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文艺2013秋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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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台夜话

一遍又一遍,水份干了,茶草的涩青味没有了,

皮白肉。只可惜没念出来,最终还落在庄稼

茶树,不要什么功夫打理。葛大嘴作势拿捏

往年阴历的六月,大暑节气后,刘大顺

叶芽儿蜷起来了,弦月就成了。 一整年足够

活上。贵香的大常年给人说媒,年节里,走

了一把腔调,对提亲的刘家湾的媒人说,姑

就坐在村头的老香樟树底下。香樟树底下总

喝的,还能余点送给村外的亲友。弦月的茶

东家窜西家,坐一席头,吃大块肉,喝老干白,

娘大了,总是为别人家养的。算是答应了。

是很闹热的。树荫里支着小号的四方桌,四

汤色泽怎么看都是清淡的绿,即便是泡得浓,

一根红线在他手上串来串去。外号葛大嘴的

跛脚的刘爹爹家那三只黑壮的乌毛犍,看亲

个人坐四方,面前码着四方麻将牌。老年人

茶汤的绿也只是厚重些。

嘴巴不知成全了多少好事,最终自家的二姑

用了一头,算重了,周边没有哪个村这么重

娘贵香倒是迟迟落不了定。

的看亲礼。大顺的娘眼瞎心灵着呐。过门又

浊重的痰音,底子一块,加上四个花两块,

刘大顺的茶盏里不是这种茶。他给茶盏

各家上三块,账算得是清亮的。青筋暴突的

子盖舔着宽大的杯口,舔几下拿开,吹开瓷

葛大嘴贪心了。贵香会做庄稼活,他怕

用了一头,猪肉与媒人送的日子一阵到的葛

手稀里哗啦洗着牌。说老又没有老透的乡邻,

白的杯子里茶汤的热气,喝出粗重的声响,

早些嫁走,家里赊了劳力,好了别人家。葛

屋。最后一头养得最壮,第二年的春上,两

田是都不种了,不打麻将耍什么呢?

砸吧两片嘴唇后哈出长长的一口气。总算有

大嘴又太注重礼节了,谁说得起他家的姑娘

大边猪肉的油亮色更喜人了。女大三会劳作

或者,四方桌中间一只瓷碗,桌上清一

人听到响动,把看打麻将的眼睛挪过来,搭

呢。贵香的姐,十八岁定下的亲,硬是拖了

的贵香就这样与小个子男人刘大顺做了夫妻

色的筒子牌,周边的人围成一个圈圈。注下

了话,那花点点的是个么子水哦?刘大顺咽

三年半肚子显了怀才让人家接进门。没有接

抱起了金砖。

得不算大,气氛热烈,十块钱三道点子翻番,

下一口,咂出声响,盖子又舔一下拿开,向

进门的亲,年节的礼要送得厚重些,得为新

这些年亲戚往来得勤了,贵香反倒不乐

也有人说十块钱一刀砍,以立起的手掌配合

人解释说:茉莉花茶,大女伢在上海开会,

亲戚多养上一头猪才应付得过来。女方这边

意,尽管都是她娘家亲。十几个门户,嫁女

在桌上做一刀砍的动作。围着的人群里,还

会上送的礼品。上海人就是因为喝了花茶,

大人毛伢子伤个风打个喷嚏,男方都要来瞧

的接媳妇的,月子礼生日礼,考学校的盖房

有大声嚷着两块钱打头两块钱打头了。也有

一个个喝得清瘦俊白的,晓得么?

一瞧。瞧一瞧自然不能空着手的。农忙要尽

子的,生病住院的,甚至寿材礼都送了好几个。

着女方家的庄稼先收先种。总之,拖长了时日,

贵香一遇到娘家办大事的讯息,心就疼,要

男方家没些家底拖不动的。贵香的叔伯四个,

花钱呐。自己这边,两个老的健旺着,两个

接什么呢,听他刘大顺显摆?显摆两个

自己一个姐两个弟,都是要走往的。看亲定

女伢子在外头。大女伢秧子的婚事是在男方

刘大顺不准耍。

念出书的女伢子。显摆的滋味多么好受。自

亲送日子的红纸包,一年三节礼。葛大嘴那

办的,在北京的大酒店。办好又去法国旅了游,

不单是不准去莲奶奶的空调屋里头的自

己有的别人没有,那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

么会拿捏,没得哪家愿意结这门亲。何况贵

说是女方家不办酒了,时间上不行,人也累。

动麻将机上耍,连在樟树脚下跟老一班乡亲

这种快活刘家湾的很多人在刘大顺的两个女

香只是会做农活,生得又不出挑,粗黑的皮

酒不办,连红纸包都没法子收。贵香心下不

耍都不行。贵香说死了,不让沾。沾上了,

伢子相继出生时就尝过了。

肉矮胖的身子,不是那么入眼的姑娘。

大乐意,也不好说出来。小女伢子倒是谈了

小伢子跟着闹的,随手甩一个钢蹦,去欢天 喜地买回一根雪糕,吃完了就接着吵,如法 炮制又得到一袋方便面……

得了解释的人“哦”一声后,没有话头接, 也不想接。

刘家湾的刘大顺,个子生得小,娘眼睛

就不光是钱的事了。过年的时候,倒是和孩

个男伢子,可婚事还没有动。

子们一起玩过扑克牌斗地主,这个不打紧的。

他们那时候年岁还浅,大暑的节气一到,

不好老子腿脚不好。自然也不是好讨亲的门

这出的多也没个收的。即便是平时的年

斗输了贴糊子。他若有四个三字,不论是谁

田里的秧苗都抢着插下去了。接下来的伏天,

户。刘大顺的娘咬咬牙,那一年买回了三只

节,往来哪能空手,人家拿来几盒糕点我也

出的大鬼他都忙着扔下去,惹得大女儿刘秧

是庄稼人的歇夏了。歇着,尽管田里还要薅

小黑猪仔,朦糊糊的眼神硬是养出了三头油

要还几盒礼品,还来送往的,年节过完,贵

子又骂又笑,爸,你孬啦,要炸地主,莫炸

草打药关水放水,那算什么呢。起个大早,

亮黑壮的乌毛犍。刘家湾的跛脚爹爹成天颠

香算算账,还是亏了,跑来跑去还费掉了工夫。

自己人。要么就是出个小五字让下手的地主

或傍黑收工迟一些,都干完了。这个季节是

着脚在田间地头弄猪菜。拎猪食桶的时候,

贵香是个小气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娘家

跟掉单牌,又惹得女婿说出怪腔怪调的广东

庄稼人堂而皇之的闲适日子,歇得心安理得,

这个年岁不算长的刘奶奶不晓得跌了多少跤,

叔伯婶娘原也不太欢喜她,别家的姑娘过年

话:爸爸,这样子不行的啦!不带这样子玩

养精蓄锐等着秋收呢。大人们一快活,伢子

臂上腿上哪天不磕青几块。刘大顺的娘派好

节接娘家人走往,喝喝酒,打打麻将。可这

的啦!刘大顺的小女儿刘麦子闷声闷脑,赢

们就疯了,大热的天,也是在这两棵香樟树

了,这三头猪一两肉家里都不留,全用来封

个二姑姑,从正月到腊月,篷着个头脸,不

得最多,一条胡子都贴不到。而刘大顺的白

底下。小小的男伢子们全都赤溜溜地光着,

葛大嘴的嘴。

是在田里就是钻在地里,踏着个变了形的鞋,

胡子都贴到眉毛上了,很是有意思。

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滚着一身的灰,小雀儿

看着二女儿黑亮的大盘子满月脸,二十

手里不是弯刀就是挎篮。今生要给来生的事

刘大顺不耍,但可以看大家耍。他捧一

跟着疯得扑愣愣的。男人妇人全无顾忌,也

几了,同年岁的都抱了伢,确实养得老了些。

都做完么?她们心里骂着。只是黑盘子脸的

盏茶——不是刘家湾人常喝的弦月。刘家湾

无需顾忌。他们伸手去掏自家的或别家的男

葛大嘴掂量了好久,觉得也还是划得来的。

二姑姑命好八字好,养两个女伢子倒是争气。

的人不会去外面买茶叶。自家山包上都是野

伢子的雀儿,割掉。嘴里笑着吓唬伢子们,

两个老的虽半残,但动得。大顺没有兄和弟。

娘家婶娘们一起谈闲,丑人命福,她们只得

茶树。从清明前到谷雨后,给茶草前前后后

割下来炒辣椒。伢子们才不怕呢,他们挺起

刘家湾场子不错。有成块的水稻田,水头好。

嘴里这样说。

摘几茬。洗净锅,大火,用手,快速地翻炒。

肚子,给小雀儿从男人妇人们的手中滋出尿

有沙地种杂粮。还有成片的小山包,全是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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