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載妖傳

原作 鐘廷睿

很久以後，這個故事也不會被想起 因為它不曾被記憶

起章

蓮村原本是個祥和的村莊，直到蓮山佛寺中傳來方丈病危，並頻頻說道大難 將至的消息。眾高僧於方丈清醒時分論出解決方法，便是遷村。可村人們哪肯只 因一個老病僧人的胡言亂語就離家棄村，因此僧人們只能先和村民一隊人馬另尋 宜居之地，然後靜待所謂大難徵兆。

沒過幾段時日，不祥之氣襲向蓮村，家畜不寧，農作壞死，怪病肆虐，蓮山 寺又突然傳出方丈圓寂，西歸之前還不斷呢喃大難之事，全村無不惶恐，好在隔 天夜晚，探地人馬終於抱著好消息歸來，村民們才鬆了口氣。

隔日，僧人們各個下了蓮山，與村民們向著希望之地出發了。是晚，眾人望 著他們出發的方向 - 蓮山望去，卻已燎原一片，人人無不慶幸自己早已離開那不 祥之地。

承章

城鎮一隅，一人身穿僧侶的衣服，卻一頭亂髮，滿臉鬍鬚，還亂唸著經托缽 乞討，活脫似個瘋子。在年青時他是蓮山寺的和尚，當年他年少輕狂，破戒無數， 之後被方丈轟出蓮山，在這遠方的城鎮中乞討為生，再也沒有回去，直至現在早 已步入不惑之年才突然聽到蓮山的消息。

然後他回到了故鄉。蓮山，竟燒成焦黑了。他對一座原本是綠色的山居然變 成黑色的這種事情完全沒概念。

好在山燒完後又下過雨一段時間了，上山不算困難，他後來到了蓮山寺原本 所在，不禁驚道：「竟燒得這副德性，實在駭人。」又向前方漫行幾尺，赫然發 現寺中的蓮花池無甚損傷，池上涼亭也只有些微破損，「甚好甚好！」他躍至涼 亭几上毫無顧忌地躺下歇憩，憶起從前老愛偷村裡的酒來此處狂飲，然後將酒瓶 扔進池裡湮滅證據，結果一身酒氣仍被方丈一陣法杖伺候 ...... 諸多往事憶著憶著 就睡了。

在漫山的焦味裡也睡不上一個時辰，他醒轉後就打算去村裡找些村民餘下的 糧食填個肚子， 「反正這山上也獵不到什麼野味，腐爛的焦屍倒是不少啊，阿 彌陀佛。」不忍再看的他就下山去了。

下山途中歸蓮卻見到一隻側躺在地胸腔均勻起伏正打著的盹生物，湊近一 瞧，牠體型似犬，長著牛角、獅鬃、鷹爪、兔腿，好不奇怪，「這傢伙渾身散發 不太對勁的感覺，八成是妖怪無錯，先走為妙。」他心想道，於是他就小心翼翼 的開溜了。殊不知，那妖怪已睜開雙眼，好奇地看著足跡悄悄跟了上去。

所幸蓮村只有一小部分遭燒毀，還有不少房屋完整。雖然已經知道村民都走 個精光了，但是整村杳無人煙的氛圍還是頗為可怖，「該不會找個食物也會遇 到其他妖怪吧 ?」詭譎的環境令人不寒而慄，「找到啦 ! 一整缸的酒哇 ! 哈哈哈 !」 找到酒的心情自然是樂不可支，他拿起缽直接灌了好幾口，「好爽快 ! 哪有妖怪 俺見一個轟一個啦 ! 喝哈哈哈 !」

莫約一時辰後，也找到了些粗食，甚至捉到幾隻老鼠烤了。他就窗邊坐下 吃著烤鼠，窗外夕陽逐漸西沉，景色頗為美麗，他看得出神時，鼠肉從嘴邊滑 掉地上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影閃過，「畜生 !」他大喝 一聲才驚覺眼前的是幾時辰前遇到的妖怪，隨即提起椅子作勢欲砸，卻見那妖 怪緊咬肉不放，眼神恐懼不已，身子顫抖不止，他這才發現自己也抖個不停， 一人一妖相互凝視數秒，他先放下了椅子，拿起另一隻烤鼠往妖怪靠近「小 ... 小 傢伙，你原來會怕俺啊，餓了吧 ?」他將肉遞向前，妖怪卻往後瑟縮了一下，「俺 也一樣怕你呢，小傢伙，你有名字嗎 ? 俺名叫 ...」他又忽然笑道：「啊哈哈！俺 當年法名什麼來著竟然忘光了，罷了，罷了，先姑且自稱歸蓮法師吧，俺真是 好個臭小子，自稱法師來啦 !」他邊自嘲邊飲盡缽裡的酒，妖怪嚥下鼠肉，憨呆 地看著此人的一舉一動。

“歸蓮法師”在幫自己取了法號的當晚，竟還是提缽乘酒暢飲，又唱又跳得 亂七八糟，在燭光的照耀下，此景更顯荒唐。吃完鼠肉的妖怪在一旁好奇打量， 然後突然躍上飯桌，往缽裡啜了酒一口，接著一飲而盡，神奇的事發生了，妖怪 的鬃毛倏地燃燒了起來，「絕啊 ! 太絕啦 !」歸蓮驚訝到簡直看呆了，「小傢伙 到底什麼來頭啊 ?」感到燥熱的歸蓮便推開門到外頭吹個涼風，妖怪也鑽了出去， 火光映在歸蓮身上，「挺暖和的啊，以後過冬甭愁沒柴燒哩 !」說罷，他打了個 不但難聽透頂且酒氣衝天的響嗝： 「嗝噁噁 ~」 之後使了個眼神給妖怪，然後，牠像懂般也打了個嗝： 「嘎─」

「砰！」

歸蓮對完整的房子被打了個嗝就炸成燒渣一事，也是沒概念的。

好不容易滅完火後，歸蓮累攤在一旁的庭院，原本呆坐一旁的妖怪躍了過 去，「小傢伙，看俺這般辛苦，你只在旁邊看 ? 還不快快跪下謝俺 ?」妖怪悶哼 一聲滿臉疑惑，但是鬃毛上的烈焰卻轉為只剩零星火花，「唔 ... 總叫小傢伙也 不妥，見你一身本領不差，收你為徒如何啊 ?」妖怪的鬃火又燃燒了起來，睜圓 著眼望著他，歸蓮忽然跳了起來，手直指妖怪，「好哩 ! 賜爾法號『淨炎』！ 為俺歸蓮法師頭號大弟子 ! 哈哈哈 !」然後，“淨炎”興奮地又「嘎─」了一聲 響嗝，把庭院一旁的茅房炸掉了。

隔日清早，歸蓮領著淨炎上山來到幾乎不復存在的蓮山寺，在涼亭裡看著蓮 花池，說起了往事 :「這山哪，在燒掉前，滿山的池子都有蓮花，所以得名蓮山， 咱這兒就是蓮山寺，惟此蓮花景特別美，瞧見沒 ? 那幾珠觀音蓮只有寺裡有， 若非俺當年賞它幾罈酒喝，能開如此美麗才怪哩 ! 好在燒山沒燒到這兒，不然你 師父的心血就白費啦 !」這時，淨炎佇在涼亭一隅，盯著花靜得出奇，「淨炎 ?」 歸蓮輕推淨炎，不料牠卻直往池面摔下，「淨 ...」突然回過神的淨炎趕緊用後 足立於蓮葉上，不趕輕舉妄動，樣子像深怕落水似的，「好哇 ! 好功夫 ! 自己跳 上來 !」隨後，淨炎用力一蹬，撲向歸蓮，「啊呀！疼死啦 !」一個不慎，歸蓮 的鬍子被巨爪抓下了一大片，他望向池水，「對俺的鬍鬚有意見麼 ? 行 ! 俺剃了 就是 ! 俺好歹是你師傅，是吧 ?」歸蓮就這樣跟著自己一搭一唱地剃髮刮鬍去了。

之後一段時日歸蓮重建了一小部分的寺廟，找了些未被燒毀的經書隨興地唸 予淨炎聽，自己也想辦法理解。不過他倆最常做的事是打坐，因為淨炎似乎對 打坐時所使的蓮花指情有獨鍾，有趣的是當初教淨炎蓮花指時，因為牠只有四 只爪子，姆爪與中爪扣起時與歸蓮的蓮花指手勢姿態相去甚遠，所以淨炎甚至 會時常扣著蓮花指歪首疑惑地盯著池子裡的蓮花，場面甚是好笑，似是如此， 淨炎對蓮花的喜愛勝過大多事物。

一人一妖不覺間度過數個年頭，他們春天可以種植耕作，夏天可以打坐，賞 蓮，秋天可以收成更作，冬天則帶著無須太多的糧食到村裡找個房子過冬。幾 年間，蓮山寺旁逐漸生機蓬勃了起來，歸蓮也帶著淨炎在山中的池子裡種蓮， 喜愛蓮花的淨炎好不高興，老在蓮山裡四處亂跑，查看各個池裡的花兒。偶有 行者經過會向歸蓮法師投宿，淨炎則會躲起來偷窺，學習各種外地來的知識。

若干年後，淨炎突然跟歸蓮“說話”了，那是一種有別於平常表達狀態的吼 叫，卻能明顯讓人明白意義的聲音。第一回聽到的歸蓮差點以為是佛祖顯靈， 害得淨炎花了好常時間才終於讓歸蓮明白。學會說話的淨炎可以跟歸蓮學習更 多事物，他倆就這樣不斷探索著每個新的明天。

轉章

蓮村的居民們遷村相當順利，村民和蓮山寺的僧人一眾跋涉千里，終於到達 新居處並重建家園。有如天助般，建村過程比預期快速，農耕也風調雨順，年年 豐收。很快的，新蓮村又重回了祥和，甚至更勝以往。光陰似箭，廿年飛逝，新 蓮村從未遭到侵襲，連天災也未曾發生，和平得簡直難以置信，寺裡某些僧人早 覺有異，但是面對好不容易安居樂業的人民， 僧人只能無奈緘默。 一日，這群僧人決定出寺尋找可以解決疑慮的方法，是此地之平和實有蹊蹺， 抑或真為稀世聖地，無論真相屬何者，他們必須獲得一個合理的解答。數日後， 這些僧人便背著行囊，各向自認能尋著解答之處前進了。

歸蓮回到蓮村，在故鄉與妖怪淨炎一起生活也過了莫約廿年，幾個年頭下來 日子還算安逸，頂多鬧幾個天災的日子得辛苦些罷了。現值耳順之年的歸蓮已滿 臉皺紋，淨炎恰恰相反，原本幼犬小的牠，現長成了豹子般大小，渾身肌肉發達， 同歸蓮生活的日子裡，他倆年年勞動，所以歸蓮到今日身體依然健朗，無甚病痛。

炎炎夏日一天，淨炎正同歸蓮在寺裡蓮花池上的涼亭賞著蓮花，其中幾朵觀 音蓮開得特別漂亮，百看不膩。他們靜坐在那兒，突然，淨蓮“說”了一聲：「師 父，行者，寺門。」歸蓮站了起來，「俺去款待行者，淨炎同從前一樣，躲起來 不被客人察覺就行。」說罷便往寺門走去。寺門一開，是名看似來化緣的和尚。 但奇怪的是，這名和尚滿臉疑惑，見到了歸蓮之後，表情卻轉為驚詫，支支吾吾 問道：「玄震 ... 師兄 ?」

身藏暗處的淨炎瞭解了自己的師父與此次的行者並非萍水相逢。這名和尚法 號玄智，在從前是歸蓮的師弟，而玄智口中的玄震師兄，正是歸蓮被逐出寺前所 用的法號。而玄智在廿年多前蓮村遷村後，感到新居地雖祥和無比，卻也平和得 詭異，因而決定出寺尋求解答。在因緣際會之下，他認為佛祖似乎有意無意指引 著他來到此地，不料卻意外遇見幾十年不見的師兄。而歸蓮也與他述說起他被逐 出寺後到今日的生活，但絕口不提淨炎。兩人就一直談到了夕陽西下，吃些粗食 便就寢去了。

子時，淨炎猛然驚醒，牠立即奔向歸蓮寢處，方進門便促聲道：「師父，殺氣， 山腰。往此。」歸蓮睡眼惺忪，思索了半晌回道：「好徒兒，別驚動玄智法師， 先同俺去外頭探探。」提著燭台出了門外後，歸蓮按著淨炎說：「先去草叢藏起， 來者不善，徒兒須保持警覺，伺機而動。」腳步聲還未聽見，一陣妖氣衝天而至， 他向淨炎道：「這些傢伙身上氣息與你相似，是妖無疑，且渾身殺氣，徒兒且 藏住妖氣觀察。」在草叢裡的淨炎點頭。步聲逼近，扣門聲響，假裝驚醒的歸 蓮慢條斯理的喊道：「來了 !」但是走向寺門的腳步卻不止顫抖，子時妖氣之盛， 況且是挾帶殺意，危險更甚，這著實使歸蓮害怕。

門開，這時，殺意突地悄然無蹤，妖氣薄弱到剩淨炎能勉強察覺，只見兩個 相貌平凡無奇的行者在門口張望，「二位施主，敢問是前來投宿 ?」歸蓮問道， 「啊 ... 是的，感謝大人。」行者神情略顯怪異，「老衲此處簡陋，二位施主不 介意就請進吧。」，於是歸蓮領著兩“人”進門去了。「旅途勞頓，先請二位 施主在大殿稍等，老衲這就準備些粗食去。」歸蓮說罷，只兩人交頭接耳一陣， 才應聲道：「有勞大人了。」歸蓮轉身離開，行一小段路，向暗處的淨炎輕聲 細語道：「兩個傢伙對俺未顯殺意，怕是與玄智師弟有所瓜葛，俺先試探他倆， 徒兒則前去玄智師父近處守著。」語畢，淨炎隨即輕聲離去。

淨炎感覺得到，玄智在方才殺氣襲來時，就已醒轉，但在不能被發現又要保 護玄智的情況下，淨炎只能靜觀其變。玄智踩著不安的腳步，往燭火通明的大 殿走去，大殿裡歸蓮正與兩名陌生男子談話，瞥見玄智的歸蓮先是略帶慌張了 一愣，之後才說道：「唉呀，真是對不住，老衲嘴雜吵醒您了。」玄智回道：「無 妨無妨，請問二位大人是 ...?」兩個行者表情突然起了些微變化，對著玄智說：「咱 是路經此地的行者，夜半發現此處，於是前來投宿，這位師傅介意過來坐下聊 會兒麼 ?」玄智略帶遲疑地走了過去。愈顯險峻的情況使歸蓮更加不安，躲在暗 處的淨炎也警戒更甚。

兩個和尚，兩隻妖怪，雙雙面對面盤坐，他們表面上愉快談話，實際上各 個心裡都有所顧慮，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在暗處的淨炎焦躁不已，但牠還是靜下心 來仔細觀察情況：兩隻化為人形的妖怪面色不佳，應是大殿的佛像與法器等鎮住 了其妖力才有虛力之兆，但牠們眼睛卻時不時飄向玄智，而玄智的神色也略顯不 自在，歸蓮有注意到此事，但確面不改色的繼續談天並警戒著。莫約半炷香的時 間後，兩隻妖怪的面色已經怪異到無法視而不見，歸蓮正猶豫該如何是好，玄智 已站起身來脫口而出：「二位大人面色堪憂，貧僧先扶二位就寢歇息吧。」說罷 便扶起了其中一妖的臂膀，妖怪身子順勢而起，玄智赫見其下身竟化為妖物之雙 足，一切過於突然，在場的歸蓮，玄智，兩隻妖怪，以及身在暗處淨炎都傻了半 晌 .......

一瞬間，妖怪殺氣暴起； 一瞬間，歸蓮瞪大了眼。

第一秒，那只臂膀用力扭斷了玄智的頸子。

第二秒，歸蓮抽出法杖向妖一揮，口中唸經，金光於大殿四起。

第三秒，妖怪的另一隻手鎚飛了另一隻妖，金光在其飛走後形成一輪法陣。

第四秒，衝不進法陣的淨炎嘶吼著，飛出法陣的妖落了地。

第五秒，歸蓮和妖怪以前所未有的憤怒眼神怒瞪著彼此。

「找死啊 ! 臭和尚 !」妖怪丟下玄智屍首，現出原形齜牙咧嘴吼道，「妖孽住嘴 !」 只見歸蓮大喝一聲，法杖揮去，不料妖怪身軀壯碩，竟單憑一手就接下這一擊， 接著順勢攫住歸蓮將他摔往佛像供桌，「死老頭挺愛耍花樣啊。」壯碩妖怪輕 蔑說道，往歸蓮走去。

淨炎從沒有如此害怕又憤怒過，方才飛出法陣的妖怪現出鱗翼巨爪的原貌， 渾身散發著令其戰慄的妖氣，比起在法陣裡的壯碩妖怪，牠顯得年輕氣盛許多， 但大敵當前，淨炎不得不靜心應戰，牠燃起鬃火，突然敵方直撲而來，與淨炎 的雙爪相互撞擊，鏗鏘作響，對方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教淨炎難以招架，於 是跳開迴避，吞了一口氣，接著敵方振翼襲來，淨炎一股嗝意，牠張開口，直 瞄飛來的鱗翼 !

「殺這傢伙原本輕而易舉，但因你身有妖氣，所以我們才化作人形觀察。」壯 碩妖怪將歸蓮強壓在地吼道：「臭和尚你好大的膽子 ! 盡耍些把戲 ! 什麼狗屎大 殿 ! 什麼狗屎法陣 !」失控的妖氣傾瀉而出，眼看就要瓦解法陣 ! 突然間─

「嘎─」

「砰！」

一聲突兀的炸響，法陣的外鱗翼妖怪右爪全數被炸飛，這讓壯碩妖怪不得不 注意，他看著淨炎，表情一副不可置信，牠回過頭來猛然掐住歸蓮，朝淨炎瞥 了一眼咆哮道：「為何你身上有牠的妖氣，那只妖怪為何會出現在此，從實招 來 !」歸蓮虛弱的笑道：「牠是俺徒弟，妖孽。」他懸在空中的腳奮力向佛桌一踹， 桌腳應聲斷裂，大尊佛像失衡下墜，歸蓮瞬間匯集法力封住妖怪行動並即時脫 身，妖怪手足無措挫解不了封，慌忙朝鱗翼妖怪喊道：「穹劫 ! 回山報王 !『火種』 未滅 !」鱗翼妖怪“穹劫”盯著與自己對峙的淨炎遲疑片刻，「走─ !」穹劫隨 即張翼，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大佛轟然倒下，妖怪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壓垮。

歸蓮氣力用盡，法陣解除，淨炎隨即奔向脫力的歸蓮，他正大聲急促的喘氣， 蹣跚走向倒下的佛像，「這妖孽應該活不成了，淨炎，咱們把玄智法師埋 ...」 一團黑霧突地貫穿歸蓮虛弱的身軀，淨炎朝其抓去卻毫無效果，黑霧逐漸形成 壯碩妖怪的模樣，以妖怪才聽得懂的囈語道：「火種弒吾皇 , 蠱髏弒其師 ; 火種 未滅，蠱髏先亡。妖族興艱，火種之罪 ; 皇嗣欲盛，必先滅之 ......。」接著黑霧 灰飛煙滅，歸蓮痛苦臥倒在地。 「師父 !」

歸蓮頭痛欲裂，五臟六腑如撕裂般被侵蝕，方才穿入體內的黑霧意外的讓歸 蓮腦海閃現著不屬於己的記憶 :

原本妖怪各自生活，一隻強大妖怪的出現改變了一切，牠讓妖怪們臣服於 己，並自封妖皇。牠學會帶著妖族像盜匪般掠奪，並以殺戮食人為樂。而蠱髏 這隻壯碩的妖怪，從很早以前就是妖皇的左右手，牠同妖皇無惡不作。一日牠 們盯上蓮村，妖族的到來帶給蓮村的人們莫大的災難，而人們被疾病纏身，恐 懼肆虐那些半死不活的模樣卻讓妖皇快樂不已。待牠玩膩後便想吃了人們，在 蠱髏的記憶裡，妖皇成天嚷著要吃烤人肉，牠把年幼的淨炎喚來，二話不說便 把龐大的妖氣灌入淨炎的身體，欲押牠去燒整個蓮村，並說道：「朕押『火種』 下山焚村，見黑煙一起，便可下山食人。」妖皇獰笑幾聲，拖著淨炎下山了。 若干時辰後，一聲轟天炸響，整座蓮山竟燒了起來，妖族連忙逃命，但接觸到 烈焰後，妖怪竟直接灰飛煙滅，見況的蠱髏已明白，此燄為妖皇之氣所燃，觸 之必死無疑，且妖皇氣息的消失亦表妖皇命殞，於是牠只能帶妖皇獨子“天魁” 竭力逃出蓮山。剩下的妖族循著蓮村人們遷村路線前行，牠們在新居地的山中 隱居，等待天魁長大加冕成王。廿年間，妖族運用妖術，使新蓮村人們過上平 和至極的生活，使人類在此繁衍，將其當家畜飼養，而那些發現蹊蹺的人們出 村就會遭到追殺。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毫不覺險者，妖若攻其，其必不備，屆時人皆為吾 族所食。」蠱髏向著已成妖王的天魁說道 ...

記憶片段逐漸模糊，最後消失在蠱髏帶著穹劫前往追殺玄智的畫面。

現在歸蓮七孔滲血，盜汗不斷，他已曉自己時候不多，他向淨炎述說方才所 見，之後說道：「原來，我徒兒就是火種，蓮山是你燒的啊 ...」淨炎慚愧地低下頭， 歸蓮繼續說：「虧你燒了俺的故鄉，俺才能歸鄉同你快活這二十載呢 ... 到今日 ... 也 活夠了 ...」淨炎忿道：「邪妖，須死 !」歸蓮擠出最後力氣握住淨炎巨爪，厲聲 叱道：「蒼生為先 ! 勿重私仇 ! 俺已死不可免，可那些遷村之人正臨屠殺之險 ! 淨炎 ! 你必須解救他們 !」淨炎冷靜下來應道：「徒弟，遵命。」歸蓮闔上眼睛， 輕聲道：「不愧是 ... 俺的 ... 好徒兒 ...」淨炎看著歸蓮沉默了很久，雖知道歸蓮 已斷了氣，但牠難以接受，牠欲哭，卻無淚，只有眼窩瘀著血塊，只剩眼角淌 出絲絲血痕，只能不斷地痛苦嘶吼著。

翌日，淨炎已將歸蓮與玄智葬在蓮花池裡，然後燒毀大殿，準備沿著穹劫無 意留下的妖氣出發。

淨炎將歸蓮的佛珠繫於自己身上的鬃毛，向著蓮花池喝道：「師父，徒弟， 出山，解救，蒼生。」

臨行前牠最後看向涼亭的石柱上頭用烈焰烙刻下的文字：

「玄智法師 長眠於此」 「歸蓮法師 長眠於此」

淨炎出了寺門。 「永別。」

合章

那股不屬於己的妖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其痛楚難以形容，似是而非的要吞噬， 又彷彿欲突破每吋肌肉的界限，痛苦至極，如此之一秒好比數十年。等到能稍有 一瞬的正常呼吸，牠終於奪回主導，牠甩開那只扣住自己的爪，迴身與敵方對峙， 敵方只灌給牠更多的妖氣壓制，這次，牠無法承受的，完全失去了力氣，但下一 秒，全部東西都從身上傾瀉而出，無法控制，如欲敵方付出代價地，敵方，被炸 滅到連灰燼也無存。一代妖皇，命喪一瞬。之後牠瀕死昏睡幾段時日，牠被步聲 喚醒，牠看見一人小心翼翼地走遠，牠爬起來吼道：「師父 !」 淨炎驚醒，呼吸紊亂，這些夢境已非第一次，爆焚蓮山之往事，雖已過廿餘 年，牠還是不時夢見，而歸蓮離世，這些夢境顯些哀戚。 淨炎輕扣佛珠，手勢呈蓮花指，閉眼靜坐，緩和吐納，原先漣漪盪漾的心逐 漸化為靜如止水，睜開眼，淨炎感受到平衡中的異狀，是穹劫餘下的妖氣，牠向 著前方的山頭望去，「不遠。」淨炎謹慎邁開腳步。

新蓮村一側高山為妖族隱居之地，淨炎須繞山而行才能免於被發覺，而此地 在淨炎感到相當怪異，前幾日所到之處皆細雨綿綿，而繞過此山後，竟變得晴朗 無比，怪異天象實為妖術所為，妖族以此手段圈養人類一事著實使淨炎心寒。

淨炎對於救人思考已久，牠須朝各種境況設想 : 妖族屠人勢不可免，說服妖族不殺絕無可能，況且淨炎的身份為弒皇的火種。 欲阻止屠殺唯有擊敗現任妖王或驅村民離去，可淨炎一妖無法戰勝妖王，但驅使 生活安逸的人民離去必然要引起騷動使人有所警戒，而騷動一起，妖族亦會發 現，屆時毋提救人，連淨炎自己都會身陷險境 ... 淨炎左思右想，赫然發現有一個法子或許可行，其風險比擊敗妖王或引起騷 動驅離村人低上許多，淨炎腦中構思一番，便向新蓮寺潛行而去。

淨炎在寺中的暗處觀察多時，寺中方丈整日愁容滿面，多數僧人的面容亦不 見外頭村民般生活滿足的喜色，寺裡僧人所剩不多，而出寺尋求蹊蹺的僧人皆 大概已死於非命，此處之人卻渾然不知，淨炎不禁替玄智感到無比惋惜。

夜深，方丈的寢房亮起燭光，他細看冊上那些至今未歸的僧人之名，無奈地 皺眉嘆氣，此時燭光搖曳，房門外似是有人，方丈疑惑，戒備道：「進來。」 入門內的竟是一隻豹子般大小，牛角獅鬃的妖怪，牠的眼神澄澈，並無惡意， 方丈一時語塞說不出話，淨炎直接先道：「吾名，淨炎，蓮山 歸蓮法師 頭號弟 子 ，今來，有事相求。」方丈冷靜一會兒，之後口中念念有詞，打量著淨炎的 反應，淨炎不但毫無影響，還依著方丈口中的佛經唸出了下半段，使方丈震驚 不已，他示意淨炎至床邊坐下後認真說道：「淨炎，將你是何方神聖，所經歷 及所求，全都細細講來吧，老衲洗耳恭聽。」

淨炎訴說事情始末後，方丈情緒複雜不已，先是出寺之僧皆已無法歸來，再 來是妖怪廿年來是在計劃屠村，「老衲就是當年齊來此探路之人，要說現今蓮 村臨難，亦是老衲罪過，反觀淨炎，蓮村從前因你而得救，今日又如此出手相助， 老衲實在不知該如何道謝。」方丈說完嘆了口氣，淨炎認真回道：「毋須道謝， 攸關性命，相求之事，務必完成。」方丈深吸口氣，應道：「老衲定竭力達成 !」 隔日方丈立刻召集寺裡所有僧人，並如實說道那些出寺僧人無法回歸一事， 接著他開始了計劃的第一環節 : 宣布自己收到各個歸西僧人的託夢，並得知妖族 欲屠村一事，長期處於沈重氣氛的僧人們只能信以為真並商討對策。而第二環 節，便是要僧人們將此事告予村人，然後要求於兩日後正午妖氣最衰時集體火 速撤村，但求僧人告知村人時須低調行事，休要引起妖族注意。 另一方面，淨炎正靜坐著調養氣息，牠必須養足心力，牠已承諾方丈在二日 後撤村時會留意妖族動靜及阻止妖族追殺，但牠卻沒告訴方丈，為絕後患，牠 已準備好以死與妖王相搏 ......。

方丈徹夜難眠，睡不過幾時辰便醒來了，他憶起廿餘年前，一眾人馬來到此 地探路時的情景，而今日卻又要離開此地，而與淨炎商討的結果，就是要回到從 前他們離開的蓮村，因撤村時間迫在眉睫，不可能再派人探路，再說出村被妖發 現必死無疑。太陽逐漸東昇，方丈心情難以平復，他對著這幾日睡在床下的淨炎 求道：「淨炎啊，蓮村人們的性命就拜託 ...」這時方丈才發現淨炎早已不在房內。

午時將至，方丈來到淨炎所述能繞山而行的地點，此處可以阻擋來自山上的 視線，路徑看似十分安全，方丈不禁佩服淨炎設想周到。不久，村民攜家帶眷漸 向此地聚集，午時一到，方丈便帶領眾人趕緊出發，不容任何怠慢。

淨炎意外發現還有幾戶人家賴著不走，還好淨炎假裝妖怪入侵也就嚇跑他們 了，不過如此撤村的人群又被拉長了些許。開始撤村過了一個時辰，妖族似乎毫 無動靜，但天空竟飄起了綿綿細雨，淨炎知道，妖族停止施術改變天候，表示妖 族已經發現村人離開，勢要展開追殺。淨炎研判，現在並非妖族力盛之時，追殺 速度應無法即刻趕上村民，但想到最後才走的幾戶人家並非會絕對無恙，淨炎還 是加緊追趕以防不測。

細雨漸漸停歇，淨炎朝天一望，赫然發現一雙巨翼呼嘯而過，往村民方向飛 去，牠連忙躲起，淨炎驚恐萬分，牠從未想到，居然是在如此險境下，再度看見 穹劫。

淨炎無暇後悔沒預測穹劫會現身，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死命奔馳，只為了趕 上穹劫。想到許多活生生的村民會如歸蓮或玄智當時那般慘死，淨炎就無法慢下 腳步。穹劫降落，淨炎趕緊繞過一眾村民直奔而去，赫見穹劫面對的即是方丈， 淨炎躍過方丈，鬃火燃起，巨爪直朝穹劫鱗翼揮落，穹劫不閃不躲，硬是接下這 擊，然後才打開巨翼詭笑道：「妖王，駕到。」

從穹劫巨翼後現身者，正是妖王天魁，狂暴凌厲的妖氣與其父妖皇並無二 致，熟悉的敵意在淨炎腦中燃燒，天魁並無開口，但是卻有話從牠口中道出：「火 種弒吾皇 , 蠱髏弒其師 ; 火種未滅，蠱髏先亡。妖族興艱，火種之罪 ; 皇嗣欲盛， 必先滅之。」淨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是蠱髏的遺言，不等淨炎思考，天魁 又道：「爾即火種，妖族之敵，前弒先父，後殺蠱髏，今又阻本王，是存心與 妖族作對不成 ?」話音未落，天魁一拳狂戾的妖氣灌入淨炎體內，淨炎反應不及， 被壓制得痛苦不堪，「本王 ! 今日就滅掉火種 !」天魁兇惡的臉龐染上怒意。

淨炎體內的狂戾妖氣片刻便消散了，反倒是鬃火燃燒愈發熱烈，牠灼熱巨爪 一揮，天魁立刻鬆爪退了淨炎幾步，照理妖王之氣灌入其他妖怪之軀定必死無 疑，牠未料到淨炎有本事將牠的妖氣轉為己用，天魁顯些惱怒，隨即展開第二波 攻勢，而淨炎仍無敗相，甚至愈戰愈猛。戰況激烈，天魁漸屈就下風不慎顯出破 綻，淨炎毫不猶豫追擊，烈焰登時炸裂襲向天魁，淨炎抓住牠並使力燃燒，妖王 之氣此時正同烈焰回流於天魁體內，雖灼熱不已，但似有若無地，天魁感受到了 某些事物，那是淨炎過去遭自己的父親─妖皇使妖氣虐待淨炎時的苦痛，而妖皇 的神態極盡醜惡，變態至極，與天魁認為的威風凜凜，不可一世之妖皇形象天差 地遠 ... 等回過神來，淨炎映著火光的雙眸直直盯著牠，「你不受本王妖氣所殺，因 在父皇啊 ...」天魁此時悟道，「妖皇孽業，其不應續。」淨炎希望天魁能明白妖 皇所為並非智舉，天魁卻不甘回道：「父皇嗜搶奪，殺生，爭鬥，無非皆習人類 所為 ! 妖族以其道還其身 ! 何來孽業 !」淨炎冷靜應道：「以偏概全。人類，惡 非盡數。吾護之人，皆無辜者。」天魁盯著淨炎毫不虛假的眼神，輕聲嘆道：「本 王自幼即濡染惡性，今欲屠人為眾妖之望，縱然本王因你有所感悟，可傾巢而出 之妖群無可能轉意，屠殺食人已無從阻止。」 此時，群妖的妖氣急遽襲來，妖族已追趕而至。天魁以爪劃臂，鮮血隨即流 出，牠以口噬血，接著一股無形氣勁將淨炎震開，撲滅了烈焰，天魁面容無奈悲 憤，牠張嘴吼道：「本王別無選擇 ! 成眾妖之願為妖王之任 ! 今本王與爾一決死 戰 ! 本王勝即滅得火種，妖族盛之無阻 ; 若本王敗，則爾可斬孽斷業 !」穹劫欲阻 妖王衝動行事，不料天魁一瞪，穹劫竟顫抖無法自已直至昏厥，天魁回過頭來道： 「一決死戰，無閒雜之輩能阻我倆。」淨炎燃起熊熊烈焰，「正有此意。」 天魁正色，「妖皇之嗣，妖王天魁。」 淨炎屏除雜念直視天魁，「蓮山歸蓮法師頭號弟子，淨炎。」

搏命死鬥，瞬間開戰。

淨炎毫不猶豫撲向天魁就是一炸，天魁方才流血的臂膀立刻支離破碎，化為 灰燼，牠待淨炎距離稍近，張口一吼，一股氣勁排山倒海轟向淨炎，音嘯隨後 如啃噬般侵襲著淨炎的五感，牠竭力尋隙炸向天魁咽喉，音嘯驟然而止，但這 回攻擊只略為擦過天魁，並無太大效用，牠將斷臂處滲血飲盡，狂戾妖氣再度 暴起，淨炎無暇顧及，再度進攻，牠以燄附爪奮力揮擊，三道巨爪般的烈焰以 劈天裂地之勢斬向天魁，而天魁的妖氣頃刻間化作獠牙般撕裂淨炎攻勢，兩妖 之間空氣戰慄不已地灼燒。天魁以犄角衝撞淨炎，力道之猛難以招架，淨炎側 腹穿出了個窟窿，淨炎痛苦不堪，但天魁的攻勢又如狂風暴雨襲來，而淨炎肉 體之苦未動搖其靜如止水的心境，牠毫無失誤接下及閃躲每一擊，並接近敵方 抓準時機，接著天魁一記重擊欲往淨炎負傷側腹攻去，淨炎屈身張口，直往天 魁疏於防禦的胸膛炸去： 「嘎─」

「砰！」

天魁應聲炸飛，胸膛焦黑潰爛。淨炎雖奇襲成功，但側腹之傷深及內臟，已 讓淨炎不能再使爆炸作攻擊。天魁起身，見淨炎不再追擊，便再度吼出音嘯， 而這次威力更勝前回，淨炎五感又被侵蝕了起來，五臟六腑被麻痹，音嘯貫穿 側腹傷口劇痛難耐，且皮毛上竟然有鮮血如煙霧般蒸騰而出，淨炎想到歸蓮當 時瀕死的模樣，估計自己可能也命不久矣，天魁逐漸接近，淨炎此時滿腦都是 歸蓮的遺願，心想道：「蒼生未救，豈能嚥氣 ?」淨炎的爪子扣成蓮花，眼直盯 天魁腳步，牠與天魁僅一步之遙，天魁看著瀕死般的淨炎，妖氣化為巨牙殺向 淨炎，天魁方踏出半步 ...

「蓮熽─ !」

熱浪爆起，天魁瞬間被吞噬，烈焰如蓮花般一瓣瓣展開，花蕊中央，淨炎同 天魁逐漸化為灰燼。

「不料，爾竟與本王同歸於盡呢，如此一來，妖族孽業應可斷除。」 淨炎靜坐著道：「妖人皆同，有善有惡。邪者造孽，惡者復孽，其不應續， 必將其斷，而斷其者，為善之輩。邪者惡者，妖人皆有 ; 為善之輩，妖人亦是。」 天魁似是笑了，「爾之真名並非火種否 ? 是說，爾名為何 ?」 淨炎闔眼面容祥和回道：「吾名 淨炎。」 天魁聽了，也閉眼說道：「火種與淨炎，兩者之義似是相反。淨炎，我倆今 日如此皆妖皇所致，非戰不可亦是形勢所逼。」天魁消亡在即， 「若有來世，本王欲與爾再戰 !」 淨炎笑而不答。

天魁消亡的妖氣無聲咆嘯，帶走了妖族屠殺的意念，帶走了人們對妖族的害 怕，更帶走了牠們對火種的恨意，他們對妖族的記憶。

淨炎看著穹劫帶著群妖折返，看著失去對淨炎記憶的方丈，看著自己跟天魁 一樣消亡 ... 「若有來世 ......。」

淨炎最後感覺到，歸蓮正牽著牠的爪，在蓮花中化為烈焰的灰燼。

夕陽下，方丈回過神來，他很堅信自己看見了發著燄光的蓮花，他不會記得 自己遺忘了什麼，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要如何帶著身後的村人，回到那個開滿蓮 花的地方。

而無論是淨炎，妖王，亦或妖族，

在很久以後，

這個故事也不會被想起，

因為它不曾被記憶 。

蓮山 池裡的蓮花 悄悄盛開。

至於來世，牠們必定再度相遇，然後展開驚天動地的戰鬥。

無載妖傳 完。

無載妖傳 原作 鐘廷睿

中國科技大學 數媒系 1B 指導老師 高祥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