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華的書

Page 1



我的名字是祖母取的, 秋詩篇篇的秋,黛綠年華的華。 我們這一輩,男孩是「子」字輩,女孩是「秋」字 輩。家中每一個孩子的名字都是爸媽取的, 只有我的名字是祖母取的, 但我心中一直希望我的名字也是爸媽幫我取的。 我是早上十一點多出生的,當時因為是個巨嬰, 所以媽媽難產。生產後,媽媽又得了產褥熱, 生我的歷程很辛苦。 因此我從小就告訴自己要特別孝順媽媽、 要做一個乖巧的孩子。 我出生的季節正好也是秋天,出生在楊梅的農家, 秋天是收割的季節,我也一直期待, 在我的人生中能深刻體會到神所賜的豐收。 我也希望人生能一直像黛綠年華一樣青春有活力, 到年老髮白時,要作個喜樂的老奶奶。


我們家是三合院,門口放眼望去都是彭家的稻田, 前面有一個池塘,後面有防風竹林。 彭家家族有三個池塘,家門口的比較小,另外兩個很大,位置也比較遠。 池塘是公家的,裡面養鯽魚、鰱魚、草魚, 還有自然生長的小魚、小蝦、蚌殼、田螺、泥鰍。 池塘旁邊有一個花園,是二叔公種的, 裡面有桂花、日日春、雞冠花、芭樂……, 兒時常跟堂姊堂妹在池塘邊抓蜻蜓,水面上有鴨、有鵝, 家的前面遠望有兩座山、家的後面有很多果樹, 楊桃樹、龍眼樹、柚子樹、梨子樹、桑椹、百香果。 彭家的一大群孩子都喜歡爬那棵楊桃樹,小弟還曾從樹上掉下來。 最大的池塘旁邊有一個彭家的菜園, 旁邊種了很多棵橘子樹,還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樹, 孩子群等不及柿子成熟,就採下來埋在水溝的爛泥裡, 過一陣子再翻找出來,就是很好吃的水柿。 第二大的池塘旁邊有好幾棵相思樹, 夏天時孩子們會運用黏黏的汁漿,沾在樹枝的前端,用來補蟬。 每年這三個池塘會帶給彭家很豐富的漁獲,全家族會一起下去捕魚, 先用網捕大魚,再把池塘的水排掉,抓小魚跟泥裡的蚌殼。



印象深刻的是冬天媽媽做酸菜,小孩子必須進 到醃酸菜的大缸裡幫忙踩酸菜,缸裡有粗粗的 鹽,腳ㄚ子常被鹽刺得很痛。

爸爸忙著教課,到好幾個 學校兼課,我們早上出門 上學前,爸爸會檢查我們 的功課。

媽媽操持家務,除了種 菜、養雞、養鴨外, 做完家事還要幫我們做衣 服、打毛線,過年還要蒸 年糕,平常還做包子、做 麵條。

小時候我也常幫小我八歲的小弟洗 澡,一邊洗澡一邊逗他,他到現在 還記得。


我最常與小我六歲的小妹在一塊,揹著她、照顧她、陪她玩、講故事給她聽,扮鬼臉逗她開 心。扮鬼臉的樣子─把睫毛撐開、做出鳥嘴或舌頭捲起來伸好長、耳朵還能一直動。 小妹常會牙痛,蛀牙或牙齦發炎,看牙醫的前後我會揹著她在客廳裡面繞圈圈哄她,一邊唱 著「妹妹揹著洋娃娃」,哄她不要哭。 因為媽媽養鴨、養鵝、養豬,每天晚上做完功課,我跟大姊就要幫忙切地瓜葉和菜葉來餵牠 們,每次都要好久。 因為燈泡很昏黃,加上做完功課已經很累想睡覺了,曾經切到左手的食指,肉都切掉一塊。 小孩們很喜歡早上幫媽媽把鴨子和鵝趕到池塘去,牠們會在池塘找魚吃;但是傍晚要把牠們 趕回鴨舍,還要跟其他家的鴨分清楚,是一件苦差事。 有一次媽媽幫我做了一件新洋裝,有一頭鵝不知為何很喜歡那件裙子,追著要咬,我嚇得趕 緊跑,鵝伸長脖子一口咬過來, 咬到裙子也把我的大腿咬了一塊瘀青。 有一次我跟一群孩子經過二叔公養牛的地方,牛在那裡吃草,其他孩子一溜煙都跑過去了, 我怕牛,走得比較慢,沒想到經過那頭牛時牠竟然故意踢我一腳。 小時候需要點火柴起火,我都把火柴固定在樹枝上,遠遠地點,點半天點不著,家人在旁邊 看得有趣,笑我膽小。 爸爸還戲稱我是緊張大師‧希區考克。


小時後的零嘴是桂枝皮,在小雜貨舖可以買到, 爸爸媽媽會去買回來給我們,含在嘴裡很香。祖母有兩個糖罐,放橄欖跟糖果, 如果我們幫忙她做事情,她會打賞。 下課時同學都衝去福利社,我總是乖乖坐在教室, 有一次導師懷孕害喜拿錢叫我去福利社買酸梅,我拿著錢找不到福利社, 老師只好找另一個同學去買。 爸媽跟叔叔姑姑玩「牽龍絲」遊戲,輸的人要去買長長一整根甘蔗, 買回來大家就分著吃,皮也捨不得削掉,媽媽用牙把皮咬掉,她只啃皮, 肉分為6~8份給大家吃,每人分到一小片。 叔叔們會去抓蜂窩,帶回來烤,再把幼蟲挖出來吃。 小孩子們則抓蚱蜢烤得酥酥的來吃,大小要剛好,太大不好吃。 小時後常跟一群彭家孩子到防風竹林找「筍姑」, 一種吃筍長大、淺咖啡色的甲蟲,筍姑不是很會飛,看到就抓起來, 在腿上綁棉線,把牠甩著繞圈, 看筍姑繞著棉線飛,我們就很開心。 我們會去田埂上找幸運草,撕下來的莖吃起來酸酸的, 再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幸運草,綁起來變成毽子。 媽媽幫我們縫很多大大小小的沙包,陪著女兒們一起玩, 媽媽跟大姊玩得神乎其技,一邊玩一邊唱沙包歌,我玩不來。



我非常喜歡初中的英文老師陳桂 美老師,她的教學很有啟發性、 充滿創意,將近五十年前的她就 已經用播音教學、話劇、英語朗 讀比賽、英語書寫比賽,帶動全 校的風氣,並給我們很多的課外 讀物。 有英語書法比賽、朗讀比賽時, 都會派我去,我的英文成績很 好,是老師很喜歡的學生。


小學一、二年級我就認識了很要好的同學黃焉 蓉,我住在靠山區的地方、她住在鎮上,沒法 兒一起上學,但是我們座位在一起,我們都會 去對方家裡玩。我們兩個都愛畫畫,到了初中 時,遇到曾現澄老師,他也是我爸爸的莫逆之 交,曾老師是美術老師,帶著我們兩個畫畫, 學校有美術比賽時,我跟黃焉蓉就各自代表班 上去比賽, 我在八班、她在六班。高中後,黃焉蓉就專心 往美術發展,現在是篳羅畫廊的負責人。 我從小最討厭做功課。因為我成績好,小學導 師信任我,所以看我的功課都只看最後一頁, 大筆一揮又是甲上星,久了我就發現可以只寫

最後一面。 沒想到有一次老師心血來潮,往前面一翻,勃然大 怒,把大姊找來說:「回家要跟父親報告這件事 情。」。回家後,爸爸沒有罵我,只叮嚀我以後要 寫功課。但是每年寒暑假時,我還是需要全家總動 員,開學前挑燈夜戰幫我寫功課。 我喜歡看爸爸的武俠小說,常常躲在棉被裡、拿著 手電筒看得津津有味,爸媽總是以為我已經睡熟 了。 考高中聯考時,因為太緊張,走錯教室又肚子絞 痛;考大學聯考時,因為太緊張差點昏倒, 考數學時寫著考卷卻眼前一片昏黑,監考老師給喝 我一小瓶類似驅風油的東西,才漸漸恢復,回到 座位後因為進度落後又更緊張,數學破天荒只考了 四十幾分。


小學、初中、高中我都曾有過心儀的男孩子, 但都藏在心裡,從未跟任何人提起。 他們都有共同的特徵: 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又酷又帥, 感覺上很特別、很有才氣。 一直到上大學才正式跟男孩子交往, 就是我的先生。


大二上的時候,同寢室的好友邀我跟建築系的一批 學生一同出遊,到台南的鯤鯓海邊,以及其中一位 鄭同學家的養漁場去釣魚、烤肉。由於我不會騎腳 踏車,大家就請一位叫「康康」(台語發音)的男 孩子載我,我看到他迎風騎著單車而來,風流倜 儻、無憂無慮、神采風揚,是一個陽光男孩,深深 的吸引我。釣魚時我們一起釣到一隻小小的吳郭 魚,後來他還把當時的場景畫成一幅畫送給我。 之後我們常一起看電影、騎腳踏車兜風、一起唸 書、上圖書館、一起到餐廳吃飯,下課時總會看到 他已經在教室外等我,就這樣交往了6年,雖然因背 景的不同曾遭雙方家庭的反對,但還是於民國64年 在大家的祝福中結婚了。

在婚姻中最有價值的三件事: 第一,一對貼心、乖巧又懂事的兒女,讓我覺 得身為母親真是幸福,也很有成就感和滿足 感。現在又有了兩個外孫、一個孫女,滿足了 我含飴弄孫的樂趣。 第二,在婚姻中學習如何來愛。愛先生、愛雙 方的家人需要很多的忍耐跟包容,還有饒恕, 我靠著上帝來學習。 第三,先生給我很大的空間、很多的自由與信 任,還有很多的支持。有一個這麼樣的一個人 與我牽手一生,雖然婚姻中經歷高山低谷,仍 是十分有意義與價值。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泰北中學夜間補校, 學生來自各行各業,都是小學畢業後失學的人,各種年齡層都有, 從十四、五歲到四、五十歲,每一個都非常勤奮努力, 我非常喜歡這批學生。 我在泰北教了3年,之後在初中老師胡鴻燈的引薦之下進入台北市立介壽國 中,一直到退休,教了27年。 懷孕期間和孩子幼年時期,我很看重家庭生活, 因對工作的企圖心不大,學校便把我列為二段班的老師, 但我很用心教導這群後段班的學生, 學生畢業後有些會回來找我,也有學生後來往餐飲業發展,成為優秀的大廚。 兩個孩子國中畢業後,我就開始擔任級任導師。 印象比較深刻的學生有3個,張心怡、王敏穎、黃聖雅, 非常資優、活潑、搞笑,對班上的同學很有影響力, 我當了她們3年的導師, 帶著她們贏得很多比賽,在課業、藝文活動,甚至啦啦隊等比賽, 都得了很多獎項。 教學生涯中, 最快樂的事情是認識了一群好同事,一直到退休後都是很好的朋友。 其中最要好的是莊雅琴老師, 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課後一起吃飯、逛街、談心, 後來我鼓勵她畫畫,我們一起加入介壽的臭皮匠畫會, 現在我已經鮮少畫畫了, 但是她不斷鑽研畫藝,得了全國美展的第一名外,還辦了個展。



想去歐洲的希臘、雅典看古代的文明跟建築,到北歐看鬱金香的花海,到東歐捷克體驗布拉 格的春天。高中的歷史老師、地理老師很會講課,生動的描述讓我內心渴望去歐洲看看,曾 和高中同學鄭如鶴一起許願要穿著古代歐洲仕女的長裙、撐著白色的小花傘,去萊茵河上划 船。 我想要真正好好地畫畫,不是臨摹別人的畫風,而是畫出自己的風格。我不想為了參加比賽 而畫畫,我想要開心且充滿熱情地畫就好。 我很喜歡做裁縫,兒女幼年時我常利用課餘和夜深人靜時,從選布到設計圖樣,到車縫完 成,做得渾然忘我。我喜歡這種全神貫注的感覺,如果在美國有一台裁縫機,我想要繼續做 童裝,做給孫兒、孫女們,甚至開創出自己的品牌。 我有一個理想,把聖經的箴言和詩篇背起來。 在神面前我有一個心願,跟先生一起服事主,不論到哪裡,都願意被主差遣。 還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學會開車。 希望我有行動力一一實踐這些未完成的心願。



我相信死了之後,主會來接我,去到天堂。那裡有眾天使唱詩讚美上帝,是個很美的彩色世 界,非常寧靜、祥和、溫暖、喜悅、平和。 如果我死了,希望兒女的家庭可以常有密切的互動、互相支持,希望我的子孫世世代代都是 敬虔蒙福的後裔。 我希望在我的追思禮拜中,家人朋友可以很隨性地述說跟我相處時印象深刻的點點滴滴,唱 「這一生最美的祝福」〈讚美之泉〉。那一天我想要穿民初仕女的衣服,繡著花鳥的鳳仙 裝、繡花鞋。會場用粉藍、粉紫、鵝黃的花朵裝飾。 我選擇火葬,骨灰拿來種一棵橄欖樹、一棵木棉花,如果可以,希望能種在一間教會的花園 裡。 我讀過的聖經,兒子家一本、女兒家一本。我所寶貝的相簿和相片,請兒女好好收藏。




Issuu converts static files into: digital portfolios, online yearbooks, online catalogs, digital photo albums and more. Sign up and create your flip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