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矛盾詩四首——致不敢在意，卻猶然在乎的人們

莘云

2-6

《矛盾號》

黃宗源

7-10

一語道破

海思

11-12

矛盾之絕唱

爾東

13-15

矛盾小札

楊一

16-20

世界就是矛盾

常雨

21-22

矛盾

苦

23-24

矛盾

衞婉欣

25-27

矛盾必有所得

欣

28-29

走鋼索

思源

30-32

矛盾

羽夜

33-34

矛盾

衞婉欣

35-36

矛盾

徐畢

37-39

矛盾

駿

40-41

矛盾

Catson

42-44

矛盾

芊蕁

45-46

矛盾

吳穎茵

47-49

矛盾

馮敬恩

50-52

矛盾

春

53

鳴謝

54

冠軍 矛盾詩四首——致不敢在意，卻猶然在乎的人們

（一） 你 來 在這 或那 綿亙三世的一瞬

交換 一縷 白化的紅綫 以我一畦隱色的粉絳芍藥

但你 將去 已去 正當你來的一剎

2

莘云

然後我該幡然地後知後覺 這 不過是

一個人的相遇 兩個人的 獨白

（二） 您 悄然地 安詳 驚動了三千世界的心跳

您捎走半個宇宙 卻只在人間風化了二十一克重的靈魂

我總以夢的筆毫 描摹您無聲無色的音容 3

每當 那晨暉將逝的黎明

而您 猶在此間欲去還留 冰冷地 熨燙 我笑窩上的淚痕

（三） 袮 以完美的雙手冶造缺陷 圍一圈煉獄天國 豢一群賤比螻蟻的高等靈魂

然後 放飛那叼着核棒的白鴿 誦一闋愛的詛咒

4

好讓我們 渴了 舐一灘酸辣的甜蜜 倦了 夢一枕真實的泡影

然而 誰都爭渡不至那琉璃世界 我們只在地平線上墮落 毫髮不損的 碎骨 粉身

（四） 我 願 灌一罈孟婆湯藥 醉一生悲歡合離

5

但若 我 不能 則繼續

以砒霜哺養死去的歲月 以冥壽默數餘下的生辰

二零一四年九月二十八日

6

優異獎 《矛盾號》

黃宗源

致 我從未遇見的讀者：

親愛的讀者們，我寫這封信的目的，是要記載人類歷史即將產生最重大變化的一 刻-《矛盾號》的誕生。也許你正在這刻的 1000 年後才拾獲此信，又或許，此 信在時光隧道的機緣巧合下飄落到公元 2014 年的你手裏。

不論如何，身在未來的人應該為人類歷史這刻發生的事而感到欣慰;而身在過去 的你亦不應為你正身處充滿社會矛盾紛爭的世界而感到沮喪，因為你將會在不久 的將來看到一個「美麗新世界」的誕生。

現在為公元 2989 年，經過「百年戰爭」後，世界終於出現了一位至高無上的 統治者-「至尊」。他顯現出一種神秘而又何其吸引的魅力，他從不展現在人前; 卻又能使人完全聽命於他，追隨他提倡的「美麗新世界」。簡單而言，他就是統 治者至高的典範...啊！不！「統治者」這詞亦有損了他的地位，他就是宗教，他 就是人民的狂熱，他就是世界全能的神！

7

在他的統治和領導下，這世界終於開始邁進一個不再有任何國界，任何政派，甚 或宗教之分的世界。全因他提倡了一個「美麗新世界」的概念- 一個完全沒有矛 盾的世界。

他認為，人類有歷史以來，社會上一直充滿著各種不同大小的矛盾或紛爭，例子 俯拾皆是：白種人和黑種人的衝突，民主派與建制派的紛爭，天主教和伊斯蘭教 的世仇，甚至小至人類內心的自我矛盾...

「至尊」認為，「矛盾」這一詞不論它規模的大小，只要它出現，就代表著人類 社會的原地踏步甚或是倒退。全因為它會使人類陷於不必要的內訌，多餘的歲月 磋跎。如果人類向不一致的方向進發，那麼人類進步的速度只會減慢。「至尊」 甚至憂心矛盾會使人類文明倒退！

「矛盾」就算只有小量的出現亦是絕對不允許的，因為「矛盾」在「美麗新世界」 內就是罪惡，就是細菌，就是瘟疫！

而令人憂心的是，儘管「至尊」已經開始帶領全人民邁向正確的方向時，這世界 仍然是充滿著各種不同大小頑固的矛盾...

8

噢！親愛的讀者們，尤其是身在過去的你，看到這，心內或許多少會感到一些傍 徨甚或憂心忡忡，對吧? 你在擔憂「矛盾」會使這個世界被吞噬，人類文明會使 自己倒退甚或被摧毁，對吧?

這正正就是我要寫這信的目的！但我不是要為你帶來絕望的，相反地，我是要為 你帶來天大的喜訊-《矛盾號》的誕生！《矛盾號》的誕生相信是「百年戰爭」 後，發生在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一件事件。

《矛盾號》從技術上的角度出發，是一部社會改造機器，在有限的範圍內，它能 透過發射人類聽不見的電波，徹底地改變絕大部分人內心的想法，完全跟從「至 尊」的命令與思想。簡單而言，它所到之處，能解決人心內一切矛盾與無謂的紛 爭，所有社會上的矛盾亦會一一迎刃而解。所有人只會一心一意向「至尊」的命 令與目標進發。

而「至尊」亦沒有放棄了一些絕少數不受《矛盾號》引導的頑固靈魂，「至尊」 特別為這些特別的人民安排了「厭惡式療法」。此療法能將一些人類不必要的慾 望或多餘的思想自動連繫到一些極其令人討厭和厭惡的詞語上，使人類能從潛意 識內拒絕這些不必要的慾望或思想，例如將「自由」連繫到「死亡」 ，將「民主」 連繫到「勞役」等等...

9

寫到這，我禁不住要背誦至高無上的「至尊」教典： 「至尊」的命令就是人類文明邁向更高層次的唯一方法！ 「至尊」的教誨就是引領人類文明步向頂峰的唯一指引！ 「至尊」的視野就是最能完全照耀人性光輝的唯一明燈！

試想像，當世界所有人的目標一致，意志堅定，向「至尊」的目標與建設「美麗 新世界」奮鬥，完全沒有任何反對聲音或矛盾，將會是何其漂亮偉大的，是何其 耀眼壯觀的?

儘管《矛盾號》現只正處於前期階段，但我相信它正正是幫助「至尊」向「美麗 新世界」進發的完美工具...不！「工具」一詞實在顯得太了無生氣了！《矛盾號》 更像是一列火車，一列盛載人類希望邁向人性最光輝一頁的列車！

我在期待，我在期待所有人心裏擁有著一列《矛盾號》。 我在期待，我在期待「美麗新世界」真正到來的一刻！

《矛盾號》建造者 上 2989 年 6 月 4 日 10

一語道破

（ 寄 調 ： Twenty-Seven

海思

主 唱 ： 盧 凱 彤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rVMllAOvek）

誰表面 誰心上 有些影子與圍牆 誰推著 誰敲著 再三推敲這心窗

拆開堆起了的密 等戴好了帽子 再剖心

一語道破 心裡未忘的苦樂 有一句說得傷痛覺 怯一怯 還是說講錯 不過玩笑 不要執意將絲剝 那一句太不真確 惹得笑聲 淡去知覺 11

試 聽 連 結 ：

注釋修飾過的話 他說出這小把戲很假

一語道破 多次欲言的苦樂 有一句聽得傷痛覺 痛一痛 還是說猜錯 不要盡信 不要亂來下結論 怎麼會看得穿我 明明嫻熟地演出過

12

矛盾之絕唱

沉默， 沉沒！ 猶如埋藏於污泥中的種子， 明明已經隱隱嗅到了外頭的清新， 卻害怕， 卻怯懦， 卻埋下了本已上昂的頭顱， 呵， 折腰于黑暗，俯首於污泥，心有不甘而不敢爭， 沉默會把你滅亡！

針札， 掙扎！ 猶如砧板上無法動彈的鮮魚， 明明已經覺悟到危險樂章的氣息， 卻猶豫， 卻顫抖， 13

爾東

卻連一句「不要」也不敢疾呼， 呵， 針札的刺痛感，迫在眉睫的危機，滿心的憂慮卻不敢舉步， 難道你不知唯有奮力掙扎才可拯救你！

裝睡， 裝誰？ 猶如躺在床上假寐的戲子， 明明已經驚悟那覺醒的喜鵲鳴聲早已在耳邊敲響， 卻漠視， 卻屏息， 卻假裝自己仍然沉睡在春秋大夢中樂不思蜀， 呵， 裝睡之人無法被喚醒，本心與自我之喪滅，面具背後積重而難返， 不知裝睡的你其實是誰，又在裝誰？

喪鐘， 終喪！ 猶如繞梁三日的絕響哀鳴， 14

明明醍醐灌頂而欲舉步向前， 卻矛盾， 卻灰心， 卻以不合時宜的決絕認命來切斷、遺忘自己的前路， 呵， 何懼喪鐘之哀鳴，何懼黑雲壓身之窘迫，何懼前方迷蒙之愁雲， 臣服喪鐘，命運終喪！

15

矛盾小札

楊一

初識矛盾君，還是從童蒙讀物《中華成語故事》上，「楚人有鬻盾與矛者， 譽之曰： 「吾盾之堅，物莫能陷之。」以譽其矛曰： 「吾矛之利，於物無不陷也。」 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應也。夫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 矛，不可同世而立。」無獨有偶，古希臘的亞里斯多德（Αριστοτέλης）提出了 無矛盾律，即「你不能同時聲稱某事物在同一方面既是又不是」。與韓非子形成 了跨時空的異國呼應，不知這算不算弗雷澤（Frazer）與榮格（Gustav Jung） 原型理論的又一佐證。

古往今來，哲學家們可沒少為矛盾君做傳畫像。黑格爾（Hegel）說「界限 就是矛盾」。這裡的矛盾指本體論意義上的辯證矛盾。馬克思（ Marx）的矛盾 則是反映事物內部對立統一關係的哲學範疇。而房良鈞認為「矛盾是一種關係， 它屬於關係範疇，而不屬於實體範疇。」

有人說哲學史也是人類最厲害的天才們自我折磨的歷史，哲學家們不斷思考， 嘗試尋找矛盾的終極解釋。在他們的爭吵中，矛盾的定義被一遍遍改寫，外沿不 斷被擴展。它既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也是一個抽象模糊的術語。在《哲學 16

詞典》中，它是「兩個或兩個以上事物、物件及其特性之間互相作用、互相影響、 互相依賴、互相比較的一種形式。」在數學推理裡，它是「錯誤的跡象，你需要 折回你的步驟並檢查你的前提」。

我們生活的時代、世界，乃至時空、宇宙，處處有矛盾的存在。可以毫不誇 張的說，每個人從降生的那一刻就掉進了矛盾漩渦中。筆者自慚才疏學淺，無力 從哲學、邏輯或者數學的層面給予矛盾更深入的解釋，只好退而求其次，談談普 通人生活裡時時需要面對的矛盾。

竊以為，拋開矛盾分析法、矛盾特殊性等大概念。凡夫俗子的財迷油鹽中， 之所以處處有矛盾，主要還是因為有了選擇二字。譬如，當你的早餐只有一碗及 第粥可食時，便沒什麼可爭執。但如果又多了一份艇仔粥讓你二者選一，矛盾便 隨之產生了。矛盾讓人揪心，主要在於它冷漠無情地將兩個或更多不一致陳述、 想法或行動擺在你面前，你選擇其一，就代表必須徹底的拒絕其他可能性。讀書 還是結婚，選 A 工作還是 B 工作，出國還是留低屋企？哪一個選擇結局會更好？ 但就像《超人》 （Superman）裡的臺詞： 「有些事要做了才知道；有些事要錯了 才會知道；而有些事，要長大才知道。」沒人有一雙慧眼，能夠把這變幻莫測的 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我們也許可以憑藉經驗和閱歷分析矛盾每 一面背後的可能性，卻不能預言選擇之後一系列的蝴蝶效應。 17

熟悉或不熟悉的長輩，只要以「想當年……如果……我今天」的句式打開話 匣子，揣度其十有八九是要痛陳一番「個人奮鬥史」。他們大多把今天的種種不 愉快、不順利，統統歸罪於矛盾君。當初他們在矛盾君的逼迫下，在不同的事物 和道路中做出了不正確選擇，正因為這個選擇扭轉了他們人生的方向，往一條不 如意的道路上狂奔而去。反之那些看起來光鮮得意的人生寵兒們，就對矛盾君不 存憤懣了，恐怕也未必。舉個片面的例子，母親的舊友 S 阿姨，在 80 年代對外 開放的浪潮中搶抓先機，出國留學嫁為人妻。至今母親提起她都是一臉敬佩，說 她充分踐行了「年華易逝，搶抓先機」的人生座右銘。仿佛 S 阿姨的青春被花枝 招展地兌換成了美金，而人到中年才踏出國門的家母，生生被她比對成了風中飄 零的毫子。前些日子她衣錦還鄉，卻處處流露出對故土生活的嚮往，羡慕這裡的 人情和機遇，感歎美利堅好山好水背後的寂寞。

看來在矛盾來臨時，人們無論做出了正確或不正確的選擇，事後都難逃對它 的怨憤。仿佛它就是一切煩惱人生的罪魁禍首。

這似乎可以用叔本華（Schopenhauer）的「鐘擺理論」來解釋， 「人在 各種欲望得不到滿足時處於痛苦的一端，得到滿足時便處於倦怠的另一端。人的 一生就像鐘擺一樣不停地在這兩端之間擺動。」我們過得不好，所以我們想過得 18

好。我們過得好，但我們想要過得更好。對現狀的永不滿足使矛盾成了哽在咽喉 裡的那根刺，或者附上骨頭的那條蛆。我們總覺得另一種選擇的結局會更好，於 是反復的催眠自己，仿佛過去的一切可以以另一種形態存在，而不只是建構在虛 無上頭的情緒。

不由得想起鍾愛的電影《阿甘正傳》 （Forrest Gump）和那句著名的臺詞「Life is a box of chocolate」 。天生智障成為了橄欖球明星、越戰英雄、百萬富翁，看 似荒誕不經，實則充滿邏輯。一個在矛盾的洪流中被挾裹著前進的小人物，無論 命運替他做出什麼選擇，都認認真真的接受，投入他人遠遠不及的天真和熱忱， 所以每一段經歷，都變成了傳奇。

如果我們做不到將每一個矛盾都變成美味的巧克力，至少希望自己懂得知足 常樂的道理。大歷史和小歷史的字典裡，都沒有如果的定義。把過去的矛盾當做 一種收藏，偶爾流覽，但不要依賴它們去過往後的生活。

不過這似乎也不太容易，更多的人，一生都很難擺脫矛盾的困擾。曾經解決 了一個矛盾，卻在對這個矛盾後悔懊惱的另一個矛盾中過了一輩子。我們沒有勇 氣做一次徹底的改變，於是把未成立的選項拿來做憑藉，給予慰藉。我們痛恨矛 盾君，但又離不開矛盾君。因為它的存在，我們有了原諒自己的藉口；美化過的 19

回憶；曾經光榮的證據；抑或針對後輩的談資。所以就算無數智者們想要找出徹 底解決矛盾的方案，人們還是一代又一代的在與矛盾的相殺相愛中痛並快樂著。

20

世界就是矛盾

常雨

揮舞長矛，目的在於傷敵，手持大盾，也只是為了防禦。必須長矛，正因敵 盾之堅；不棄大盾，只緣敵矛之利。矛盾固然相鬥，其存在之意義，亦是彼此所 賦予的，可算是彼此的恩公和伯樂。一日長矛棄置，盾雖仍在，那牢牢緊握的手， 也會放鬆了吧﹖起碼，再不用視之如救命稻草。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定，功臣 亡。柳柳州以為敵人對己身有利，識見非凡。老兵在太平盛世，價值又何在呢﹖ 每當亂世，總會出現英雄。崇拜英雄，又厭惡亂世，天下人那知世界的矛盾﹗

一切事物本身已是矛盾。

歷史教訓已不少了。傳統是一個牢籠，綁手捆腳；亦是一條大道，平坦易從。 傳統是一間大屋，裝飾有美有醜，家具有好有壞。一朝搗碎，定要重建一間。不 打個稀巴爛，便難以重新布局；好不容易夷為平地，卻須長年累月的心血精力， 使日月換新天，舊貌變新顏。鐘往兩邊擺，閣下如何抉擇﹖

得失，到頭來，難以判斷。今天的我，如何看待昔日的我﹖未來的我，也許 會嘲笑今天的我。這一刻的想法，未必正確，然而不作為，心裡就是不踏實，事 情不見得有變化。不理世事，舒舒服服，不知怎樣的，總覺頹廢；投身時代潮流， 21

轟轟烈烈，苦苦追逐那誘人的理想，當歲月如水，韶華已去，又會否悔不當初﹖ 君不見漢高帝、明太祖，一怒而起，榮華富貴，但卻是孤家寡人，權力無比強大， 內心卻容不得半刻安樂，是喜是憂﹖留給子孫，明明是錦繡河山，風光無限，但 細眼看，無數富二代、官二代，已然腐朽而不自知，一朝群豪並起，人頭落地， 天族貴胄的身份，是福是禍﹖可憐蒼生﹗去到瓊樓最高層，才發現樓梯已被抽走， 回頭太難﹗生於帝王家，想當個老百姓，只能做夢。不知就裡的人嘛，總想在龍 椅上坐上一坐，怎知道城內的人想出去﹖

人生固是充滿矛盾，否則世界也太簡單了。世界不複雜，諸君的聰明才智又 怎麼表現呢﹖來享受矛盾吧，它開拓一個無窮的天地，歷史長河在那裡流淌，人 類的各種可能，在那裡找到自己的一席位。突破矛盾，突破左右兩極的輪迴，是 億萬年來，中西賢哲的春秋大業，不論能否實現，投身當中，已屬光榮。

22

其他作品 矛盾

人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矛盾。

嬰兒一出生，便暗示了有死亡的一天。 我們總避不開嘩聲而來，寂靜而去的命途。

然而，在生與死之間的過渡， 人總要選擇、總愛期待、總會迷失。 每天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每一吋腳步， 都是選擇。 感覺選錯了，我們又要後悔， 卻忘了自身無法預計其他選擇會帶來更好的、 還是更壞。 然後，又愛幻想一大堆不切實際的期待。 當活生生的現實與憧憬互不稭協、差距過大， 我們又要失落， 卻忘了錯在一開始過於理想化的童真。 23

苦

最後，迷失。 人存在的意義是？ 讀書、上班、結婚、生兒育女、退休、享清福。 經歷過全部，或未有歷遍全部，又如何？ 我們最後還是被死亡吞噬、被時間淹沒。 或許下一秒，一個不留神， 車子會把我們輾過，只剩下腥臊與肉碎。

我們是明白的，真的明白， 卻又害怕死亡， 為了生存而不斷生存。

24

矛盾

衞婉欣

說起矛盾，有人說，它是衝突和不快；有人說，這是一個矛盾的時代，我却 認為時代自身並不矛盾；矛盾的，只是我們自己既要活著，卻不肯承認和正視自 身矛盾的事實。

矛盾沒有樣貌，但又令人不愿直視。矛盾比空氣更無孔不入，它瀰漫在我們 的每一吋毛孔裡；矛盾的灰塵積累成洗不去的黑頭，深植一切化妝都掩飾不了的 皮膚底層。久而久之，它滋養出令人痛苦、厭惡的暗瘡來──這一顆顆紅腫的矛 盾在時機成熟後爆破，結成難以退掉的痂，在我們的臉上留下一個個醜陋的坑 洞。

矛盾凹凸不平，平常卻沒有型態。什麼時候，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和這個城 市一併陷入了一潭名為矛盾的泥沼，越陷越深，到發現時已經晚得不能抽身，甚 或樂在其中、不能自拔？

當你為這個城市的未來感到焦躁不安，卻沒有勇氣為它作出任何犧牲；自由 的氧氣被一點一滴抽乾殆盡，但你仍在黑紙白字的罷課牌匾前排隊上課，還嬉笑 著歸咎自己得了感冒，因此感到窒息。說完你感到矛盾。 25

當你瞥見傾慕已久的他，和她那春風得意的身影經過大學街，你雙頰羞紅， 卑微得像鑽進了地底。你想立刻逃脫，卻發現腳上長了根，因為，你無可救藥地 還留戀著寫在他臉上的、那半句攀不到的幸福。於是，你還是逃了課，在中山公 園的荷花池旁愣著，猶疑著要是跳了進去，會不會像謠言般，在中文大學的荷花 池裡跳出來。想完你感到矛盾。

當你打開新聞，看到曾經是大學校長的他指責學生稱呼他為「先生」，卻稱 學生為「小朋友」。聽完你豈止感到矛盾，還感到可笑。

我們在人海裡苟活著，懼怕與群眾生起矛盾而被孤立，苟活卻孤立了自己； 唯唯諾諾，以為能在矛盾的夾縫裡找到躲藏的空隙，但它卻窄得那麼弔詭，我們 在空隙中被剝奪了棲身之所。於是，我們就成了矛盾的載體──我們是矛盾，矛 盾却不只是我們。

矛盾，是身為特區特首的他，竟然可以以「個人名義」作出政治表態。 矛盾，是在旺角燈火通明的華麗商鋪旁，窩藏著黑暗狹小的劏房。 矛盾，是連號稱平民化的大家樂餐廳，價格都水漲船高，她猶豫去不去麥當 勞點個二十一元的晚餐。 26

矛盾，是他視你如無物，你還孤苦地心存寄盼，渴望他回眸的一眼。 矛盾，還是我明知道這篇文章言之無物，仍舊繼續聊以自慰。

這樣看來，矛和盾，可能從來都不對立。有甚麼事情是永遠絕對的呢？一切 所謂美善醜惡，都是人為滋養而生的，撇除了純粹的道德是非判斷，背後皆有目 的。黑和白中尚且有灰，縱然灰那麼混沌、那麼晦澀，今黑昔白，有如政壇的謊 言，誰也沒能辨別出來，就墮入了圈套。

但我們又不能摒棄矛或盾，因為沒有矛，盾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沒有黑暗 無盡的夜晚，何來迎接晨曦破曉的光明？沒有高牆的可怖，哪有雞蛋脆弱而淒美 的可歌可泣？

在半夢半醒的時分，睡意襲來，你把沉重的眼皮從這篇冗長的文章挪開，心 裡慶幸著終於看完了。這時，你突然想起還有一樣事還沒辦妥──啊！你大嘆， 這真是矛盾啊，矛盾又來了。

27

矛盾必有所得

欣

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

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有多少人窮自己一生精力來工作，最後只換來微不足 道的金錢，那些錢可能連一層樓也買不到，只能維持日常開支。又有多少人用盡 一切辦法進大學，即使不是自己理想的學位，即使自己還未有經濟能力，也會投 放十幾萬，為的就是換取一張「社會入場卷」。

難道人就是為了一個又一個的矛盾而活？

前幾天我和母親回外婆家吃晚飯。一如以往，外婆準備了幾道豐富佳餚。她 不停地叫我們吃多點，又不停地給我們夾菜，可是自己只吃一點點。晚餐過後， 她默默地回到房間。房間不時傳出幾下咳嗽聲，我進了房間看了看，發現小桌子 上放着一包又一包的藥。除了糖尿病和高血壓，聽外公說原來她咳嗽了兩個多月 仍好不起來，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我們。每個月花好幾千元去看 醫生，對於沒有工作十幾年的老人家來說的確是一個負擔，聽到他們說考慮到公 立醫院去拿藥，我的心隱隱作痛。

28

把我撫養長大的是我的外婆外公，上幼稚園的時候都是外婆外公牽著我的小 手一步一步帶我上學帶我回家。現在我長大了，要讀書又要做兼職，不能像以前 一樣每分每秒跟他們在一起，只能時不時回去吃飯。我不但不知道外婆生病了兩 個月，我又沒有能力為他們減輕負擔，我覺得很內疚之餘，也很矛盾。我內疚是 因為我給了自己太多藉口。哪個年輕人不需要讀書？哪個年輕人不需要做兼職？ 難道全部人都沒有時間去關心自己的外公外婆嗎？我矛盾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 可以怎樣去關心他們。從小到大，我不習慣主動去跟我愛的人說我愛你，連打電 話跟外婆聊天也有一點不習慣，我總是把愛留在心底裡。可是你不說，你不行動， 他們又怎樣知道呢？我媽經常說老人家沒有多少個十年可以等你的。我想了又想， 想了又想，我要跨過這個矛盾，可能只差一點勇氣。

的確，人要需要面對一個又一個的矛盾，但我相信每一個矛盾背後都隱藏著 一個訊息，經歷過一個矛盾後定必有所得着。就像跟老人家相處一樣，我相信很 多年輕人都像小鳥，長大了就飛出去，嚮往難得的自由，不想再在原地上浪費時 間。可是嚮往自由的同時，也要停下來想一想父母或祖父母不是也犧牲了自己的 自由來把我們撫養成人嗎？即使自己很想衝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要謹記花點 時間去關心你愛和愛你的人。

29

走鋼索

思源

五月二十三日

最近的我，彷如在鋼索上行走的人，一失神便要陷入萬丈深谷，把這段感情 親手埋葬。明明沒有爭執，大家卻沒有聯絡，有人說這是感情淡了。我說感情淡 了才不怪，有什麼感情不會淡了？難道維繫感情只重於感情淡不淡嗎？當初的熱 情追不回了，難道就意味著這段感情該結束嗎？我不願相信，不願相信這樣的一 個事實。

六月十日

你終於跟我說分手了。明明很著緊，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矛盾的心情在 體內流竄。明明很著緊，卻再也沒有想挽回的心情，大概是知道，有些事情啊， 就是無法挽回，譬如說你我之間的距離。

六月十四日

朋友告訴我，你最近跟別的女子走得很近，是你的女朋友，對吧？大概開始 30

了一段時日了吧？就在跟我說分手前，是吧？ 但願來生不再是個同性戀。

六月十五日

你在網絡上發佈了與她的親密合照。 原來一段感情的崩潰不在於什麼感情淡不淡，而是在於一個人有沒有新的感 情。不願相信，也只得相信這樣的一個事實。 本以為自己能輕易放下，沒想到自己竟大哭一場了。 原來站在鋼索上，看見身旁的麻雀，只能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牠一失神也能 拍翼自救，而我呢？好想為你做些什麼，好想為自己做些什麼，好想為這段感情 做些什麼。什麼也好，沒有成效也好，也想留下最後一絲回憶。但我知道，我不 該再干預你的生活，不該讓你的女朋友知道我這個不速次客──你的前男友。 很討厭自己是個同性戀，為什麼想做件小事也不能隨心，為什麼想愛也要顧 忌三分？ 為什麼人生充斥著那麼多矛盾？ 或許自己的存在其實也只是一個矛盾。

31

八月十四日

遇上了一個男孩，笑起來特別迷人。 但是再也不敢有什麼表示，再也不敢走鋼索了。

32

矛盾

羽夜

那天我尋回年初時一開始為自己立下目標的清單，怎麼唏噓之中又帶一絲絲 的自責。

說好的英語大躍進；說好的瘦身；說好的一手好鋼琴，我很難為情的跟以前 那個自己說﹕「對不起，我還未做到。」

很多時自己訂下的目標，最後做不到的總不是因為信心不足，而是在一個又 一個矛盾中抉擇錯了。

想花多些時間背單詞，又想多看電視劇﹔ 想多聽英語，但又只顧華語樂壇最新推出的歌曲﹔ 想能夠多穿好看的高腰，又暴飲暴食﹔ 想多做運動，又攤在床上不願走動﹔ 想減去身上多餘的脂肪，每晚卻把一包包零食倒進肚裡﹔ 想練得一手好鋼琴，卻每次彈得得過且過﹔ 想熟悉所有音諧，又不想花時間深究。

33

矛與盾之間，猶如魚與熊掌，二者不能兼得。然而，不管內心有多矛盾，我 們總有選擇，最後我們是一個怎樣的人，取決於在人生在不斷的矛盾中選擇要自 己成為怎樣的人。

有時候，對自己狠心一點，反而會得到來自未來感激。

34

矛盾

衞婉欣

數著 牆上的逆時針 滴答了十七下 夢見 我摔下了樓梯

關了窗 房間裡鎖著藍色的襁褓 仔細端詳 蹬著腿的 使勁睜開眼睛 曾經很漂亮 是我的功勞 現在 雙手胡亂緊抓 空氣

噓

緊捏著鼻子 喝奶了 別怕 35

傳來嬰兒的哭聲

我會留戀 安靜的你

在鑰匙孔的罅隙中 窺見 門外世界的

遼闊和頹敗

還在猶豫 要不要打開 這扇紅色的大門

36

矛盾

一念之差， 是焦急的電話鈴聲。 嘮嘮， 叨叨， 嘮嘮， 叨叨， 「很危險的，回家了！」 走過去？不走。

一街之隔， 是黑色的草地。 密密， 麻麻， 密密， 麻麻， 有秩序的，堆滿了。 走過去不？走⋯⋯ 37

徐畢

一孔之見， 是高呼暴戾的沉默， 亂亂， 亂亂， 亂亂， 亂亂， 那舉步的，停住了。 走過去？不走。

一丘之貉， 是為人詬病的在棋子。 見步， 行步， 見步， 行步， 那明志的，堅定了， 走過去不？走！

38

那看似溫馴的， 在施最大的暴力。 那膽怯的， 今天變得勇敢。

周遭， 那預演勝利的彩帶， 刺眼刺鼻，漫天飛舞， 為不久的凱旋助興。

我在雨傘下， 抵受激烈的暴雨， 卻又看到最燦爛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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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駿

甚麼是矛盾？人類作為萬物之靈，有很多想法、有很多構思、有很多意見， 但很多時候，世界不能滿足所有人的想法，或者引用經濟學的一句名言會更容易 令人明白：「資源是有限的，但人的慾望是無限的。」，於是，矛盾便產生了。

不論是國與國之間的明爭暗鬥、或是公司和公司之間的競爭、學生與學生之 間的學業比併，要知道，世界總不能讓所有人都順心如意，矛盾總是無處不在。 勝利及失敗就是最基本，但卻最突出的矛盾。

大學生也是一樣的，可以說是矛盾的集合體，由選出他們的制度，到他們在 大學的表現，都可與矛盾拉上關係。作為選拔制度的勝利者，你們可曾留意到失 敗者的想法？每當我知道一些一直在努力學習的同學，因為欠缺一點所謂的的 「應試技巧」而失意科場，總不免有點唏噓。那種慶幸自己成功，卻又可憐其他 人失敗的感覺，就像夢魘般纏着我，使我久久不能平復，又有些慚愧的感覺。也 許你會問： 「那些失敗者都是咎由自取的，你又何必苦了自己，想一些多餘的事？」 我心想，這的確是我想太多，但若然不懂考慮別人的感受和難處，每每都先入為 主地下判斷，這不顯得有點妄尊自大嗎？我痛恨這個選拔制度，但又無法否認它 正面且無可替代的作用。更何況，自己也算是這個制度的得益者，也許我批判這 40

個制度的行為，在勝利者看來毫無意義；在失敗者看來則貓哭老鼠，矛和盾在心 中激烈交戰，又有誰能平息這場戰事？

有時候，自己的惰性也會壓過學習的熱情，事後回想，矛和盾又開戰了。難 得的學習機會，別人一直希望得到的教育機會，竟被自己白白的浪費掉，我是多 麼的懶散啊！要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像海綿渴求水般渴求着知識，期待知識能改 變困境，創造更美好的未來，我卻只求一時的舒適而白白讓水流走，事後還不知 悔改，真是太厚顏了！

矛盾啊！人真是太矛盾了！可是又有誰能說自己的一生毫無矛盾呢？說不 定，矛盾正是其中一個人與禽獸的相異之處，是生而為人的大家值得好好感受的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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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Catson

「那裡很危險，你們不要去。」

想法之間的矛盾、言語之間的矛盾、人與人之間的矛盾。 諸如此類的矛盾滲透在日常生活當中，一旦在無意間觸及了，就會在我們心 坎激起或大或小的洶湧，教人掙扎不已。 然而，最令人煩悶的，卻是心坎最深處的矛盾。 內心一隅明明吶喊著恐懼不安，最後卻還是倏然行動了。 心魄這邊的血液都在催促你行動，心肌卻因為緊張懼怕而狂跳。

譬如面對未知的領域作出初次嘗試前，有人內心清楚踏出第一步會讓他增長 見識，身體卻還是被恐懼纏繞得裹足不前；有的人對於可能出現的危機心知 肚明，也竭力壓下了不安默默嘗試。

如何能打破矛盾？當矛或盾其中一邊比另一邊強大許多的時候，就能擊敗另 一方。

「他們有膽子的話儘管發射催淚彈好了，阿姨第一個去擋。」 42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要保護下一代。」

說出這些話語的人，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曾在矛盾間掙扎過。

我們只看見結果，就是－－他們走出來了。只為了一個不知道會否成功的目 標。

他們如此，我們亦然。對於內心的恐懼和旁人的勸戒置之不理，毅然決然地， 走出來。

儘管恐懼、儘管絕望，僅存的信念仍能迫使我們踏出這一步，支撐我們往後 的每一步。

在這場戰爭中，他們興許也是曾矛盾不已的一群。

「這是上頭的命令，我能有甚麼辦法？」他這樣說道。

「今天早上，我辭去了我的職務。」他卻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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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此刻，我們仍然堅信人性本善的道理，寧願相信你們的內心也曾無 比掙扎。

也罷。此時此刻，誰也不會在意，誰也不會停下腳步細想你我他的內心是否 曾進行過一場抗爭了罷。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心最終選擇了何種方向。

矛盾與否，終究只是一個過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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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芊蕁

「矛盾」這個詞語，單單看著，也令人覺得別扭。矛盾泛指一些對立、抵觸 的事物，是個負面的詞語。難道這不是讓人彆扭的主因嗎？

說起矛盾，港人很快就會想起「中港矛盾」這個議題。

「請問有讓三歲以下小孩吃的奶粉嗎？」一名中國同胞用字正腔圓的北京話 在一間藥房詢問店員。

「沒有了，大概要三到五天後才有貨。」

「又斷貨了！」這位同胞可惜地道。

「你們三天兩頭到港買奶粉，不缺貨才怪啦！」旁邊站著的港人義憤填膺。

港人與中國人的矛盾，不斷加劇深化，由於兩者間的文化差異，使我們的政 治觀念甚至個人素質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到現在，因為中國的經濟發展迅速， 中國人的消費能力大大提高，他們喜歡透過自由行到港大舉入貨，使香港的貨源 45

不足，或價格上升，引致大批港人的不滿，使兩地的人民的罵戰連連。

矛盾，不就是這樣嗎？中港兩地的關係，不就是對立又抵觸的的體現嗎？

但當我翻開字典，原來「矛盾」有第二個解釋，它是指事物內部各對立面之 間互相依賴又互相排斥的關係。細想中港兩地的關係，運用這個解釋不是更貼切 嗎？

香港人討厭中國人搶奪我們的資源，使我們的奶粉、學位甚至社會福利也受 到影響，對中國人嗤之以鼻，惡言相向。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就是存在著矛盾， 又相互對立嗎？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中港兩地的關係卻密不可分。中國人 成群結隊來港消費，使我們的酒店業、零售業和金融業發展興旺，帶動香港經濟。 最近港人趨之若騖的 IPHONE6，不就是為了在中國內地炒賣嗎？由此可見，中 港兩地的關係是互相依賴又排斥的關係。

「矛盾」這個詞，就是令人摸不透、捉不緊，它帶點主面又帶點負面的意思， 讓人難以理解。一切一切，就像中港兩地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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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吳穎茵

盛載回憶的盒子滿瀉。時間將一個又一個的盒子填滿，聚沙成塔。想起付出 與收取的對峙，想起親近與疏離的考量，又想起熟悉與陌生的角力，無數的矛盾 油然而生—「朋友」二字，到底被賦予了多少的詮譯與解讀呢?女孩子的友誼總 叫男生費解—弄得堪比愛情的情份，愛得死去活來，愛恨交纏。

「是朋友就別計較！」我們斬釘截鐵地說。

人們總愛把自己設定成偉大的腳色，說什麼不求回報的付出。無奈人心難以 自控，真心到底需以真心呼應。當一顆真心收獲的只有歉疚與嫌棄時，敵意隨之 而來。自己也搞不清是愛抑或是恨，只好把心中的矛盾包裝得更出塵脫俗作自我 防衛，掙扎着如何為自己找到解脫的出口，甚至只是一個落台階。

「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我們深信不疑地說。

只可惜有時並非相互離不開。友情長跑淪為一種責任—一種有需要堅持下去 要不然會很可惜的責任—我們是過份的「親近」還是「疏離」才會出現這種始料 不及的鴻溝呢?我們心中掙扎着應否堅持下去，以無比的決心和毅力証服這裂縫。 47

也許我們是互相的需要着—用對方作自己過去真實地活着的憑據。也許我們不是 真的離不開，只是希望以糖衣包裹着心中的矛盾，一種不欲承認卻真實存在着的 矛盾。

「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我們鬰鬱不歡地說。

因熟悉而變得陌生—過去對你的了解突然消散殆盡，挖掘出不能苟同的價值 觀。我無法認同那個赤裸裸地呈現的你，於是疏離着，留下遺憾與慨歎。我們早 已回不去了，不再是那一年，我們相擁嚎哭，沖擦了一切的誤會—我們的矛盾大 得不能以哭泣聲為對方遮蓋。你知道嗎?我又做了那個夢。夢中我們緊緊相擁， 出奇的用力，如今身上仍殘留着那點觸感，彷彿想要留下什麼似的。但我們終究 逃不過。

沒有誰比誰更配談「朋友」。只有當我們願意承認矛盾的存在，才會學懂如 何消除矛盾。

也許如人類其他關係一般，友誼需以遺憾襯托，昇華至悽美，蒸餾出純淨無 暇的聖水，供人們珍而重之的化成回憶。然而，我真正渴望的友誼，不需以矛盾 調味，只想以永恆作結 一 銀髮花白，依然互相扶持着、嬉笑着，吵吵鬧鬧地渡 48

過一整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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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馮敬恩

矛盾可以是行為和原則的抵觸，也可以是一種內心的交戰和角力。關於後者， 我相信矛盾這感覺有一部分是源至人的逃避，我們設法不承認只要有選擇就有成 本的事實，反而設法構想如何選擇一個沒有成本的選項。最終思而不得，輾轉反 側。陰功。

二零一四年的七月一日，這種矛盾的糾結和拉扯毫無偏差地，又是一如預期 般在心房引發一場騷動。當日一眾文學院學生會的幹事走畢七一遊行，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將會有事會發生，而這會是譜寫時代的一場運動。只是當時心裡有三 個念頭：一是恐怕自己要是出了什麼差池，迎新事務委員會的工作將無以為繼； 二是懦弱，恐怕媽媽會擔心，畢竟媽媽獨力撫養出兩個港大的兒女是不容易的事； 恐怕被取消大學學籍；恐怕一路上嘲笑我的人會因着我的跌倒而得到奚落我的靈 感。我怕。第三就是責任，這是時代之責。不談什麼外務人云云，基本作為一個 人，作為一個香港人，良知促使我留下觀望；卻，因著前兩個不知所謂的念頭決 定不會留守，轉往支援的一角。

當時遮打道上已經坐滿了人，在派發大會所製作的行動者須知的時候，我看 見有文學院的同學坐在一角；看見平常在大學裡一起嬉戲，互相捉弄的朋友圍坐 50

在一起，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抖動須知，示意沒拿到的人可以舉手索取。忽 然，我看見一女生坐在遮打道上，穿著大學堂早前作義賣的六四紀念汗衣。

於是，我趨步上前，問了一句：「你是港大的嗎？」

她回答說： 「是的。」然後她又問： 「有流動充電器嗎？我電話沒電了，想通 知媽媽。」

我說：「對不起，沒有。」然後連忙便抄下之後跟進會用到資料。就在記下 資料的期間，我又問：「你是…唸哪個學系的呢？」

她回答說： 「文學院的，還有法律。」接著又補一句： 「我見過你，你會留下 吧？」

我怔住了。

我使盡力氣，說：「對不起，不會。」

接著我離開了，回到了港大，看著直播，草擬了聲明，也早早到了警校那裡 51

等待被捕者獲釋……

也許只能這樣。

往後幾天也召開了迎新事務委員會的會議，正如我起初所設定的。

這作為人的良知和為人子女的責任存在矛盾，甚或身為學生組織幹事的職能 本身也存在矛盾，創造了矛盾的心情，然後如心湖的水花，彈得滿臉。

寫成這篇文章之時，又是另一場矛盾的開端—不過我會把這次的焦點放在政 府和市民間的矛盾。不過，我開始接受了每一個選擇皆有成本，這成本可以是情 感上的，也可能是物質上的。正如爭取民主和自由一樣，要是不付出代價就別妄 想得到。

九月十五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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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春

「當最強的矛刺向最堅固的盾，大概一切都歸於虛無。因為，一切根本從未 存在過。」 「矛盾，是美麗的錯誤，卻糾結了自己。」 「矛盾是一個情況、一種感覺、一些想法、一點固執，混合成俗世中的你和 我。」 「最矛盾的只是自己，最矛盾的是在電腦前寫文章的我。 如果你看到這篇文章，請原諒我，因為我決定就此擱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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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

提供《時代》及《名刊匯》優惠予是次比賽之得獎者。

籌委會名單 主編：楊喬皓 副編：黃昊、伍俊裕 文書：胡駿謙 財政：林嘉希 聯絡：駱華欣、陳家汶、高暄琪 宣傳：吳穎茵、梁藴思 版面設計：施唐、李華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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