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黑光白影 定稿 3 | 冼文光

邪行 经 已没有什么“迷宫” 供 以疗伤或隐藏 古 人见于梦中 宣 泄似火的惆怅 经 已没有什么“儿童乐园” 踩 着别个旅人的轨迹 携 手背包旅行 流 浪人工园林 经 已没有什么“希望” 那 高度非我所能企及 幼 稚的觉醒、天真的动机 钟 摆的启示能寄于什么厚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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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光 / 白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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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 无接受亲人的祝福，舔邮票 寄 一张空白POST CARD。 拈 走沙发上的身影、 剃 刀边缘的须根；有梦 见 雀斑点点的你， 我 们步过长堤，跟风碰撞 丢 石子到新加坡水域。 古 人见于梦中 我 那邪行

2 0 0 8年 1 0 月 1 3日

曼谷转机 曼 谷转机—— 若 有似无的惆怅于我与蛇之间 流 转；没有证据，不是我 孤 陋寡闻，亦非无缘； 等 待班机降落等待岁月里的佳 音 。 灰 黑色的死者的鞋子 另 有一股力量，灯下 只 有黑影挂在冷冽的砖上 预 感下来的事： 又 是侥幸的一天 我 们还活着 这 里没有坚实的围墙 象 征性爱的鹦鹉以及 强 烈性暗示的拉丁美洲油画； 打 开盒子深埋的色泽 浮 起异地的风景， 灯 光都是苍白 付 于艳丽的花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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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子接二连三出事 落 到死亡的花神；细致地 把 不同风格的建筑物 拼 贴一起成通天之塔； 以 前读到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属 的 船 只 在 海上航驶就有“错误的行旅 ” 之 感 ； 生 硬地弹着〈YESTERDAY〉 跟 你说：“活着但我不快乐… … ”

2 0 0 5年 1 0 月 2 3日 初 稿 2 0 0 9年 2 月 5 日 完稿

来得晚的我的爱人 来 得晚的我的爱人 这 年龄还有激情么？ 爱 情的概念，似乎只有 冬 雪溶化的碎裂的声音。 爱 生出疑虑、角落里的气息 ； 我 带着你影子多年 苦 涩的心绪依旧 那 里情感潜伏；昨日种种 无 需多言。风带走的碎片 落 至脊髓底下。湿淋淋的薄 冰 那 些个人形，折断我们的肉 体 、 欢 声与漠然的失语的恋人： 体 味着强悍的亚热带风暴、 想 像中的北方风雪； 眼 神凿开冻结的良辰、 雪 地之景与人前人后的厌恶 。 心 不在焉停停走走：离去 或 接受上帝安排的无欲的圣 境 ？ 来 得晚的我的爱人 我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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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光 / 白 影

夜间被照亮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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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内部的景观： 内脏、子宫、地球、冰川。 于此问题上没有头绪 只能取一种中间的状态： 优雅的飘浮。 在这时尚的混乱里 新的和谐仍在调配。 似圆桌没有锐角 我愈来愈像气球 风雨对空调室内的生物 没有影响。对照某物检验 某种崭新的东西 夜间被照亮的物体 倘若赶上好时光 今晚即是一个高潮

2 0 0 9年 8 月 2 7日

星星 忧 伤的梦唱着悲歌 拍 打雨夜的屋顶 半 生把时间耗费 在 没有目标的人生； 生 活苦 苦得不能再苦 梦 境那么沉重 苦 中作乐的众生 乐 极生悲的众生 卑 微渺小的万物 生 活的常理 野 蛮的命运 之 手，掷给他 熄 灭的火把 现 实美好的日子 远 在天边；他双肩已垂 不 知那一刻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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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刻他直想流泪 给 一段光阴，使自己辉映 当 沉默的次数增加 跟 她在“谎言”后退让 结 束小小的争执； 历 史是一面镜子 里 外对他俩了如指掌 自 年初至年终 其 余纷纷不语 倘 若回到初恋 幸 福是否来得太晚 为 她写的诗，今日重读 依 旧闪烁微光 情 梦困在里面 那 点点星光 到 窗前歌唱

2 0 1 4年 2 月 4 日

后窗 他 俩曾那么认真 与 激动：讨论上帝 的 存在。脑部的伤害 有 太多可能，海绵 浸 在水里，为一堆琐碎 的 记忆，撩动求学时期 爱 慕的对象。彼时 吉 隆坡塔刚动土，她有一半 马 来人血统，窗后风铃 响 叮叮。在床上，小病 犹 如受刑，他却很容易 感 受她，寄居城市十年： “ 这样讲你明白吗？” 他 俩也有“想过的生活”， 搀 杂一点安分的叛逆； 后 窗活动暴露躯体的 女 人—— 关也关不住！

2 0 0 8年 2 月 1 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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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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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A：OCTOBER 我跑步的时间比去年少。发现组屋楼下 马路两旁，枝桠间多了鸟巢：以为属常见的那种鸟所有。 一些时日，不见巢；我趋近树干：散于根部，残枝黏着羽毛。 近来我对科幻小说感兴趣：亮光一片，夹在中间；看了十五本。 ——我要带你我要带你到火星 我在以前任职的地点下车沿往日上班的路线走：那些店铺 及厂房多了一层膜。期望遇见旧同事，却又怕一见面往事就要 翻起：快乐的没多少。顾客零星，杂饭档老板娘风骚依旧。 加盖的凉蓬伸至走廊。地上阳光充沛。 ——我要带你我要带你到水星 我在德士内步向深渊。车站移入一华裔妇女， 伞于脚边翻开。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可以是很多。 一生里“两个小时”多的是。跟你会面之前看E. Hemingway 好把自己带入停车场内“阳光充沛”的气氛。 ——我要带你我要带你到土星

我在浴室的镜中见前额渐秃，手指 因剧烈运动而染血。中断两年的练习，今日复习 不见当初百般期待的阳光激情；这奇妙的劳作；到头来 可能被视为一事无成。削2B铅笔：今年最剧烈的运动。 ——我要带你我要带你到冥王星

2004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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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 B：火。火 巴士开走了。情侣走开了。 交通灯未转绿，你赶忙奔过去 。 道路跟以前一样，日本车子却 多 了 。 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下车时 邻座的洋人说：“ COOL！” 十月，星期六，新轨迹： 你跟着前面的车子驶入停车场 二层；到隔邻汽油站买一条薄 荷 糖 。 消除不必要的手机简讯以容纳 新 的 火炬：你需要炙热的火焚野林 一 片 ；

你丢自己到没有规范的空间：点火 ， 烧 蝴 蝶 两 只 。 你喜欢楼梯间的空隙，那么空虚， 似 乎 就等着你去填充。对面，学校的紧 急 出 口 掩 着 ， 你听见，教官的口令严厉指示、训 导 。 别人一阵脚步声，你一阵提心吊胆 。 树叶遮蔽外面的目光；如果，能有 一 道 门 掩 护 —— 谁没有不可告人的丑恶事与秘密？ 日本车声刺耳，这你倒不太在意； 耳朵水仍在滴，你装了一瓶汗液； 走在前头，你溢着火的异常热量。

20 0 4年 1 0 月 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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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车场C：地图 打 印东区组屋地图 几 处被切掉身体和头颅： 公 园、停车场、垃圾收集站； 游 乐场边看一堆老人做软体操 小 孩脚边玩闹女佣交换情报 少 女绕石径慢跑逐啄食的鸟； 抓 着铅笔，地图指着新区 没 有尖锐的舌头与眼睛 没 有重叠的铁皮箱子； 斜 坡下面焚化炉 一 只一只鸟儿 瘦 削的尸体……

2 0 0 4年 1 0 月 1 2日 初 稿 2 0 0 5年 7 月 1 2日 完 稿

停 车场D ：反方向 德 士反方向开 路 程即被拉长—— 冲 凉时听到鸟声 女 人翻着杂志那衣柜装得下 两 具尸体两个人从里面出来 他 找着号码在楼下缩到一角 。 那 时沐浴忽闪一芒 热 水器漏电打到女人的手指 幸 未触电而亡廉价的沐浴乳 味 道似芒果儿时他偷过一箩 。 女 人典当耳环项链 却 值不了多少： 借 钱给父母过年、 为 他折百颗星星。 跟 上回不同，德士里 他 望着倒退的组屋； 身 上带着女人的味道、 项 链与即将过期的饼干。 —— 他赶赴书店 跟 两个诗人会面 20 0 4年 1 0月 2 4 日 初 稿 2 0 0 5 年 7 月7 日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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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E ：负数

组屋楼下用餐， 他感到一种新奇； 她总在意“过去”： 目光离开他，到别处； 停步看马来人的婚宴 受不了来宾的做作， 他眯着眼睛： 早晚清楚那事儿； 行人轮廓模糊，车站呕吐疲惫 ； 找不到公厕，她隐瞒几件事； 磨合的结果只得负数 渴望整年都是嘉年华； 他从十二楼下来 捡到破裂的伪钞

20 0 4 年1 0 月 1 0日 初 稿 2 0 0 8年6 月 2 4 日 完 稿

停 车场F ：一张法国艳情电影海 报 a> 偷 走一张法国艳情电影海报； 电 影你十几年前看过，剧情多 不 记得了；那时，在什么地方 ？ 在 跟谁谈恋爱？陌生的旧戏院 。 十 九至廿九岁被可恶的岁月吃 掉 。 速 度若放缓，后面的车子 将 碰上女人的脊椎：你的预感 向 来不灵。Edward Hopper的人 物 牵 引你抚触大厦、街道与围栏 。 巴 士 过 了一辆，又一辆，每日如斯 。 她 的聪慧于你们之中无人能及 。 你 告 诉 她 一 个男孩的期待与这个城市的 秘 密 ： 鸟 儿安心啄米；风筝荡至远处 ； 东 区停车场；风速达九十公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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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从 陌生的书店出来，你仍记得 邪 恶 的 插图：方形、裸体、鼻子扁 平 。 一 个人。你一个人非常寂寞。 你 在书里，听见各种动物的声 音 ， 冰 冷的眼泪在打滚。 餐 桌上有杯子一对、法国面包 、 火 腿 。 老 房子；人都悄悄走了，但气 味 留 下 见 证不死的东西。挂钟又大又 笨 重 ： 时 间却不见慢下。戏院里摆放 旧 家 具 。 你 假装病了，请一天假；在家 练 习 弹 吉 它 。 三 人组一个乐队。风筝、巴士 与 轮 船 。 你 在藤椅上养神。谁在按门铃 ？ 床 下藏鬼魅，你不为此震惊。 交 换听来的故事，加盐加醋催 人 泪 。 流 星若飞过，你就捧着她的脸 亲 吻 。 小 时候你骗自己不去学校，爸 妈 不 会 知 道 。 记 忆的盒上有材料的成份，影 印 后 寄 给 她 。 电 视内，一条旧船开出狭窄的 海 湾 ； 冷 烟清远：一张法国艳情电影 的 海 报 。

2 0 0 4年 9月 2 5 日 于6 0 3

停 车场G：我好像提着一个 箱 子

我 怀着你的信走路，我好像提 着 一 个 箱 子 。 我 沿着那亮灯的窗户。我冒着 雨 出 来 追 你 。 我 继续往前。我片刻未停。我 穿 透 一 个杯子：似当天倾盆的黑雨 。 找 不着钥匙，到隔壁的房间， 睡 到 你 床 上 ； 醒 来，以为是夜晚；外面静静 的 ； 你 的 话 仍 存于手机，睡着一动不动； 我 只 顾 往 前 跑 ，使尽全力；往前，追向你 。 房 间上了锁，有了特别的感觉 ； 两 人跳上床：你是虚影。 你 仍是实质的时候：“虚的是 你 ！ ” 此 刻，我明白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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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前我们在外面流动，在咖啡 馆 消 磨 皮 质 的 光 阴 ； 在 一堆饰物里面，我们不受人 注 目 。 高 脚椅子被移开，在这么些日 子 里 ， 还 有什么能教我为你打从内心 亢 奋 ？ 停 车场内水纹一圈圈。我望见 斜 坡 铺 了新草皮。高处荡着风，身 后 一 排 树 ； 教 堂的阴影撼着我。我在楼下 。 我 在 车 站 。 我 走向你；进城的公路闪着灯 。 我 感觉好像提着一个木箱子。 我 冒着雨出来追你。我随着年 华 流 逝 。 我 明白了一些东西。我穿透那 个 杯 子 ： 似 当天泪落如雨的你。 2 0 0 4年 1 0 月 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