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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5月30日 星期五 总第779期 ISSUE No.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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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3 月，江苏宜兴一对双独年轻夫妻不幸发生车祸身亡，由于未 曾生育，小两口生前做试管婴儿在南京鼓楼医院留下的冷冻胚胎就成了 双方父母唯一的希望。为了争夺冷冻胚胎保留香火，双方老人最终对簿 公堂，并追加起诉拒绝交出胚胎的医院。2014 年 5 月 15 日，中国首例 冷冻胚胎继承权纠纷案一审宣判。由于胚胎存活唯一途径为代孕，而代 孕在中国又为法律所明令禁止。一审最终以原、被告双方均无法获得继 承权收场。失独老人之痛以及冷冻胚胎管理法律上的空白，均可在这起 诉讼中一窥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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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独夫妻身亡 冷冻胚胎给谁？ 判决 胚胎不能被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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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俩车祸殒命 原本 5 天后移植胚胎 5 月 15 日，江苏省宜兴市法院对 备受关注的争夺冷冻胚胎处置权引发 的继承纠纷案作出一审宣判，驳回原 告沈新南夫妇（男方父母）的诉讼请求。 综合北京《新京报》 、南京《扬子 晚报》报道，一审判决宣布后，52 岁 的沈新南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他转 头看了看被告席上 53 岁的亲家刘金法， 两人苦笑着对视片刻后，各自带着妻 子缓缓走出法院。“把咱们之间的争执 先放放，现在先要把胚胎拿出来。”沈 新南说。 去年 3 月 20 日深夜，沈新南的儿 子沈杰、儿媳刘曦在返家途中遭遇车 祸身亡。当天，夫妻俩刚获知一个喜讯， 5 天后刘曦将可进行人工受精胚胎移植 手术。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整整一年。 这对小夫妻婚后一直未孕，在朋友推 荐下，到南京市鼓楼医院做人工受精。
沈 杰、 刘 曦 均 为 各 自 家 中 独 子、 独女，意外发生后，留下了 4 位失独 老人。2014 年春节前，沈新南在江苏 宜兴法院将亲家刘金法告上法庭，要 求获得儿子、儿媳存放于鼓楼医院的 受精胚胎的继承权。 出乎双方意料的是，由于胚胎属 性及是否具有继承权尚未确定，宜兴 法院将目前存放管理胚胎的南京市鼓 楼医院追加为此案第三方。沈新南认 为，从鼓楼医院方面出现在法庭上开 始，这场诉讼便成为了 4 位失独老人 与医院的争夺。 对于原被告双方的诉求，医院方 面给予明确拒绝。医院委托代理人郑 哲兰表示，目前对试管婴儿冷冻胚胎 的属性还没有明确，而且中国对处置 和监管冷冻胚胎有严格的技术要求， 因此不能将冷冻胚胎交予任何一方。
郑哲兰认为，从医学角度讲，唯 一能让这些胚胎存活的途径只有代孕， 但是中国法律对此明令禁止。 对此，原告律师郭伟表示， “代孕” 是对双方父母的意愿进行有罪推断， “他们只是想换家医院保存，以等待政 策改变的那天。” 主审法官陆亚琴在解释判决理由 时 称， 胚 胎 具 有 发 展 为 生 命 的 潜 能， 是含有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之物，不 能像一般之物任意转让或继承，不能 成为继承的标的。 法院的判决，令双方父母心急如 焚。根据沈杰、刘曦与医院签订的协议， 冷冻胚胎保存期限为一年。如今保存 期限已过，让老人们最担心的是医院 根据协议可能会抛弃胚胎。“我们还会 上诉，这是我们 4 个失独老人最后的 希望。”沈新南说。
反目 老人都想“留香火” 从争夺胚胎到同仇敌忾 医院成为共同的“敌人” 料理完儿女后事，4 个老人便一同 到鼓楼医院索要子女留下的 4 个冷冻 受精胚胎，但数次前往均被医院以“法 律不允许”为理由拒绝。屡遭拒绝的 4 位老人不再相信鼓楼医院。沈新南说， 他们至少也要取出胚胎放到上海或北 京保管。 两家人都清楚，目前法律不允许 代孕，他们打算换个“更保险”的地 方保管胚胎，等到政策允许那天，自 己的孙子或是外孙就能出世了。“最坏 的打算，我们也可以送给其他夫妇啊。” 沈新南说。“留香火”是 4 位失独老人 最后的愿望。 无奈之下，沈新南找到律师，了 解案情后，律师郭伟建议沈新南和亲 家先确定胚胎继承权，“你们得先确定
胚胎属于谁”。郭伟说，当时他查资料 发现，对于冷冻胚胎的监管处置，卫 生部出台的条例所限制的均为医疗机 构。如不允许转让、赠送，所规定的 并非针对个人，“没有哪条法律说他们 不能继承。” 2014 年春节前，刘金法收到了应 诉通知书。让他有些不理解的是，起 诉前沈新南从未找他商议，只是在电 话里说了句“我们走法律途径吧”。从 前，沈、刘两家是令人羡慕的儿女亲家， 每逢周末总一起聚餐，偶尔一同出游。 刘曦的母亲胡杏仙回忆，每次旅游时 女儿总陪着公婆，女婿则陪着丈母娘， “从没起过争执”。 从法院发出应诉通知书起，4 位老 人便再未见面，偶尔联系也只是通过
电话，说着说着便会发生争执，双方 都在喊“胚胎是我们家的”。 沈新南认为，嫁夫从夫是中国传 统，江浙地区传统也是女儿不继承家 产，因此他觉得儿子留下的胚胎理应 由他继承。而刘金法则觉得胚胎为小 夫妻双方所有，自己作为女方家长也 应具有继承权，为此他还准备了辩护 词。双方相持不下，谁都想由自己管 理儿女留下的胚胎。 5 月 15 日刚开庭时，4 位老人怒 目而视，互不让步。随着庭审的进行， 沈新南知道，阻碍自己得到胚胎的并 不是亲家，而是坐在一旁的鼓楼医院。 判决宣布后，胡杏仙说，他们暂时不 打 算 争 了， 目 前 双 方 共 同 的“ 敌 人 ” 是医院。
图 1 为沈新南夫妇在儿子和儿媳空荡荡的房间里，难掩悲伤。 CFP 图 2 为原告沈新南夫妇及其代理人。 南京《扬子晚报》 图 3 为保存在零下 196℃的液氮环境中的冷冻胚胎。 资料图片
空白 法律难解伦理题 胚胎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物 这并非冷冻胚胎第一次成为争议 的焦点，相关法律的空白使得冷冻胚 胎的监管始终处于“无主之地”。 目前中国关于辅助生殖技术的管 理，主要是依据卫生部在 2001 年颁布 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和《人 类辅助生育技术规范》（以下简称《规 范》）。《规范》在 2003 年进行了修订， 沿用至今。《规范》中对冷冻胚胎的定 义是介于人与物之间的过渡存在，处 于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物的地位。这 也成为鼓楼医院与宜兴法院认为胚胎 无法被继承的依据。 北京市律师协会民法专业委员会 主任陈志华认为，如果两对老夫妻拿 到 了 胚 胎 不 去 代 孕， 只 是 保 存 起 来， 从情理上来讲，应该是可以的。但原 被告两方如何分割胚胎，也很难达成 一致。 陈志华表示，更棘手的是，冷冻 胚胎是技术和伦理的问题相混杂，伦 理的问题往往是没有答案的，法律也 很难设计出标准来。 4 个老人提出，自己当年响应国家 号召实行计划生育，如今自己失独而 二胎政策又已放开，“怎么看我们都是 牺牲品，该被照顾”，胡杏仙说。 卫计委医学伦理专家委员会委员
■ 声音
孩子能给他们带来一生的快乐
老人们没能够通过法律拿到冷冻 胚胎，争夺冷冻胚胎的案件到此告一 段落，但几乎所有知道案情的人无不 对老人的遭遇唏嘘同情。 有媒体报道，中国目前失独家庭 4 个失独老人都曾动过轻生的念头 已超过 100 万个，并正以每年 7.6 万的 从 2013 年 3 月 20 日车祸那夜起， 开。路过那里时，沈新南会突然把车 的父母用不同的生活方式表达着相似 速度递增。这些经历坎坷的老人们唯 沈新南的家便静了下来。之前，儿子、 停在路旁大哭一场。老伴则会一个人 的悲哀。女儿和女婿出事那天是刘曦 一的孩子不幸离世，再生育无望，“无 儿媳和沈新南夫妻住在一起，那一夜 晃晃悠悠地走到那里，念念叨叨地对 的母亲胡杏仙的生日，两人在陪她过 儿防老”的他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 ，成为 后， 儿 子 的 大 嗓 门、 儿 媳 的 钢 琴 声， 着空气诉说着菜又涨价了，家里太大 完生日返家途中遭遇车祸。一年多来， 地。“失独后的余生何处安放” 都从这栋 3 层别墅中消失，只留下两 太空不好打扫，“好像他们就在那儿”。 她都在自责当天应该留下俩人在家过 了一个心酸但又现实的问题。 针 对 失 独 现 象， 各 地 政 府 已 相 个老人压抑着的啜泣。 最难熬的是夜晚，担心夫妻俩承 夜。今年，胡杏仙早早撕去了日历上 白天，沈新南夫妻都在对方面前 受不了，亲戚早就清空了两个孩子的 她生日的那页，“就当自己没生日了”。 继出台相关补助政策。例如杭州就于 强忍着悲伤，沈新南照旧出门做生意， 东西，连床都搬走了。沈新南记不清 出 事 后， 刘 金 法 夫 妇 很 少 出 门。 2013 年末发布了针对失独家庭的特殊 老伴做好早饭便坐在客厅看电视，偶 有多少个失眠的夜晚踱步到儿子的房 婚礼、小孩、一家老少，这都是他们 辅助制度，规定由计划生育公益金给 尔打打麻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间，坐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发呆。好 害怕看见的，他们经常拉上家里的窗 予失独家庭一次性的资金补助。 但对于更多晚年寂寥的失独老人 但一切都变了，他们发现自己总 几次，他和妻子在空房子里“偶遇” ， 帘，好像这样就能隔开外面的欢笑和 是会突然在生活中“断线”。出事地点 相拥哭泣。 鞭炮声。4 个失独老人都曾动过轻生的 来说，亲情的抚慰才是他们解开心结、 安度晚年的保障。就如同案件中的 4 离沈新南家只有一公里，怎么都避不 在距沈家近 20 公里的刘家，刘曦 念头，但最终被劝阻。
失独 两个家庭的悲哀
翟晓梅认为，特事特办虽然从情理上 更容易理解，但会带来更多问题，比 如代孕所涉及的医学伦理以及未来可 能会开启胚胎买卖的口子。 即便是外国相关判例也对 4 位老 人不利。美国曾有一对夫妻进行人工 受 精， 受 精 胚 胎 植 入 子 宫 后 未 成 活， 离婚时两人争夺剩余的几枚胚胎。田 纳西州最高法院裁决认为，冷冻胚胎 既不是“人”，也不是“财产”，只是 由于它们有变成人类的可能性而暂时 给予特殊的尊重。因此，夫妻拥有对 胚胎的权利不能算作真正的财产权。 对于美国的判例，郭伟表示，这 是由于那对美国夫妻当时未签订剩余 胚胎处理方式而引起的。在沈杰夫妇 与鼓楼医院的协议中明确标注，剩余 胚胎的处理方式为丢弃。但由于沈杰 夫妇没有使用胚胎生育，因此胚胎还 处于未使用状态，并非剩余胚胎，因 此不能丢弃，而应由家属继承。 据一位鼓楼医院医生估计，目前 南京市约有冷冻胚胎 10 万枚，其中超 过半数存放在鼓楼医院。 对 4 个老人而言，继续上诉是目 前 唯 一 的 选 择。“ 希 望 也 许 只 有 一 丝 吧。”沈新南站在儿子、儿媳空空的房 间里说。
位老人，不惜花费大量精力物力所求 的是精神的安慰和家族的传承。他们 的艰难索求也得到了人们的普遍同情， 在媒体前期报道后，就有网民评论 ： “4 位失独老人，就不能考虑一下他们的 特殊情况吗？也许这个孩子能给他们 带来一生的快乐。” 对此，主审此案的法官陆亚琴表 示， 不 论 是 为 了 缓 解“ 失 独 ” 问 题， 还是为了应对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发 展和需求，制定和出台辅助生殖相关 问题的法律法规都将是大势所趋。据 她调查，自 1988 年大陆首例试管婴儿 诞生后，中国相关技术产业呈现飞速 发展态势，目前国家批准的可开展人 类辅助生殖技术的机构共 356 家，仅 江苏省就有 22 家，估计每年中国试管 婴儿培育数量在 30 万左右，且在不断 增长中。 南京《江苏法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