费用，全额以发电量回购的方式

夜晚不发电，白天的电力没有贮存起来，停电时同样没

慢慢扣除。供应商成本低时约5-6年回本，成本高的项

有电流供应。

目收回成本的时间就更长。

二、系统技术保障的隐忧

一些拥有大面积屋顶的业主，如大型工厂、大货仓、

囯际市场上的光伏组件来源很多，质量参差不齐。我

码头等，会向安装太阳能系统的供应商收取屋顶租金，

国过去缺乏经验，可能装上质量不好的组件。这类事情

计算成本时不得不考虑到。

一般在前几年不明显，6到10年后逐渐显现。如热点问

在私人建筑或住家安装太阳能板的原因各异。本

题，不但影响到系统的表现，严重的话还会造成火患。

地的电网发达电费又不贵，从经济角度考量，任何环保

各种不同牌子的并网逆変器同时接在一个密度极高

行动都是支出开销，要让环境更洁净空气更清新就须 出钱或出力。安装太阳能系统也是一样，回本期可以很 长，甚至无法收回成本。有些业主为了兴趣，有些为了 尝试新科技，也有人为了房子增值而安装。那些为了节 省电费而安装的业主，一般来说都不了解安装成本及 回本期长的实况。 太阳能系统的发电成本肯定比目前天然气发电的方 式贵。然而，政府为何还大力推广，在全国组屋屋顶安装 呢？我想，过去是为了发展太阳能工业，但是结果却很不

的电网上是否会造成协调与融合问题？ 大部分并网系统是由非熟练或外籍劳工安装的，如 果没有安排有经验技术人员定期检查，故障可能于数 年后出现。据悉有些分包商还是第一次安装太阳能板。 组件的保用期一般为20到25年。世界十大厂家一 两年就发生変化，供应组件的工厂能否生存到25年无 人可以预测。保险公司成了主要担保人，高保费对投资 者很不利。

理想。现阶段更偏向环保的目的。新加坡是巴黎气候协

我囯目前尚缺乏有经验的系统安检技术人员、仪器设

定签约囯之一，为了达到减碳排放的好方法之一是大量

备及机构来负责过去及未来所安装的大型系统的管理。

安装太阳能板。反正目前是买方市场，租赁方式可以省

也许从国外引进是一个办法。

下大笔资金，由电费来扣除，分多年靠天支付！

三、目前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

关于独立系统，这是最实际的系统，因为服务的对

对于大项目，整个工程由投资公司或承包商通过贷款

象是无电网供电的地方。回本期不是主要的考虑因素。

来完成，生存条件取决于电量、卖价、利息。后两项可预

太阳能是这类用户最方便可靠的解决方案。然而，对太

先确定，发电量一部分靠技术，大部分靠天。只要三者无

阳能组件的用量却不多。新加坡市场近年来对独立系统

法平衡，问题便会出现。这说明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两

的应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熟悉。如户外闭路监控系统，

间有办法安排到银行贷款的公司，才会去投标安装这类

各种环境监测仪器，通讯设备，工地照明等。

大型租赁系统。到达一定的负债额，公司无法再冒险下

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

去了。这不难理解接下来的一千座组屋项目可能由政联 公司盛宝旺牵头了。

一、太阳能能否成为后备电源的选项？ 自从使用天然气发电以来，新加坡共发生了5起因

结语

天然气供应技术故障而影响电流供应的事故，致百万

我想，经发局与投资者应该已认识到当初美好的愿

人受影响。其中以2004年4月13日晚蔡厝港电力站的电

景，要把新加坡打造成本区域的太阳能工业生产中心

缆装置发生故障，造成停电数小时，西部约30万人受影

所遇到的阻碍与客观条件的限制，并据此作出了修改与

响，损失重大。

调整。希望我们能将这十多年来所学到的经验与技术，

太阳能是否能成为后备电源，以便大停电时使用？ 我的答案是不可能。因为本地的电力网并没有贮存 电力的设备。太阳能只是白天才能生产的多一种电源，

不管是并网还是独立系统的应用、设计、安装、保养等推 广到亚细安各国。在这个行业，不是组件生产，而是技术 与服务才是我们发展的方向。 作者毕业于南洋大学、专司太阳能系统工程业务 YIHE SHIJI Issue 38 • 87

怡和茶座

侠 之 金庸传说

╱ 文 : 陈迎竹

大者

金

庸在武侠世界的影响力不但超过

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

六十年不歇，并且随着电视电影、

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网络游戏的传播扩散，更深入中文世界的 人心，估计他的作品将继续受追捧百年以 上，其传播人群之广、之迅速，即便未必后 无来者，恐怕也是前无古人，这在世界文 学史上相信是罕见现象。 武侠小说是中文世界独特的文学类 别，其缘起或许可以追溯到《史记·刺客 列传》以及历代的相关作品。

8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这种忧国忧民的精神一直是中华民族 读书人所抱持的胸怀，只不过读书人被视 为忧国忧民，读书不多的江湖人，其实就 是行侠仗义。两者在思考问题的层次和介 入国家与社群事务的程度上容或有差别， 其为大我付出的精神则相当一致。 作为被称道的侠士精神，虽然是江湖 与习武者的最高境界，但在中国传统儒释

在历代作品中，这些或真实或虚构的

道等主流文化中，还是属于旁支。然而这

人物习得武艺，为报复个人所受的委屈，

股侠士精神一直存在广大的民间社会中，

或为人群打抱不平，乃至为国族的安危

与主流道德观、济弱扶困的民间精神，并

而仗剑行侠，舍身赴难。他们所栖身与生

行不悖，其传承千百年的渠道则是民间文

活的所谓江湖，乃是相对于官府这个统

学、戏曲、掌故、宗教等等，例如《水浒传》

治阶级的庙堂而言。宋代范仲淹《岳阳

《三侠五义》等章回小说，都在传播侠义

楼记》写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

精神与匡扶弱小的道德观，庶民百姓和农

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民多不懂儒学等官方学理，但透过戏曲等

做皇帝。这些江湖人物以为这就是对乾隆最好的“红利” （bonus），而且是个“开国皇帝”的大红利，至于皇帝好 不好，政策是不是对人民有利，不在他们的考虑中。当 然，古人肯定想不到皇帝以外还可以有什么政治制度。 接着在1957年和1959年写作的《射雕英雄传》和 《神雕侠侣》中，这一观念还是延续，即便小说中大宋 朝廷已经严重腐败，但郭靖和一众武林豪侠仍以效忠朝 廷为人生最后的目标，含泪率领百姓抗击金国和蒙古，以 身报国也报君。其夷夏之分的观念一清二楚。 金庸借郭靖的口，提出他对“侠”的定义，那就是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一般的行侠仗义、济人困 厄，只是侠之小者，也就是比较小的格局。这一番定义 呼应了远自《史记·刺客列传》以来武士为国家民族献 身杀敌的精神。 夷夏之分的国族观念直到1961年的《倚天屠龙记》 里还是很清晰。 张无忌与明教等江湖豪杰的使命就是夺取岳飞留 下来的《武穆遗书》，要根据他的兵法打败元朝的蒙古 （图来自新华社香港分社）

民间故事的方式，将仗义行侠、打抱不平的是非对错精 神潜移默化，深入民间。 金庸的文学和思想对这一文化传统则有更进一步的 深刻反思和论述。

金庸小说国族观念与政治立场的演变

人，书中提到的口号像“还我河山，直捣黄龙”就来自岳 家军，还有诸如“克成大汉子孙中兴的大业”等，立场 鲜明。 直到这时候，小说还没有出现反思岳飞悲剧的观点， 他在十二道金牌的逼迫之下，还是屈从于忠君的价值，不 能战死沙场，而是死在自家人刀下。 1963年的《天龙八部》才出现对这一观念的转变。

金庸重要作品除了武林恩怨情仇这类武侠小说必备

契丹人萧峰在身世大白之后，纠结于敌对的两个国家民

的情节，几乎也都伴随浓厚的国族是非观念，但他的优

族之间，产生持续不断的身份认同焦虑与痛苦，由于民

点是这些观念并不僵化，而是随着他的阅历与思想转

族的仇杀征战无从化解，他的身份认同危机也就越来

换，在十几年的创作生涯中逐渐发展并成熟。

越深重。故事发展到极点，他为了报答养育自己的大宋，

我不久前在《联合早报》写了《侠之大者须与时并 进》一文，综合诸多金庸研究者所提出的一个重要课题， 加以发挥，那就是金庸小说国族观念的演变。 从发表时间顺序来说，1955年第一部《书剑恩仇 录》里，对国家与历史的观念非常直接，就是汉人才是 中国的唯一主人，陈家洛与红花会这些江湖人物在得知 乾隆皇帝是汉人血统之后，千方百计威逼利诱他把已经 入关统治百年的满族人赶出关外，但还是愿意继续奉他

不被辽国攻破，宁可抛弃辽国南院大王的地位，挟持非 常倚重他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要对方许诺不再侵犯大 宋。此举虽然解了大宋的危机，但终于令萧峰内心的挣 扎走到崩溃的临界点，他自感“身为契丹的大罪人，有何 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唯一出路就是自尽。 萧峰有身份认同的挣扎，然而书中没有身份认同危 机的慕容博父子的遭遇也值得一提。费尽心思匡复燕国 大业的慕容氏，因为时局已变，根本无力回天，到最后父 亲大彻大悟遁入空门，儿子慕容复却因心有不甘而以失

YIHE SHIJI Issue 38 • 89

怡和茶座 心疯告终。金庸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延续他对于“忠于国

康熙又说他看了明末遗老黄宗羲（黄梨洲）的《明

族”的情感，反而是表达了对执迷于国族与皇位者的同

夷待访录》觉得很有道理， “书中说，为君乃是一人奉天

情。可见到这时，民族大义问题已经发生转变，不再是

下，非为天下奉一人，天子所是未必是，天子所非未必

那么理所当然。

非。天子也是人，哪有一做了皇帝，就什么都对，永远不

1967年写作的《笑傲江湖》虽然没有明显历史背景，

会错之理？”

但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发生，后来不少读者认为其中许

书中写道，韦小宝后来把康熙这番话转告黄梨洲等

多人物与情景有浓烈的政治意味。金庸在修订版后记则

遗老，金庸写道： “（四个遗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

明白指出： “任我行、东方不败、岳不群、左冷禅这些人，

起了明朝各朝的皇帝，自开国的明太祖直至末代皇帝崇

在我设想时主要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政治人物。林平之、

祯，若不是残忍暴虐，便是昏庸胡涂，有哪一个及得上康

向问天、方证大师、冲虚道人、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余

熙？他四人是当代大儒，熟知史事，不愿抹煞了良心说

沧海等人也是政治人物。这种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个

话，不由得都默默点头。”

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别的国家中也都有。 ‘千秋万载，一 统江湖’的口号，六十年代时就写在书中了。” 可以看出对于统治者的观念已经发生根本变化，不 再任由书中人物盲目效忠掌权者、导师、尊长等等。

金庸小说从封杀到风行两岸皆然 由于观点鲜明而独立，不依附当时分裂的中国政治 的任何一边，金庸也因此在一段长时间受到台海两岸的 封杀。

到1969年的最后一部《鹿鼎记》，金庸的政治观点 完成清晰的转变。当时文革浪潮波及香港，金庸被左 报点名为汉奸，有生命危险，他在这前后到新加坡创办 《新明日报》，很可能就是为了寻求退路。 这时他的国族观念变化更接近当代民主潮流。我 觉得最能表现这一点的莫过于下面这段《鹿鼎记》经 典对白。 在故事尾端，当康熙知道韦小宝拒绝天地会要他刺 杀皇帝的要求之后，感慨地说： “我做中国皇帝，虽然说 不上什么尧舜禹汤，可是爱惜百姓，励精图治，明朝的皇 帝有哪一个比我更加好的？现下三藩已平，台湾已取，罗 刹国又不敢来犯疆界，从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 地会的反贼定要归复朱明，难道百姓在姓朱的皇帝治下， 日子会过得比今日好些吗？” 此外还有好几处对白充分显示金庸的政治观点。 康熙又说： “我读前朝历史，凡是爱惜百姓的，必定 享国长久，否则尽说些吉祥话儿，又有何用？父皇谆谆 叮嘱，要我遵行‘永不加赋’的训谕，我细细想来，只要 有这四个字，我们的江山就是铁打的。” “我宫里的一切使用，每一两银子都是来自天下百 姓，百姓供我锦衣玉食，我君临万民，就当尽心竭力。古 书上说，四海穷困，则天禄永终。如果百姓穷困，那就是 皇帝不好，上天震怒，我这皇帝也做不成了。” 9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在戒严时代的台湾，金庸小说历经不少波折。从1955 年开始写作武侠小说在香港报章连载，最迟在1957年就 有书商在台湾盗印发行。当时两岸关系处于最严峻时期， 金门炮火连绵，暗地里在台湾本岛的谍战也很凶险，国民 政府当局全方位防共，乃至杯弓蛇影，包括对文艺作品的 审查宁紧勿松。 研究者指出，由于金庸早年在左派《大公报》工作， 小说内容又多同情造反者，犯国民政府之忌，被视为“附 匪文人”，被人一状告到国民政府高层。警备总司令部于

是在1959年查禁一批共404种被视为有共匪背景或者

句自古文人用得多，完全与毛泽东无关。此外，《天龙

内容包含影射蒋家执政当局的武侠小说，整个行动主要

八部》中提到，王语嫣“见两个人在打架，就随口说：这

目标其实就是金庸的作品，理由则是内容“颠倒历史，

是江南蒋家的名招过往云烟啊！”更被认定是指桑骂

混淆是非，影响社会人心”之类。

槐，嘲讽蒋介石。

但金庸小说实在太吸引人，地下需求不断，大小书商

到今天，台湾的语文教科书和考试题目，选用了金庸

和书店因而偷印偷卖不绝，只是在包装和书名等改头换

小说情节，一些学校开出的阅读书单也包括金庸作品，

面，有办法的人自然买得到。

充分肯定其文学价值。

1973年，中国大陆与美国建交后，两岸关系依旧紧张

至于中国大陆，则是在1949年之后全方面禁绝各种

但进入相对缓和的局面，台湾当局意识到争取海外有影

武侠小说，据说直到1970年代文化大革命之后才陆续重

响力人物的重要性。金庸创办的《明报》在香港经过1960

印《三侠五义》之类的章回小说。而港台等地的武侠小

年代与左派的激烈论战，垫下中立而专业的影响力，而金

说也在这时候像邓丽君歌声一样，透过各种管道流进

庸本人不问党派、坚守知识分子格调的形象，也渐为台湾

神州大地各角落。不少人回忆，金庸小说一开始就“点

当局所认知。他以创办人身份访台，受到当时行政院长蒋

燃人们的阅读热情”。1981年，金庸访问北京受到邓小

经国亲自接见，与金庸相谈甚欢，更委任金为“中华民国

平亲自接待；1984年再访北京，则是中共中央总书记胡

国策顾问”。由于彼此赏识，蒋经国继任总统后，已经慢

耀邦接见，随后就加入香港特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直

慢对金庸作品松绑。

接参与香港的政治事务。1985年，天津的百花文艺出版

画者：卢芳楷

这时期，在争取到金庸作品台湾版权的远景出版社老 板沈登恩不断游说下，当局终于在1979年由台湾新闻局

社正式获得授权和批准出版金庸在大陆的正版小说《书

发出“（金庸小说）尚未发现不妥之处”的文，正式解禁。

剑恩仇录》，然而在此前很久，他的盗版小说早已风行大

然而早期翻版、偷印的书籍仍到处可见，记得八十年

江南北，成为无数人的精神粮食了。

代末我在台湾租书店或小书店里经常看到一些武侠小说

写尽数以百计的武侠经典人物，以及被不断演绎

《大漠英雄传》、 《至尊刀》、 《小白龙》，起初完全不知

的情节画面，很大程度与金庸深厚的家学渊源有关，还

道那就是《射雕英雄传》、 《倚天屠龙记》和《鹿鼎记》

有就是他始终不怕修正和改进自己观点的气度。而他

。被禁的理由中，事后看来令人觉得好笑的包括《射雕

自己或许也意识到，人间武林因他而壮大丰富，江湖传

英雄传》的“射雕”二字，被当局联想到毛泽东的诗句“

奇也因他而隽永绵延。侠之大者，也因他而更为世人尊

只识弯弓射大雕”，被迫改名。金庸后来解释射雕的字

崇效仿。 作者为本地媒体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91

怡和茶座

告

别

╱ 文 : 卢丽珊

告别代表生命的蜕变与成长 人 生打从一出生，一 开始即庆 生，庆祝，走着走着逐渐体会：学习 以及习惯告别也是我们无意识在做 的事——不管情愿不情愿——直到 我们的躯体与灵魂分别，终于退出 红尘为止。 其实在过程中我们不断的与亲 人和朋友告别、告别同学与同事，与 昨天的自己告别，与自己的青春和岁 月告别，一些告别还是诀别，永别。 每一次成长阶段的结束，即会伴随

的 方 程 式 和 仪 式

上演改变，就必须冷静揣度条件和情况， 坦然并勇敢的告别，斩断本身积存着的疑 虑、恐惧、不安、安逸和不自信。这几个邪 恶的字眼正是时刻阻碍前进的绊脚石，令 人动弹不得。 世界上唯一令人烦忧和无助的要数人 与人的告别，朋友失和可以冷战、绝交， 爱情的幻灭叫分手、婚姻的破裂叫离婚， 至亲至爱离世叫永别。每个过程都交织无 奈、悲伤和不同程度的解脱。 国际漫画大师“漫威之父”史丹·李逝 世，享年95岁，即使高寿离世，他生前受访

与上一个成长期的人、事、物和地方

坦然表示自己并不想离开太太和女儿，但

告别，例如学校、公司或团体、朋友圈

没有东西是永恒的，生死有命。

子。人与人、人与物、人与地方之间关 系的疏密也周而复始的上演着，诠释 着每个人的生命周期。 而每一次告别其实代表一次生命 的蜕变与成长，有时候并非自愿，有 时是认真求取、梦想成真，我一直相 信有多少的念力就有多少的动力和 改变，而告别的次数就越为频繁。要

9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父亲被迫告别过去的自己 这样的终极告别对任何人都是一次波 涛汹涌的心灵功课，学习和习惯告别是必 要的。在高龄的父亲身边就看到他被迫 告别过去的自己，重新适应一个孱弱的身 躯，重新过好日子的挑战，这在在考验着 家庭成员的耐心和适应能力。

今年父亲度过80岁生日，我们内心暗地里长吁一口

吃饭，吃完饭到房里打个盹儿，黄昏前再回去园丘看看，

气，他安然熬过民间相信男士生命中凶险无比的79岁，

或者到神庙走走聊天，晚饭准时回来吃。偶尔周末会开车

迈入八十高龄，每过一天我们都深为感激。去年下旬摔

载年幼的我们到新山海边或笨珍海边游玩，他顺便去便

一跤后，突然间把硬朗的高个子给击垮，还连带许多意

宜的马来人理发店去理发。总之生活四周围都住着他的

想不到的疾病，反复住院近一年才出院回家休养。今年

朋友或相识的村民，大病一场后，这一切就离他远去，变

农历新年期间病危，入住加护病房，医生一度在清晨把

成新加坡组屋单位冰冷的墙壁。

刚离开医院不到两小时的我们召回医院，说药物全部失 效，叫我们趁他清醒时跟他说话。

记得有一次久病回到乡村，妹妹的车子停在咖啡店 外，我们飞奔下车去购买驰名烧饼和面包，行动不良的

我们压抑着眼泪回到医院，在他耳边告诉他我们爱

父亲坐在车里。乡村人都认得彼此车辆的车牌，咖啡店

他，叫他不要离开我们。他的眼珠子一直打转，管子插满

坐着和路过的村民都走到车辆旁跟车里的父亲握手问

身，说不出一句话。我弟弟数度在车上和医院长廊放声

好，非常温馨。

大哭，那个早上我们的至亲也赶来一边祈福一边祷告， 终于父亲逃过一劫。我想事发突然，他自己也不想和自 己告别，求生的意念帮助他撑过来。

有一天经过台北的书店看见“Cross”品牌的钢笔， 想起这是父亲最爱用的笔，可是我已经很久没看到钢笔 的踪迹。原来生病之后，父亲的手指逐渐麻痹，已经无

我们逃过被迫告别的一役，可是父亲从此跟过去

法像他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天天写日记；而且告别过去的

健康的他告别了，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离开了医

生活之后，他几乎没有东西可写了，因为他的生活似乎

院，他必须适应大不如前的身体状况，从轮椅站起来

就剩下起床、吃三餐、吃药、去医院复诊和睡觉。有时看

后，他必须用手杖走路，然而他至今还没有强大的意愿

见他百无聊赖的眼神，缺乏复建的动力，感觉他已放弃

练习走路以恢复过去的行动力。即使还不能正常走路，

自己，事实上他并没有特别顽劣的疾病。

他却念念不忘回马来西亚开他的轿车、骑他的摩托车。

眼看着他被迫告别自己的社交圈，原来的工作，心灵

后来我察觉我们让他离开原来住的马来西亚小镇，

难免孤单，爱吃辣吃肉吃酸爱美食，满足口腹之欲成为他

出院后就搬来新加坡居住方便看病和修养（担心长堤

生活中的唯一期盼。然而为了他的健康，又必须严禁许

严重堵塞会影响紧急就医），其实是硬生生让他和过去

多种类的食物，导致他每天和看护他的我们思想斗争，

的生活场景彻底告别，以致他想的念的就是他过去可以

日夜申诉“没有东西吃”，争取他想吃又不能吃的食物。

开车和骑车的生活。

每个人告别的方程式和仪式都不一样 那儿是他住了80年的柔佛南部小镇，一般人一生中 都搬过好几次家，我家老爷子却真的在马来西亚同一 个排屋出生就一直住到现在。除了中学和高中时代到新 加坡念中正中学之外，申请到新加坡籍之后，他一结婚 也把新加坡籍的妈妈娶回小镇去，毕生管理本身的农产 业，与蓝天大地为伴，自由自在，算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小镇只住了几千人，家家户户几乎彼此认识，人人都 有房有车有几亩地，不然就在矿场里工作，生活悠闲平 静；老人家在一块儿不是讨论出国去哪儿旅行，就是在 家聚集打打小牌。

这样的家庭博弈天天考验着我们，犹如照顾一个任 性的小孩，不理性兼不甘心告别自己爱吃的食物，我们 只能莞尔一笑，或心知肚明的吞下他可能爆发的怨气和 怒气，理解这是他自我调整的阵痛期。我们以行动，尽最 大力量和颜悦色的告诉他，鼓励他——他其实要戒口以 及通过复建才能越变越好！这喜忧参半的过程也是我们 陪伴他告别过去，接受现状的方程式，我们甘之如饴。 诚然每个人告别的方程式，甚至是仪式都不一样。日 前在印尼雅加达外海坠毁的狮航飞机骤然粉碎很多个家 庭。一个正准备婚礼的印尼女子没有因失去坠海丧命的 未婚夫而终止婚礼，她一个人穿上白色婚纱拍照，履行婚 姻的承诺，这也是她告别过去，迎接未来的方式。我相信 只有学好告别，才能学会放下，只有放下才能重新开始。

过去父亲的日子这样过：一早就穿上工作服骑摩托 车到园丘，监督工人收割、除草或放杀虫剂，中午回来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93

怡和特写

我

是个在小坡长大的孩子。1922

大的铁巴刹。陈桂兰巴刹只有华人摊贩，

年祖父十七岁南来，先在其叔

但铁巴刹就是华印巫一齐的大杂烩了。假

伯的金铺里当柜面，成家后与几位拜把弟

如不打直走而从巷子往东穿去，那就是梧

兄合资，在小坡大马路黑街口也开了家金

槽路了。我从小喜欢梧槽路，因为那里有

铺，店号大华。楼下是铺，楼上是家。小

很多鸟店，走过的时候都是吱吱喳喳的鸟

坡大马路的路牌虽为桥北路，但大家只管

叫和弥漫着饲料的气味，因此这里也叫雀

叫小坡。就如家里窗外的横街明明写着武

仔街。这街上有一座全身涂着绿色的高大

疑士，但大家也只管叫它黑街或者白沙浮

建筑，就是当年我以为是最高的“七层楼”

那样。

旅店；它整座绿色外墙顶上还有个多远都

一黑一白，叫黑街多是广东人，叫白沙

能望到的“7”字霓虹招牌，鲜红闪闪的，

浮，多为潮州人。

或许7就是我认得的第一个阿拉伯数字。

至于小坡有多大？官方当然有其划分。

小时我就心里很野，对什么都有一番

可街道都是老百姓天天生活里所用的，约

好奇。我上学的公教在小坡三马路，也就是

定俗成的默契大家心里有数，范围大点小

奎因街。而我五姑姐的学校是二马路也即

点，虽有差距相信也不会太远。

维多利亚街上的圣安东尼修道院女校，今 天这里已是南艺部分校舍。每天上学五姑

小坡像跟着我的认识一起长大

马路与密驼律交界处分手让我独自走去上

就像跟着我的认识一起“长大”似的。六

学。这我可乐了，没王管，好奇八百地这里

七岁时，祖母到对面陈桂兰巷巴刹买菜时

瞅那里看，当时奎因街还是条林荫道呢，

都会带上我，所以最早的认识该就是家楼

两旁皆为火焰木，整排充满殖民风情的房

下的小坡大马路和对面的陈桂兰巷。这陈

子。据说这里早期住着不少犹太人与混籍

桂兰巴刹巷口有摊猪肉粥，一个个砂锅煮

人，但我那时已少见他们了，倒是街上还有

得呼呼响，祖母常带粒鸡蛋叫老板娘加进

处小小的犹太坟场和一所他们办的私学。

去。而我对这巴刹最深印象是在玩捉迷 藏，巷子内左弯右拐，只要一直往南，直 穿出去就是美芝路，那里路南就有一座更

9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姐从家里的大马路把我带至二马路，在二

作为一名在小坡生长的孩子，小坡也

金多奉设计的国大校友会建筑群

小坡真有很多教堂，光在奎因街就有我姑 姐学校的圣若瑟天主堂、我们公教学校的 圣伯多禄与彼得天主堂，另外还有基督教 的怀恩堂和感恩堂。其实，在奎因街最东 端起点（以前叫柔佛街，是个变性人大本 营）很早就已经有座圣母堂，并且还是第 一间以淡米尔语做弥撒的教堂。在奎因 街西边尽头到了勿拉士峇沙路，对面还有 座带草地院子的好牧者天主堂。这还没 把维多利亚街当年圣尼格拉女校的天主 堂算进去呢，在公教念书十年，每天走在 这安静肃穆的教堂之间，这点庄严感对

小 坡，

人的熏陶，我想我还是感受到一点点的。

╱ 文与图 : 吴伟才

我年少时的启蒙乐园

密驼律和东西走向的各条马路 小坡就像随着我的好奇与野性一齐“长大”。才念 五年级，我就天天课后到处乱跑，尤其整条南北走向的 密驼律，更是耳熟能详，我沿它北上，把每一条贯穿其 中、东西走向的四马路、五马路、六马路、七马路通通探 个究竟。 听老人们说密驼律一直都是日本人喜欢流连的据 地。战前二十年代他们就爱到这里来了。在我寻幽探秘 的五十年代，这里还有他们的店子，像十全、唯摄佳、日 本百货公司，还有一家我祖母图方便也不介意让我来看 病的东京药房。那位老医生我还记得是个方形脸，大框 眼镜，头发两鬓都银白色，会说一点我们方言，但很细 声。在密驼律一直往北，接近七马路那里曾是一家皇军

军医院，这医院在我那年代曾改为皮肤病诊所，我去看 过青春期牛皮廯。而在密驼律最南端与美芝律交界处， 就是当年少有的漂亮建筑“殖民地英军俱乐部”，不过 在二战时这里成为日本皇军的宪兵处，祖父就是在这 里接受肃清检证，祖母说他也被抓去了好几天，幸好最 后排对了一条队伍，把命捡回来。这么来看，二战蒙难 人民纪念碑后来就立在这附近，甚至莱佛士城刚开始 时也进驻过大型日本百货公司，或许跟日本人在这一带 的历史是有点关联的。 我小时最北走到七马路丽士戏院就会停脚。七马路 和梧槽路交界的角落头是一家哥伦布茶室，这殖民风 格建筑很神奇地今天还在，它曾是我同学符昌会的家， 我曾在他家露台一眼望去，很自然地就感到远处的实龙 岗路已不像小坡了，倒是兴都味道极浓，我虽跃跃欲试， YIHE SHIJI Issue 38 • 95

怡和特写 但才五年级，何况还要越过一道小河（当年看着就是河）

的。年纪大了，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时在学校里学了一

，结果我童年的小坡北部也就到七马路这里作结，想着，

点马来文就敢跟他们搭讪说话，因为多元文化的和谐其实

以后长大才到远点去吧。

就是很自然的平常事。因为一切磨合原本就是在日常生活 里的，就如南洋独特的kaya和洋人的牛油涂在两块面包

一切磨合原本就是在日常生活里

上，一合起来，不就是我们从小熟悉的南洋独有味道了？

从小坡往东，我小时沿着大马路走到最远就是火城， 因为在梧槽河河口那里也有一座桥。 桥南端也就是小坡大马路(桥北路)的起始点，而桥 再往北，那就是劳明达街。每见到桥，我都会感觉是个 界限。 而小时我对这里特感兴趣，印象中它就等同异域，它

在人与人之间有更生动感人的印象留下来 呵呵好像说远了。 从惹兰苏丹这里的小坡大马路一直往西，经过家门， 渐渐地，马路两旁显得“摩登”起来。因为从梧槽路街口 那里开始，店铺也就多为华人所开设，像洋货店、钟表

跟家那头的大马路景观太不一样了。 这里是梧槽河与加冷河交汇的河口。旧时还没甘榜 格南的组屋，没布业中心，当然也没黄金戏院，美芝路 外围只有独立桥，也还没填土，独立桥外面就是一片大 海。这里唯一比较大座的建筑物就是圣约翰红十字会。 河口这片角落，挺有趣，五十年代还能看到一艘艘渔 船。河口对面是甘榜加冷，很多长脚浮屋，是岸边仅存的 渔村痕迹。在今天黄金大厦位置上，很多小径和散落的 小木屋也俨然似个甘榜。这河口的傍晚，夕阳和渔船实 在配搭得别有画意，或许我血液里那份强烈的南洋海岛 情感，就是从这里渐渐形成的。 今天这一带仍称作惹兰苏丹，整座浅绿色的苏丹回教 堂就在附近，因为这里就是当时柔佛苏丹的拥地。屹立百 多年的苏丹回教堂还是英殖民地东印度公司帮忙投入资 金建起来的。从路名来看，像阿拉伯街、峇厘街、坎大哈 街、哈芝巷，一看就知道这里是穆斯林文化区。我爱来 这里看阿拉伯人店铺高高挂满的绫罗绸缎、穆斯林男士 的礼帽Songkok、让人幻想阿拉丁神话的妇女纱厘头巾， 就连餐厅招牌都是教我好奇的阿拉伯爪夷文。 这一切，在当年也真算是一种润物无声的磨合吧。祖 父是读书人，家里摆着茶几的墙壁上还挂着大幅广东南 海省地图，还有国画，还养金鱼，室内更全是酸枝雕花家

店、镜框店、洋服店、中药店、牙医、西药房、金铺、还有 两家为方便附近商家而开设的崇侨银行及华侨银行，小 坡在这一段也是非常热闹活泼的。 在崇侨银行我从小就有个祖父替我开设的储蓄户头， 那储蓄箱我太喜欢了，是一只抱在怀里重甸甸的铜铸青 蛙。每次存满银角祖父就会带我到银行去“开锁”，开出 来数目假如达标就能获赠一个小孩捧着金猪的小塑像， 我共获得五个。

具，可说华族气氛极浓。而我念的却是天主教学校，上课

我记得，那年代这里好多家金铺也都有代相熟顾客

前都得念天主经，从小就在弥撒时认识了西方耶稣，难

办理汇款服务的，但不知那是否合法。每到月头，很多

怪每当我到惹兰苏丹闲逛时就别有一番异域感，可说我

在附近打工的顺德妈姐就会来店里寄钱回中国老家。这

童年就已习惯于五彩缤纷，至今还清楚记得这里店铺一

些妈姐跟店里柜台都很熟络，初一十五还会带适龄小女

幅幅黑底贴上金箔的可兰经文，还记得戴着礼帽端端正

孩来打耳洞，那时放学回家经过柜台，常能听到她们哭

正盘膝坐在室内台阶上的店员，他们连神态都是不一样

到呱呱叫。

9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我倒是怕拔牙。需要拔牙就到大马路靠近雀仔街那 里找邝关牙科，因为我们都发现他拔牙比较不痛。邝关 牙科也开了颇久，似乎60年代末还在，后来那块地失火 了，就不再知道老邝的下落，只能转到大马路泰山生果 店隔邻的陈满记牙科。以前生活都缓慢，也因此回忆都 比较深刻，我完全能记得自己所有生活上的细节；理头 发，就到家楼下黑街上的新国民理发室，八角钱，祖母 千叮万嘱一定要告诉师父剪“民装”，其实小孩就只得 一个发型。夜里饿了，要炒一包豉汁河粉，也是黑街龙 奕记。冲咖啡就到海南街口的茶档，换表带会到密驼律 街口找德昌，生病了要抓药若不是楼下黑街的永福安就

开埠后就被设计成市政区的摩登地带 我们小坡大马路一直往大坡方向去的话，就越来越 摩登。 那是因为新加坡1819年开埠后这一带就被设计成 市政区，从路名如史丹佛路（Stamford Road）、谐街 （High Street）、哥里门街（Coleman Street）等等都能 看出带着英国殖民背景。而且市政府大厦、高等法院、 博物馆、维多利亚剧院、阿达菲高级酒店及莱佛士高等 学府，也都在这附近，这一段小坡大马路当然也就有着 一番殖民味了。

是大马路对面的中佛药行。反正大家都熟络的，有时连 方子都不必带，只要说“金银花、棉茵陈、灯芯须、紫草 蓉、黍米心”，伙计就会笑笑说“对啦，天时太热了”。 家里若有人要用到照片，都会到维多利亚街街口那 里的陆镜天影室。我从婴儿时穿开裆裤就是由镜天伯 伯来拍照的了，一直拍到我中四毕业。后来维多利亚街

到了谐街水仙门,那里有一家欧萝拉百货公司，说真 的我从没进去过，但这家公司可风光了，因为这里全是 入口高档洋货，是属于高层次的消费，能到欧萝拉公司 买东西，就是当年高品味标志，我三姑姐结婚时曾到这 里选过一双西洋刺绣手套作嫁妆，但也仅此那回罢了。

进行城市重建，有天他到我们铺子来，那时我碰巧经过

每当我走到水仙门，过了谐街，看到吊桥，其实也就

账房就见镜天伯伯流泪，没敢进去。但我幼年生活场景

知道在这座额尔金吊桥的另边已经不算小坡了，小时我

就是一种在整体大环境里各个构成部分都有其专属作

要到大坡都会搭2号电车，很少步行过去。

用的单位所组成的。这种分工和这种配合，有一份我至 今缅怀的和谐感，其实，每个个体单位都有自己风格与

尚未填土年代的小坡南边

个性的，绝不是批量式，更不是即食式，因为在人与人

在海边尚未填土的年代，要说说小坡南边是些什

之间的接触里，不仅仅是一条表带或一包炒河粉，肯定

么地方那倒是极简单；从连城街走出去，就是沿海的美

还有更生动的、更感人的印象留下来。

芝路，正对面草地上有两座大炮的是英军军营，右边不 远，是百余年历史的莱佛士酒店。而靠近铁巴刹那段美 YIHE SHIJI Issue 38 • 97

怡和特写 芝路，路北有很多卖渔具渔网的店铺，因为再上去一些

片在50年代很红火，巴金原著的《家》、《春》、《秋》

海边就停着渔船，这里各种修船工具店铺和五金店都

还有曹禺的《雷雨》，全都是在这里看的，看完电影就

不少。我常在这附近溜达，巷子如迷宫，有家庭式制作

会追小说。祖母喜欢的粤剧和潮剧，如《白兔会》、 《十

鱼丸的，有潮州人制作五香的。或许这里也靠近惹兰苏

五贯》和《火烧临江楼》，它们曲词也都如文学般简练

丹马来人古老坟场，甚至有凿石碑的。

优美，后来上中一念文言文，竟一点障碍也没有，我想

但我最难忘还是美芝路上的新娱乐戏院和曼舞罗 戏院，新娱乐演西片，曼舞罗多演粤语文艺片和粤剧，

语文就是需要在生活里先慢慢濡染渗透，大概就是所 谓的“生活氛围”吧。

算是我文学欣赏的启蒙地。曼舞罗戏院左侧，是郑古悦

我后来却钟情西片。中二那年就会自己跑到电影院

巴士总站和一摊摊傍晚才开档的马来人现烤沙爹。在

看戏了。平日不舍得零花，却舍得买票进场。当年最便

沙爹摊后面再过一条当时叫独立桥的马路，就是汪洋

宜票价是一元钱。这一元票都是银幕前两三排，颈都看

大海。广东人叫这里“海皮”，而“行海皮”就是傍晚饭

硬了，但仍乐此不疲。国泰戏院最难忘是那部把红海分

后到海边散步。

开来的《十诫》，这戏得看足三小时，映期长达数月，连

家在大马路，因此最好的休闲就是慢慢走出连城街， 越过美芝路和独立桥，到海边“行海皮”。 自己一个人的话我会朝东边，前行到惹兰苏丹那里 去。

祖母都知道这是要带面包去看的一部戏。奥迪安最难忘 当然就是《国王与我》，看了就央念英校的四姑姐去借手 摇式唱机和唱片回来学唱片中插曲。而首都则是 《七海 霸王》。以前字幕多用手写，字体潦草时就只能逼自己去 听。到中四时我已活脱脱是个小影迷，记得会考前一天

但假如是三姑丈来找我三姑姐拍拖，家里会派我

在七马路丽士戏院要看《西班牙英烈传》，竟碰上我那

当“电灯泡”一路盯着，那么我们就会朝着另一边的伊

印裔英文老师（他们很多也就住在小印度这一带），不

丽莎白女皇道走去。

知他是错愕还是吓到，瞪大眼问我干嘛不在家里温习，

伊丽莎白女皇道公园内标立着不少本地早期历史，三

我说明天就考英文啊，他听了啼笑皆非。

姑丈都细心教我，像纪念先贤陈金钟捐款资助殖民地水

还真别说，后来就几乎什么戏都看。袖珍型的钻石戏

利工程的陈金钟喷泉，不远还有第一次大战的英雄纪念

院，最初是上演土产黑白马来片，像什么头顶钉进一枚钉

碑，以及抗日英雄林谋盛烈士碑，都是七八岁就认识的

子就会变成美女的Pontia Anak，还有那位绝顶搞笑的本

历史。但一般我们只是走到新加坡河口的安德逊大桥

土马来演员沙爹，及很会唱歌的帅哥Ramli，没错我们当

就不再前往了，那年代拍拖是有时限的，就算带个电灯

年也读过好几年Bahasa Kebangsaan的马来文啊。不过

泡也不能太迟回家。

跑到惹兰苏丹那么远的丽声看印度片那就真是没什么借 口了，纯粹就喜欢印度戏的热闹和浓艳呗，印度戏院一走

小坡的电影院是我童年的重要生活场景 小坡电影院，也是我童年的一个重要生活场景。 真多着呢。除了说过美芝路上有新娱乐和曼舞罗，大 马路还有高大摩登闪着红色霓虹灯的奥迪安，像一座白 色小别墅那般的光华，还有浓浓殖民风情的首都。60年 代末又添上门面小得似间店铺的钻石，还有戏院缩在后 方前面有个大院子的丽声。其实更远些还有七马路两头 的国泰与丽士，真不愁没戏看，电影成为我童年生活要 素，象是注定的。

进去就是茉莉头油和万寿菊的气味，我其实心底里钟意 的，但我更喜欢印度片里很强烈很突出的人情伦理，当然 除了acha acha(是的是的)别些就不会听，但伦理价值却 是心里了然能看懂的。 除电影院，幼时小坡的中元节酬神街戏，也是我着 迷的戏种。 小坡的中元街戏其实有好几处，美芝路铁巴刹那里 有，陈桂兰街巴刹也会有，只是小型些，而家楼下的武 疑士街之内还有条马拉峇街，此处有间香火鼎盛的大伯

祖母是戏迷。三天两头就带我看电影，光顾最多是

公庙，每年都有长达十日酬神戏。最初接触的，是老赛

荣华机构的光华和光艺机构的曼舞罗。粤语家庭伦理

桃源，那可是潮剧团棒棒的老字号，60年代后出现比

9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较频繁的，是织云剧团和老一支香。我虽广东人可台上 这些光亮闪闪的角色和高潮迭起的故事实在太吸引了， 再不懂我也愿意慢慢把它看懂。潮州戏极其悦目悦耳， 比平日手里租来看的民间故事连环图更为立体精彩？ 我更爱看开锣前状元及第又添丁感恩的一幕，因为伶人 们还会走下台来到庙里去进行酬神仪式，我总会挨得很 近，常看到浓妆下他们鬓边悄悄的汗滴，那份弥漫在真

又要考试了? 英文书局不在大马路上，而是在勿拉士峇沙路。位 置就是今天美术馆右侧，明确说是明古连街街口与滑 铁卢街街口之间，这里一整排全是英文书店，且都是印 度人经营的。与华文书局不同是这里书店有二手课本和 二手课外书，若二手书读完还好好的，还能卖回给他们 作三手书。

实与虚拟间的错觉，长大后才恍然想到原来这就是活 生生的人间小说。

在小坡从小累积的南洋人认同感

小坡潮州人福建人多，少有广东大戏，但也有过几

总的来说，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初期，小坡

次，我们全家总动员就为了要看天鹰粤剧团的邵振寰

不仅是我成长的据地，更是影响我性格的大背景。有回

和李婉湘。

我在祖父遗物里找到本他自己记录琐事的小册，里头除 了记着些华人处事价值观的格言外，册子后半部祖父用

小坡在50年代已经是个“书城” 除了电影院，小坡在50年代就已经是个“书城”。 在五六十年代，大马路最热闹就是整排书店那一 段。 上海书局、黑猫书局、中央书局、青年书局、世界书 局、装修后第一家装上冷气的大众书局，全在小坡大马 路上。严格说，最红火的学生书局并不在大马路上而是 在Bain Street内，更准确说就是今天书城停车场的入口 处。学生书局之所以红火，除了多属学生必购的课本及 参考书还有两个原因，一就因为在奥迪安戏院隔邻，再 来就是书店旁便是大帐篷鸡饭摊子，价钱实惠，大家先 购戏票，逛一阵书店，跟着吃鸡饭，然后再看戏，精神粮 食五脏粮食都齐了，有时这书局真挤不进去，后来大众书 局破天荒装上冷气，大家才一窝蜂跑去泡大众。

小楷一一记下他自修自学的马来话。那些广东注音虽觉 好笑，但册子握在手里，一时间回忆倒流如戏，我想起祖 父常提醒我，在我们居住的地方，一定要懂得跟所有人沟 通，不仅各家方言都要懂，这里也有马来人，因此也得学 马来语。当然，现在都能用英语了，不过我从中领会到的 不仅仅是他认为沟通语言的重要性而已，而是在那年代 里，我们社会有一种很看重街坊邻里感情以及人与人诚 恳沟通的精神。能不能与身边的环境配合？能不能找到 一个和谐的方式？这才是那时代的人们所关注的。小坡 是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地方，大家生活或多或少都会交 织在一起，我当然不仅学会各种方言和马来话，小坡的童 年让我更感到生活里充满层次感。我们店铺的守夜员汉 达星常跟我聊天，很小我就听他讲述印度老家的故事。 除了在小坡四处溜达，在惹兰苏丹甘榜格南那里也有一 起踢藤球的马来朋友，就连到新娱乐看戏，也都能与戏

上海书局后来搬到二马路的维多利亚街，就在“活古

院外那位卖Kacang Puteh的印度大叔娓娓闲聊。我至

董”维多利亚酒店旁边。这书店较清静，不似大马路的书

今仍带着浓浓的怀念，因为我知道自己血液里这份南洋

局，较多成熟顾客。

人认同感，就是在小坡这个多元化的、活色生香的温情

而我最感亲切的友联书局，并不在那整排书局行列 里。友联就在大马路过了马来街口十来米。感到亲切是

人间里从小累积的。 作者为本地作家与画家

因为自己平日常逃课看电影，到了测验考试才到友联去 买那种一篇课文一份的中华活页文选来抱佛脚，每份 两角钱，回家一边看一边用红笔划起来算是读过了，第 二天就去考试，我当然知道老师最讨厌这样的学生，平 时不听课但考试又考不死他，恨得牙痒痒。好笑是友联 书局那个子短小精干的小范，每见我他就笑，喔来了，

YIHE SHIJI Issue 38 • 99

怡和特写

日据时期新加坡中央医院 的细菌战研发部队 ╱ 文、图 : 林少彬

不 死

世界上有妖魔吗

有一座庄严堂皇的大 楼，它正是“学院路”

世界上有妖魔吗？ 你见过妖魔吗？

妖魔会告诉你，他是妖魔吗？ 这 里，就要告诉 你一 个妖 魔的故

事，而且是一个离开你家不远的妖魔的 故事！ 在新加坡中央医院的（医药）学院路 （College Road）的一侧，有我们大家熟 知的第5座和第6座，而在它们的斜对面，

10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的 妖 魔

路名所指的国家古迹“新加坡医学院大 楼” （College of Medicine Building） 。（图1）

这座大楼建峻于1926年2月15日，经 历战前，日治，战后，建国各个阶段，是 新加坡的第一所医科学院，新加坡西医 教育史的起点，让新加坡能够成为今日的 东南亚医疗中心的神圣殿堂！只要你看过 医生，他或者她，就是从这座大楼毕业出

图1：这座大楼在1921年被改称为 “英皇爱德华7世医药学院（King Edward VII College of Medicine）， 培养出了好多医生，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来的，从这里领取到《行医执照》！ 很不幸的，在新加坡沦陷（1942 年2月15日）之后，她被一群妖魔所 占领，利用这里良好的医疗设备， 再加上坐落于柔佛淡杯的精神医 院，组成了一个制造杀人细菌炸弹 的供应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个故事的源头，要从那群在 中国残杀军民百姓的“日本731部 队”讲起。

731部队 “九一八”事变之后不久，军医 石井四郎率领一群年轻的日本医 生，让他们披上陆军军服，来到中 国东北的哈尔滨市南面，建立了庞 大的细菌制造工厂群，其部队名称 几经改变（加茂部队，东乡部队， 第659部队）之后，终于在1940年 12月头把它们的总部设在哈尔滨 的平房，佯称为“关东军防疫给水 部”，俗称“石井部队”，1941年以 后，通称“731部队”。今天， “731 部队”这个词 也是日本侵华15年间 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军从事 细菌战研究和生产，实施人体试验 和研究的秘密军事部队的代名词， 同时也是一群毫无人性的日本军医 的代名词。

图2：笔者站在731部队研制的细菌炸弹模型前，以示实物大小。背景高处悬挂的是日军各种细菌炸 弹设计图（2018年9月2日摄于哈尔滨，侵华日军第731部队罪证陈列馆）

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 前，偶然地在日本的旧书店买到的 几本医学刊物《15年战争和日本的 医学医疗研究会会志》（简称“战医 研”，会长西山胜夫教授）中，发现了 一篇战医研在2009年10月发表的研 究论文，文中分析日本陆军当年对 鼠疫菌的研究成果时，被我发现了 这样的一句话： “鼠蚤的最适合生长 条件是气温22度，湿度76%；而最 适合孵化的条件是气温27~30度C， 湿度90%”。这，不正是新加坡马来 亚一带的温度和湿度吗！ 那 么，鼠 蚤 是 要 来 干 什 么 的 呢？

孺老少鸡鸭猫狗，就是我们今天所 说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731部队首先在1940年的6月4 日在吉林省农安县等地实验性的用 军机投鼠疫弹2次，分别是5克和10 克的鼠疫毒蚤，人为地制造了一场 鼠疫，一共害死了3,031人，4个月 后的10月，改在浙江省衢县和宁波 的实战中投弹，各别投下8,000克和 2,000克的鼠疫蚤，结果使到10,510 人死于鼠疫。 几乎在同一个时期，日本军国 主义者的军刀已经剑指南洋！首先 是当年的日本外相松冈洋右在1940 年7月（卢沟桥事变第三周年）的脱

原来日本731部队虽然在中国多

口秀中说出了 “大东亚共荣圈” 这

年用活人研究了很多种细菌武器，

个新词 ！接着是在1941年1月1日，

但是，最“满意”的竟然是鼠疫菌(

当日本人庆祝元旦之际，家庭杂志

作为新加坡人的笔者，最不能够

蚤)炸弹，也就是用活生生的，被感

《家之光》的订户收到了一张全版

理解的，就是为什么731部队要来新

染上了鼠疫（即黑死病）的带菌跳

彩色的 “大东亚共荣圈” 地图，清

加坡呢？为什么他们非来不可呢？

蚤，填装进去一种特制的炸弹里（

楚地 “圈” 出了东南亚全域和澳大

什么是促使他们前来新加坡的“必

图2），用飞机低空飞过村庄，丢下

利亚北半部（请参照本刊第29期142

要条件”呢？

去民居弄里，让毒蚤跳到居民身上

页左下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日本

为了解开这个谜，翻查了战前

吸血，把鼠疫传播开去，无差别式

国民，这些都是我们要的地方！同年

战 后的种 种日军史料，都 得 不到

地杀死地上的人群和家禽，不分妇

（昭和16年）的7月7日，当日本陆军

为何要来新加坡

要领。 YIHE SHIJI Issue 38 • 101

怡和特写

图3：1941年7月7日的日本陆军纪念卢沟桥事 变四周年的特刊封面上，把东南亚全域都画 了出来，暗示着他们的“圣战”要打过来了！

图4：新加坡国家档案馆保存的奥斯曼渥口述历 史访谈档案

图5：淡杯精神病医院就在新加坡双溪布落的正 北方，距离新山只有30-40分钟车程

省庆祝他们的 “圣战” （即第二次

文）中，就描述了他当年在这个“日

记录里头，广州的波8604部队曾这

中日战争, 也称卢沟桥事变） 四周

军部队”的工作： “……我成为了抗

么上报： “从每10,000只老鼠之中可

年时，它的一本特刊封面首次把东

鼠疫研究室的一名助手。我们每天

以制造出10公斤毒蚤”。 “10公斤毒

南亚 “画” 入了皇军的 “圣战”

必须做的是捕捉新加坡各个角落

蚤” 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大家还

区域。（图3）

的老鼠，我们坐着大罗里带着几千

记得1940年日军曾在浙江地区前后

个捕鼠笼出发，抓回来的老鼠被逐

投下8公斤和2公斤的鼠疫弹，结果

只麻醉，然后在它身上找鼠蚤。收

杀害超过1万人的记录吧，这就是

集到的鼠蚤过后将被喂以死于鼠

十公斤毒蚤的杀伤威力了。

基于上述的三个理由：一、鼠疫 炸弹的杀伤力最强；二、日军已经决 定和美国(菲律宾)，英国(新马)及荷 兰(印尼)开战，需要大量生产细菌 炸弹；三、鼠疫炸弹的杀手跳蚤在新 马繁殖得最快（哈尔滨太冷）；笔者 推测731部队的上层就在这个时期( 即1941年)选定了新加坡来作为731

疫的老鼠的血和内脏，从而制造出 一群患上鼠疫的鼠蚤。每隔三到四 个月，几百万只这样的毒蚤被装入 瓶子了，用火车运往泰国。”（笔者 译）（图4）

部队在南方的总部。

鼠疫炸弹的制造程序

那么，新加坡有足够的老鼠吗？

要制造很多的鼠疫炸弹，就先 要有很多带毒（鼠疫菌）的鼠蚤。

是不够！弹丸小岛，何来这么多老

要有很多的鼠蚤，就要有很多的老

鼠。

那么，新加坡有“很多”老鼠 吗？

而且，到底要多少只老鼠才够 呢？是5千只还是1万只？ 要找这个答案，也是几经波折

我国已故前社会发展部长奥斯

的。笔者从战医研的一篇论文中，

曼渥(Othman Wok, 1924-2017)

找到1943年4月日军细菌作战会议

在1981年12月录制的口述历史（英 102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洋战场吃起连串败仗了。731部队 于是秘密地搞了一个被称为“HO 作战”的细菌战计划，该计划要求 新加坡生产大量的鼠疫菌，而为了 提供充足的老鼠给冈9420部队，

答案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

鼠。

就在1943年，日军开始在太平

日军总部特地命令在日本琦玉县的 军民联手捕抓约5万只老鼠，并且 特地安排三架轰炸机在1944年10 月24日从东京的立川机场运来新 加坡，然后用军车分发给新加坡总 部和马来亚支部，还有一批则空运 去印尼的万隆支部。

什么是马来亚支部？ 原来，在新加坡沦陷后的1942 年3月初，731部队为了解决新加坡

默中学也被冈9420

的所有仪器和四壁彻底地消毒。杰

部队改造成老鼠饲

福里说大楼背后有座大型的蒸汽

养场，老鼠数目达

涡炉，提供各间实验室所需要的蒸

数千只。而在2005

汽……他的上司名叫武本，不友善

年英国BBC的中文

且爱欺负人。他们几个本地青年还

网报 道中，林俊田

得照顾总部后头的小山坡上的一群

和林金楼两位老人

小动物，有鼠、兔、驴和小马等等。

家说出了在同一所 中学的另一 侧，他 们 “和 数 十名马 来人及华人用蕃薯 叶喂养了近一千只 图6：淡杯医院旧址大钟楼前的医院平面图（马来文）

兔子” 。林金楼还 说， “除了东姑莫哈默中学，皇家 山也有另一家由台湾人主持的老鼠

人少地小，无法大量 饲养老鼠的 局限，他们在邻近的柔佛淡杯占领 了当时英国人建的“淡杯精神病医 院” （占地635英亩）（图5）、（图 6）。并在3月12日杀死了两名 “不 顺良” 的印度籍医生，把整座精神 病医院的庞大设备改装成一座巨大 的细菌武器研制基地，派驻大久保 军医大佐为头目。狭长达约两公里 的房子，少数被改成细菌研究室， 大多数是用来饲养老鼠和跳蚤。

培植场。” 这就是当年731部队利用新马 两地而设计的“鼠疫炸弹生产链”

文字资料方面，笔者也从2008 年莱佛士书院出版的《莱佛士人》 (英文)，找到了奥斯曼渥对前法律 部长的描述： “巴克参加了抗疟疾 部队，而且要去泰国的死亡铁路做 工”。另一本2012年出版的《陈德源 大楼》(英文)纪念刊物中，笔者还找 到了2名曾经在冈9420部队数据分 析部门打过工的新加坡人，他们是 前公务员首长Phay Seng Whatt和 Retnam先生。

了！

到底有多少人？ 冈9420部队的新加坡队员 2017年11月，当海峡时报报道 了笔者挖掘冈9420部队的故事之 后，一位91岁的前部队成员杰福理 陈 （图7）电邮了笔者并接受了采 访，从而得知：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的

而且，在两名前冈9420部队老

他在二楼的 “第二研究班” 里，协

兵竹花香逸和大快良明的自白(1991

助开发抗破伤风菌，天天上巴刹买

年个人出版)中，告诉了我们，原来在

猪内脏回来做细菌的 “培育盆”

森美兰州的瓜拉庇劳市的东姑莫哈

，放工前必须用蒸汽把整间研究室

当我问杰福理陈，冈9420部队 有多少人的时候，他说估计有六七 百人。 今年，有幸地从中国和日本学者 得到了日本厚生省（社会福利部） 提交给日本国立档案馆的军人档案 《南方军防疫给水部 冈第九四二○ 部队 留守名簿》 （图8为其封面）， 共有395页，里头一共记录约900 位，有姓有名，有出生日 期，有地址，有军阶的冈 9420部队人员。 类似的还有马尼拉 的《临正九四二○南方 军防给部马尼拉支部留 守名簿》，不过 里头仅 有5 名人员。然而从马 尼拉名单的出现，我们 反而可以推证，第一，

图7：杰福理陈在回忆当年的苦差

图8：日本国立档案馆所提供的冈9420部队名单 YIHE SHIJI Issue 38 • 103

怡和特写 应该还有雅加达支部名单、曼谷支

坡沦陷后，带着录像机来到这里，

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得到更进一步

部名单等等的存在，只是日本政府

拍下了当时挂满太阳旗的昭南市街

的史料，如设计图纸，生产计划，生

还未公开；第二，从淡杯的负责头

景，和冈9420部队的总部大楼（图9

产地点等。

目大久保（军医少佐）的名字也出

），大楼研究室内的情景，部队住宿

现在冈9420名单之中，我们可以断

的房子，昭南植物园，樟宜的英军俘

定这份名单是统括新加坡总部和

虏营等等。这个影片的出现，不但

马来亚各支部的联合名单。第三，冈

为冈9420部队的存在提供了 “官

9420名单之中并没有被占领地区人

方” 记录，它同时也是沦陷后的新

员（奥斯曼渥，巴克，等）的记录，因

加坡的第一手影像，非常珍贵（图

此，全体人员的规模不详。但是可以

10、11、12）。

肯定的是，冈9420部队的总人数实 质上超过1000人！这是日本731部 队在中国以外规模最大的细菌武器 研制部队！ 根据目前笔者收集到的史料，认 为以新加坡为总部的冈9420部队统 管以下各日军占领地的“南方防疫 给水”支部： • 马来亚：淡杯精神病医院和瓜 拉庇劳东姑莫哈默中学 •

印尼：椰加达和万隆

•

菲律宾：马尼拉

•

泰国：曼谷

•

缅甸：仰光

•

巴布亚新几内亚：新不列颠

从影片拍摄的好几座建筑物来 看，冈9420部队几乎占用了学院路 一侧的整片地段，一直到欧南路口 为止。 在M录制的影片里，笔者注意到 了一段三名日本军官监视下的某间“ 玻璃管作坊”的片段。从所生产的 一根一根长约40厘米，半径约为6 厘米的中型试管（图13）来看，笔 者目前猜测它是用来装填毒鼠蚤的 “炸弹芯” 。另外，这间小工厂的 生产工序完全是手动这一点来看， 每天的产量应该不会很高，这也吻 合奥斯曼渥描述的 “每三到四个 月……运去泰国” 的数量规模。希

岛的拉包尔和不干维尔岛的布因 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的有越 南的多乐和辽国的他曲等。所牵涉 到的国家数目超过了今天的亚细安 10国范围！

1000多人在干什么？ 很有幸地，今年4月，应日本研 究学者西里扶甬子的邀请，帮她解 读了一段1942年由M陆军军医大佐 （M的子孙要求隐私保密）录制的 新马印尼影片，其中，新加坡部分 长约13分钟。M是731部队头目石 井四郎的 “左右手” ，他在新加 图9：冈9420部队总部大楼中央及其右侧 104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这段当局高级军官所拍摄的影 片的出现，完完全全地把731部队在 新加坡的记录，从本地人的口述档 案，提升到了谁都无法否认的实景 实况面前。战后70多年来的疑云， 从此烟消雾散。 那么，研究室里头，他们在搞 什么？ 除了奥斯曼渥说的“抗鼠疫菌” ，巴克的“抗疟疾菌”，还有杰福里 参与过的“抗破伤风菌”之外，还 有什么呢？ 就在不知如何调查的当儿，9月1 日，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731问题国 际研究中心的杨彦君教授送给笔者 一份尚未公开的史料《南方军防疫 给水部业报》（拷贝）。这份战后曾 经被美军没收，带回华盛顿，几年 前保密过期，得以重见天日的日文 “业务报告” 里头，一共有11篇冈 9420部队伞下各种细菌部队负责

和组织！

头目从1942年12月到1943年8月之

3. 报告的每一页的右下角，都被盖

间所提呈的研究报告。（图14）是冈

上了4位数字。这是美军档案管

9420部队总务部长（实质上的最高

理系统的页数管理编号，从第一

负责人）内藤良一军医中佐所写的《

页的 “1249” 到最后一页的

第一，原来冈9420部队在1945

关于印度的传染病史概要》封面。

“1433” ，整整齐齐，毫无遗

年5月中旬就已经接获撤退命令。

漏。那么，当年日本731部队没

根据当年在柔佛淡杯医院的老兵竹

有交出那19份的时候，负责接收

花香逸的回忆录，他们在6月24日早

的美国军官是闭着眼睛“放了他

上，从新加坡中央医院的冈9420总

一马”吗？

部一共用了8辆大货车，把“重要的

这份报告是日本731部队曾经 在新加坡搞过细菌武器研发的铁 证，是新加坡日治时期历史研究的 一个突破！ 内藤是冻干血浆技术的专家，曾 经留学德美，精通英语。而这篇提交 于1943年1月31日的报告讲的却是 “印度史话” ，是否在暗示731将 “剑指印度” 呢？非常耐人寻味。 回过头来，细看这11篇报告，笔 者抱有以下三个疑点： 1. 11篇都被归属于 “丙” 报告， 那么甲和乙去了哪里呢？按日期 推测，冈9420部队正式成立于 1942年5月5日，所以从5月到12 月的7个月之间，应该产生了甲 和乙的报告。同理，是否还有 “ 丁” 呢？

在翻阅了这十一份报告之后，除 了内藤的“印度史”之外，可以把它 们分类如下：疟疾类5篇；鼠疫类2 篇（贵宝院秋雄等）；鼻疽菌类1篇

为什么战后会不为人知呢？

人和物”统统撤离，车队经过泰国， 运往老挝，在接到投降令后全数焚 毁。所以当英军在9月初回到新加坡 时，医学院大楼只是一座空房子。

（大田黑猪一郎）；癞传染病1篇；

第二，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9

人体寄生虫1篇。根据这些病菌科

月，当美军展开调查731部队用细

目，再加上杰福理陈工作过的破伤

菌武器杀人的罪证时，美军碰面的

风菌，就共有6种。也就是说以新加

日方通译员不是别人，就是那位精

坡为总部的冈9420部队至少有6个

通英语，曾是新加坡冈9420主脑的

以上的细菌研发部门了。

内藤良一！内藤帮助石井一党巧妙

再加上前公务员首长曾工作过 的数据统计部门，影片里的“炸弹 芯”生产，奥斯曼渥口述的鼠疫菌 炸弹的生产部门，影片里的水源水 质管理部门，日军老兵回忆录里负

地以庞大的人体试验记录和病理 标本为交换条件，要求赦免所有731 成员。这群恶魔最终在1947年获得 了美国政府的特赦令，披上白衣，转 身变成白衣天使，有的还成为医药 界的权威，吃香喝辣。

2. 第一篇报告被列为“丙第35号“，

责管理日军的总务部门等等，整个

最后一篇则被列为”丙第64号“，

新加坡总部至少拥有10个以上的

笔者目前追查到曾经在新加坡

按照连续编号计算的话，一共应

部门，超过1000名工作人员，是日

冈9420服务的队员之中，就有以下

该有30篇报告。然而，目前只有

本731部队在中国主战场以外建立

6名“天皇巨星”：

这11份。那么，其他的19篇呢？

的最大规模的细菌武器研发基地

内藤良一，利用他在731部队里 头 搞过的冻干血 浆技术，在19 5 0 年创 办了加 工 血 浆制品的日本 绿 十字公司，公司里 的董事过半是前 731部队成员。他 并且利用美军 在 韩战急需血 浆 发 了大财。1977年日

图10：冈9420部队总部大楼二楼的某间细菌研究室

图11：相信是冈9420部队日军宿舍的大楼 YIHE SHIJI Issue 38 • 105

怡和特写 本天皇还赐给他三等奖章。2000年 公司因为贩卖被艾滋病污染的血液 而被受害民众控上法庭。 大田黑猪一郎，内藤良一的绿 十字公司的常务董事，京都分社社 长。 贵宝院秋雄，任职京都微生物 研究院。

图12：避免蚊虫滋生的水沟建造模型

图13：一名华族妇女正在以徒手用粉状物打磨 玻璃管

藤野恒三郎，大阪大学观音寺 微生物研究所教授。 羽山良雄，开设医院当院长。 早川清，开设早川预防卫生研 究所。 这群 披 上白衣的妖 魔 们的子 孙，职员或学生的子孙，应该都被 蒙在鼓里，不知道魔鬼爷爷曾经干 过什么，年轻的一代也对过去的历 史不感兴趣，无人追究。

新加坡的731 最后，笔者想要强调的是：731 部队是一支技术部队，一把恶毒的 军刀，但是它不是战争的决策者。 它基本上是被用来支援南方军（总

司令是寺内元帅，他的衣冠冢今日

批细菌炸弹的有效使用期限只有

依旧摆在新加坡日本人墓地公园

20天，倘若运到泰国某空军基地的

让日本人拜祭，请参见本刊第35期

路途需要花去两天的话，那么就只

82页图1）的作战工具。

剩下18天了。

那么，当年日军攻陷了新加坡

目前，我们只知道在滇缅战役

之 后，南方军的最重要任 务 是什

中，有几万人战死，其中有不少死

么呢？

于疟疾等等。但是，直到今天还没

史书已经告诉我们：第一，日军

有任何学者进一步去研究“等等”

利用占领地朝鲜，台湾和海南岛所

里头，有否死于鼠疫的人群。同样

构成的“第一岛链”成功地封锁了

的，也还不知道死于疟疾者之中，有

中国沿海各个港口和世界物流的联

多少是死于天然疟疾疫区或者是突

系，因此它的南方军首要人物就是

发疫区的？

从南面切断海外华人支援中国的最

在西太平洋这里，历史学者已

后一条运输线，即滇缅公路；第二，

经找到了在新不列颠岛的拉包尔的

对付以美国为首的太平洋盟军的反

冈9420部队曾经用澳洲军战俘做

攻；第三，利用新加坡搞印度独立。

人体实验的罪证了，那么，在设备齐

这个切断滇缅公路的首要任务

全，条件充足的新加坡中央医院，会

之中，除了派出强悍的地面部队之 外，笔者认为还有冈9420的“效劳”

在结束对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

！很可能就是奥斯曼渥的口述历史

731问题国际研究中心的访问时，杨

中的“每三到四个月……几百万只

彦君教授和笔者都深切地感触到：

这样的毒蚤被装入瓶子了，用火车

新加坡的冈9420部队并不是731问

运往泰国……”

题的主流，但却是731问题不可缺

731部队的鼠蚤特性研究报告

图14，十一篇《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 封面都采用了统的一格式。（实物是A4 大小）

106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完完全全的没有做过一宗吗？

少的部分！

中有个不醒目的重点： “活生生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笔者将会和中

跳蚤，在绝食状态下只能存活最多

日各方学者紧密合作，更深更广地

20天。”

挖掘，共享成果与发现，一起把新加

因此，毒蚤在新加坡或柔佛淡 杯被装进玻璃炸弹芯后，再封入细 菌炸弹里头，从那个时刻开始，这

坡冈9420的研究提升至更高水平。 作者为本刊编委

从 这 日夜呼唤 骨肉相连的魂灵 里

╱ 文 : 佟 暖

从这里—— 生之门陷落死之穴

从这里——

容不得青天白日的军刀

帽檐闪耀三颗金星

狠劈马六甲海峡

送走战火后的人委总会

五屿 涟涟的泪花

殉难史刺目如血

翻卷冲天浪的冤情

九月 喑喑的伤悲 漫漶乱草堆的坟头

无需神社 更无需伪证 马六甲旺梨十六支义山 有一方方蒙尘的墓碑 萦绕曾失去面容的香火 从这里—— 日夜呼唤骨肉相连的魂灵 作者为本刊编委

题记——2017年8月13日随林少彬君驱

军犯下的又一血腥罪行。林少彬的爷爷林揆义

车前往马六甲，祭拜于1945年9月5日那天被

先生的坟茔亦在其中。当日下午，炎阳之下，也

狂妄日军杀害的马六甲人民委员会总会八名委

有从日本来的反战和平组织“亚洲论坛”成员

员。这是日本天皇向全世界宣告投降之后，日

一二十人参与祭拜。时隔年余，未敢忘怀。 YIHE SHIJI Issue 38 • 107

怡和视角

教育 是国家发展的重中之重

古今中外的国家都把教育视为一大发展要务。 教育是国家发展的关键，也是国家可持续发展 的基础，决定民族的未来。

教育强则国家强 《礼记·学记》： “君子如欲化民成俗，

╱ 文 : 冯焕好

经历和所受教育的影响，所以说教育为立 国之本，强国之道，是国家兴盛的标志。

其必由学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

最近，李显龙总理在《重视人力资本

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

是新加坡成功之道》一文中指出，新加坡

先。” 中国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治理民

一向高度重视人力资本，基本理念是最大

众，把教育当作首要的事情。

限度地发挥人民的潜力和能力，通过推陈

古今中外的国家都把教育视为一大发

出新的教育制度以达到目标。

展要务。教育是国家发展的关键，也是国

习近平在中国十九大报告 也明确提

家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决定民族的未来。

出： “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

常言道“未来就在今天的学校里，在青少

教育是提高人民综合素质、促进人的全面

年身上”，这些新生力量决定一个国家的

发展的重要途径，是民族振兴、社会进步

未来走向，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受到个人

的重要基石，是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 决定性意义的事业。”

10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世界银行发布的数据显示，全

同地区建立中小学校，包括华文中

合并，说是避免产生过多大学毕业

球教育投入占GDP比重的平均水

学如立化、华义、德明和德新中学

生，造成高失业率问题。

平在4.3%左右。其中欧美最高，能

都是在这时段创办的。目的是提供

达到占GDP的 5.7%，丹麦，挪威，

更多学额让孩子们上学，减低文盲

瑞士和芬兰最舍得在教育上投资。

率。接着，统一华巫印英四大源流

我国的教育投资则在4.6% -5.5%

学校的学制，全部改为小学6年，中

左右，仅次于国防的投入。教育是一

学4年，高中2年制。与此同时成立

种对国民的投资、对前途的投资，是

工艺教育组，在中学和高中设立工

国家发展的重中之重。

艺科目 ，以培养工业发展所需的 技术人才。

我国教育发展的四个主要阶段 我国的教育发展从独立建国至 今历经了数次大改革和无数次小改

第二：80-90年代， 以 效率为 导向的教育

这些改革显然具有强烈的实用 主义色彩。即将进入大学的学生， 成功越过3次教育分流，具备了“精 英”人才的雏形。而其他学生接受 职业训练与技能教育，成为经济发 展 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与技 术密集型产业转型的劳动力。但在 这种制度下，家长和学生的压力也 随着增加。 每个家长都希望孩子成为精英，

1979年吴庆瑞部长与国防部

没有家长愿意孩子在13岁就注定接

的系统工程师打造以效率为导向的

受职业训练，成为劳动阶级。在初

教育制度，实行以分流制为主的一

院执教时，我就反对小学和中学分

连串改革措施。无论小、中、大学

流。但在制度面前，我只能写点意见

一律改用英文作为教学媒介，保留

去报章，人微言轻，反对无效。我认

一科母语。教育部规定课程范围与

为制度的设定不应该从上而下，教

教材，统一全国考试，实行小三、

育应该以人为本。每个孩子都有不

小四分流和中学分流制度。分流制

同的潜能，不能凭考试成绩断定他

在1965年独立建国时，政府着

度是为了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学

们的能力。我的好友是银行家，他

手兴建组屋以改善人民的居住环

习能力施以不同教育内容。扩展理

的男孩爱玩不爱读书，小六会考后

境，发展工业以制造就业机会，普

工学院和职业学校，让学生掌握实

被分配到普通工艺班，他便叫太太

及教育以提高就学率。教育部在不

用技能。把南洋大学与新加坡大学

辞职陪孩子去澳洲读中学。但没有

革。从这些重大教育改革中可以看 到国家发展战略的改变对教育发展 的影响；也可以看到政府如何调整 教育政策以配合时代需求。一般来 说，可以分成四个主要阶段： 第一：60-70年代 ，以生存为 导向的教育

YIHE SHIJI Issue 38 • 109

怡和视角 经济条件的大多数家长只好接受制

工作勤奋、 能够达标、分析力强、

校舍的工艺教育学校学生，从2013

度决定他们孩子的前途。

精神集中、做事有条理以及能改进

年起集中在 3 所区域学院上课。这

工作过程与结果。但缺点也不少，

三所学院的校舍雄伟，有先进完善

如不善于解决非技术问题、缺乏好

的设施，提供多种实用科目。学生

奇心、对不赚钱的事情不感兴趣、

知道工艺教育受到重视，得到很大

等候指示、不能自主、不敢置疑、沟

鼓舞。他们可以从工艺课程晋升到

通能力弱、书写与口语能力不强、各

理工学院甚至大学深造，他们看到

领域的领导不足，有许多执行级经

了前路的曙光, 不是It’s The End。

后来，我到中学任职，就发现 这种我早预料的现象: 分配到第三 流的男生占大多数，因为小男生爱 玩，比女生迟开窍，不认真应付小 六会考，会考成绩常殿后。学生分 成三等，身上的标签会致使他们或 自傲或自卑，阶级的分化也因此产 生。老师对第三流的学生也常有成 见。每当学生闹事，老师会不分青 红皂白地归咎于他们。这些学生被 冤枉和受委屈后，便愤起作乱；甚 至结党成群，惹事生非，成为问题 学生，更把问题带到社会。 在中学四年，我要费力纠正一 些老师的偏见，要加把劲去照顾那 些学习和纪律俱欠佳的学生，重建 他们做人的信心，鼓励他们向善向 上。因为我相信每个学生都可以教 好，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第三：1997至2010年，以 能力 为导向的教育 21 世纪的世界，新科技的进展 一日千里 ，国际竞争更加剧烈。在 知识经济与科技资讯时代，教育必 须重新定位，才能与时并进。虽然 我国已有划一的严谨的教育制度， 培养不少建国人才，但我们不能够 原地踏步。在1997年我国进行另一 次教育改革，转向以能力为导向的 制度。于是，教育部扩大“人才”的 定义和范畴，不再过早用一个框架 把孩子的能力定下来，因为社会需 要各种各样能力的人贡献力量。

理，但欠缺能激励与鼓舞他人和能 应付改变的领导。他说： “衡量教 育制度成功与否，最终要看我们的 学生是否有能力应付世界的挑战， 是否具备了做好公民的素质，是否 具备雇主所需要的技能和素质。”

掌校，有机会发声。尤其是尚达曼担 任教育部长时，他肯用心聆听我们 的心声，又能从善如流。加上有电 邮往来的方便，我经常发电邮告诉 他中小学分流、学校排名、大学入

得到这些反馈后，教育部了解

学的要求、高才班等等制度在实施

到教育成 就不能像 过去只以学术

时所产生的偏差，提出个人愚见。

成绩的表现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

后来发现他在2003到2010年间，

而应该发展学生多元化的才能。在

针砭时弊，纠正和改善了不少措施，

新 经 济时期，学术 表现以外的才

如取消小学分流制度、取消初院和

能对于培育具有创业精神、多元化

中学排名，取消中学高才班、取消

的全人教育是必需的。教育部开始

大学入学的学能评估（SAT1）的要

推行名为“思考型学校，学习型国

求，改革普通（工艺）课程，让学生

家”(Thinking Schools, Learning

转流至普通（学术）课程、普通（学

Nation)的改革计划，希望能进一步

术）学生可以选修O 水准科目、鼓

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与探究精神，以

励特选学校用华文教非考试科目，

及点燃其对终身学习的热情。

增加华文教学等。

在硬件方面，教育部重建与改善

在那几年，校方、家长和学生感

现有学校校舍、设立科技资讯系统、

受到过去好多的束缚都松绑了，压

电脑资讯课程。重视所有不同才能

力也减少许多。多元化的模式和有

的学生，鼓励和培养在不同领域不

伸缩性的制度，使背景不同、潜能

同才能的人，先后建立专才学校如

各异的学生有机会各尽所能、各展

体育中学、艺术学院、数理中学、

其才、百花齐放。

国际中学、新科技中学、直通车中 学等等。教育部也为那些学习主流 课程有困难的学生设立北烁学校和 圣升明径学校，让他们有机会升学。

记得在2003年，时任教育部长

可喜的是，在这个阶段，教育部改

的尚达曼在一次对校长的谈话中，

善工艺教育（Institute of technical

说他从跨国公司雇主的反馈，知道

education，简称 ITE， 谑称 It’s

我们的国民有以下优点：诚信可靠、

The End），把原本分散在多个小

110 • 1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2001至2005年，我到初级学院

第四：2011年至未来20年，以 价值为导向的教育 即使有了上述的改变，但多年 来的僵化制度已经产生一些负面影 响。如分流制度使社会分化；学校 排名引发的竞争使老师、家长和学 生备受压力；学校重视学业成绩，

重理工而轻人文，往往忽略了道德 教育。 2011年9月，任教育部长的 王瑞杰在教育部工作蓝图大会上提 出: “未来20年，要实现以价值为导 向的制度，重视学生品德的培养”。 教育家蔡元培说： “决定孩子 一生的不是学习成 绩，而是 健 全 的 人格 修 养”。联合 国 教 科文 组 织 （UNESCO）于1996年在 《教 育：财富蕴藏其中》 报告中，提出

学习者。 4.有富有爱心和专业的教师。这 样的教师会坚守“人类灵魂的工程 师”的精神理念。 5.家长和社区不但给予好学校 支持，还会成为学校的伙伴，携手 发展下一代的潜能。 6.不分学生家境贫富，关怀所有 学生，为他们提供各种发展机会。

有些家长则认为有竞争才有进 步。他们担心新措施造成孩子的学 习态度松懈；也担心会失去评估自 己孩子进入名校、成功申请奖学金 等的概率。因此对改革产生质疑， 颇有微词。 我认为今日家长应该以开明和 正确的态度面对孩子的成长和教 育，发掘和发 展孩子的兴趣 及 潜 能，好好地引导他们，探索不同的

了“界定21世纪社会公民必备的基

紧接着，教育部推出品格与公

升学和职 业渠道。因为国家的教

本素质”，包括学会求知、学会做

民道德教育课程、设品德奖鼓励好

育制度会随着时代的需求而不停

事、学会共处、学会生存和学会改

品行、寓道德教育于各科教学之中、

改变，没有一种制度可以适合所有

变。2012年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

丰富课外辅导活动、鼓励创新思维

孩子。但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OECD）的报告也指出，21世纪

与创新实践、发展学前教育、在更

制定和执行政策者要时时检讨和

人才的十大核心技能是：创造性和

多小学建立托管中心、加强学校与

改善制度；改革的措施必须从下而

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和决策能力、

社区联系、以及让更多学生参与社

上，集思广益后才制定。制度要有

学习能力、沟通交流、团队合作、信

区服务活动。

多元化模式，要灵活且有伸缩性。 切切谨记：万变不离其宗，教育的

息技术、信息处理能力、本土与全球 公民能力、变化的生活和职业能力、

总结

以及个人责任和社会责任感。所以，

今年9月，教育部长王乙康宣

王部长告诉家长： “ 不要只着眼孩

布：明年起，小学一二年级学生无

子的学业成绩，应该协助孩子建立

须参加考试与计分测验。中一学生

良好品行、正确价值观、情绪管理

也不必参加年中考试。从2020年或

及社交应对能力等无形的资产，要

2021年开始，小三、小五和中三这些

关注孩子的全人发展。”

属于学习过渡阶段的学生也免考年

王部长也提出“每间学校都是 好学校”的口号，希望家长不要过 度在乎孩子是否能够考进名校。他 强调好学校： 1.关怀它的学生，了解他们的需 求、兴趣和长处，以鼓励他们学习 和成长。

德品行为首。 作者为退休的教育工作者

中考试。目的是让学生有更多时间， 适应新的科目与更高的学习要求。 学校今后将简化成绩单，除了不再 计算考试分数的小数点，也取消排 名，不公布学生在全班和全级的名 次。这有助于减轻学生之间攀比成 绩的恶性竞争压力。 最新的教育调整是要在培养学

2.以落实全人教育为目标。除了

生的学习乐趣和维持严格学业要求

帮助学生奠定良好的数理和人文基

之间取得更好的平衡。学生不会因

础，学校要拓展他们的学识与批判

压力太大而产生厌学，或者一毕业

能力，同时为他们塑造良好品德。

就觉得解放，不必再学习，违背终

3.为学生创造正面积极的学校

宗旨应以人为本，以培养优良的道

身学习的目标。

体验，将他们培养为有自信的终身 YIHE SHIJI Issue 38 • 111

怡和说书

过

了屠妖节，大小商场的节庆装饰开 始更换。冷杉、驯鹿、彩球……预

心

告着圣诞节即将来临。

用

某书肆架上，也摆出了些应节的书本。

其中，有一本彩印的英文小书。 应节，也是；突兀也是。

诗的主角是各色各样的小生物 说 摆 出 来 一 个 诗 集 。书 名 叫 ：

Creatures Big and Small。集子不带华文

一个清晨来了一只蟋蟀 把我从梦里叫醒 他为我演唱心爱的歌曲 我真想永远留住美好的声音 一只蚱蜢在大热天出现 他停靠在我的睡床 他东张西望似乎在解释 “外面天热你这儿阴凉”

书名，在诗人抗议前（万一有），暂且名之

关 爱 生 命

为：《大的小的，都是生命》。 诗集收六十二首英文诗，其中二十二首

附有华文译本。 在这些诗里，主角是各色各样的小生

物。壁虎、蜘蛛、蚂蚁、甲虫、杜鹃、蟋蟀、 蟾蜍，甚至可怕的黄蜂。还不止于此，细 看下去，连不讨喜的蟑螂和蚊子，竟也“风 雅”入了诗。

介 绍 张 素 兰 诗 集

╱ 文 : 林 康

11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单从集子的主题诗，就可以看见诗人这 种任由随意来去的，关爱小生物的眼神：

我的囚室就像 大小生物的客栈 我一点不在乎他们来访 任何时候从早到晚 飞蛾和甲虫晚上来 被我的灯光吸引 飞蛾睡觉爱张开翅膀 甲虫开始飞个不停

大年初一我看见蛤蟆 那么瘦小那么黝黑 他在我这儿只短暂逗留三天 离别时却叫人伤悲 蚂蚁们走进来寻找食物 我发现他们是三个不同种类 红蚁，黑蚁，还有棕色的蚂蚁 都在忙着好像不知劳累 形形色色的昆虫匆匆 总是来了即刻又走 蜘蛛们都有瘦瘦长长的脚 他们织网捕捉猎物 三只壁虎是我囚室的常客 他们在电灯上面安家落户 他们常一块嬉戏玩闹 给我带来欢快忘了孤独 （《大的小的，都是生命》， Creatures Big and Small）

应节也是，突兀也是 圣诞节即将来临。这么一本小小的彩印诗集，于是出

悲凉越发可感。 她甚至孤寂无奈得要拿非生物的沙粒来自嘲：

现在书肆应节的书架上。 应节也是；突兀，也是。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是个教徒。依我“外人”的“外 行”理解，圣诞的精神，大抵是：关爱，善良、无私，分 享、平和、欢乐。我这样的理解如果不错，那么在诗集 中确实也都看见了这些。没错，也看见了欢乐，虽然不是 （如某些圣诞派对般）“狂欢”的那种。 所以，至少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应节的诗集。 至于突兀。说突兀，因为欢乐的表情，终究无法完 全掩盖内在的愁绪；因为在平和底下，隐隐发现有激愤 的暗流。 上引主题诗，第一句就出现一个突兀的字眼： “囚

噢一颗沙粒在泥潭 你不是别的是蠢蛋 许愿吧对着星星对月亮 到头来还是无法动弹 （《一颗沙粒》，A Grain of Sand）

用心体悟关爱生命 两年六个月，诗人能朝夕看到的，只有她身边可随意 来去的各种小生物。她用心和这些小生物相处，把关爱 投注在“异类”身上，满满流露出对庄严生命的尊重。 这些，就是她这种人会做的事。和单独监禁的寂寞、 孤单也许有关系，但那不是根本。

室”，让读者回避不了，留意到书名下面还有一个副题：

她此前在外面的活动，为不幸的人发声，帮不幸的人

“从蓝色栅门后面来的诗画”（Poems and Drawings

站起来，替不幸的人要尊严，体现出来的，何尝不是这种

from Behind the Blue Gate）；接着，留意到诗的作者

对生活、对世界、对他人所持的同样的态度。

是：张素兰。

她终于惹上麻烦，是她的不幸。她惹麻烦，小生物有

“蓝色栅门”， 就是惠德里路拘留中心的大门。张

知，则是小生物们有缘和这么一个人会晤的幸。至于我，

素兰因为“光谱行动”（Operation Spectrum），在蓝色

有机会读到她这些用心体悟、关爱生命的诗，我是把这

栅门后面度过了两年六个月。不经审判，单独监禁，不

视为自己有幸的。

知刑期。 1990年元旦，她用代入的笔法写在她囚室里结网 的蜘蛛：

结束前再引一首诗（其实是一组诗的一节）：

有一名老妇女 住在牢房里

从天花板上往下垂

她诅咒那些人

我悬吊在半空

把她关进地狱

颠倒着身子看世界 好天气叫人放松

（《牢狱生活》，A Prisoner’s Life）

感谢这个从“地狱”归来的人。她的诗，让别人在地

微风吹拂着我身子轻轻摇晃

狱里看见天使。

伸直了八只脚略微摆动 闭上眼我养一会儿神 元旦日一只惬意的虫 （《元旦》，New Year’s Day）

结合她的处境，元旦说“惬意”后面的悲凉可以想

英文诗集《大的小的，都是生命》（Creatures Big and Small） 著者：张素兰（Teo Soh Lung） 简介：收英文诗62首，附华文译诗22首。另有澳洲弗林德斯大学副 教授麦克·巴尔（Michael Barr）的序《来自牢房的诗》（Poetry in Prison），和诗人的《前言》（Introduction）。 出版：2018年11月

象。此前两年的圣诞，她也写蜘蛛，说的是“噢蜘蛛，噢 蜘蛛/我羡慕你的自由/噢蜘蛛，噢蜘蛛/你想来就来想去

作者为本刊编委

就去”（《蜘蛛》，O Spider）。把两诗放一起， “惬意”的 YIHE SHIJI Issue 38 • 113

怡和说书

╱ 文 : 潘正镭

善美润泽人心

让

《蓉子讲中国故事》

双

亲是她最亲，距离却是最远的。

城探亲。她5岁不足过给姨妈当女儿，8岁

蓉子文集《蓉子讲中国故事》，作

懵懂地被养母带到南洋，双亲形象，早已

品时间跨度37年。集子中写得最早的两帖 是隔洋隔海的家的思念《听父亲的声音》 （1981）《母亲》（1984）。

《母亲》里记述，码头接船，内心滚浪 翻腾，直到两小儿带着一位老妇人来到眼

最远的，父亲的声音，凭着一卷回乡省

前，除了“一双枯瘦的手伸向我，怯弱的手

亲归人带来的录音带，凭着似曾相识中带

叫着我的小名。”除了“触目是张老迈的

着一半的陌生，凭着父亲宏亮的谈话，父

脸，泛着微笑“的淡然几句，似乎少了读者

亲的影像从童年依稀记忆里飘着来，越来

期望的激情。惟笔锋一转，母亲航途劳累生

越真实却也越来越淡远，岁月磨人，亲情才

病，侍奉母亲吃药而“病”与“药之苦”引

是牵肠挂肚的清晰。

出一段穷困人家时代命运离散的情意结。

最远的，母亲的脸庞，中间隔着五岁 小童而今人近中年的隧道，道口之光如时 光一刹那推前而来，尽是坎坷得拼凑不 起的慈容。 中国改革开放初期，1983年，蓉子趁 时机，申请日思夜想的母亲从潮汕南来狮

11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模糊。

一个传统中国母亲的形象逐渐鲜明，血 缘亲情，把距离拉回到母女连心的跟前。 母女相聚半年，送别母亲后，不及两个 星期，蓉子旋即打道还乡，1984年，首次回 到来时地。生命、生活、事业的颠簸挫折和 峰回路转，时来却也加深了她个人的新中两

地跨海家情。《蓉子讲中国故事》，

锋芒，间中胸臆直抒，这与蓉子酷爱

从《母亲》和《听父亲的声音》读

潮州大戏，熟脚本，潜移默化中孕育

起，更能让读者从任何一篇“小故

出来的文路不无渊源。

事”中，感受作者在神州大地与人

踏实地的活法，天道酬勤。 蓉子两儿，老大从官，老二从 医，从官的曾派驻上海领事馆，从

她文章题材，从不向繁杂的社

医的与同为医生的媳妇，与蓉子在

会哗众撷取，她倾向不吝笔墨去记

苏州创业，开设新宁门诊医疗所。相

述身边的平凡人事物，关心周边的

当长的一段时间，举家居住上海/苏

重返出生地，人事几番折腾几

生活细节，追求真善美的本质，哪

州，三个孙子都在上海念书，而今两

番新，于她而言，好似把一个丝线

怕那是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琐事。

个经回新加坡上大学。

往来的惜缘，感受她文章里自养的 一股爽直清气。

纠缠多年的中国结，重新解开，再

她写木匠小潘，一个克勤克俭的

孙辈也是她说中国故事的引子。

工人，为家为人。从小潘给她送实际

写汕头美食《老姿娘粿条汤》，她拉

上没染红的“红鸡蛋”下笔，行文

孙子少年阿顿上阵——如果说阿顿

自90年代起，她在中国开展第

带着小小说的调子，铺陈不起眼的

喜欢汕头，是对老姿娘情有独钟，

二事业，之后旅居上海至今二十余

生活碎屑。小潘“平凡人平凡日子，

一餐要吃两大碗，埋首苦干，全神

载，见证中国飞跃，间中遭逢的冷

从细微处观其品德，可以入选教科

贯注，津津有味——引出乡下人兢

暖乱象她不足与外人道，与其去作

书”。文章的结尾锵然一句“这就

兢业业经营一碗面食，引出一碗汤

不平的忿怒，她更甘于从其心性，

是中国人”，并以之为文题。这蹦出

很浓配料很多的特色小吃的同时，

让善美润泽人心。

来的结尾，甚是夸大。但从反向理

沁出了热腾腾祖母的爱。

使心思去编织一个全新的，挂在阳 光的窗口。

她说： “身在商海，心念文苑，却 喜良师益友遍内外。”即使“行无余 力”，她仍坚持借文学稍加安顿，不

解，看到了蓉子潜意识里的用心， 更多是她在中国生活多年对人的理 想期望吧。

《蓉子讲中国故事》，许多故事 都是人们忙忙碌碌中匆匆过，不曾 留心身边遇到的“生活天使”，从

懈为文。我任职《联合早报》和《新

正如写诞生地汕头，她夫子自

1981至2018年的文稿选出88篇，

明日报》期间，她都是专栏作者。新

道： “要努力挣脱‘情眼’说汕头，我

众“小故事“却也拼贴成一幅跨时

中两地一样的拥抱，局内局外人的

得定下来喝几杯浓浓的工夫茶才能

跨代的社会缩影。而择善而书，择

身份相互交叉，锻其视角，炼其心

说清醒的话。”

良而扬的文途，总让美好的人事物

志，专栏自成风格。从早期的稿纸 书写，到传真，到电邮及至微信，天 涯海角，从不断稿。

工 夫 茶 醉 不 了人 。她 笔 下的 《黄油果大姐》是醒着下笔活灵活 现的小人物— —黄油果不过是家

文章主要为报章专栏而写，围

小杂货店，但上海老外都知道店主

框千字文，焦点和节奏，蓉子是此

人。凡客人需要的她都能办到。蓉

中运帏熟手。她兴起之胸中成竹，

子擅小说，此文几乎直来直往对话

文笔轻点，松紧拿捏，用情处泛起

完成——赞此大姐不是传奇，是脚

在世事的转折中留存。每篇文末， 作者余情未了，皆添上批注，三言两 语，把时间和地域，把作者和读者， 拉近了距离——2018年，一个新加 坡人记叙的中国故事。 作者为本地诗人，前媒体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115

怡和艺文

╱ 文 : 谢裕民

如果在乱世 一个叶名琛 囚 在 印 度 的 两 广总督

《伦敦新闻画报》上，叶名琛被捕的场面。

11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两广总督被掳 朝廷竟予革职作割切 1858年2月22日，戊午马年正月初九，香港的华人 还在庆祝春节，英国人新一年也开始不久，维多利亚港 的英国战舰“不屈号”（HMS Inflexible）正准备开行。

夷显背成约，称兵犯顺，陷我省会，劫我大臣，以情理而 论，即当绝其贸易，调兵剿办，方足伸天讨而快人心。” 但是，这谕令目的是谴责署理总督柏贵： 日内传闻该夷欲于河南地方建立夷馆，又欲于海口抽

战舰上有一名“贵宾”随行，51岁的清朝两广总督叶

厘，柏贵等均欲允……今览奏报，传闻竟非无因，岂因叶名

名琛。此刻，他的身份是战俘，他将被送往英国另一殖

琛在彼，故存投鼠忌器之心耶。叶名琛辱国殃民，生不如

民地，印度的加尔各答。

死，况已革职，有何顾忌。穆克德讷、柏贵等……不料竟在

两广总督是清朝九名最高封疆大臣之一，统治中国沿 海最南方45万平方公里的疆土，包括今日的广东、广西和 海南岛。英国人违反外交程序，掳走帝国高级官员，是对 中国的轻蔑与藐视。 叶名琛于1月4日在广州被英国人俘走，到战舰开航 这一天，已被软禁50天。这七个星期里，清政府究竟采 取了什么危机处理？竟然无法在自己的土地上营救自己 的官员，连带地被羞辱。 《清史稿》咸丰七年十二月庚申（1858年1月27日） 载： “英人入广东省城，劫总督叶名琛以去。诏革名琛 职，以黄宗汉为两广总督，柏贵署理。” 这一天的《咸

夷人掌握之中，恨不即与通商，希图目前了事也。 谕令透露三个讯息： 一、英国人要在广州建商馆，同时抽取关税，署理总 督竟然同意。 二、署理总督担心不答应英国人，伤及叶名琛。但也 可视为，为讨好英国人，以叶名琛为藉口。 三、清政府在英国人攻入广州后，便没把叶名琛当 自己的官员。 英国人“陷我省会，劫我大臣”，清政府为何如此 “宽”英国人之“既往”，究竟“有何顾忌”？

丰朝实录》则载： “叶名琛办理乖谬，罪无可辞。惟该夷

其实，咸丰皇帝接过他老爸道光皇帝的烂摊子后，

拉赴夷船，意图挟制，必将肆其要求。该将军、署督等，

便忙于太平军与捻军的内乱，加上他老爸第一次鸦片战

可声言叶名琛业经革职，无足重轻，使该夷无可要挟，

争遭挫，咸丰朝廷实在无力再与英国开战。少输当赢，

自知留之无益。”

一个叶名琛算什么？

真叫人傻眼，清政府一直知道叶名琛被“该夷拉赴

叶名琛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夷船”，却完全没有抗议，也不打算营救。27岁的咸丰 皇帝最直接的做法是——将叶名琛革除作割切，以免

英人借故寻衅 叶名琛要如何酌允变通

让英国人“挟制”，同时要两广将军、署督公开表示，叶

咸丰朝廷与西方列强后来的发展说明，叶名琛只是

名琛已被经革职， “无足重轻”，完全不敢招惹英国人。

英国人得之不易的藉口，最后发生的第二次鸦片战争则

大家也因此明白，捉人的一方为何如此嚣张，没把对手放

是必要的结果。叶名琛涉及的只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中

在眼里，俘人后还呆在香港50天，中英形势不言而喻。

段，重要的转捩点。

清政府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叶名琛被革职19天后，

主因是中美和中法于1844年签订的条约，将在1856

戊午年正月初二（2月15日）《咸丰朝实录》载： “此次英

年修约；中英的《南京条约》虽没涉及修约，英国人却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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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艺文 为他们拥有同样的权利，在12年后（1854）修约。所以，

接触，不谈判，不妥协”的“三不”政策，并号召军民“

早在叶名琛被送走的五年前，1853年6月30日，美国大使

杀夷夺船”。广州市民于12月烧毁广州十三行，英军也

便要求谒见皇帝，但为咸丰皇帝所拒。

烧回数百家店铺。

英国和美国于1856年2月24日要求修订条约。五个月 后（7月23日），叶名琛上奏，英国、美国和法国公使要求

12月14日，广州战事七个星期后，《咸丰朝实录》 载：

赴京重修条约。朝廷要叶名琛“酌允变通，阻止来京”。

据叶名琛奏，九月中因水师兵勇在划艇内拏，获盗匪李

同年8月6日，美国呈进国书，皇帝下诏： “更换条约，

明太等，英夷领事官吧嗄哩（巴夏礼）藉端起衅，辄敢驶入

难以准行。”下令回广东商订，即找叶名琛谈。 叶名琛如何“酌允变通”？

变通未及 亚罗号事件炮制二次鸦片战争 叶名琛还来不及“变通”，这一年（1856）10月8日便 发生“亚罗号事件”，改变叶名琛的命运，也“顺理成章” 地制造了第二次鸦片战争。 亚罗号（Arrow）是一艘在香港登记，以规避中国官 方检查的小商船。之前，它已被澳门海关查出船上有海 盗，所以停靠广州后，广东官员便上船带走全部14名水 手，过后释放两人。 英国驻广州代领事，28岁的巴夏礼（Harry Smith Parkes）介入，因为船只在香港登记，而且中国水师撕 毁英国国旗，虽然清政府否认，但巴夏礼坚持要广州赔 偿、道歉，并释放水手。 过一天，叶名琛有意让步，释放九名水手，巴夏礼没 接受。10月16日，香港总督兼英国驻华全权公使，64岁 的包令（John Bowring）照会叶名琛：要他“速为弥补， 自饬本国水师，将和约缺陷补足。” 包令同时要巴夏礼发出最后通牒，限叶名琛24小 时内接受所有条件，否则诉诸武力。叶只答应放人，英 国不接受，10月23日，英国东印度及中国舰队司令西

省河……自九月二十九日（10月27日）至十月初一日（29日）， 攻击城垣纵火……初九日（11月6日）该夷由十三行河面驶 至，直扑东定台，经兵勇轰坏兵船，并毙其水师大兵头西马 縻各厘，夷匪伤亡四百余名……叶名琛熟悉夷情，有驾驭之 法，著即相机妥办……此次已开兵衅，不胜固属可忧，亦伤 国体，胜则该夷必来报复，或先驶往各口诉冤，皆系逆夷 惯技，当此中原未靖岂可沿海再起风波，宽猛两难之间。 叶名琛久任海疆，谅能操纵得宜，稍释朕之愤懑，傥该酋 因连败之后自知悔祸，来求息事，该督只可设法驾驭，以 泯争端，如其仍肆鸱张，断不可迁就议和，如耆英辈误国 之谋，致启要求之患。所有阵亡之抚标中军参将淩芳，著交 部加等从优议恤。 同一天皇帝又谕： 叶名琛奏，英夷藉端起衅，我军两战获胜一折……因思 江苏、浙江、福建沿海地方，向为该夷火轮船熟习之路，傥 该夷不得逞志于粤东，复向各海口滋扰，亦当豫为之防…… 密饬所属地方官吏，如遇夷船驶至，不动声色，妥为防范。 或来诉粤东构衅情事，亦著据理折服，俾知无隙可乘，废 然思返，仍不可稍涉张皇，以致民心惶惑。 “我军两战获胜”实在不知何来， “毙其水师大兵头 西马縻各厘”则太超过，西马縻各厘根本没战死。 “天高 皇帝远”，所有边疆大臣都在瞒骗朝廷。

马縻各厘（Michael Seymour）调遣三艘军舰、十余划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对英国的态度仍是强硬的，虽

艇、2000人的海军陆战队，开进虎门。如此轻易，第二

然“已开兵衅” ， “亦伤国体” ，但是“如其仍肆鸱张，

次鸦片战争开打。

断不可迁就议和 ，如耆英辈误国之谋 ，致启要求之

29日英军攻入广州城，进入两广总督官署搜索时，叶 名琛已避至旧城巡抚衙门。 英军兵力不足，撤退，但持续炮轰广州。包令再提 出进入广州城与叶名琛谈判，叶拒绝。叶基本采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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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所以，皇帝对叶名琛深抱期待，寄望： “叶名琛熟 悉夷情，有驾驭之法”， “久任海疆，谅能操纵得宜，稍 释朕之愤懑”。此刻，皇帝对大局考虑仍周全： “当此中 原未靖，岂可沿海再起风波”， “该夷不得逞志于粤东， 复向各海口滋扰，亦当豫为之防。”

因叶名琛误导，朝廷态度强硬，所以当皇帝得知被

事馆，用命令式口吻向两广总督提出书面要求：放回被捕

骗，自要“诏革名琛职”。问题是，如果叶名琛没误导皇

者并道歉，同时致书香港的约翰·包令爵士和海军将军

帝而被俘，他能幸免吗？“耆英辈误国”前车可鉴，两广

西马糜各厘，说他和英国国旗遭到不可容忍的侮辱，并且

总督自林则徐后，都没好下场。何况，连皇帝都预测“该

明显地暗示，期待已久的向广州示威良机来了。

夷必来报复”，叶名琛前景可忧。叶名琛更可忧的是谎报 军情，他将自食其果。

马克思谴责英人暴行 褒叶名琛 英军在广州开战引起国内争议。流亡英国，后来成为 著名哲学家、经济学家的马克思也关注“亚罗号事件”， 这时他是《纽约每日论坛报》（New-York daily tribune） 的欧洲记者。 《纽约每日论坛报》是美国一份左翼报纸， 政治立场激进。40岁的马克思正面对人生最困难时刻， 为这份报纸撰稿过生活，每篇一英镑。他为《纽约每日论 坛报》撰稿十年，主要抨击欧洲资本主义的种种社会现 象；他也在这期间完成《经济学手稿》。

相对于领事的暴躁，马克思赞赏叶名琛的态度： 叶总督礼貌地、心平气和地答复激动的年轻英国领事 的蛮横要求，他说明捕人的理由，并对引起的误会表示遗 憾；同时断然否认有丝毫侮辱英国国旗的意图，而且送回 水手，尽管依法逮捕这些人，但他不愿为拘留他们招致严 重的误会。然而，巴夏礼领事并不满意，他坚持要正式道 歉和以隆重礼节送回被捕者，否则叶总督必须承担一切后 果。接着西马糜各厘将军率领英国舰队抵达，开始另一轮 公函往来。海军将军态度蛮横，大肆恫吓；中国总督则心平 气和、冷静沉着、彬彬有礼。西马糜各厘将军要求在广州城 内当面会商。叶总督说，这违反先例，而且乔治·文翰爵士 曾答应不提这种要求。如果有必要，他愿意按照常例在城

马克思在事件发生三个月后（1857年1月23日），于

外会晤，或者采取其他不违反中国习惯与相沿已久的礼节

《纽约每日论坛报》上发表译成华文共2000字的文章

方式，满足海军将军的愿望。但是，这一切未能使这位英国

《英中冲突》，还原整个事件。文章一开始便说： “我们

强权在东方的好战代表称心如意。

认为，每个公正无私的人，在仔细研究英国人与中国官员 往来的公函后，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整个事件中，错 误的是英国人。”对于中国该不该道歉，马克思引述叶名 琛给英国领事的信： “办事人员逮捕时，未见任何外国旗 帜；官员在审讯犯人时，亦证实该艇决非外国船只，因此 本大臣认为没有任何错误。”马克思说： “这个中国人的 逻辑如此令人信服地把全部问题解决。” 再过三个月（1857年4月10日），马克思收集更多资 料，发表译成华文近3000字的《英人在华的残暴行动》 特稿。文章详尽的叙述英国人在广州的行事态度： 亚罗号划艇是一只中国小船，船员都是中国人，但为几 个英国人雇用。这只船曾取得暂时悬挂英国国旗航行的 执照， 可是在所谓的“侮辱事件”发生前，执照已满期。据 说，这只船曾被用来偷运私盐，船上有几名歹徒——中国 的海盗和走私贩子，当局早就设法缉捕他们。当这只船不 挂任何旗帜停泊在广州城外时，缉私水师得知这些罪犯在 船上，便逮捕他们。 可是，因为这次逮捕妨碍货主的商务， 船长向英国领事控告。这位领事是个就职不久的年轻人， 据我们了解，他性情暴躁；他跑到船上，同只是履行职责

本地《自由西报》4-3-1858的新闻报道。

的缉私水师大吵大闹，结果一无所得。随后他急忙返回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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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艺文 这场极端不义的战争，便根据上面简单叙述的理由展

名琛“办理乖谬，罪无可

开，现在向英国人民提出的官方报告完全证实这种叙述。

辞” 的诏令。针对广州

文章最后说： 坐在家里、眼光不超出自己卖茶叶的杂货店的英国人， 完全可以把政府和报纸塞给公众的一切胡说吞下去。 与此同时，在中国，压抑着的鸦片战争时燃起的仇英火 种，爆发成和平与友好都未必能扑灭的愤怒烈火。 可惜，马克思人微言轻，至多被认为是激进的左翼 分子。

局势，皇帝这一天下了两 则诏令，我们引用的是第 二则。这则诏令开始是： 谕军机大臣等、穆克德 讷等联衔具奏，夷人乘机 入城一折。 接着说： 览奏实深诧异，英夷

清史稿循英立场 贬叶名琛 《清史稿》列传第181有一则400字对叶名琛的评述 值得关注： 名琛性木强，勤吏事，属僚惮其威重。初以偕徐广缙拒 英人入城被殊眷，因狃于前事，颇自负，好大言，遇中外交 涉事，略书数字答之，或竟不答。会匪之逼广州，或议借外 国兵御贼者，斥之退。匪既平，按察使沈棣辉功最多，列上 官绅兵练出力者请奖，格不奏，兵练皆解体。又严治通匪

构衅，叶名琛节次奏报，办 理似有把握。本月奏称，英 法二酋呈递照会，回复。方 冀从此转圜，可以照旧相

被捕后的叶名琛

安。不料该督刚愎自用，于咪夷请见，坚持不肯。夷人两次 送来五衔照会，又不与将军巡抚等会商；复谕各绅毋许擅 赴夷船，以致该夷忿激，将城内观音山、北门内外各炮台占 踞，并将该督拉赴夷船。

余党，或借捕匪仇杀，从贼逃不敢归，其黠者投香港，劝

很明显的，广州失守，总督被捉，穆克德讷等人作报

英人攻广州。会水师千总巡河，遇划艇张英国旗，搜获十

告时，为了自保，把责任全推给被英国人捉去的叶名琛。

三人，拔其旗。英领事巴夏礼索之不得，贻书名琛责问，谓

反正人不在，怎么说都行，何况叶名琛是最高负责人。

捕匪当移取，不当擅执，毁旗尤非礼。名琛令送十三人于领 事，不受，必欲并索千总，遂置之。未几，遣通事来告： “越

怕该夷要挟 反被夷彻底藐视

日日中不如约，即攻城。”至期，英兵果夺猎德、 中流炮台。

不只马克思，英国内阁大臣都认为巴夏礼在法律上

名琛曰： “彼当自走。”令水师勿与战，于是凤皇山、海珠

站不住脚，总检察长认定巴夏礼触犯国际法。然而，巴

诸炮台皆被踞，发炮击省城， 十月朔，毁城，既入复出。遣

夏礼却得到首相巴麦尊勋爵（Henry John Temple）的庇

广州知府往诘用兵之故，英人曰： “两国官不晤，情不亲。

护，并加码在东方的战事。1857年，英国调任加拿大前总

误听传言，屡乖和好。请入城面议。”名琛勿许。请于城外

督，46岁的额尔金（Earl of Elgin，新加坡译埃尔金）为中

会议，亦不许。兵练数万来援，怵敌火器，不能力战。民愤

国特使，并调来远征军，同时照会法、美、俄等国联合出

甚，焚英、法、美三国居室，凡昔十三行皆烬。英兵亦焚民

兵。美国仅以外交支持，俄国则静观待当渔人。

居数千家，退泊大黄炮台，各报其国。 《清史稿》于1914年至1927年间完成，编修者多为 清朝遗老，他们掌握的资料、认识的叶名琛，奇怪，竟

1856年2月，一名法国神父在广西被杀，法国要求 清政府赔偿与道歉。叶名琛拒绝，为法国找到与英国联 合出兵的借口。

然跟马克思知道的完全不一样。《清史稿》完全是英领

英法联军于1857年9月抵达广东，12月12日向叶名

事立场，马克思的说法则正是叶名琛一直强调的。发生

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入城、修约和赔款，限十日内答

了什么事？究竟哪一方在说谎？

复。29日，英法联军攻进广州。

我们得回到1858年1月27日《咸丰朝实录》对叶

不过，叶名琛在12月27日英法炮轰广州时，给咸丰 帝写奏章却说， “十二年后更换条约，原不过一时权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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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计，讵料包藏祸胎，贻 患至今，若再不乘此罪恶

太平军影响深远，动用大量的两广资源，第二次鸦片

贯 盈 之 际，适 遇 计 穷力

战争爆发时，广东军正在对抗回流的太平军，如咸丰皇

竭之余，备将节次要求各

帝谕令所言， “中原未靖”， “沿海再起风波”， “宽猛两

款，一律斩断葛藤，以为

难之间”。

一劳永逸之举，否则得陇 望蜀，伊于胡底。”他非常 有把握地安慰皇帝， “总俟 其附近兵船全行退出，各

历史学家黄宇和提出令人讶异的证据，1858年1月3 日——叶名琛被英国人俘走的前一天，英国东印度及中 国舰队司令西马縻各厘写信给英国驻华全权公使包令：

国贸易开舱有期，一切皆

可能我们很快就会同没有叶名琛的中国当局讲和……

觉可靠，即行飞速奏报，

柏贵和广州将军等人已表示，愿意上奏弹劾叶名琛，并答

以期早慰圣廑。”

应把奏折让我们过目。

如果叶名琛此说的对 《伦敦新闻周刊》以叶名琛做封面

劝英人攻广州”。

可怜的叶名琛，至被俘仍不知被属下出卖。

象是属下，尚可视作夜行

不知道署理总督柏贵几时被收买，广州失守甚至第

人吹哨子，给自己壮胆，

二次鸦片战争， “柏贵和广州将军等人”要负的责任，肯

同时激励下属。但是，作为奏章，则过分欺君。所以，朝 廷才会在1月17日信心满满地说： “叶名琛既窥破底蕴， 该夷伎俩已穷，俟续有照会，大局即可粗定，务将进城、 赔货及更换条约各节，斩断葛藤，以为一劳永逸之举。” 以至有1858年1月27日的诏令： “览奏实深诧异，英夷 构衅，叶名琛节次奏报，办理似有把握……不料……”

定不亚于叶名琛。 柏贵后来被复职，与英国和法国人一起管理广州， 并要其他人也投靠英法， “建立夷馆”“海口抽厘”便是 其“成绩”。他很快就失去皇帝的信任，并于1859年去 世，比叶名琛还早；还好他在第二年就去世，否则历史可 能要改写。

对叶名琛来说，谎报军情， “犯了所有边疆大臣都会 犯的错误”，只是“运气不好”，没想到这回挡不住“英

作者为本地作家，报章副刊编辑。

夷构衅”。中国各朝各代，大臣都提着人头当官， “运气 不好”，人头落地是常态。 叶名琛欺君自有刑责可行，当然是人头落地，但也 要叶名琛回来认罪，并杀鸡儆猴，而非要“该将军、署 督等，可声言叶名琛业经革职，无足重轻，使该夷无可 要挟，自知留之无益”。人先要自重而人重之，当然，咸 丰朝廷怕“该夷要挟”，进而让对手不遵守国际法，并 打从心里藐视。 所以，直到1858年2月22日，叶名琛离开香港的这一 天，英军仍占据广州。

可怜叶名琛 始终不知属下出卖 叶名琛能平步青云，45岁当上两广总督，自有其战 绩。战绩大部分来自征讨反乱，包括太平军，以至如 《清史稿》列传所言， “从贼逃不敢归，其黠者投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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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邹文学

回忆黄天能 1959年，光洋校友会筹备演出多幕剧 《十字街头》，我参加道具组，工作就是 收集舞台上所需的家具和用具。至于固定 的布景如墙壁就由布景组负责，那可是从 无到有的制作。 我看着布景组的组员锯木、钉框架、 再把纱布钉在框架上，然后粉刷，一道道 的墙就造出来了。有一天下午，我发现他 们也在钉花架，原来有一幕戏在公园里进 行。他们不只做花架，还得制作一个大型 喷水池，是男女主角约会的地方。 在制作喷水池的那天，我看到一个陌 生人出现，是个“老人”，头发稀疏还带点 花白，不是我见过的会员。他在向布景组 员解释，怎样设计喷水池喷水。后来， 《十 字街头》在维多利亚剧院公演了，舞台上果 然看到一座似真似假还会喷水的水池，水 泵是装在能升上舞台的升降梯里，有水管 连接到地下室的水喉。我那时就对舞台技 术的奥妙产生浓厚兴趣。那个协助创造舞 台神秘感的“老人”就是黄天能。我从特刊 上找到他的名字，他是演出的舞台设计。 黄天能不是我们的会员，担任导演顾 问的鄞申（王秋田）也不是会员，是导演 蓝玉明请来帮忙的。那些年代，谁参与演 出都是义务的。 不久，我在中正戏剧研究会主办的《捉 鬼传》筹备工作里，又看到老是穿着浅色长 衣裤、长袖在臂弯卷起的黄天能出现。他 正在指导同学制作金銮殿和阎王殿的布 景。据说，他对灯光也有研究，有一场戏， 他设计裸着上身的周仓，在闪电雷鸣声中 从窗口跳下来，我记住至今60年。

从印尼来中正念书 黄天能倒是与中正中学有关系。 1922年，他诞生于印度尼西亚苏门答 腊一个小镇，那时印尼是荷兰的殖民地。 他在中华公学念书。1937年，日本发动卢 沟桥事变，东南亚各地的华侨都关心祖国 的命运，纷纷谴责日本的凶残侵略，因此 小镇也掀起支援中国抗战的浪潮。 黄先生曾告诉采访他的区如柏，当年 只有十多岁的他，满腔热血地参加了国民 党组织的三民主义青年团，参加实际的卖 花筹款救济祖国难民的工作。他一边唱 《卖花歌》，一边卖花。显然，黄先生从 小就有艺术天赋。二战结束后，他还编写 过一出话剧《抗战记》，由卖菜讽刺汉奸 出卖国家的丑行。 1946年，黄先生从苏门答腊来到新加 坡读书，报进刚复校的中正中学，念高一 班。1947年，他没钱读书，只好辍学，受聘 侨南学校任教。 1948年5月，赵如琳率领中正学生演出 翻译改写的《油漆未干》，黄天能也受邀回 学校制作布景和道具。这之后，黄天能几 乎每次都参与中正戏剧会主办的演出，主 要负责后台工作。 1952年，中正上演《青春》。有一幕 戏，大门口须摆上一对石狮子，布景组正 愁上眉头，黄天能却计上心头。他从工地上 盛回几大袋黑色粘土，塑成石狮子模样，再 涂上灰水，便及时完成导演交给的任务。 与黄天能结识几十年，在中正与艺术 剧场演出的几十台戏上多次合作的冯乃尧 说： “我们同学都认同他的名字取得好，黄 天能就是样样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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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他与吴敬 鈿 联合导演三幕喜剧《阖第光 临》。

“我们还在为寻找怎样的花瓶才符合剧本的时代 背景时，他拿起笔很快就画出那种花瓶的式样。我们按 图索骥，往往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参加舞剧演《梁祝》 黄 天 能 也 曾 粉 墨 登 场 ，而 且 是 参 加 舞 剧 的 表 演。1964年，爱同校友会与崇福校友会联合举行舞蹈 晚会，压轴节目是根据《梁祝协奏曲》编排的舞剧，在26 分钟里根据音乐演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黄天能饰 演祝英台的父亲祝公远。 这个自创舞剧的导演兼编剧邱崇德回忆说： “黄天 能其实具有音乐和舞蹈才华，也能掌握戏曲表演的某 些程式。 “黄天能的舞蹈和台位是自己设计的，随着音乐和角 色需求，他在舞台上与祝英台的配搭十分吻合。”

佩芳说，七十年代初网景还是新鲜玩意，黄天能便 能教导他们怎样选购绳线织成渔网，再根据需要缝布 和彩绘。 “他也教我们制作幻灯机和机架，以及如何绘制幻 灯片的变形图。” 黄天能也是舞台化妆高手。1989年，华中校友会演 出《正气歌》，他便是许多演员最钦慕的化妆师。据说， 他化妆的孙悟空尤其生动。他也说自己对古代人物的 化妆比较有感觉。

哪里需要哪里去

邱先生补充说，舞剧的服装和布景也全由黄先生包

黄天能是新加坡华语戏剧团体联合会的会务顾问，

办，终场前的化蝶一幕，有两个特殊效果，一是坟墓爆

那几年我和他便多了一些联系。1991年，生活剧社演出

开，一是天幕出现一对蝴蝶起舞。

《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中国舞美专家苗培如画了

黄天能设计和制造的坟墓，由两部分组成，容易开 关。坟墓爆开用的火药取自爆竹，引爆时产生的烟雾和 爆炸声十分逼真。化蝶这场戏的两只大蝴蝶也是黄天能 亲自制作和绘图。他到三巴旺的竹林砍了两根五六米长

舞台设计，我还在担心怎么完成这种风格化的舞台装置 时，黄先生立即站在我的身后。他陪我到亚拉街跑了几 家商店，买了所需的布料。过后又指导布景组完成缝制 和张挂的工作。

竹子，竹子一端绑鱼线，鱼线另一端绑蝴蝶。两根竹子由

就如认识他的人都说的： “黄天能真的是好人，哪里

工作人员在幕后操作，在天幕上显示的便是梁祝化身的

需要他帮忙，他就到哪里去。”就所知，黄先生还曾协

蝴蝶飞舞花丛间的景致。

助过多个学校、工团、校友会和文化团体的演出工作。

多才多艺 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很多团体的话剧演出包括 中正戏剧会和艺术剧场的演出，都邀请黄天能设计舞 台，比如《家》、 《娜拉》、 《升官图》以至《绞刑架下的中 锋》，这是些年代与社会背景不同，表演风格也迥异的话 剧。然而，黄先生设计的舞台，无论是细致的或简约的， 观众都能从中感受到布景所创造的浓烈戏剧气氛。黄先 生也是1955年成立的艺术剧场的会员。 青少年时代 就参加艺术 剧场的黄奕磊和林佩芳 说： “黄先生教我们后辈是知无不言，而且态度十分热 情友善。”

好人一定有好报？在他生前，冯乃尧曾告诉记者： “很多从事戏剧活动的人得到表扬，而黄天能以卓越的 才华从事文化艺术工作数十年，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艺 术工作，对文化艺术付出这么多心血，做出这么大的贡 献，却没得到任何鼓励，是颇令人遗憾的。” 黄天能在卧床多年的妻子离世后约两三年，也不幸因 中风，下半身不能动弹，而被安排栖身疗养院。我曾探访 几次，他都显得情绪激动。黄先生头脑清醒，能说能吃， 却是连坐也坐不稳。我看着他把朋友带去的点心快速 吞咽的样子，不禁阵阵心酸。他露出苦笑： “我能吃，很 会吃。”另一次，他悄声说： “我已生不如死。”黄先生 在东海岸一家疗养院里住了近十年而于上世纪末逝世。

奕磊说，黄先生从没进过任何艺术学校，可是他的 舞台美术功底却是深不可测。

作者为本刊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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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河洛郎

记胡鸿烈老师 华

中的老师当中，有些与我关系较密

喊“起立、行礼、坐下”，留下一堆惊慌失

切。不过有一位算起来关系不是

措的同学，不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阵子

很密切的老师，却让我在社会上打滚几十

大家才醒悟过来，纷纷夺门而出追赶老师

年，始终不能忘怀。他就是胡鸿烈老师。

交卷，只见他铁面无私地一律在迟交的卷

那一年，我念中四，胡鸿烈担任我们 的数学老师。刚开始的时候，老实说胡老 师给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他一踏进课 室，总是很严肃地板起脸孔，然后一句废

不已，上课的第二周胡老师就给同学们来 一个威吓棒，我心里在想，这样的老师也 太不讲情理了。

话也不多说，一本正经地一边在讲课，一

我们当年上数学课用的是英国出版的

边在黑板上疾书。当年我们的数学课本

数学课本Elementary Mathematics，不知

虽然用的是英文课本，老师讲解的时候

老师从哪里弄来了几本比我们课本还厚

用的则是华语。当然这些毕业于中国大学

的分科数学课本，厚厚的一本书上面印上

的老师讲起英文南腔北调，每一个新学

Geometry, Algebra等字眼。胡老师上课

年的开始，换一个新的老师，对我们来说

的时候就会讲解这一堆厚厚的课本的题

都是一个磨合的过程，一般要上完几周

目，让我们进入深水区学游泳。

的课后，对老师的英文才能逐渐适应，胡 老师也在这类老师当中。

自说自话和不讲情理 胡老师上课有一个特点，就是与同学 之间没有互动，只见他在讲台上自说自话 的讲解，整整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从不问 大家是否理解。不过。要给他一个肯定的

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回他 不知从哪里找来四题数学题，作为我们临 时测验的题目，只见两节课下来，几乎全 班同学都愁眉苦脸作不出来。第二天上 课，胡老师就在课堂上帮我们解答这四题 数学题，只见下课时间到了，胡老师也只能 解答三题，留下话说明天再给我们解答。

是，他一点也不浪费教学的时间，从来不

虽然胡老师让我们吃尽苦头，不过我

欺场，从踏入课室到下课的钟声响起，才

也逐渐适应老师特异的教学方式，所以对

收拾课本，一句话也不多说赶到下一个

这位严师虽没好感也没恶感。

课室上课。 上他的课的第二周，一件让我们看得 目瞪口呆的事终于发生了。那一天，他突 然来一个突击测验，当下课的钟声从钟楼 旁的相思树传来，他就收拾了已交卷的卷 子，头也不回径直走出课室，也不等班长 12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子上画了一个“0”。他的举动让大家错愕

怪异背后的原因 不过，后来我从其他高年级同学的口 中得知，他的性格会这样“不近人情”的 原因，原来他的哥哥就是当年著名马共新 市市委领导人林亚亮，林亚亮是他的党名，

他真正的名字是胡鸿洲。在二战后，由于马共联英抗日有

关。胡老师在阐述“尊师重道”的时候，也隐晦地表达老

功，英国殖民地政府让马共成为合法组织。听说林亚亮

师也必须“尊师重道”这个道理，他的演讲当然比我的作

在四十年代末被英国殖民地政府拘留，释放后突然离奇

文深刻得多，我在周会上，静静地听他讲到这一段的时

去世，当年这是一件很轰动的新闻。

候，情不自禁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我过后还向同学打听到他埋葬的墓地就坐落在乌

那一天下午放学的钟声响起，我信步从课室走向学

鲁班丹的丰永大客家坟场，特地约了几个同学去墓地凭

校餐厅，忽然间，一阵雄厚的男声从钟楼传来，心里一阵

吊一番，只见墓地立有一个大墓碑，上端镌刻着一颗红

好奇，是谁在唱《满江红》？唱得那么入神，唱得那么到

星，上书胡鸿洲-林亚亮烈士墓。后来政府借口征用墓

位。我依着歌声把目光投向钟楼二楼，只见教员休息室

地，说是要发展成集装箱中心，下令坟墓搬迁，当然林

外，胡老师正凭着栏杆，动情投入地唱着《满江红》。岳

亚亮烈士的墓碑也下落不明了。

飞这首《满江红》，从胡老师口中唱出，更显得几分悲

知道胡老师的背景后，就明白当年他在华中教书 “压力山大”，一不小心就会落人口实而惨遭无妄之灾， 他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近人情”的举动也让我谅解了。

愤，几分慷慨激昂，胡老师不是在唱歌，他是对恶劣的 环境，发出内心不平的呐喊，他借《满江红》一舒心中 的块垒，听了令人动容，久久不能忘却，对我来说，胡老 师的形象就永远定格在这刻。

两件事见真性情 不久之后的一件事让我渐渐对他产生好感。当年学 校提倡伦理教育，每个周一早上大家都要到礼堂集中， 听老师为我们轮流灌输道德伦理。坦白地说，一年来来 来去去听多位老师轮番上阵，不过这些老师到底讲了什 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唯独对胡老师的第一次演讲印 象深刻。他先晓以大义要同学必须建立正确的人生观， 最后特地引用了孙中山的名言： “青年人要立志做大事 业，不要立志做大官”来勉励我们，这一句话就这么伴 随我左右，始终无法忘记。 另外一件事更是让我终生难忘。事缘当年学校一些 激进的同学，做了一件今天看起来有点过激的行为，就

离校后一次谈心 我离校后对学校餐厅的咖哩牛肉、五香和用酱油煮 的高丽菜十分怀念，简简单单的三样菜肴被我视为天下 的佳肴，每次午餐时间路过学校，一定转道过去以解嘴 馋。这个时候就会看到已经退休的胡老师捧着一本书， 在图书馆前面的树下静静地阅读，我有时会找他聊几 句。他偶尔会来我的小店买书，我有一次特地跟他提起 这两件事，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一天我们谈了很多， 他娓娓谈到他在学校的一些遭遇，谈着谈着，我们两人 如同叙述别人的事，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不过，此刻我 们的心是更加贴近了。

是痛打了一位他们视为帮凶的副校长郑金发，校园一时

链接阅读：林亚亮（1917-1947），原名胡鸿洲，又名林愚民，祖籍

风声鹤唳，又是成立学生纪律团，监视同学的行为，随

福建永定，父亲在新加坡吉宁街开淳济药材店，曾肄业中国浙江大学，

时向校方打报告，又是进行一个“尊师重道”的活动，当

抗日战争时期任马来亚人民抗日军第四独立队第十八中队党代表，当

然华文老师也必须响应这个活动，要我们写关于“尊师重

时用名林亚昌，和平初期任职《星洲日报》编辑，后出任马共新加坡办

道”的命题作文。我在这篇命题作文中，阐述了“尊师重

事处主任，马共新加坡市委党代表。1946年“215事件”中被捕，1947

道”必须是一个双向的行为，老师必须先遵守师道，作出

年8月16日被释放，9天后离奇去世，时年30岁。

表率，才能让同学对他“尊师重道”。当然，这些观点在当

（根据中英报章、图书资料整理）

年被视为大逆不道，华文老师把我的作文交到训育处，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当年的训育主任梁国新把我臭骂一顿，要我撕掉重写， 在高压下我只好顺他们的意思重写，忝为班长的我，也 让训育主任“罢了官”。 过了一周，刚好又轮到胡老师在周会演讲，因为学校 正在举行“尊师重道”活动，演讲的主题也与这个课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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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甲华裔

先贤父子

王庆云 王金辉

生平事迹初探 ╱ 文 : 苏庆华

前言

惟从一方 “志年同治八年（1869）已巳仲

王庆云（Ong Keng Hoon），福建漳

冬月吉旦重修海关亭” 的石碑铭刻中，

浦人，生于道光元年，卒于光绪三十一年

得悉捐献者（包括当年重要的码头商号和

（1821 - 1905），终年84岁，与昔日马

个人），捐金：32元者（2名），24元者（2

六甲青云亭领导层颇有关联。其子王金

名），20元者（1名），16元者（1名），12元

辉（Ong Kim Wee），生于咸丰元年 ，卒

者（6名），10元者（2名），8元者（1名），6

于民国二年（1851 - 1913），终年62岁。

元者（3名），其余（包括总理陈启麟和王

后者，于马六甲市区仍保留着一条以其姓

庆云）均各捐金5元，共收到捐金数总401

名命名的繁忙街道——王金辉路（Jalan

元半（5角），开（花费）了338元3角，尚余

Ong Kim Wee）迄今。按说这对父子称得

存款而63元2角。

上是马六甲华社当年的名流，可是有关他 俩的生平事迹史籍上的记载却是少得令 人难以置信。 基于此，笔者经多方探访和搜寻后，才 得以将他父子俩的事迹初步拼凑成本文， 希望能为有兴趣的学者和读者提供参考， 失当之处，尚祈惠予指正和补充。

王庆云（1821 - 1905） 生平事迹

12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同治八年（1869）已巳仲冬月吉旦重修海关亭” 石碑 （资料来源：作者拍摄于马六甲）

除了生卒年，目前我们对王庆云个人

而据另一 “志年光绪三十三年（1907

在马六甲所从事的具体业务等所知不多。

年）立” 之碑铭，可知此 “堤堓之路亭”

（即海关亭）乃当日 “行货为商所必经，利涉囗必由之

王金辉本人亦于同年（1907年）在马六甲河边石阶处

地” ， “为一呷之商贾肩挑者（提供）方便” 。同治八

另立一中英文石碑，以纪念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亡

年（1869年）由 “诸行商创立（重修？）于前” ，继而

故之父亲王庆云。其铭刻文曰：

诸行商复于光绪十二年间加以修揖。迄光绪三十三年 （1907年），由于年久失修，由王庆云之子金辉官 “不 惜重资，慨然乐善自行重修” 。此石碑由众人以中英文 劾记，以表鸣谢。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甲众所立之石碑 （资料来源：作者拍摄于马六甲）

斯亭也，是今王讳庆云之子王金辉始建之，盖欲为我 呷坡中人休息之处， 非敢有他意，借思我父而已，是为纪念。

翻拍自欧阳珊（2008：180）

中英文碑刻铭文如下：

堤堓之路亭何为而⋯⋯ 行货为商所必经利涉囗 必由之地始自 同治八年 诸行商创立于前继而 光绪 十二年间 诸行商修揖于后

除了于同治捌年（1869年）马六甲重脩海关亭时捐金 5圆（元），据傅吾康、陈铁凡合编《马来西亚华文铭刻萃 编》第1册（吉隆坡：马来亚大学出版社，1982年），王庆 云历年于甲境内各庙宇尚作出如下捐献：

今历岁月之久达蠹朽堪虑经 风雨之飘飘倾颓可虑幸有

观音堂碑（E1.12.5）

光绪廿二年（1896） 五拾大员（圆）

王君庆云翁之令郎 金辉官

重修勇全殿碑记（E1.4.5）

光绪廿二年（1896） 大银一百八十八元

清华宫重修并加添 两护及围墙（E1.5.5）

光绪十三年（1887） 十五元

堪垂昭劾此以记之

湖海殿碑记（E1.11.3）

光绪廿六年（1900） 五十大元

大清光绪卅三年岁次丁未六月日立

绍兰会大伯公碑记（E1.1.41） 光绪三十年（1904） 伍拾元

慨然乐善自行重修不惜重资 为一呷之商贾肩挑者方便名

This Shed Erected in 1868 by the Merchants of Malacca Was rebuilt by Messrs Ong Keng Hoon & Son For the benefit Of the public " 1907 Malacca July 1907

尤为重要的是，王庆云曾先后担任青云亭亭主，及 宝锡街里长职务。这些事迹，似为历来研究青云亭历史 者所忽略， 而 “遗漏” 了他曾于陈若淮（敏政）之前 担任亭主的事实。 据亭主陈若淮（敏政）于大清光绪廿九年（19 03 年）岁次癸卯所立《呷国青云亭条规簿》，里头记录了以 下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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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和看版 再批王庆云官系前任亭主，举为宝锡街里长，今已佥 举其儿王金辉 为四大理，而王庆云官理宜告老，然伊里长职仍在， 惟无任事。其

任序

亭主（生卒年）

任期

籍贯

第一任

梁美吉 (1787-1839)

1824-1839 福建南安

第二任

薛佛记 (1793-1847)

1839-1847 福建漳浦

第三任

陈金声 (1806-1864)

1847-1864 福建永春

第四任

陈明水 (1828-1884)

1864-1884 福建永春

百岁之后，本亭务宜照里长规例而行（祭礼）焉。

第五任

陈明岩 (1834-1893)

1884-1893 福建永春

又，据大清光绪廿九年岁次癸卯十一月廿五日永春州

第六任

陈若淮 (1853-1915)

1893-1915 福建永春

陈若淮所立《呷国青云亭条规簿》<序> 云： 今者，[…] 坡众不以余为不才，于本年葭月（十一月） 初四日，在 亭佥举斯任。余窃揣浅薄，弗敢承名，退让不能，姑 且权署之，以 俟夫名士高才者出，庶乎可也。择于本月廿五吉日午 时受任，领印曰： 敏政。”[…] 。 并 “将呷中绅商同立欣尊之字”，载明于下： 盖闻人赖神以保，敬奉务须虔诚。神非人弗赫，顶 礼爰可不恭。

这一点，显然与《呷国青云亭条规簿》<序> 中所载（ 陈若淮亭主任期始于光绪廿九年）之年份不符。 另一方面， 《条规簿》里头清楚注明： “王庆云官系前 任亭主” 。换句话说，王庆云的亭主任期当在陈若淮之 前。故此，曾衍盛 <表五> 的历任亭主 “任序” 中，似 应插入王庆云，并列其为第六任亭主，而陈若淮乃继其 后之第七任亭主。二人之“任序” 当作如下：

任序

亭主（生卒年）

任期

第六任

王庆云（1821-1905） （1893-1903？）

福建漳浦

第七任

陈若淮 (1853-1915)

福建永春

（1903-1915）

籍贯

惟青云亭为开基佛刹，岂宜久矣乏主维持？幸斯时 也，众人一心， 共尊陈若淮，以为亭主，实在神歆人乐。[…]

至于王庆云亭主之任期，是否为1893-1903？我认 为：从上引《条规簿·序》的 “岂宜久矣乏主维持？”句， 推知王庆云第六任亭主之任期可能没十年（1893-1903

华按：光绪廿九年即公元1903年。上引陈若淮（敏 政）所立《呷国青云亭条规簿》记录及序言，清楚阐明 “王庆云官系前任亭主” ，且于卸任后被 “举为宝锡

）那么长，虽然王庆云活至1905年，以84高龄寿终。此 推论乃据《序》中所言：陈若淮接任亭主之前，斯职似 乎已被 “空置” 了颇长一段时间。

街里长”。其儿王金辉于1912.6.30 被佥举为四大理后， 王庆云理宜自里长职告老，然迄 1903年 “伊里长职仍 在，惟无任事” 。又据《条规簿 · 序》：陈若淮 “于 本年（即1903年）葭月（十一月）初四日，在亭佥举斯任 （按：指亭主职）” 。 然而，曾衍盛着《青云亭个案研究》 （2011：33）< 表五> 所抄列的 “历届亭主名单及其任期” 中，却注 明陈若淮亭主任期始于1893年。 为了方便讨论，兹照 抄于下：

上举王庆云曾任青云亭亭主这段 “历史”，究竟是 学者遗漏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恐有待更多史料的挖 掘，庶可作进一步考核、查证。

王金辉（1851 - 1913） 生平事迹 据谷歌网，有关王金辉的 <传略> 资讯如下： Mr. Ong Kim Wee, one of the most prominent Chinese residents of Malacca, is the son of the late Mr. Ong Keng Hoon, who for many years carried on an extensive business as a planter and rice merchant in Malacca. Mr Ong 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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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e married a daughter of the late Mr. Chua Tiang Kiam, and has two sons and one daughter.

（按：自最后一代亭主陈敏政逝世后，马六甲亭主制度 遂告取消，改由 “主席” 代替。）

据上引文，我们得悉王金辉乃已故王庆云的儿子，

总结以上各条列，可知王金辉曾先后担任马六甲青云

是马六甲著名商贾，他曾广泛从事种植业，亦经营白米

亭四大理（1903？- 1912.6）和主席（1912.10 – 1913.3

业多年，娶Chua Tiang Kiam之女为妻，育有两儿一女。

）职务，并最终于1913.8.29 在 “四大理” 任上逝世，

除了上文提及的 “盖欲为我呷坡中人休息之处” 而

享年62岁。

独资于1907年重修充公共设施的 “海关亭” ，并立碑纪

至于马六甲市区有一条以王金辉路命名的街道，究

念亡父外，据傅吾康、陈铁凡合编《马来西亚华文铭刻萃

竟基于何理由、始源于何年代？我们目前仍找不到相

编》第1册（吉隆坡：马来亚大学出版社，1982年），王金

关的文献档案记录。个人猜想时间应该是在英殖民地

辉历年对马六甲各庙宇尚作出以下捐献：

时代，且与其独资重修“海关亭” 此一公共设施关系 密切。

保安宫修庙及 金身捐缘木板（E1.3.5）

光绪廿八年（1902/03）

壹拾五元

万怡力地头碑记（E1.4.6）

光绪三十一年（1905）

乙佰元

Kim Wee, 75300 Melaka）之路名，虽仍保留迄今，但其

重修清华宫碑记（E1.5.6）

光绪三十四年（1908）

伍拾元

先父王庆云及其生平事迹似乎已渐为甲华人所淡忘矣！

较之王庆云，王金辉似乎没乃父那么热衷捐献庙宇， 且其捐金数目也来得少。 至于王金辉生前曾担任过青云亭的哪些职务？我 们可自郑良树着《马来西亚·新加坡华人文化史论丛》 卷二， （1986：40-45）以下条列，获取有关的信息： • 1911.1 亭主陈敏政染病，副亭主陈温源代行职务。 （1986：42） • 1912.6.30 四大理新名单为：王金辉、曾西聘、薛祈安及陈齐贤 （1986：45） • 1912.10 副亭主陈温源逝世，亭主又病，乃举王金辉为主席，代 行亭主职务，又举陈齐贤为襄理。

经历百余年之悠久历史，以其姓名命名（Jalan Ong

作者为前马来亚大学中文系系主任、咨询专家，现已离休。 王庆云的生卒年 （1821-1905），乃搜索自https: //www.geni.com 网。 据该网站，王庆云父名 Ong Pek Boey，母名Chng Kit Neo。 该石碑中文铭刻乃转录自欧阳珊（赖碧清）著《古城遗书：写给马六甲， 记一城的美丽与哀愁》，星洲日报出版，2008年，页180。 曾衍盛著《青云亭个案研究：马来西亚最古老庙宇》，马六甲：作者自 印，2011年。 据https: //www.geni.com 网，王金辉生于1851年，卒年不详。其卒年 （1913年），乃据郑良树著《马来西亚 · 新加坡华人文化史论丛》卷 二， 新加坡：南洋学会，1986年，页45。 搜索自 Google 网 seasiavisions.library.cornell.edu > catalogue，原文转 录自Wright, Arnold, Twentieth century impression of British Malaya: Its history, people, commerce. London, Durban, Colombo, Perth (W.A.), Singapore, Hong Kong, and Shanghai: Lloyd’s Greater Britain Publishing Company Ltd., 1908, p. 843. 据郑良树（1986：40），青云亭最高组织是公议部，由正副亭主、四大理、 大理公项、总管及里长组成，平均每个月召开一次 “同堂会议”，讨论 亭内外各种大小事务

• 1913.3 主席王金辉任满，另举曾西聘为主席，陈齐贤副之；遇 有人事，曾清秀助之。 • 1913.5.29 王金辉辞四大理职。 • 1913.7.8 王金辉再辞，不准。 • 1913.8.29 王金辉逝世。 • 1914.4.30 举曾清秀为四大理，补王缺。 • 1915.8 亭主陈敏政逝世，曾清秀被选为主席，行亭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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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些 年

新加坡实验剧场 ╱ 文 : 汪益勤

我

几个不准确的单一 细节

是 剧场 最 后三届的主 席

先说几个该文没说

（1979-1981年）。近日

准确或存在缺漏的单一

拜读《怡和世纪》第37期

细节：

1973年加入前新 加坡实验剧场，也

陈昌明撰写的《“海燕”

关于我们成员俗称

催生实验剧场》，觉得该

的“火城会所”。文中写

文有不尽翔实之处，有必

道：“……很快他们便

要提出一点补充。

在火城找到新家，那是

陈昌明是实验剧场前

一座在角头的三层楼店

期的成员，1975年因参与

屋，实验在三楼……”

拍摄中侨机构电影《桥的两岸》（担任导

，实则那是一幢五层楼商住两用的大厦，

演一职），离开了剧场。因此，对于“《海

“实验”在四楼。正确的地 址是：51- C

燕》催生实验剧场”这段事迹写来还得

Lavender Street，Singapore 12。

心应手，至于1975年后的事，由于缺乏亲 身经历，难免要借助于道听和途说了。 1974年10月是他留在“实验”担任戏 剧导演的最后一次，《我们是一家人》文 艺晚会演出之后，他便离开准备去拍电 影了。

13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我 的 一 点 补 充

文中称1977年创作舞蹈《车衣舞》的 作曲者是叶瑞平，其实原作曲是吴志源。 文中称最后坚持在岗位的干事，列举 了一干人等，唯独遗漏了两人：黄双顺和陈 茹莲。

一段和事实有出入的记述

70年代的大半时段，是本地文团蓬勃发展和逐步茁

文中写道： “（小标题：《高潮过后》）70年代中期 ，

壮的好年份。文团演出从最初二三百座位的文化馆，到

国内外政局风起云涌，艺术团体也受波及。实验在《我们

九百座位的维多利亚剧院，再到三千座位的国家剧场，

是一家人》演出后，直到1977 年4月才举行第四场大规

是个顺理成章的发展过程。70年代中期以后，文团演

模演出。 这个时候，艺术团体内部暗流处处，有些人受

出频繁，几乎三几个月就有一个演出，结果也培养了一

到激进思想影响， 开始挑衅领导人；有些不明身份的

批基本观众。文团领导人对于卖座率早就有了底儿，如

人也暗中搞分裂，一时之间难分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在

果有把握会有整万名观众，而把演出放在维多利亚剧院

这个动荡的年代，艺术团体中有人被逮捕，也有人突然

的话，就要演出十几场，对于业余的文团成员来说，无疑

失联。在这是非难分的时刻，实验不得不展开批评，把

会让大家疲于奔命。

那些思想激进的伙伴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加以分清；进

文中他称“实验”五场对外演出中，观众多达2万多

行批判之后，请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离开，并积极搞好内部

人。其实，单单1977和1979年各三场的国家剧场演出，

团结，重整会务。……我们的困难还反映在人才的流失。

观众已经达整两万名。

首先是华乐队指挥瑞平淡出了，合唱团指挥锦祥告别了， 戏剧组的几个导演也先后离开了。除了舞蹈 组和手风琴 组之外，几乎所有的艺术指导都先后在不同的理由下离 开 了。华乐由高林接手指挥，合唱由郭福春负责指挥。” 以上所提之事，不是对那个时期（1975年 - 1979 年4月）实验剧场内部环境的准确描述。其一、因为他没 在现场，所以不清楚“实验”当时状况；其二、他把时间 顺序弄错了。

实验剧场的致命伤是来自1979年因举办“史拜鲁斯 号十 • 一二惨案图片展”所引发的“文团大逮捕”。但是 那事故发生在1979年的4月，而《1979年度文艺晚会》 的演出日期是3月23-25日，早了几个星期。文章作者没 弄明白时间顺序，想像当时的演出一定很凄惨，人心涣 散。其实，情况不是这样。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YIHE SHIJI Issue 38 • 131 1977年舞蹈《金山沟下》 剧照。

怡和天地

历史沉淀

从 亚德 里 亚 海 到多瑙 河 ╱ 文 : 雨 石

文化沃土

马其顿人文及风景世界双料文化遗产奥赫里德湖区的东正教原始教堂，在湖光山色中屹立了一千多年。

撇开政治上的纷纷扰扰，回到风景、历史和文 化吧。这四国自有其独特和不凡之处，让人心 旷神怡、大开眼界，滋润心田。由于地域、自然 条件、外在影响、历史进程和宗教演变等因素 的综合作用，各国呈现的面貌不尽相同。

132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土

耳其航空公司凌晨从樟宜机场出发， 飞行11小时，

然而，社会主义时期留下的印记，并没有完全抹掉。

来到土国首都伊斯坦布尔， 转机前往亚德里亚

在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总书记霍查为了防备核子和生化

海之滨的阿尔巴尼亚， 走访与意大利一水之隔的海港城

战争，曾动员民众在全国深挖洞，大小防空壕竟多达17

市卡鲁捷（Kruja）、 多姿多彩的首都地拉那（Tirana）、

万个！我们参观首都郊区一座深入山底的4层庞大设施，

饱经风霜的旧城贝拉特（Berat）。

是劳动党中央的“战时”指挥部，备战设施齐全，还辟有

然后驱车向西进入内陆国家马其顿（现改国名为北 马其顿，尚待全民公投表决通过），陶醉在风光旖旎的 奥赫里德湖（Lake Ohrid) 和古色古香的东正教教堂， 游览首都斯科普里(Skopje) 建国后大力恢复昔日风貌 的景观，途中有幸参观罗马帝国时代古城赫拉克里亚 （Heraclea）和斯托比（Stobi) 的希腊化遗址。

宽敞明亮的讲台和一排排红色座位的会场呢！从高处进 入长长的隧道，一侧是不同用途的房间，一路迂迥曲折 深入地下，通向山脚低处的出口，十分坚固而隐密。市中 心另有一处可供参观但规模要小得多的地下防空壕，已成 了新时期民主政体的反共宣传点，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从 首都前往100公里外的古城贝拉特，沿途可见中国援建、 锈色斑斑的废弃铁轨。山谷中一座座数十米高的火车桥，

从马其顿往西北方向走，便是被巴尔干山脉分成南

拔地而起，如今却成了无用的“古迹”，诉说当年中阿“同

北两个地域，二战后转身成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保加利

志加兄弟”的亲密关系。马其顿首都还保留铁托及共产

亚，沉浸在盛开玫瑰芳香的色雷斯（Theracies) 古文明

党人反对法西斯时期的高层情景，保加利亚的苏式建筑

之中。最后往北驱车近7小时，穿越多瑙河铁桥，进入罗

和街心公园随处可见。

马尼亚，一个曾经臣服于奥斯曼帝国，却跳出回教化进 程，美得诡异的国家。

旧时代印记难以磨灭 远在哈尔滨旅游的友人林君，知道我们远游这些前 社会主义国家，从手机上发来他当年喜爱的一首阿尔巴 尼亚歌曲： “在田野在工厂在工地上，劳动歌声嘹亮，祖 国就像春天的花朵，一天天更美丽芳香……我们有英明 的党……引导我们向前，有伟大的党……”。 这类革命歌 曲，见证了东南欧“铁幕国家”雄心万丈、意气风发的年 代。1989年苏联老大哥倒下了，四国陆续滑入西方阵营， 变公有制为私有制，变一党专政为议会选举制。在这些 国家，己听不见当年“嘹亮的劳动歌声”，看不见“英明 的党”。阿尔巴尼亚叱咤风云近40年的共产党党魁霍查 的遗体，从地拉那市中心的金字塔陵墓中被移走。在马 其顿，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被重新推出，成为团结 国民的“新”英雄。保加利亚中心广场曾经高高在上的 斯大林雕像，被伸展双手的女圣人所取代。罗马尼亚则 以“救国暴力”，彻底结束了共产党的统治。

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罗马尼亚的国会大厦、大厦前方 的广场和革命大道，见证齐奥塞斯库晚年的“成就”。从 1984至1989年的5年间，他在首都布加勒斯特中心的一 块36万5千平方米的土地上，建造一座高84米、体积达 255万立方米、重约400万吨的“庞然大物”，规模仅次 于美国的五角大楼，重量堪居世界第一。导游说：建造 期间，每天动员20万名工人，建成后一千多个房间还来 不及使用便发生叛乱，因为太大了，至今大部分仍未派上 用场。大道中央，一字形分布26座圆形喷泉，近处最大一 座高4层，喷出变化不一的水花，如舞者的曼妙身姿。其 他小型喷泉，各有特色。夜晚灯火通明，大厦、广场、喷 泉组成梦幻世界，宛若挥别旧日的主人。

历史沧桑令人浮想联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这四个前社会主义国家如 今都是北约成员国，置于西方的军事保护伞下。经济上， 它们期望“欧盟”的帮助。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于本世纪 初已投入“欧盟”怀抱，阿尔巴尼亚是准盟员。据导游说： 马其顿因希腊反对，仍被排斥在“欧盟”之外，靠世界银 行的借贷，在首都斯科普里大兴土木，欠了一屁股外债， YIHE SHIJI Issue 38 • 133

怡和天地 把烂摊子推给下任政府或后代承担。阿尔巴尼亚和保

一睹联合国双料世界遗产

加利亚转型后贫富日益悬殊，老年人怀念过去的日子，

4天后离开阿尔巴尼亚，一团人乘坐舒适大型旅游

年轻人则为眼前的利益而拼搏。罗马尼亚尽管物产丰

车，在橄榄林夹道的公路上，朝西奔向内陆国马其顿。

富，但仍有700万人离乡背井，到国外谋生。经济学家出

车行约130公里，来到关卡，无须下车，便完成出入境

身，持反共立场的罗马尼亚导游，无奈地表白心迹， “新

手续。马其顿的国土和人口比阿尔巴尼亚略小，1991年

时期选举产生的领袖，眼睛都盯在自己的钱包上，说一

南斯拉夫联盟瓦解后赢得独立。第一个惊艳是边境养

套做一套，肥了自己、朋党和财阀。现在我醒悟了，除非

在深山人未识的奥赫里德湖区景观，兼具自然与人文

选举前他们肯立下生死状，如未能实现诺言自动接受枪

之美，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予“双料世界文化遗产”

毙，否则一切都是假的。”

称号。联合国的世界文化遗产有上千个，但双料遗产不

撇开政治上的纷纷扰扰，回到风景、历史和文化吧。

足40个。奥赫里德湖的面积388平方公里（半个新加坡

这四国自有其独特和不凡之处，让人心旷神怡、大开眼

大小），最深处可达300米，平均深度约150米。我们下

界，滋润心田。由于地域、自然条件、外在影响、历史进

榻湖畔一家酒店，转个弯就看到湖面浩渺、远山隐约。

程和宗教演变等因素的综合作用，各国呈现的面貌不

清晨五时许，太阳伸出巨大画笔，给灰蒙蒙的天空抹上

尽相同。

不同颜色，再添上亮光，淡彩浓墨，神韵各异。偶尔太阳

阿尔巴尼亚位于巴尔干半岛东南部，国土狭长，约2 万8千平方公里，人口近300万，60%信奉回教。从机场 出来第一站就奔向滨海城市卡鲁捷，初夏阳光明媚，身 旁的亚德里亚海出奇地平静，这里的卵石小径，石墙木 柱，把你引入旧日时光，在陈列馆内看见大量出土或从沉 船捞起的古希腊罗马文物。不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堡垒，十 分雄伟，见证过拜占庭（东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 帝国的统治。城堡的内部错落有致，1982年辟为 “斯堪 德培国家博物馆”。斯堪德培（Skanderbeg）何许人也？ 原为奥斯曼帝国的将领，于1444年脱离帝国部队，领导 阿尔巴尼亚人转战24年，战无不胜，被尊为阿尔巴尼亚 民族英雄。首都地那拉的斯堪德培广场，也矗立着他骑 在战马上的英姿。阿尔巴尼亚历史的多样性，还突出地 体现在贝拉特一座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Kalesa古城。 城堡地势险峻，城墙高耸、石径蜿蜒，教堂古朴，民居散 处，古松掩映、花卉丛丛。面向山谷的城墙，残垣断壁，满 目疮痍，凸显了岁月的沧桑。俯瞰河畔民居密集，历史中 有永恒，永恒中有变化。走访这座古城须有脚力，同伴中 有望而生畏者，放弃攀登。我们紧随导游，听他指着数十 米高的城墙，说道： “最低层垒起的不规则大块粗石，是 罗马时代构筑的，往上露出砌叠有序的红砖，是拜占庭时 代的遗物，再上去切割整齐的岩石，则是奥斯曼帝国统治 的标志。”一面城墙流淌三个历史年代，绵延超过两千年 的时光，怎不叫人浮想联翩?

阿尔巴尼亚贝拉特古城遗址，见证了罗马帝国、拜占廷帝国、奥斯 曼帝国二千年的沧桑岁月。

在天边露面，倒映在湖中的金光，摇晃闪烁，格外诱人。 湖畔一早有三五老者垂钓，湖中小鳟鱼不时上钩。白天， 沿湖畔的山路行走，巴尔干独特的古建筑和早期东正教 堂，伴着忽隐忽现的妖娆湖面，美得让人陶醉。在伸向湖 面的高地上，古堡、教堂无不散发出古色古香，尤其是教 堂，在粗大地基上，筑起外墙凹凸有致的砖屋，用砖块 的色差、排列组成各种图案，非常别致精巧。较大一间 可供参观，墙上绘制的神像尤其是圣母的不同图像，栩 栩如生。教堂规模不大，也平易近人，据说当初是为附近

134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的渔人而建的。那个年代的工匠精神，着实让人钦佩！ 沐浴在湖光山色，离开时依依不舍，湖中鳟鱼的美 味，马其顿土风舞的优美舞姿，在脑海中一再浮现，甩之 不去。人有情而车无情，离开美丽而古老的湖区和古镇， 车子一路颠簸，朝东南方向进发，川行70余公里便来到 腓力二世于公元前3世纪建立的希腊古城赫拉克里亚。 马其顿本土于公元前168年被罗马军队征服，古城几经 战争和地震，长期深埋地底，10年前才由巴尔干文化遗 产基金会拨款，在这片不毛之地进行局部发掘。考古学 家恢复了昔日的许愿碑、居室地基、地面镶嵌图案、规 模宏大的剧场、温泉，会堂等，两千多年的时光，正是借

耶稣铜像，虽属宗教题材，人物被赋予当代性，表现一 种永恒的爱。不过，市内最吸睛的却是跨越瓦达河的大 桥上，两边各屹立八尊马其顿诗人、作曲家、戏剧家、音 乐家、教育家的数米高铜像，桥中央是一尊师生情的雕 塑，桥头牌匾用马其顿文和英文刻上“艺术之桥”几个 大字。夜晚桥面和建筑物灯火通明，雕像、人群和闪闪 发光的流水，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离斯科普里不 远的山区，还有一处叫马克达（Malkta)的峡谷，沿山脚 而上，一路水流潺潺，绿得出奇。树木成荫，凉意扑面， 泌人心脾。山上的人工湖，绿波荡漾，诗意盎然。咖啡香 中，临湖赏景，悬崖峭壁上花木竞生，引人深思。

助这些残垣断壁重现。紧接着又来到相距9公里，上世

车子在蓊蓊郁郁的松树林中穿行，车内团友欢歌笑

纪90年代初考古学家才发现的一座更大的遗址，名为斯

语。车行约200公里，抵达保加利亚边陲小镇 Kyun-

托比古城，2009年全力挖掘。烈日下我们浏览了一处处

stendil, 在别墅式的创意餐厅享用地方风味的午餐后，

半修复的旧城地基和结构，有

徜徉于小镇内残存的拜占庭时期的温泉浴场。小镇太

足以容纳7600名观众的大剧

寂寞了，几位当地少年推着自行车，跟随在身旁，争着与

场，后改为斗兽场，有该地区

我们合影。一团人付费参观了帕塞夫博物馆，了解1940

最早的基督教堂，有基督教徒

年12月24日纳粹德国在保加利亚颁布反犹太法后，当地

祷告的半圆形圆柱式广场，有

有良知的社会名流如何开展顽强而危险的抗争，维护陷

两旁尽是商店和作坊的圣街，

于困境的当地犹太人的权益。在非常时期，难得有人挺

有中央喷泉、公共澡场、女性

身而出，伸张正义，小镇没有忘记好人好事，图物并茂

用澡堂，有论坛，有发现骰子

地详细介绍其中5人的事迹。

的赌场，更有人生最后归宿的 坟地。石灰石、大理石是通用 的建筑材料，地震和无情的岁 月只能摧毁古城的躯体，但深 埋地底的基础却顽强地生存 下来，两千年后重见天日，而 我们能在荒野中与之邂逅，不 罗马尼亚中部山区始建于14世纪，因爱尔 兰小说家斯托克笔下"吸血鬼"的出没而 闻名于世的布莱恩古堡。

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小镇建博物馆彰显好人好事 告别满目苍凉的历史遗址，反方向车行170多公里， 来到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马其顿人口中三分之一集中 在斯科普里，这个在历史上曾受过东罗马（拜占庭）、保 加利亚帝国、塞尔维亚、奥斯曼帝国、二战轴心国的统 治，1944年并入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盟，1991年南斯 拉夫瓦解后成为马其顿的首都。在市中心广场，映入眼 帘的是另一番景象：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已成为这 个城市的名牌，备受推崇。广场上绕喷泉而塑的圣母和

离开这个鲜有人知的地方，车子朝西北方向又开了大 约100公里，终于到达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保加利亚国 土，要比之前到访的两个国家大得多：11万平方公里，人 口大约700万，索菲亚占了六分之一。我们下榻于市中心 索菲亚大酒店，景点步行可至。先游览地底下被保护起 来的残存古城墙。地面上的总统府、政府大厦、国家图 书馆、苏菲亚大学等，都是社会主义时期的建筑。中心 广场物是人非，近处是一座大型的古代湿泉浴场遗迹。 但我更喜爱毗邻的圆形基督教堂，小巧别致，内部的原 创宗教壁画，已有整千年的历史。

色雷斯古文明叫世人震撼 其实，索苏菲亚最让人难忘的是国家历史博物馆，这 里可以见到灿烂而神秘的色雷斯（Thracian) 古文明。古 代希腊人把东北部广大区域称为色雷斯，荷马史诗《伊利 亚特》和《奥德赛》都曾提到这片“土地肥沃……在地球 子宫中充满了黄金、白银、黄铜、铁矿”的巨大地域，包 括今日的保加利亚、土耳其、马其顿和罗马尼亚。从后 YIHE SHIJI Issue 38 • 135

怡和天地

来的考古发现来看，坐落巴尔干半岛的保加利亚，成了

走访“吸血鬼”古堡布莱恩

色雷斯古文明的摇篮和中心。我们没有机会去到黑海之

罗 马 尼 亚 历 史 十 分 悠 久 ，祖 先 是 达 契 亚 人

滨的瓦尔纳（Varna)参观考古学家1972年在那里发现的

（Dacia），两千多年前达契亚被罗马帝国消灭 ，经过

古墓群，共有294座古墓，年代距今6300年至6500年之

种族融合，16世纪才有“罗马人的国家”（罗马尼亚）这

间，出土大约600件远古陶器、青铜、金饰 （金和铜的合

个称谓。我们这次从布加勒斯特往东北走，翻山越岭，

金），分别存放在瓦尔纳考古博物馆和索菲亚的国家历

穿过无边森林，走访中部的布拉索夫（Brasov），锡比

史博物馆，色雷斯古文明从此才被世人所认识和关注。

乌（Sibiu）和锡希索拉（Sighisoara）。在拥堵的森林公

世界最古老的“瓦尔纳之金”，正式荣获世界之最而大

路往返400公里，始知大山密林在罗马尼亚历史中扮演

放异彩。上世纪70年代以来，色雷斯文物，以“欧洲第一

过重要的角色。那个广大森林覆盖的地区，中世纪就存

文明”的姿态，在加拿大、德国、法国、日本、意大利、以

在瓦拉几亚 (Wallachian）、摩尔达维亚（Moldavia )、

色列、美国等世界重要博物馆展出，往往一展就是数月

特兰西瓦尼亚（Transylvania) 三个君主制公国，1859年

或整年。色雷斯人曾与希腊人共同创造以青铜为标志的

瓦、摩合并后称为罗马尼亚，附属于奥斯曼帝国。1866年

璀灿的人类古文明，后来希腊古文明在欧洲独占鳌头，

普鲁士（后来的德国）军官卡尔受邀就任罗马尼亚国王，

而色雷斯古文明在罗马帝国入侵后消失，以致他们创造

称为卡罗斯一世，直至1914年。1878年罗马尼亚宣布脱

的古文明长期湮没。所以，这次有机会走进拥有65万件

离奥斯曼帝国而独立，1918年特兰西瓦尼亚与罗马尼亚

馆藏的保加利国家历史博物馆，一睹远自数万年前石器

合并，最终实现统一的罗马尼亚民族国家。罗马尼亚的

时代，近至两千多年前的金泊面具、金饰、青铜器皿和陶

政治演变说明，第一，奥斯曼帝国对那个地区的文化影

器，展品丰富，陈列有序，说明清晰，其形式之多样，图

响微弱，所以罗马尼亚多数人信奉东正教，鲜见回教堂。

案之精致，做工之精到，令人震撼。这时，耳边仿佛响起

第二，由于特兰西瓦尼亚曾被奥匈帝国统治过，中部地区

保加利亚国歌《亲爱的祖国》： “巴尔干山耸云空，蓝色

的文化，特别是在楼宇和教堂的建筑风格上，有明显的

多瑙波涛涌，红日高照色雷斯，彼林浮现紫霞中……”，

德国和匈牙利色彩。所以，我们在布拉索夫险峻关隘看

歌声把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到建于14世纪的布莱恩古堡（Bran Castle), 外观具有

多瑙河是保加利亚与罗马尼亚的界河。不知什么时

浓厚的拉丁语系国家的城堡特色。城堡地势险要，易守

候，旅游车又一次顺利通关，奔驰在横跨多瑙河的铁桥，

难攻。城堡的入口处位于山坡之上, 内部空间狭小，转弯

两侧护栏迅速后退。古老的多瑙河远离城市的喧嚣，依

抹角，层层相连，沿台阶曲折而上，前方群山尽收眼底，

偎于两岸广阔的绿色大地上，缓缓地、默默地流淌。同

拾级而下，始觉城堡隐在山谷之中。逐层房间用途各异，

车的团友情不自禁哼着唱着《蓝色多瑙河》，哼哼唱唱，

曲径通幽。设想阴雨之日，林木呼啸，天昏地暗，城堡森

仿佛“春天来了，大地在欢笑”， “鲜花在怒放，美丽的紫

然，不寒而栗。难怪爱尔兰作家斯托克1897年面世的恐

罗兰散发着芳香……”不知不觉间，我们到达四国中幅员

怖小说《德古拉》（Dracula), 以这个城堡为背景。小说

最大（23万平方公里），人口最多（2000万），也是最富庶

家没有来过这里，主人公也只来过一次，但吸血鬼故事

的国家——罗马尼亚。从索菲亚到罗马尼亚南部的首都

绘声绘影，风靡全球，震撼读者，认定吸血鬼就住在城

城市布加勒斯特，公路全长约400公里，车行7小时。布

堡内。布莱恩城堡从此名声大噪，游客如织。古堡内图

加勒斯特常住人口是罗马尼亚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在

文并茂，仿佛时光倒流，回到600年前的情境。

欧洲人口排行榜上高居第十位。市内街道两旁，绿树成 荫，因地质关系，鲜见高楼大厦，但不乏气派典雅的旧式

人文之美不逊于自然之美

建筑，陪伴诸多高耸的雕塑和纪念碑，特别是1935仿建

特兰西瓦尼亚在罗马尼亚语是“穿过森林”之谓，风

的，为纪念罗马尼亚1918年独立的凯旋门，给这个拥有

景这边独好，历史独异，文化独奇。从布拉索夫驶往锡比

500年历史的大城市平添几分肃穆。

乌的路上，道路逐渐平缓，广袤的农地无垠地向远方延 伸。远处山峦起伏，山体呈浅紫色，山顶是银白色雪线。

136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拥有6000历史的色雷斯古文明，让世人对保加利亚刮目相看。这是陈列 在首都索菲亚国家历史博物馆内的珍贵黄金面具。

从保加利亚进入罗马尼亚，必须跨越多瑙河。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多 瑙河默默的流淌在绿色大地上，哺育两岸居民。

初夏高山之巅的积雪，仍待融化。过去，这一带是兵家必

铃薯、烤鸡和面汤，主人还让我们自由品尝从屋外果园刚

争之地，古堡、东正教堂、连排的房屋不时出现。据导游

摘下的黄色杏子和红色小苹果。对我们这些惯居城市的

说，房屋排成一列，在冷兵器时代起着堡垒作用。如今

人而言，这是一种难求的奢侈。

周遭给人一种和平宁静的感觉，绿油油的大地平卧，白

午后，我们进入中世纪萨克森人工匠和商人聚居的

鹤在路旁高高的电灯柱顶端筑巢育子。在祥和景象中，

锡希索拉旧城。这里人口不及三万，但旧城的民居、古

车子朝西北方向行驶大约150公里，来到罗马尼亚中部

建筑、堡垒、城墙、山顶的哥特式教堂，和锡比乌一样，

历史文化十分独特的锡比乌市，一个由萨克森迁徙者在

都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遗产。次日清晨，我独

12世纪建造的城镇。萨克森是日尔曼族的一支，分布在

自冒着寒气，拾级上山看日出。周遭不见人影，教堂、残

今日德国北海沿岸，他们把德国建筑风格带到锡比乌，

缺的城墙、林木在寒风中默默无语，正期盼晨曦和朝阳

后来奥匈帝国把势力扩展到那个地区，留下匈牙利建筑

降临这座旧城。透过树林的缝隙，窥见天边乌云逐渐消

遗风。古城墙、古建筑、古教堂（特别是正在修复中的哥

失，晨曦露出红色的脸庞，俯瞰大地，太阳把光明带到人

特式大教堂）和中央广场，仿佛是在穿越森林途中，一道

间，给旧城披上灿烂的外衣。

经过修复的亮丽的中世纪文明, 豁然显现在众人面前。这 时最忙碌的莫过于手机上的摄像头，大家惊觉人文之美 原来并不比自然之美逊色。 午餐是罗马尼亚式的农家乐。砖身瓦顶，单家独户， 幽静却不阴晦，屋前旷地林木葱茏，屋内餐厅装璜雅致。 古铜色的吊灯，映衬壁上的花果构图挂毯、图画、猫头鹰

从亚德里亚海到多瑙河，这次四国之行比想象的丰 富多彩，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史外有史。这里政治诡 异，文化深厚，井蛙之见，可以休矣！虽说旅途劳顿，但 惊艳处处，美在其中，美不胜收！ 作者为本刊特约撰稿人

和野鸡标本。两张长桌，坐满了远方的客人，厨房端来一 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自制面包、农家纯美的生菜、马

YIHE SHIJI Issue 38 • 137

怡和天地

神

走 近 阿里 郎

次日在北京等候转机时，巧遇一批身

歌，已被注册于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内。

着白色制服，佩戴朝鲜领导人徽章的队伍，

故事起源的版本多，其中流传最广者为

竟然是参加亚运回国的朝鲜代表。有明眼

《成芙和里郎》的故事。相传古时候，里

人指出，有几位还是夺冠选手！

农民起义，后为躲避官兵追捕，与心爱的 成芙逃到深山里，过着幸福的日子。后来， 里郎决意下山奔赴反对剥削者的战场， 妻子因为思念而吟唱，成为口传的《阿里 郎》。之后，普遍传唱的过程中，出现地方 变异，衍生出具有地方特色，并以歌曲、乐 曲、舞蹈、电影等形式流传至今。 初秋，与博物馆好友结伴参加旅游团， 走近神秘《阿里郎》之乡。返新后，周遭朋 友陆续关心，好玩吗？安全吗？尚有老友调 侃为“虎口余生”！

入境过关 有惊无险

138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之乡

《阿里郎》：为朝鲜最具代表性的民

郎是地主的一名长工，因作物歉收而参加

╱ 文 : 李喜梅

秘

入境过海关时并未如传闻中的手机受 扣留或检查，反而因随身携带了两本中文 刊物，受到扣查问话；海关官员扳着脸，一 丝不苟，加上言语不通，我被带到另一隔间 等候；虽问心无愧，却也神经紧绷起来。还 好，找来一位谙中文的官员，把书翻两翻后 即放行；没事啦，松了一口气！ 市里的网络和Wifi收费天价，若非媒体 工作者，否则都志愿暂时“脱网”。自北京 转机开始，失联十天。期间手机只用于捕 捉镜头和报时叫早，抱着“无消息即是好 消息”的想法，摆脱“无线”束缚，倒也乐 得轻松自在。

据悉，今年9月朝鲜70届国庆活动之

朝鲜的旅行社均属国营，旅游行程由

前，平壤闭门谢客；有限制地发“关照”

“国家”负责统筹。我团分配到两名美女

（签证），为迎接各国记者的到访做准备

导游全程“护航”，各负责中英讲解，敬业

而进行市内修葺，让我等担心。幸好旅行

乐业。领队一再嘱咐，为了人身安全，绝对

社不负众望，顺利办好签证，如期于9月4

不可自行脱队。即使酒店外走动，也必须咨

日晚出发。

询导游。看来，这是非一般的国度。

抵达平壤市区时，只见沿途高楼大厦，外墙颜色亮

金会的照片，吸引我们的目光。解说员告诉我们，峰会

丽。路上车稀人疏，绿草覆地；天蓝云白、空气清新。入

过后，朝鲜上下无人不知晓新加坡，领导对小红点赞赏

住新装修成旅馆的科学家中心，位于大同江环绕的艾岛

有加。通过导游的通译，对方知道朝鲜领导人在新加坡

上。大同江对于朝鲜而言，其地位犹如中国人的黄河。通

受到夹道欢迎，以及夜游滨海湾的情景，表示感激和感

过旅店窗户外望，绿水长流，江边翠柳，对岸高大建筑，

动；我们也激情地以掌声回报。

两座高大的烟囱吐着白烟，似小工业区模样。

能源短缺 水电珍贵

70国庆文艺表演 展示友好外交 旅途行程安排顺畅。最振奋人心的期待落实了，我

朝鲜地势80%高山，矿产丰富。但因发展核武器与

团有幸于9月9日晚观赏朝鲜70周年国庆文艺《辉煌的

洲际导弹等因素，近年受到联合国高度经济制裁，无法

国度》首场演出，那是此旅程的重头戏。演出在平壤绫

与外国进行贸易。燃料等物资严重短缺，基础设施未

罗岛五一体育场举行。体育场在1989年竣工，2014年

到位。一路所见，让我等回想起上世纪60/70年代的狮

改建，外观似一朵牡丹花。晚会动员10万名专业和劳动

城，当年建国期间百废待兴；普遍缺水缺电，洗手间常

青年演员，15万名的观众；据说有重要领导和外交使节

须靠舀水冲马桶。

也出席，所以，当晚的安检格外严谨，几乎是滴水不漏。

一些山区仍然依赖发电机。因为石油短缺，注入限量 的石油发电，用尽时即停电、停水，这一切，常让旅客措 手不及，当地人却视为很“自然”的现象。 入住金刚山时，登山后来到旅店用晚餐。那时已接近 晚上九点，我们体验了在旅店餐厅黑暗中用餐的奇异氛 围。为何不干脆来个烛光晚餐？蜡烛也普遍缺乏！游客

严禁手机与饮食。 演出类似举世闻名的《阿里郎》，但这次水平和内容 更上一层楼，全程演出更长，达两个多小时；场面的盛大 和演出的高水平，令人赞叹、震撼。场内演出配合一万七 千名学生组成的拼图背景板块，瞬息即变，构图生动， 色彩缤纷，让人顾此失彼，掌声不断。

借助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明。用餐至半途时，电力恢复，

散场后乘巴士回旅店，已近午夜；黯淡夜色中，只见

大放光明之瞬间，大家不约而同齐声欢呼；这时，才发现

沿途尽是未卸妆、步行回家的表演者，包括无数的青少

除了我们的团队，角落头还伫立着多名服务员，默然在黑

年，还不断向我们挥手！步行回家？须要走多久？宣传资

暗中值勤！他们早已习惯在黑暗中工作了。见到这批城市

料中说这场大型表演将持续上演两个月，担心青少年学

佬对停电的巨大反应，不禁捂嘴而笑。

生们如何承受？友人开解：想当年我们不也度过摸黑在

当我们听到领队宣布电力供应只持续20分钟之际， 大家顾不得吃饭，慌忙提着轻便行李乘电梯上楼。 “干 洗”后在黑暗中，听到有人惊呼：洗头还没冲水，怎么 办？惭愧我等平日家居水电供应充裕，视一切为理所当 然，堪称天子骄子！当晚，推开玻璃窗，隔着纱窗，在天 籁夜风陪伴下入眠，一夜无梦。 郊外地区常发生停电事故，旅客都以同理心对待。 除了闻名遐迩的金刚山，设有国际友好展馆的妙香山也 难幸免。依山而建的两幢宏伟建筑，我们有幸参观新旧 两馆，紧跟着解说员听介绍看展品，穿梭在诸多展厅之 时，电源频频中断。 虽面对国际制裁，国际友好展馆却高格调展示数以 万计、各地赠送给两代领导人的礼物，包括植物花卉、 动物、雕塑、纺织、艺术品；包罗万象，无奇不有。除了 友好国家，还有不少是来自商家、组织。0612圣淘沙特

乡间小路走过的岁月？另类磨练吧？况且，每位游客的门 票至少100美金，能为国家赚取大笔外汇的重要演出呢！

“没看见”和“看见” 这个旅程中， “没看见”广告（超市、商店很少）、没看 见垃圾/垃圾桶。据说，各地方居民每天轮流清理垃圾， 为草浇水；切忌践踏草地。全程我也未见猫、狗等宠物 的踪迹。没有外地客工，耕田种地、修路建屋，都是百姓 出动，利用最基本的工具修补水泥地道路。 以外人的视角来看，人们也使用手机、电话，但是不 见“低头族”。没有客工、女佣，商业活动不多，都属于 国家企业。 轿车少，导游说，杰出的科学家和国家运动员都受 到特殊待遇，夺得金牌的运动员可拥有轿车。公交巴士 多靠电缆；也看到电单车、脚车。市区交通要道有交警 YIHE SHIJI Issue 38 • 139

怡和天地 圈地站岗，指挥交通。不繁忙地点是美女交警，繁忙地

馆里，只有我们20几人；眼看着泡菜与披萨、意大利面

段则有男交警值勤。

条并列，边呷着啤酒，边听/看餐馆服务员呈献的清歌妙

由于长期战乱，导致人口比例失衡，女性比例远高于 男性人口。北朝鲜女子都普遍勤快秀美，天生丽质，无须 整容加工。坊间有“南男北女”之说，南朝鲜（韩国）男子 长得潇洒帅气，北朝鲜女子秀外慧中。不敢肯定，能确定 的是这里无韩国整容，而美容产业也缺乏。 “看见”深入地底100米的地下铁，1973年建成， 已有40余年的历史；巨大精彩的壁画，巨大柱子，拱形 屋顶，显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保持恒温摄氏18至19

舞，铁幕国家？心里感慨万千！

天时地利人和之旅 当地旅行社导游称，我团是新加坡朝鲜两地旅游重 启后，迎来的首批旅客。 相关的本地旅行社进入朝鲜已有20余年的历史。在 朝鲜祖国统一三大宪章塔内见到旅行社祝贺的石碑，看 出多年来奠下的良好合作关系与人脉。

度，通风良好。100米是近乎30余楼的高度，早期建筑

本地对朝鲜的旅游已停办两年。今年下旬重新启动

技术如何做到？站在自动扶梯上，感觉上很久还未走到

后，反应热烈。但因新加坡在朝鲜未设领事馆，官方并

尽头！

不鼓励国人前往旅游。

拥有地下宫殿的美誉，看到苏联殿堂的影子，或许早

此文标题选用走“近”而非“进”；提醒入境旅客须有

期得到相关的科技支援？或是战时防空壕改建？平壤地

当地合格导游陪伴，无法自助旅行。一些地方严禁拍照，

铁站内人来人往，不仅是市内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成为旅

如道路检查站（在主要公路的设置，军人站岗）。某些旅

客观光的景点。我们从富兴站乘到光荣站，列车宽敞，虽

游景点或有些禁忌，可近勿进；导游会适时提醒，确保旅

显得有点陈旧，却是旅客全新的体验。

途顺畅、愉快、安全。

除了神奇的地铁与地下宫殿，平壤还建有世界最

未出发前心里忐忑，作好面对不可预知变数的最坏

大、最为壮观的凯旋门，其他千里马、朝中友谊塔、朝鲜

准备，抵境后随着逐渐调适而轻松，在有限的自由中享

祖国统一三宪章塔等，演绎建国、解放的户外大型雕塑

受最大的自由。无数的意外惊喜见闻中，学习尊重对方

无数。

的国情、民情或隐私。一些敏感话题，点到为止；民俗文

朝鲜虽久困于经济制裁，而且遭遇今年夏季极端干 旱之灾，粮食歉收；我们却“看见”并感受到主人待客的 热诚，呈上最好的食物料理款待。 我们品尝了当地特产“鲜松茸”，因特别推荐而“加 点”；新鲜上桌，沾上细盐而食。返新后读到新闻，原来 也是北朝鲜领导金正恩国务委员长到首尔面会韩国总 理文在寅时带的中秋礼物，两吨之多，送给南朝鲜的“ 离散家属”，以慰藉思乡、思亲之情。 个人觉得朝鲜地方泡菜尤其爽脆，无论白菜或白萝

化，最佳的交流话题。 旅途中也遇见来自泰国、德国、英国、澳洲等地的游 客，还有一些外地媒体；前者是旅游，后者是受邀前去作 国庆采访，过后所到的旅游景点，包括板门店，也陆续遇 见同批外宾。在当地导游和军方的保安下，井然有序地 进入军事区。 据悉，如此众多旅客与媒体的热闹场面，史无前例。 让人感受到朝鲜国家领导对外界释放的友好善意，开放 的姿态也显而易见！

卜种类皆可口，似乎微带梨汁的清甜；每餐附带饮料的

经济制裁长困扰，国际友谊无疆界；期盼来年春暖

大同江啤酒或马格利（朝鲜语意为未过好滤的米酒，朝

花开时，朝鲜半岛南北两地关系冰融和暖；同时，早日

鲜自古流传下来的民族饮料。乳色，味酸甜）淳厚独特，

解除核武装，化解制裁；开放门户迎接世界、拥抱和平

令人回味。其他地方特色如平壤冷面、人参鸡、烤肉；以

与友爱。

及一些不知名的可口糕点。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旅程回国前的最后晚餐，竟然安排在意大利餐馆。 导游说，这样的餐馆平壤共有两家。布置堂皇的偌大餐 140 • 怡和世纪第三十八期

世 纪

世 纪

世 纪

第35期 • 2018年4月

第36期 • 2018年7月

第37期 • 2018年10月

历 史

老 吾 老以 及

居 有 其 所

为 何历 物史 谁 来 写

人 之 老

S$10

006

058

莱佛士登陆新加坡 200周年纪念

马来西亚大选

针锋相对

二次建国 重新独立

一场世界级的贸易战 迫在眉睫

筹备步骤与历史困境

076 S$10

安 知 未 来

006

058

084

安得广厦千万间

再谈大坡文化

英美世界的 文化革命

季刊 • 每年四期 • 每逢1、4、7、10月发行 订费每年SGD$32,两年SGD$60 (国内包括邮费、国外邮费另计) Cover_YiHeShiJi.indd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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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 和 世 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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