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過後，我們何去何從？

數位敘事 期中報告 ： 新聞故事

榮譽過後， 我們何去何

數位敘事 專題報導

， 何從？ 專訪

陳克舟

榮 然

榮譽過後， 然後呢？

專訪 陳克舟

每當有大型的運動賽事時，場上的揮汗的運動員總是 吸引著大家的目光，他們透過日復一日的訓練，為大家 帶來高水準的賽事。 然而鮮少人知道的事，他們在為校或是為國爭光的背 後，是賭上自己的前途，當他們褪去球衣後經常遇上轉 換跑道的問題。為了探究這個問題，我們找上了前中華 男排的教練 ─ 陳克舟，讓他分享自己的個人經歷和他所 看見的運動員困境。

陳克舟 高雄人，中國文化大學運動教練博士，曾任亞洲排球錦標賽中華國家男子排球隊教練，此後 陸續在世界大學運動會、亞洲排球四強挑戰賽、亞洲俱樂部排球錦標賽、世界錦標賽亞洲東 區、仁川亞運儲訓計畫等賽事中擔任教練，目前任職於中原大學體育室主任。

陳克舟教練最早接觸運動是籃球及田徑，但在國 三就有一百八十八公分的他被屏榮高中排球隊的教 練 向 中， 被 邀 去 排 球 隊 擔 任「 攔 網 」 的 工 作 ； 考 量到屏榮高中和臺電有合作，未來有機會到臺電工 作，就這樣誤打誤撞地進入排球世界。 因為接觸排球的時間較晚，在進屏榮高中的一開 始，程度跟不上那些從國小就是頂尖選手的隊友， 讓他懷疑自己加入排球隊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除了跟不上進度，辛苦的練球（一天練三次是基 本）加上念的是普通班要兼顧課業，種種原因讓克 舟教練好幾次想放棄；但家人的支撐和自己的堅 持，讓他克服了這些困難。回憶起那段日子，克舟 教練笑談 ：「比起頂著大太陽練球，自己寧願在教 室上課」。高中畢業後，臺電球隊當時並沒有打算 收克舟教練，加上他高中時拿到大學的保送權，使 他決定繼續升學，之後克舟教練就以以體保生的身 份進入中國文化大學體育系。他也在這邊題外話， 比起中國文化大學，當初自己更想來輔大，因為輔 大有個中美堂，文化只室外場。

學生時期： 從誤打誤撞地加入到全心投入

克舟教練原先的第一志願，是輔仁大學的體育學系，不過因為 成績因素考量，最終前往位於陽明山上的中國文化大學。

道路的抉擇 因為臺灣並沒有職業舞臺給選手發揮，即便他那 時已經在中華隊集訓，克舟教練也不打算畢業後繼 續往球員之路發展。大學畢業後他去當兵，服役期 間他也加入海官球隊（今國訓隊），並在參賽時拿 到全國冠軍，打敗的球隊包含了臺電。也因為全國 賽的佳績，當初拒他於門外的臺電在這時招募他， 但 這 次 換 克 舟 教 練 拒 絕 了 臺 電， 選 擇 到 美 國 念 碩 士。念完碩士回臺灣後，他也照著計畫到母校屏榮 高中帶隊。兩年後，當時希望發展排球的中原大學 找上了他，考量到教職身分比專職教練來的穩定， 因此他決定來中原帶隊同時也成了教師至今。 剛來中原的同時，企業排球聯賽剛好成立，他也 順勢加入，成為第一屆企業排球的一員，他也提到 ：「會參加企排主要也是因為有教職身分比較不用 擔心薪水問題，不然單純以企排的待遇根本無法生 活」。

國家隊教練時期： 認知到自己的不足

畢業前期：

在中原帶隊時亮眼的成績使 克舟教練被邀去當擔任國家隊 教練，從助理教練到後來成為 國家隊總教練（第一位在私校 任職的國家隊總教練），這些 身分不但沒讓他感到自滿，而 是在國訓中心以及到國外比賽 時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在國家 隊當教練時，他發現自己只能 在場上的技術指導和戰術安排 上有所發揮，其他的層面像是 球員飲食和專業訓練方法等等 他 都 一 竅 不 通， 發 現 這 問 題 後，他下定決心繼續攻讀博士 學位；成為國內少數的「博士 教練」。就讀博士班的收穫， 使克舟教練對體能訓練法、場 下飲食到球員心理這些層面都 有一定的體悟；也因為他掌握 了這些知識，使他在帶中華隊 時能有效整合各個層面，當時 的中華隊屢創佳績。

由陳克舟教練領軍的「桃園臺灣產險排球隊」以中原大學球員為 班底，相隔一年後重新參與企業排球聯賽，成為第五支男排球隊。 圖／ VOL Sports

現在： 致力於幫助體保生未來出路

卸下國家隊教練的身分後， 克舟教練將他在博士班和當國 家教練時學到的訓練方法帶給 了 中 原 的 球 員， 這 套「 短 時 間、高效率」訓練法使得中原 的學生能在有足夠訓練的情況 下去維持課業。除了排球隊， 目前也是中原的體育室主任的 他也希望能幫每個體保生，讓 他們除了運動，還有不一樣的 專長。「也許我無法改變大環 境，但希望能為他們創造出不 同的一條路」。

視 為 重 要 性 低， 難 以 在 體 壇 中 生 存。 在 國 外 的 教 練 團 中， 多 半 的 教 練 都 不 是 該 項 體 育 出 身 的， 而 是 一 路 學 習 如 何 當 教 練 及 帶 領 球 員， 在 球 隊 中， 有 專 門 教 導 球 技 的 教 練、 專 門 訓 練 體 能、 運 動 心 理 學、 運 動 飲 食 等 等。反觀臺灣「教練並非選手出身」的觀念並未普及， 有 著 專 業 知 識 的 教 練 常 常 會 受 到 質 疑。 因 此， 觀 念 的 落 差 造 成 臺 灣 已 出 現 新 領 域 之 教 練 職 位， 但 觀 念 上 卻 仍無法廣泛地接受其存在。

臺灣體壇 的窘境

名氣思維下

從高中到現在，陳克舟教練在排球界也已經投入了近三十年， 從球員到教練，一路走來也對臺灣的運動員環境有許多感慨， 他在訪談中有提到許多關於臺灣體育界目前面臨的問題。

高學位的申請也受名氣所宰制 3. 這問題算是前意象的延伸，從教練自身的經歷來看， 他 在 申 請 博 士 班 時 徵 選 的 標 準 對 於 年 輕 人 相 當 不 利， 術 科 佔 總 成 績 的 百 分 之 八 十， 而 術 科 的 成 績 高 低 取 決 於 學 生 先 前 帶 過 的 選 手 其 比 賽 中 名 次 高 低。 但 亮 麗 的 教 練 經 歷 是 需 要 時 間 及 順 遂 的 教 練 之 路 來 累 積， 對 於 年輕人來說，他們理所當然地無法交出漂亮的成績單， 因 此， 根 本 無 法 得 到 博 士 學 位 的 入 學 門 票。 不 論 在 年 輕 學 生 學 科 上 的 學 識 多 麼 高、 多 麼 認 真 在 準 備 考 科， 依 舊 是 無 法 和 名 氣 教 練 競 爭。 博 士 徵 選 的 標 準 不 僅 阻 擋 了 年 輕 人 進 入 此 職 場， 也 進 階 地 鞏 固 名 氣 教 練 在 體 壇中扎下深根，使得年輕人更難在體壇佔下一席之地。

學術內容並未隨著時代而更新 1. 「我大學時期學得的東西啊，說真的現在看已經跟 不 上 時 代 了 」 克 舟 教 練 提 到。 然 而 像 克 舟 教 練 這 樣 帶 隊 時 還 去 進 修 的 時 數 不 多。 更 多 的 教 練 是 延 續 自 己 在 選 手 時 期 學 的 東 西 帶 隊。 教 練 在 學 術 方 面 的 停 滯、 緩 慢 更 新， 會 直 接 的 影 響 到 選 手 的 表 現 及 觀 念， 也 讓 球 員的球技無法銜接上國際。 真正專業的教練無法進入體壇 2. 在訓練選手的過程中，單一教練無法在所有教學領 域 做 最 好 的 領 導， 但 在 臺 灣， 教 練 總 是 被 期 待 能 夠 單 打 獨 鬥 地 帶 好 選 手， 因 此， 小 區 塊 領 域 之 專 業 教 練 被

臺灣僵化

這問題主要來自中華排協。就以贊助商為例，臺灣 排球目前統一由 Mizuno 贊助，球員無法自己和廠商 簽 贊 助。 除 了 贊 助 商， 臺 灣 排 球 的 所 有 收 益 例 如 轉 播 權 利 金 和 周 邊 商 品 等 等 都 是 先 進 入 排 協， 再 由 排 協 統 一配給到球員。 然而問題就在於，排協死板的制度以及外行領導專 業 得 情 況 嚴 重， 從 贊 助 商 的 限 制 到 宣 傳 效 果 不 彰 等 等 原 因 使 得 球 員 在 努 力 練 習 及 上 場 打 球 外， 卻 無 法 得 到 其 應 獲 得 該 有 的 利 益 更 無 法 靠 打 球 來 為 生。 克 舟 教 練 提 到 這 部 份 可 以 參 考 同 樣 沒 有 職 業 聯 賽 的 日 本， 他 們 的 協 會 就 像 一 個 商 業 化 的 私 人 公 司， 國 家 隊 有 個 完 全 獨 立 的 部 門 在 協 會 裡 面， 他 們 就 像 一 個 公 司 一 樣 去 幫 國 家 隊 招 生 或 賺 取 收 益， 而 賺 到 的 錢 就 用 來 幫 助 國 家 隊選手培訓及給予球員薪水。 日本有一種國家隊與協會分工的感覺，各自進行其 任 務， 協 會 就 像 個 公 司 般 替 國 家 隊 進 行 行 銷、 募 款 及 包 裝 等 工 作， 而 國 家 隊 則 是 致 力 於 對 選 手 的 培 訓。 對 比 日 本 專 業 化 的 分 工， 臺 灣 從 組 訓 到 宣 傳 一 切 都 由 排 協 包 辦， 不 但 無 法 讓 球 員 得 到 應 有 的 待 遇， 對 未 來 的 發展也不是好事。

利益無法直接回饋到球員 下的體壇所面臨的困境

在球員時期無法有足夠的收入支撐生活，然而在褪 下 球 衣 身 分 後， 想 轉 往 教 練 或 是 教 師 又 是 一 到 難 關。 「 排 球 教 練 」， 是 許 多 退 役 球 員 的 夢 幻 職 業 職 業， 但 在臺灣，「排球教練」確實是個像「夢」一般的職業； 關於這部分，克舟教練提出幾個原因： 職缺少 1. 在少子化的浪潮下，教師成為首要衝擊的族群，然 而， 年 年 縮 減 的 教 師 爭 聘 人 數， 對 比 於 大 量 產 出 的 體 育系畢業生，僧多粥少是最恰當的形容了。 名氣凌駕於專業 2. 在臺灣，體育競賽中有亮眼成績的體育選手，都會 被視為最適合的體育教練。然而，克舟教練表示：「會 打 球 但 不 一 定 會 教 啊！」 但 各 校 在 找 教 練 時， 過 去 有 名 氣 的 選 手 勢 必 會 優 先 被 錄 取， 此 現 象 導 致 名 氣 凌 駕 於 專 業 之 上， 此 外， 在 此 教 練 挑 選 的 體 系 下， 限 縮 專 業 教 練 出 身 的 人 其 發 展 空 間， 且 教 練 的 素 質 也 有 待 評 估。

化的教練制度

假如一個選手無法透過球員或教練身分謀生，想轉 換 跑 道， 這 時 又 會 遇 到 一 個 難 關 ─ 缺 乏 第 二 專 長。 這 個 問 題 要 從 臺 灣 對 學 生 球 員 的 制 度。 克 舟 教 練 就 以 自 己 學 生 時 期 為 例， 高 中 時 每 天 練 五、 六 小 時 是 基 本， 根 本 沒 時 間 去 兼 顧 課 業， 上 了 大 學 更 是 將 不 少 上 課 時 間 拿 去 練 球， 使 得 他 們 除 了 打 球 之 外 根 本 沒 機 會 去 學 習 其 他 東 西， 這 也 使 得 球 員 們 如 果 想 轉 換 跑 道， 只 能 從 事 一 些 沒 有 門 檻 的 工 作。 教 練 舉 了 歐 洲 國 家 和 巴 西 的 制 度， 他 們 是 在 下 課 後 到「 俱 樂 部 」 打 球， 這 種 制 度 有 點 像 臺 灣 的 補 習 班， 不 過 是「 運 動 的 補 習 班 」。 球 員 在 兩 者 都 能 兼 顧 的 情 況 下 做 決 定， 如 果 確 立 要 走 職 業 球 員 的 道 路， 俱 樂 部 可 以 提 供 專 業 化 的 訓 練 並 給 他 們 一 個 舞 臺 去 展 現 他 們 的 實 力 ； 如 果 選 擇 念 書， 也 有 較 為 休 閒 的 聯 賽 讓 學 生 參 加。 學 生 球 員 就 在 這 完 整 的 體 系 下 有 良 好 的 發 展。 對 比 之 下， 臺 灣 的 球 員 制 度 有 些 缺 失 及 不 完 善， 導 致 在 球 員 低 薪、 學 習 機 會 縮 減 以 及 轉 換 跑 道 困 難 等 衍 生 性 的 問 題。 如 果 想 要 改 善 整 個 結 構 性 的 問 題， 我 們 勢 必 要 從 教 育 制 度 去 改 善， 並 認 真 審 視 臺 灣 球 員 的 權 益、 重 視 專 業 以 及 導 入 商 業 化 經 營 模 式， 我 們 才 能 讓 這 些 球 員 不 會 再 淪 為 榮 譽 過 後 被社會遺忘的聲音。

缺乏完善生涯規劃

克舟教練有感於有感於臺灣的大環境對這些體保生不利，特別 是他在帶國家隊時，看到不少生涯末段球員面臨轉換跑道的問 題，於是他決定從球員生涯前端去協助他們，透過幾項措施讓 中原的選手在大學時能有第二專長。

中原大學 的配套措施

課業輔導機制 由於在大學前重心都放在球場 上，大多的體保生在課業上都和普 通生有落差。為了弭補這段落差， 中原位選手安排了 TA （教學助理） 以及暑期進修，讓他們可以跟上系 上 的 課 業。 此 外 克 舟「 課 業 第 一， 打球第二」的理念也是球員可以好 好學習的關鍵，他表示「如果在練 球的時候，你真的有課，你可以不 用來。」相較於體育系強調專業課 有所不同。學生上完學校課程，課 餘時間再來練球。且為了讓學生球 員有更充足的學習時間，教練從參

展也不利。因此不同於大多數的強 權學校的選手是讀體育系，中原並 沒有設置體育系。因此選手可以選 擇就讀自己有興趣或是有利未來就 業的科系，讓這些選手在進大學時 有機會學習第二專長。

不設置體育系 當初中原其實也有意設置體育 系，但克舟教練反對，他認為大學 體育系已經氾濫，在設置不但對球 員來說沒有吸引力，對選手未來發

讓學生球員的本質回歸到「學生」 透 過 以 上 這 些 方 法， 目 前 看 來 也有一定的成效，克舟教練表示， 他們隊上就讀工業工程學系的學生 有九成畢業後都能到公司擔任工程 師。目前體育系的越來越難生存， 以桃園為例，目前體育班的數量已 經超標案二點五倍，不斷的將學生 推到體育系只會讓情況更加嚴重， 雖然很多高中教練為了好看的帳面 升學成績拼命將選手推進國立體育 系，但還是不少教練和球員看到中 原有完善制度能有更廣的出路選 擇，因此選擇加入中原。克舟教練 期望自己能為整個大學排球界立下 標竿，讓各校未來也跟進，這樣才 有機會翻專整個運動界。

考國外訓練法，發展出獨樹一幟的 高效率訓練法，不同於傳統做操是 由拉筋開始慢慢熱開，克舟教練法 從熱身就開跑動，練習時也是針對 每個球練重點項目，讓選手能以短 時間內達到訓練效果。

結、 「 體制的改變， 將為球員創造不一樣的道路。 」

綜觀克舟教練的球員和教練生 涯，從誤打誤撞地加入到成為中華 隊教練，一路走來他並沒有受過太 大的挑戰，甚至算是走的蠻順利的 案例，但他並沒有因此怠惰，而是 持續的充實自己，認知到自己在專 業訓練法的不足，就繼續進修；發 現體制下有問題，他嘗試改變整個 環境，但意識到光自己無法動搖整 個體系，於是他決定在體制內做出 變化，為自己的球員創造出不一樣 的道路。 也期望臺灣能有越來越多像克舟 教練這樣思維的教練，因為這樣， 我們才有機會改變整個運動員的 大環境，不讓這些運動員淪為光榮 後，後遺忘的那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