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生與瑪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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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德生 與瑪麗亞 Hudson Taylor and Maria

蒲樂克（John Pollock）/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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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彩琇 /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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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錄 contents

出版者的話 / ix 推薦序 / xi 前言 /001

Part 1

重生得救，領受呼召 /005

第1章

做夢的孩子 /007

Part 2 中國宣教的單身歲月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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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海的奇遇 /027

第3章

禁地 /043

第4章

改頭換面 /054

第5章

島上之屋 /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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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蘇格蘭同工 /078

第7章

落難 /091

Part 3 有情人終於成眷屬 /113 第8章

斜視的女孩 /115

第9章

眾矢之的 /139

第 10 章

異象褪逝 /154

Part 4 返英傳遞異象 /161 第 11 章

窮巷陋室 /163

第 12 章

布萊頓沙灘 /179

Part 5 內地會草創期的危機與轉機 /201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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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的一群 /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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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海上的考驗 /227

第 15 章

從上海到杭州 /243

第 16 章

筷子之爭 /257

第 17 章

危機解除 /272

第 18 章

暴亂 /280

第 19 章

宣戰邊緣 /299

Part 6 心靈的黑夜，榮耀的清晨 /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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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午夜 /309

第 21 章

榮耀的清晨 /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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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001

前 言 本書所描寫的是一個偉大的愛情故事。 這也是發生在中國滿清末年的一個英勇冒險故 事—在那個時代，到處還看得到辮子、官府衙門以及 畫棟雕梁、朱簷碧瓦的殿宇。此外，它也是一本傳記， 描寫一個生長在英國約克郡、家世藉藉無名、又未曾受 過特別高深教育、身體孱弱的青年，置身於東西方的敵 對仇視之中，如何排除萬難，奮鬥到底的故事。 另外，它更是一篇動人的史詩，敘述戴德生 （Hudson Taylor）和瑪麗亞（Maria Taylor）的愛情 史—他們一見鍾情，幾乎相見恨晚，雖然在外人的多 方阻攔和破壞下，這段愛情飽受摧殘，但最後有情人終 得結為眷屬。 倘若戴德生和瑪麗亞的愛情，只是出於兩情相悅， 自囿於兩人的小世界，不能使他們更親近神，反而遠離 祂，那麼他們的故事就根本不值得一提；因為它頂多也 只能算是一段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徒然干擾了原本完 整、一氣呵成的敘事史錄。又倘或他們倆都是冷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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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經、缺乏熱誠的人，那麼他們的婚姻也只是兩個性情相 投之人的結合；又，倘若當初的手稿、信件、報導沒有 留傳下來，使後人明瞭戴德生和瑪麗亞的真正為人，那 麼這本書最好也是放棄不寫了。 戴德生是中國內地會（China Inland Mission，簡稱 CIM）的創始人，他在極其不利的環境下，不畏艱難， 甚至被同時代的人視為瘋狂，建立了內地會這個傳福音 的機構。直到一九○五年，戴德生去世，這個超宗派的 差會成員已多達八百一十五位，包括美籍、英籍和來自 歐陸的宣教士。他們是基督教在中國內地的第一批拓荒 者及先鋒部隊，在各地設立福音的中心據點，但他們只 負責拓荒、撒種，收穫卻留給其他教派割取。有一位駐 中國的外籍領事曾描述這個差會的宣教士：「他們時時 遷移調動，深入中國內地各處，不以艱險、困乏為念， 反而視之為職務上必然會遭遇的常事。他們從來不曾以 蠻橫的態度強迫人接受福音；相反地，他們向來都以誠 懇友善的態度與中國人做朋友 。」 截至一九三五年為止，那時中日戰爭尚未爆發，內 地會總共擁有一千三百六十八位西方宣教士。但是到了 一九四九年，共產黨竊據大陸之後，內地會和其他西方 的差會都被迫撤離中國大陸，共產黨並敕令中國教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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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003

外籍人士斷絕一切往來。一九五一年之後，內地會（其 後 改 名 為 「 海 外 基 督 使 團 」， O v e r s e a s M i s s i o n a r y Fellowship，簡稱 OMF）開始轉往日本和東南亞各國展 開大規模的福音工作，對象包括中國人和其他亞洲民 族。 中國內地會的影響，遠超出他們當初工作的範圍。 它的影響如此深遠，一部分是因為負責人領導有方，對 工作成員的素質要求很高；另一部分也因為它的文字工 作做得相當徹底；但絕大的成因是，它始終持守住信心 的原則，無論在財務上或工作上，都完全憑信心仰望倚 靠神，這點是現代的基督徒最缺乏的操練，也是福音工 作要有長遠果效最不可或缺的根基。 內地會的這些特點，主要得之於戴德生自己的操 守、原則和他個人的歷練。對許多差會而言，發起人往 往只是徒具虛名，或者不過是一幅掛在牆壁上的肖像罷 了，然而戴德生的人格與精神至今仍長存於其後繼者之 中。雖然內地會歷經種種變遷，已發展成頗具規模、積 極前進的差會，但他們仍然持守著戴德生所賦予的宗旨 與理想。 戴德生能有如此大的成就，成為後世景仰的典範楷 模，實得力於他的賢妻瑪麗亞。本書固然著力於描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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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位宣教士傳奇的生涯，卻也蘊含著另一股更寬廣、更引 人入勝的主題，那就是戴德生與瑪麗亞的愛情故事所流 露的—基督之愛的奇妙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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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中國宣教的單身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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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改頭換面 瑪麗亞是個孤兒，她於一八三七年誕生於馬來亞的檳 榔嶼。那時她父親台約爾（Samuel Dyer）牧師正在那兒 宣教。台約爾畢業於劍橋三一學院，畢業後加入倫敦差 會，是最早向華人傳福音的數名宣教士之一。他是一個 能幹、飽學之士，卻甘願放棄人人欽羨的律師高職，獻 身於海外宣教事業。他在馬來亞的華人當中頗受崇敬， 但自從這塊英屬殖民地宣告獨立之後，他只好遷往香 港，而他最終的願望還是到中國大陸去。可惜他宿願未 償，即於一八四三年逝世於澳門。 台約爾牧師去世後，他的遺孀譚瑪莉（Maria Tarn Dyer）和三個稚齡的孩子—寶麗娜（Burella Hunter Dyer） 、台慕爾（Samuel Dyer Jr.）和瑪麗亞—仍留在 檳榔嶼。譚瑪莉不久又嫁給另一位宣教士包森 （Bausum） ，後來於一八四七年去世，那年瑪麗亞只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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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55

歲。這三個失親的孤兒不久被送回英國，由他們已婚的 舅父譚偉廉（WilliamTarn）收養，譚偉廉是個熱心支持 海外宣教的富紳。 寶麗娜和瑪麗亞兩姊妹在英國北部受完教育後，繼 續留在英國當教師，後來寧波有一所學校邀請寶麗娜去 教書，寧波在上海南方，也是五口通商口岸之一。姊妹 倆從小就有志於獻身海外宣教，兩人相依為命，也過慣 了獨立的生活，於是十八歲的瑪麗亞沒有多作考慮，就 跟著姊姊到中國來。 瑪麗亞長得亭亭玉立，天真可愛。她有一頭烏黑的 秀髮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只可惜有一隻眼斜視，但 並不因此減損其秀美的姿色。她外表看來嫻靜端莊，溫 婉而聽話，誰也看不出來潛藏在她內心那股洶湧澎湃的 暗流。 在船上，瑪麗亞經歷了一次屬靈的轉機，這次的經 歷雖然劇烈，卻是寧靜的。瑪麗亞原先只想到要繼承父 母的遺志，從事海外宣教事業，但經過了這次的屬靈經 歷，她由一個順從的女兒，轉變成專一愛主、願意矢志 跟隨主、服事主的 門徒。她早年喪父，幾乎等於沒有父 親，因此她把對父親的那股熱愛，全部傾注給基督，凡 是她為主做的事，都是出於孩子對父母的愛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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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寧波，兩姊妹進入艾迪綏女士（Miss Aldersey） 所創辦的小學任教，並由艾迪綏校長擔任她們的監護 人。瑪麗亞很快就與中國小孩打成一片，由於她生性聰 慧，沒多久就學會了當地的語言，也因她才貌雙全，很 快就成了年輕宣教士追求的對象。然而儘管如此，她仍 舊覺得孤單，這點連她的姊姊和監護人都沒有察覺。 瑪麗亞的社會背景和戴德生截然不同，艾迪綏女士 管束甚嚴，不准閒雜人士追求她們姊妹。而她在寧波， 戴德生在上海，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 一八五五年夏天，戴德生、包爾騰和派克醫生從上 海出發，到南方旅行佈道，最後來到寧波。在寧波遇見 一個倫敦差會的宣教士卡波茲和他妻子，他們見戴德生 因天氣燠熱、工作忙碌而形勞神疲，就要他暫時放下工 作，和其他十四位來自不同宗派而一起在寧波服事的宣 教士相偕去遊山玩水。和上海那批勾心鬥角的宣教士比 起來，戴德生非常羨慕他們的「同心和睦」，殊不知再 過不了多久，他將成為破壞這股「同心和睦」、激起風 暴的中心人物。 那時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瑪麗亞。 事實上他也不會對她感興趣。因為那時他已寫了一 封信向西森小姐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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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57

在給西森小姐的信上，他把中國描述得非常美好。 但他知道，他若和西森小姐結婚，勢必得留在上海，而 神給他的呼召卻是往內地去，他不能違背這個呼召而與 現實妥協，他必須勇往直前，不管中英條約的限制，不 管路途多麼危險艱難。他知道嬌貴的西森小姐和中國內 地是互相排斥、無法並存的。但是他太寂寞了，只有勉 強叫自己相信這個衝突終會解除的。 而且，他現在隸屬的中國傳教會，其董事會固然立 意甚善，但「做事缺乏效率，不懂經營之道，太容易受 騙，人的意見太強，對他們所差派出去的宣教士缺乏信 心」。依賴這樣不負責任的差會供應一切，他如何能結 婚呢？雖然他偶爾也會接到意外的財力支援，例如有一 個英國隨軍牧師，名叫哈柏森（Hobson），因敬佩戴德 生宣教的熱誠，自動匯來一筆款項。「英國暨海外聖經 公會」也願意負擔他旅行佈道的費用，並免費提供新約 聖經，讓他到各地分送。此外，在英國倫敦有一位經營 ，最近退休，隱 工廠的富商柏迦先生（Wil liam Berger） 居到薩塞克斯郡的一幢別墅去，戴德生已經記不起這個 人了，他卻突然寄給他一張為數可觀的支票。但戴德生 說：「我仍然不敢肯定以目前這種處境，我是否應該結 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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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醫生決定在寧波定居。當地很需要醫師，而且 他也可將行醫的收入用來作醫療佈道的經費，而不必再 依賴中國傳教會。戴德生也希望能定居在某個通商口 岸，但不是在寧波。回到上海後他寫信給父母：「我現 在和初來中國時一樣，飄泊無定所。」 有一次戴德生又乘船出外，來到一個地方行醫佈 道，忙碌了一天，回到船上，又餓又累，以油飯和鴨蛋 充飢。他那一身黑色的衣褲滿是塵土，皮靴—對當地 的居民來說，這是一件希奇古怪的東西— 也沾滿泥 土，顯示他一天不知走了多少路。 當他用筷子吃飯，同船的中國教員和助手都在一旁 觀看，「現在我對中國筷子已能運用自如了，我的中國 同伴都覺得很有趣，有些人甚至建議我明天就去把頭髮 剃掉、改穿中國服裝。但最後有一個人說，不管怎樣， 我就是無法改變我的高鼻子和藍眼睛。」 後來他又輾轉經過許多地方，最後來到一個陌生的 城鎮。和往常一樣，他穿著前後都有雙排釦、打摺、方 領的長外衣，就像在英國老家和旅居國外一般體面的紳 士所穿的一樣。他這種奇怪的服飾引起當地居民的注 目，他們好奇地詢問這種款式、設計的作用和起源為 何，他耐心地一一回覆，然後才開始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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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站在他旁邊，全神貫注地聽他講道。戴德 生很有露天佈道的恩賜，這人的心靈顯然頗受震撼，頻 頻發問，其他的聽眾也聽得入神，最後戴德生呼召人信 主，並特別與那人交談。 那人說：「你所說的顯然都很有道理，但可敬的外 國先生，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戴德生點頭示意，那人話說得很快，他必須非常專 注聆聽。 「你講道時，我就一直在想著一個問題，到現在還 是沒搞懂。先生，您所穿的這件外衣很奇怪，在這邊有 一排圓圓的東西，想必是釦子吧？但是你的鈕釦孔為什 麼排在另外一排呢？」 戴德生又費盡一番唇舌向他解釋，眼看他這一岔 題，轉移了其他聽眾的注意力，把剛剛他所講的道理都 忘得一乾二淨了，他感到很洩氣。 那人接著又窮追不捨地問：「現在我了解前面這排 釦子的作用了，特別在寒冷或颳大風的天氣能禦寒。但 是敬愛的外國先生啊，我還有一點不懂的，你衣服後面 這些釦子又是什麼用途？」 「是啊，為什麼背後還有釦子呢？」其他人也齊聲 問道，戴德生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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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走邊沉思這個問題，而那群人則跟在他背後。 他索性把這件惱人的外套脫下來，讓他們研究個徹底。 最後那些人的結論是：洋人的衣服比東方人的衣服來得 麻煩而累贅—這話使他回想起那天在船上吃飯時同伴 們所說的話。 另外一件事也使他愈發覺悟：假使他想到通商口岸 以外的地區傳道，他必須在裝扮上改頭換面一番。這件 事是這樣的：七月底，英國領事接到一些中國官員的控 訴說，戴德生等外國宣教士非法進入各鄉鎮傳道擾民， 於是領事把戴德生叫去訓斥一番。「領事沒有說什麼題 外話，只是嚴厲警告我，假使我再違反條例擅自行動， 他絕對不顧及個人情面，而和一般走私商人一樣嚴加處 置。」 戴德生知道，唯有改變服飾，和中國人一樣剃髮、 留長辮、穿華服，才能出入各地而不引人側目。離開領 事館後，他立刻去訂做一套中國教師穿的綢袍和布鞋。 戴德生仍然認為他有權利到內地去宣教，因為法國 領事館就准許羅馬天主教的宣教士這樣做，他們甚至在 每個福音據點都插上法國的旗幟。英國既然也享有「最 惠國待遇」，為什麼不能向各地方政府取得許可？此外 天主教徒也勇氣可嘉，領事的批准並不能帶給他們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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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61

保障。十年之後，戴德生描述他們傳道生涯艱苦的一 面：「偷偷摸摸地潛入內地，為了避人眼目而居無定 所，躲躲藏藏，冒著被逮捕、監禁、忍受苦刑，甚至死 亡的危險，前仆後繼地賣命工作。他們堅忍、忠誠的精 神實在可佩。」反觀基督教呢，卻不敢有具體行動。

染髮意外 要入境隨俗，首先就得和中國人一樣留辮子。戴德 生那一頭土黃色的頭髮太顯眼了，必須先染黑，他準備 自己調製染髮劑。他拿出一瓶阿摩尼亞藥水，由於天氣 炎熱，藥水又只剩下半瓶，他小心地旋開瓶蓋，不料藥 水卻爆了出來。他不管手會被灼傷，立刻用手按住瓶 口，一面拾起瓶蓋把它蓋住，以免這寶貴的藥水流失殆 盡。 阿摩尼亞液噴出來時，衝力甚猛，「藥液噴到我的 眼睛、鼻子、嘴唇、頭髮和衣服上。我再也撐不住了， 只能往屋外跑。」 因兩眼灼痛，他只能摸索前進，跌跌撞撞地走過天 井，來到廚房，他摘下眼鏡，「兩眼就像在燃燒一樣， 最後總算摸索到屋外，幸好門外有一口大水缸，我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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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肩、手臂浸到水裡面，這才救了我。」那口水缸 一星期才灌滿一次，那天正好裝滿，要是提早一天，水 用得剩下一點點，不足以洗去氨液，那他必定要窒息而 死。 在危急中，他用英文大叫： 「快去叫派克醫生來！」 隨即恢復神智，用中文又叫了一遍，僕人立刻把派克醫 生請來。他先用蓖麻油塗抹戴德生的眼睛和臉部，再以 鴉片劑減輕他的灼痛，將他的腳泡進熱水裡，使頭部的 血液下降，然後要他躺在床上休息，頭上頂著冰敷袋， 眼睛纏著繃帶，全身亦包紮得緊緊的。 到了晚上，劇痛才稍退，他躺在床上回想這天的遭 遇，為五件事感謝神：幸好他戴著鏡片特別厚的眼鏡， 否則很可能失明；他竟然沒有休克，還能掙扎著爬到廚 房去；水缸的水是滿的；忙碌的派克醫生竟然沒有出門 而留在家裡；他們有足夠的冰塊，讓他冰敷三天，以消 除灼熱的疼痛。一個星期之後，除了眼眶還有點紅腫， 鼻子一直想打噴嚏以外，他已痊癒了。

向什麼人，就做什麼人 一八五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十一點，要送派克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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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63

師從陸路到寧波去的前一天晚上，戴德生叫一個理髮匠 來把他的頭髮剃掉，只留下後腦一小撮，把它染黑，次 日再以假髮摻和自己的頭髮，編成辮子，再按中國習俗 綁上絲帶。現在他的頭被剃成光禿禿的，只在後腦杓留 一條長辮，從前那個捲髮的美少年已消失無蹤了，他甚 至連眉毛都染黑了。 這是一次痛苦的經驗，「生平第一次把頭髮剃光， 真是苦不堪言，頭皮灼熱而刺痛，非常不舒服。」他寫 信給戴賀美：「而且，剃頭之後再敷上染髮劑，經過 五、六個小時，那種刺痛感仍然無法消除。接著是梳頭 （為了方便編辮子，我把頭髮留到頸部） ，更是痛苦到極 點。但是就像經過生產之苦的母親，總是比父親更疼愛 孩子，我也以相當的自豪珍視我的髮辮。」 接著是按摩，「為了避免將來因對此外行而發生麻 煩，我只好勉為其難地經驗一下，忍受剃頭匠那令人酥 癢的摩搓。接著他又開始捶背；還沒捶完，我已被弄得 腰酸背痛。」後來他逐漸習慣中國人這種提神養身的按 摩術，但仍無法享受這玩意兒。 剃頭和按摩過後，就是試穿中國服。首先是用粗 糙、沒有彈性的白羊布做的襪子，和黑緞做的平底鞋， 腳趾頭處還微微翹起。他在室內試穿了三個星期，仍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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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適應。他現在才明白，為何歐洲人所雇用的中國僕 役都喜歡穿外國皮鞋和襪子。 「其次便是褲子—噢，這 是什麼褲子，褲圍比我的腰寬兩呎，穿的時候要用褲帶 將多餘的部分裹在腹前。」褲長及膝，又寬又大，褲管 則塞入長布襪裡面。派克醫生說，這麼寬鬆的褲子，足 以貯藏兩星期的糧食。中國人不穿襯衫，而以寬袖、耐 洗的短布衫代替，外面再罩一件長袖的大綠袍。 即使在酷熱的夏天，中國人平常也不戴帽子，除非 他是個回教徒。對戴德生而言，「可真難受，因為太陽 曬得人發燙。」他只好買一把紙傘，保護他那剛剃過還 覺得刺痛的光頭。 他和派克醫生往南行。改變行裝之後立刻看見成 效。他寫信給父親說：「你若在街頭遇見我，一定認不 出我，那些中國人也看不出我是外國人，雖然我外表有 些部分還是和東方人不同，但他們也只是好奇地多看我 兩眼罷了。」大多數人都以為他是受雇於外國醫生的中 國教師，直到聽見他倆用英文交談才恍然大悟。此外他 還戴了一副中國式的磨石鏡片 ，以掩護他那雙藍色的眼 睛。由於中國幅員廣大，各地人的長相和口音都不盡相 同，這點對戴德生也很有利。 等他與派克醫生分手後，麻煩就更少了，緊跟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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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65

們後面的好奇群眾都散去了。直到他開口傳道，聽眾才 認出他是外來的蠻族，但是對他不再懷著敵意，或把他 當作心懷不軌的侵略者，反而都和善客氣地接待他。 一旦他適應當地的服裝後，他又發現另一個好處： 這種衣服特別適合當地氣候。和十九世紀的西服比起 來，中國的服裝確實是冬暖夏涼。戴德生在嚴冬不再覺 得受寒，至於炎熱的七月天，也不用再寫信回家抱怨 說：「寫了半個鐘頭的信，白襯衫、長褲、襪子、黑皮 鞋、黑領帶全都濕透了，手底下還必須墊一張紙吸汗， 並且若是出外走個半哩路（雖然戴著白草帽並撐著 傘） ，我想我一定會中暑的。」

孤寂的路 回到上海以後，有關他改穿中服的傳言傳遍了租界 區。從某方面來說，他和中國人的主要障礙固然消除 了，但是和外國同工的隔閡卻與日俱增。到處有人批評 他，婦女見到他即紛紛走避，商人當面取笑他，風流瀟 灑的年輕職員對他面露不屑，鄙俗的人看見他穿那一身 寬鬆的衣褲，也以骯髒話嘲笑他，上流人士則批評他這 種作風，對外國人簡直是奇恥大辱，不僅在中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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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羞，且有損於英國人的尊嚴。 其他外國宣教士對他的不諒解，使他很傷心，連他 最要好的朋友也認為他太衝動而疏遠他。只有麥華陀爵 士（Sir Walter Medhurst）—他是名醫之子，也是個令 人敬佩的領事—較體諒他。他對這件事的看法是這樣 的：「我們認為改穿華服是可恥的，但天主教徒早已普 遍採行，並發現這樣做對他們的宣教工作更有助益。」 這些西方宣教士這樣詆毀他，不外乎想貶低中國人對他 的印象，也貶低本國人對他的看法。消息傳回到英國， 輿論譁然，一致認為他這樣做有損於西方人的尊嚴和優 越感，連他的父母聽到這消息也非常震驚。 同工們的譏嘲和輕蔑雖然令他痛心，但緊接而來的 消息卻令他欣喜，帶給他些許慰藉，使他脫離「絕望 谷」 ，開始攀登「喜樂山」 。西森小姐接受了他的求婚， 不過她父親希望他們再等一段時間才論婚嫁。她當時還 不知道她的愛人已歸化成中國人了。後來戴德生很意外 地在上海找到一處清靜的寓所，他的僕人貴華在他的薰 陶下，開始熱心追求信仰，人格上也有極大的轉變。他 向戴德生表示願意受洗歸主，於是他成了第一個由戴德 生施洗的中國信徒。 所有這些鼓勵仍無法減輕他的孤寂，和對前途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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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改頭換面 067

所從的憂心，然而他的內心還是滿有平安喜樂。戴德生 在一封措辭未經特別修飾、卻充滿屬靈深刻感受的家書 上寫著：「未來的道路猶如一錯綜複雜的迷宮，我只能 看清前面一步路程。因此我必須等候神的引導，信靠 祂，相信祂必保守一切。我如今比以前更加愛祂，更渴 望遵照祂的旨意服事祂。最近這幾個月來，我的身心靈 得著更新和復甦，這是我不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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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蘇格蘭同工 賓惠廉（William Burns）是個性情爽朗、精力充沛的 蘇格蘭宣教士，他已屆中年，皮膚蠟黃，眉宇間皺紋浮 現，鬚髮亦略帶灰白，使他看來頗有古先知粗獷的氣 魄，然而他那時常帶著笑意的眼神與幽默的嘴角，卻又 使人覺得和藹可親。 他原來在南方的廈門宣教，曾嘗試與太平軍談判， 但沒有結果。後來他在上海認識了戴德生，兩人一見如 故，那時戴德生正為崇明的事憂心，準備上訴公使；但 賓惠廉打消他的主意說，也許留在崇明並不是天父的旨 意，否則祂豈不會為他排除萬難嗎？因此不用再上訴公 使了，還是和他一起到其他鄉鎮傳福音吧！ 戴德生恐懼戰兢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許多年前他就 曾聽說過，賓惠廉是蘇格蘭一個勢如烈火的奮興佈道 家。戴德生原以為他必是個在公開講道時熱烈如火、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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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與人交往則冷漠如冰的人，沒想到他竟是那麼和 藹。他和戴德生一樣，都有機敏的幽默感，興致高時， 食量也奇大。以後的七個月裡，他們倆朝夕相處，同工 同行，從賓惠廉口中，戴德生不僅聽到許多生動有趣的 故事，還挖掘到許多寶貴的經驗和智慧。從他身上，戴 德生學到了許多從事福音工作的原則，這些活知識，靠 著他自己的涉獵是無法獲取的。 賓惠廉幫助戴德生脫離了自我的捆鎖。自從他被上 海市的外國差會排拒（因為他們視基督教與西方文明為 一體，不容它被中國化），在孤立中，他很可能會逐漸 變成一個獨斷獨行、自以為是的個人主義者，生活圈子 愈來愈小，儘管他再怎麼努力，因著他而信主的人還是 有限，至終也僅留下一些殘破的記憶。而賓惠廉卻感化 他，使他在飽受打擊之下，仍能逆來順受，而不至變得 抑鬱寡歡、積恨在心。戴德生很欽佩他：「他真是個難 得一見的屬靈偉人，對神的榮耀和權能有很深的體認。 我能與他同工真是榮幸。他在英國、 蘇格蘭、加拿大、 廈門的工作非常蒙神祝福，相信他在這裡也必如此。我 發現他能如此得力的祕訣，不外乎他是個殷勤禱告的 人，再加上他擁有強健的體魄、堅定的意志、不輕易動 搖的決心，使他更能蒙神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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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友誼使雙方都受益。他們一起出外佈道，戴德 生穿中裝，留長辮；賓惠廉則穿西裝，外罩一件中國袍 子，頭戴近乎中國式的平頂帽。賓惠廉雖然比戴德生老 練，但由於戴德生穿著打扮像中國人，較能與群眾打成 一片，也常有鄉紳邀請他到他們家去；不像他走到哪裡 都引起路人好奇圍觀，以及成群的頑童跟蹤。他們離開 上海十一天之後，賓惠廉決定模仿戴德生，改穿中裝。 但是到了一八五六年二月，這兩個合作無間的同工 卻差一點就要分手了。 那時他們剛結束旅行佈道回來，回程時去參加在麥 爵士家舉行的禱告會。在座有一位從汕頭來的船主，名 叫鮑爾斯，向他們描述汕頭黑暗的光景。汕頭在上海南 方，兩地相距約有一千哩遠，和香港位於同一緯線。它 雖然不是五個通商口岸之一，但已有外國商團盤踞其周 邊島嶼，與汕頭的中國奸商勾結，走私糖、鴉片，並拐 騙苦力 —或強行綁架，或以出國發財為誘餌將他們販 賣到古巴和南美去作奴隸。而汕頭當地的外國人亦形成 一個龐大的走私集團，公然進行非法貿易。對於汕頭那 些信奉異教的居民而言，外國人和中國人一樣腐敗。鮑 爾斯說：「汕頭至今還沒有宣教士去那裡傳福音。」若 有人願意去，他願意免費帶他們去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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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惠廉，戴德生視之為屬靈父親， 他則學戴德生穿起中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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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德生聽見神呼召他去汕頭，但他不肯順服，因為 他捨不得離開賓惠廉，「我從來不曾擁有像賓惠廉這樣 屬靈的父親。」有一天晚上，他和賓惠廉去一對美國宣 〈差傳 教士夫婦家喝茶，年輕的女主人唱了一首詩歌— 的呼召〉。對維多利亞時代的人而言，這是一首耳熟能 詳的詩歌，但是戴德生卻不曾聽過，他後來在回憶錄上 寫道：「我深受感動，歌未唱完，我的心已幾乎破碎， 我用那首詩歌的歌詞對主說：『我願去！不再遲疑或捨 不得離開朋友……。』 」 告別了主人，他請賓惠廉到南門邊的住所去。關上 門，他流著淚告訴賓惠廉，神呼召他到汕頭去，他起初 頑強地抗拒，後來終於降服了，可是他實在捨不得與他 分手。他還沒有講完，就發現賓惠廉一臉驚喜，原來他 也聽見主呼召他到汕頭去，只是他不想太早告訴戴德 生，以免他難過。

落腳汕頭 他們搭乘鮑爾斯的船，於三月十二日抵達汕頭的外 島，島外停泊著許多外國船隻，捲起的帆幟、到處是焦 油味，水手們個個打赤膊、汗流滿面，因為汕頭靠近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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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氣候非常炎熱。他們不願與這些外國奸商同流合 污，就把船開近汕頭港，它位於海岬上。沿岸停泊著 五、六百艘中式帆船：廣東人的船隻很高，前有龍首， 船尾翹起；暹羅和中南半島的船則較低平，外形優雅； 台灣來的類似海盜船，較簡陋粗糙。這裡的人也形形色 色，不同語言、種族的外人擠滿碼頭，有來自汶萊、沙 勞越、爪哇等地膚色棕黑的馬來人。市中心熙來攘往， 滿街是苦力交易站，到處是百貨店、零售攤和鴉片窯。 他們到了汕頭，首先就是飽餐一頓中國菜。 除了夜晚回到船上歇息外，他們白天都在找房子， 找了兩天，沒有著落，第三天碰巧遇見一個廣東人，賓 惠廉用流利的廣東話與他交談，對方很驚異也很高興， 立刻就介紹他們去見一個地位顯赫的親戚，那位親戚很 快就替他們找到一間房子，地點並不十分理想，是在一 家香燭店的閣樓，頂上就是屋瓦，沒有天花板，房租和 上海比起來，還昂貴得驚人。 他們用布和幾塊板子把這房間隔成三小間 —兩間 臥室，另外一間當客廳。他們的床是用幾塊松木鋪成 的，另外再用一個箱子蓋在兩疊書上，就成了桌子。他 們去買了兩個竹凳，一張竹椅，這就是全部的家具。由 於沒有隔板，他們的一舉一動，樓下店鋪來來往往的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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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一覽無遺，夜裡也不得安寧。他在三月三十日寫信給 戴賀美說：「兩天前的晚上，接連兩小時，我聽見有兩 個女人尖叫哀號的聲音，打聽之下，原來這兩個女孩子 剛被賣到這附近當妓女，她們不肯屈從，就遭主人毒打 折磨。」 「這裡的人非常粗魯凶暴，」戴德生早就預料到南方 人的「性情絕不是馴良如羊的」，結果短短不到幾天， 他就見識到這一點。汕頭人「是我所見過的中國人中最 不討人喜歡的一種。他們似乎天生就是壞脾氣、好爭 鬧、令人嫌惡的。此地的居民全都是迷信、拜偶像的， 他們可憐悲慘卻不自知」。這些汕頭人體型高大、粗 壯，臉上的顴骨隆起，聲音粗嘎，「個性很強烈，衝動 莽撞。」汕頭雖隸屬廣東，但其居民原籍大都是福建， 因此他們的語言很難懂。 戴德生很難適應這種新的語言，尤其是最初兩個月 最辛苦了，與人談話都得比手劃腳，努力使對方了解自 己，也嘗試去了解對方。他不喜歡在與人談道時，用生 硬、含混不清的話解釋聖經信息，也不喜歡在別人發問 或自己 解答的時候，由於語言的隔閡，而一知半解，或 無法暢所欲言。「我愈來愈愛中國人，這不全是感情用 事—因我知道他們是多麼低鄙、散漫、心裡剛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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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很深—但也因此我更憐憫他們，更愛他們。願神能 藉著我祝福他們。」 在這個道德淪喪的污水坑裡，「人們沉溺在罪惡之 中，失去了羞恥心……。統治他們的清廷官吏也好不了 多少，非但沒盡到管治百姓的責任，他們自己反被錢財 和鴉片所管治。」戴德生對那些外國奸商的壞影響也深 惡痛絕，然而對中國百姓而言，凡是外國人都是「基督 徒」 。 「那些住在港口的外國水手、船長、商人，甚至比 當地人還壞。」只有一個名叫德拉卜的西醫例外，這個 基督徒醫生曾對戴德生說過一句話：「在汕頭，你與中 國人相處會比與英國人相處愉快多了。」 以下就是中國人心目中典型的西國人：他們往來於 海岸地帶，進行鴉片及苦力的買賣。這些號稱來自基督 教國家的外國人，所表現的傲慢、欺騙、淫蕩，為基督 教所做的反宣傳遠大過幾個虔誠宣教士的見證。但是在 這些渣滓中，依然有幾粒金子。戴德生常常在禮拜日到 各商船上去探訪，有時候也會遇到幾個願意悔改信主的 官商：「 有些陷在罪惡之中難以自拔的人，渴慕救恩， 希望成為基督徒。」日後賓惠廉被捕，就是這些官商去 請願，才使他免於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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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認清兩個衝突 剛到汕頭的前幾個星期，因連日陰雨，無法深入鄉 下去訪視。等雨過天晴，鄉間的景色益見「清新美 麗」。奇絕瑰麗的花崗岩山峰，環繞著一片綠油油的稻 田和甘蔗園，枝葉繁茂的老榕樹垂鬚如絲；此外更有沉 香、仙人掌、棕櫚和果實纍纍的香蕉樹。在山頂上還有 樅樹， 「令我回想到故鄉的那棵樅樹。」 這裡的大自然是那麼怡人，這裡的人卻是那麼卑 鄙。戴德生走在路上，時常聽到人辱罵他「畜牲」或 「洋鬼子」 ，雖然偶爾也遇到較和善的人，但他們仍不免 開他玩笑，給他起綽號叫「白老鼠」或「嫩薑」之類 的，因為他的皮膚白皙，染黑的頭髮已露出棕黃的原 色，而染髮劑的氣味難聞，他決定不再重染。 香燭店的小閣樓不適合居住，戴德生在鄰近的村鎮 又找到一間房子，次日他去接收屋子的時候，在路上 「看到一具初生嬰兒的屍體浮在河堤邊，不遠處有一些 人在那裡沐浴，卻視若無睹。在這裡殺嬰的事似乎不足 為奇」。他還沒有走到小屋，就見房東飛奔而來，驅逐 他說：「趕快回去！我的鄰居不許我租房子給你。」但 他並沒有立刻回汕頭，反而在該村落為主傳福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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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人甚為恐懼，擔心夜晚沒有人肯留他們過夜，也害怕 被逮捕。旁人也不斷奚落他們，但戴德生仍然鎮定地為 主作工，人們覺得很訝異。他們不知道，在他心中並不 是沒有恐懼，他還清楚記得，有一個犯人曾被獄吏吊掛 起來，用槌子敲碎腳踝，那幅慘象至今仍令他餘悸猶 存，但是他靠著神就能剛強壯膽。那天晚上，有一個客 家剃頭匠讓這對主僕在他店裡留宿一夜，並給他們稀飯 吃，戴德生卻吃壞了肚子，腹瀉了一整夜。 汕頭夏天非常炎熱，賓惠廉已能適應這種氣候，但 戴德生卻吃不消。香燭店的小閣樓沒有天花板，太陽直 曬屋瓦，整個房間熱得像火爐，戴德生雖然穿著單薄的 中裝，仍然汗流不止、煎熬難耐。室內的糞桶雖覆著厚 蓋，依然惡臭四溢。到了五月，戴德生連米飯也難以下 嚥：「飯粒又乾又硬，食而無味，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所以目前我早餐只吃麵餅、蛋和茶，只有在傍晚，海風 習習，天氣較涼爽時，才吃米飯。」 六月幾乎每天都大雨傾盆，雨量之大，超過 歷年紀 錄。到了夜晚，屋頂的閣樓就成了各種動物會集的所 在。幸好戴德生還擁有幽默感，他寫信給他的小妹妹露 薏莎說：「如果蚊子、蟑螂（長兩吋，到處亂飛）、蜈 蚣、壁虎、蟋蟀、跳蚤，以及其他折磨我的東西許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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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我希望能寫完這封信。……有時句子才寫了一半 就得停下來，先打死三、四隻跳蚤或三隻蟑螂，才能繼 續寫下去。前幾天晚上，我覺得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爬進褲子裡面，掀起來一看，赫然看見一條兩、三吋長 的蜈蚣。」那條蜈蚣在他腹上咬了一口，痛得他又叫又 跳，趕緊從他父親送給他的藥箱裡拿藥，敷在紅腫處， 立刻覺得好多了。中國房東聞聲趕至，甚為同情，有一 個鄰居還送來一隻母雞，「我不知要做什麼用途，我告 訴他們我已經擦了藥，並解釋藥粉的用處，他們都十分 佩服，這才紛紛離去。」 德拉卜醫師後來也成為宣教士，與賓惠廉同工。他 曾在倫敦一個公開的聚會中，談到二十四歲的戴德生在 汕頭那幾個月的生活：「我常常看見那年輕人，天黑了 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因在大太陽下走了許多路，腳 腫起泡，臉上也長滿痱子，他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 累得不省人事，睡了幾個鐘頭之後，又爬起來再接再 厲，預備隔天的工作。顯然，他深得中國百姓的敬佩， 他在他們中 間做了許多善事。他的影響力就像一朵香氣 四溢的鮮花，到處散發著基督的馨香之氣。」 汕頭是一條沒有出路的窄巷。此外戴德生心中還有 兩個衝突極需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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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年的十二月，他被趕出崇明之際，曾接到西森 小姐的拒絕信，之後他又寫了一封長信給她，「為自己 和中國的需要懇求她不要拒絕我。」這件事拖了很久， 逐漸變成單向發展，他在五月三十日從汕頭寫信給他母 親：「如果她再一次拒絕我，我不知要怎麼辦才好。我 想我可能會忍受不住，甚至會精神崩潰。不過我知道這 樣任性是不對的，這樣是於事無補的。」 在另一封家書上，他就比較能看清問題的癥結了： 「在我的天性裡，似乎有某一部分特別需要愛和同情。」 他過去的生涯就顯示這一個弱點。為了滿足這份渴求、 消除內心的寂寞，他常輕率地向人示愛，假設以前的斐 恩小姐或西森小姐真的接受他的求婚，他們的婚姻可能 會摧毀或澆熄他拓荒宣教的熱誠。他的孤寂和苦況需要 人了解、協助；衝動的天性使他掙扎著想憑己意爭取終 身伴侶，殊不知良緣本是神的恩賜。 另一個衝突是關乎他肉體上的刺—中國傳教會。 就在戴德生南下之前，他們那種佯裝毫不知情的虛偽作 風，「幾乎把我整慘了。」幸虧上海其他善心人士看不 過他們這種扯爛污的行徑，接濟戴德生，幫助他度過困 境。他到了汕頭之後，聽說中國傳教會還是沒有匯款 來，再次因著柏迦先生的慷慨救助，他才得以度過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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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關。 到了一八五六年的仲夏，這兩方面的情勢都變得更 沒有指望。他因不知所從而深以為苦。一連串的念頭、 願望、迷惘、恐懼一再地纏擾著他：「是否要回英國去 完成學業，取得醫師的資格？」但他實在捨不得離開中 國。「是否要脫離中國傳教會？」這樣，經濟的來源必 要斷絕。「至於結婚呢？」他尚無能力成家，而且西森 小姐也已拒絕了他。「回家去向她求婚？」但是他不能 撇下這裡的工作。 「到目前為止，我一直盲目地聽憑主的帶領—祂一 步一步引領我，而非預先的啟示。根據以往的經驗，祂 引導我度過難關的方式，總是比我自己所能想到的辦法 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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