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國共內戰,他認為這場內戰是直接對帝國主義
我們自己的檔案跟影像。他拍攝紀錄片的同時,一定
代理人進行內部的戰爭。而他不直接對抗帝國主義,
程度的拍攝內容被轉移到《西部來的人》、《寶島大
而是進入到帝國主義的視覺部署這個部分。這些影像
夢》與《破輪胎》三部劇情片裡,特別是《破輪胎》,
機器的生產、改造、升級,所有這些技術的權力跟生
片中的主角就是在做紀錄片的工作。這樣的工作方
產鏈,都不在我們手裡,我們充其量是在其中一個環
法,就自創生產流程與生產關係而言,跟高重黎是一
節去做代工。高重黎認為,若按照這樣的攝影史、電
樣的,這就涉及到我講的「部署」的問題。黃明川的
影史發展的邏輯,以及就目前跨國資本主義的影像生
工作方法持續到現在,後來黃明川就不拍劇情片了,
產,特別是像好萊塢系統的娛樂影像、電影脈絡裡,
但他最近都還有發表紀錄片。
我們不可能追得上,只能是消費者。所以高重黎的問 題就是:面對帝國主義、自由主義市場、文化殖民, 我們有沒有可能「反電影」?也就是回到生產的源頭, 重新去發明我們自己的影像機器,並且重新創造我們 自己的機器影像?他思考的是「反美學」或「反電 影」--「反電影的電影」。高重黎認為,我們應該 要把「影像機器」跟「機器影像」並置來看待,更重 要的是,我們如何動手去發明,去創造另外一個生產 鏈。這是高重黎的微型部署。「微型」在這裡有兩個 意思,第一,他是一個人的工廠;第二,他要處理細 部,這個細部包含故事敘述和他要組裝的影片。 接下來要談的黃明川,重點也在於他的工作方法。他 的作品:1997 年的《西部來的人》,其中一個鏡頭 是主角倒立,在畫面裡,看起來像是一個沒有頭的人。 而這部作品大概是台灣電影史第一次把重點擺在東部 的環境和風景。它的影像敘事結構非常複雜,簡單地 說,它是以司馬庫斯的泰雅語所做的一個神話敘事。 這個敘事裡,有各個角色的聲音,包括講國語的漢人、 講閩南語的漢人,還混雜著日語,以及在澳花村使用 泰雅語的原住民。承接高重黎談的內戰問題,延伸到 90 年代,黃明川意識到這種在晚期資本主義或新自 由主義、後殖民的狀態裡,我們的精神結構是如何存 在於一種語言破碎、精神的廢墟之下,澳花村就是一 個象徵的代表。所以我覺得他透過聲音、角色,以及 他的工作方法,呈現出一種「廢墟」的精神狀態。 黃明川的工作方法有一個特點,從拍《西部來的人》 一直到《破輪胎》,他的工作團隊有很大部分的時間 是在拍紀錄片,而且是全省田野調查式的紀錄片,聽 說這樣搞了十年。因為他們有個特別的想法,跟陳界 仁很接近--如果我們是一個缺乏歷史檔案的社會, 我們的歷史根本沒有證據來證明我們的存在有什麼樣 的特質與價值,並且,消費系統也完全排斥這些檔案 的生產--對黃明川來講,那不如就直接去生產屬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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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明川培養出來的年輕的電影工作者,若要進行劇情 片的拍攝,一定程度上,還是得再度進入好萊塢系統 所設定的電影工業。我不是說這樣子不好,而是說, 是否還有更大的開放性?如果我們用高重黎所設定的 命題來看,實驗短片、實驗電影、藝術電影若要與累 積了一百多年的好萊塢電影工業生產體制競爭,高重 黎會覺得不可能,所以我們必須要發明另外一種方 式。黃明川並沒有繼續拍攝劇情片,但我覺得他本來 是很有潛力去生產出另外一種工作方法--也就是拍 紀錄片的同時又拍劇情片,形成一種交叉。 我要談的第三個「微型部署」,就是陳界仁的〈幸福 大廈 I〉這部作品。陳界仁曾跟我聊到,依據能量不 滅定律,你只要發出聲音,它就永遠不會消失,共振 跟殘響永遠存在於宇宙中。如果放到歷史的脈絡來 看,影像是不是也可能有一種「殘響」的潛能和力量? 陳界仁用「辯士」來談,以前在默片播映的時候,旁 邊會有一個人解說劇情。在台灣的日殖時代,辯士可 能要以日語解說,但他還是有可能使用方言或身體姿 態,去傳達出言外之意,產生影像之外具有滲透性的 「謠言」,啓發群眾不同的思考。這種「殘響」有可 能透過「謠言」的方式,殘留在群眾的記憶裡,繼續 去散播。 各位來過〈幸福大廈 I〉現場,可以看到陳界仁好像 就是位辯士。當然,〈幸福大廈 I〉並不完全是默片, 但處在這整個場景的經驗,以及陳界仁對影片脈絡的 說明,裡面有很多小細節、微型訊息,透過這個過程 散佈出去,於是就有一定程度的理念、價值觀、質疑 和某一種對話的可能性,在這個空間場景中被打開。 最特別的地方是他把電影的銀幕,折入片場裡面,我 覺得這涉及到他的工作方法。而這個工作方法,其實 早在〈加工廠〉、〈八德〉就開始了,他會回到拍攝 的場景,請片中的朋友或演員一起來看拍出來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