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 Morceaux Vol.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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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Morceaux Vol. 4


誌序

_Hola 每隔一段時間,散落在各處的文字,集結起來,成為新的一冊。 啜飲每個篇章,澆灑日常生活中的芝麻蒜皮,情緒和腦補自然少不了, 重又滴出一些文字,匯聚於《散落》,像水循環。 我們會盡力確保其純粹自然。 這是第四本刊物,我們決定將色彩拿掉,保有更多的文字比例。 這將是《散落》未來的方向,歡迎大家繼續用文字挑戰編輯的品味 與極限。 投稿信箱:morceaux.zine@gmail.com


_Les Morceaux, Vol. 4 _Contributors

Kahimi

時事評論員曹同學 (頭腦不好) 洋洋志 莊晴 (攝影作品by Jackie) 陳錦文 岑盈 佚名 林楷倫 李雲顥 許人碩 甯緒

Kazusa

(攝影作品by王尾) 吳德 (攝影作品by Shuwei) 編集_岑盈 美術構成_Paper Ou 序_輪狀病毒

Copyright © 2016 Les Morceaux All rights reserved Self-published in August, 2016 Printed in Taichung, Taiwan lesmorceauxzine.blogspot.tw


冬之歌如泥的行板

冬之歌如泥的行板

| Kahimi

突然,大雨如注。

開始時覺得煞是鼓譟,下了一陣子,反而覺得雨聲讓整個空間安 靜下來。雨隔開了世界,這樓像個孤島,像只小舟。那些寓言, 都變成了預言。各自繼續漂流,便又來到冬夜。

入了冬,乍暖幾回以後,氣溫最終仍是如此堅定地墜落至一字 頭。只是無論怎麼冷的夜,是夜,就能讓心柔軟。生命是那些尚 未炒菁的軟葉,夜晚則是那塊神祕的蓋布,阻隔著令人不安的冷 暖。蓋布下狀似孱弱的未來茶,正緩緩轉化成一股能止靈魂之渴 的幽香。

時間僅僅拉回過去一點點,我,總是想證明些什麼地,或顯得機 警,或顯得笨拙。

如今,知道只剩下一點點時間,才覺得什麼都不需要證明,我已 經是。想著只要還能喝點茶,還能事茶,便足夠罷。

我還想多認識一些植物朋友,學學那泥地裡求生的精神,那芬芳 清透的茶,也是從泥地裡茁壯起來的。


冬之歌如泥的行板 |

仍是半廢墟狀態的斲月齋,露地間雜木混野草,聊備一格的老門 窗,去了一片牆的書房,堅強地日夜向著風雨。對比那座總是迎 接太平洋日出的鹿鹿本山,我喚它做,漉漉草山。

習慣南方氣候的我,終於得了感冒,為避濕寒,十日中有八日, 還是不厭其煩搭公車來回於山城之間。城裡至少回暖些,且還有 朋友的暖意,有文明的熱烈,有記憶的溫度。而山上公車站牌與 住處間尚有段距離,必須走上一截山路,這帶給我每日足量或過 量的行腳,也帶給穿入雙腳的鞋足量或過量的泥。

泥,是紅塵泡了水。如果能得平順,水該是把污泥洗去的,但真 實生活的道路上,總少不得窪呀坑的,泥水同入逆境,又再成泥 濘。紅塵如常滾滾,總使人不知不覺,只有當它濡濕成泥,直接 挑戰你的習性或潔癖時,才被察覺其存在。

我這一個多月來重新練著的八卦掌,它的基本功,走的正是淌泥 步。八卦掌沒有站樁,淌泥步就是它的樁,這樁不是用站的,而 是用走的,樁在套路裡,也就是說,樁無所不在。

淌泥步就是步如淌泥,念止氣沈,覺知泥在腳下,淌而不陷。游

Kahimi

這月中去了陽明山,冬日裡,島嶼北方的山區,全是濕漉漉的。


冬之歌如泥的行板

| Kahimi

身移動是不陷之法,來回轉掌,才能不為境轉。物理上,淌泥步 正好適合 矯正我童年學舞過於在意直挺而導致的骨盆前傾,心理上, 它或許能緩和緩和我的執著吧。

前幾天,一位朋友說,已成過去的或許能永遠牽掛,但怎麼也不會 是深愛,只有當下就在身邊的,才能深愛。朋友又說:沒有最愛,只 有深愛。這麼說來,我覺得最愛、最想深愛的那個人,無法可得,只 能深愛著自己的牽掛。深愛的不是人,是牽掛,這就是執著,就是陷 入,就是仍羨鴛鴦。

不陷,才能不羨。 又或者,牽掛也可以不是執著吧。先學著把這人生的淌泥步走好,知道 這牽掛仍在,但不再錯當成深愛。深愛只屬於當下,若當下的一切都能深 愛,那才是真得明白。 愛是火,燃燒靈魂來溫暖這夜,發現,有些泥也可能不再是泥。瞧,手裡 喝茶的杯子,正是用泥捏好燒成的呢! 繼續,繼續。在泥裡游身,在世間漂流。有茶伴我,寫出一點牽掛的, 想想它將被埋入這顆塵土捏成的行星上,可能是一本未來的小書裡,也就 能,酣然過冬了。



大武山日記 Intro

大武山日記 Intro

| 時事評論員曹同學(頭腦不好)

義大利代表隊在這時候出現了

而我 中華台北代表 視力有點不好 全民健保最終沒有治好我的散光 看不太清楚前面的燈光到底是船還是高樓大廈

義大利代表往海裏跳 沒想到跳不過消波塊 降落在來自太魯閣國家公園的水泥肉粽上 端午節好像快到了 義大利代表隊應該不知道端午節 不過我知道 所以我有看到肉粽

海浪的聲音有點鬆散 感覺裡面有很多泡泡 像枕頭一樣柔軟 不過義大利代表隊的聲音很紮實 從外而內再從內而外


大武山日記 Intro |

不過連我都好像看得見那些痛

痛痛!

時事評論員曹同學(頭腦不好)

雖然眼睛不太好


旅伴 |

旅伴

洋洋志

上週五的夜晚,大多數的上班族都還在沈浸於 TGIF 的狂歡,我卻 在公司和直屬主管大吵了一架,情緒未能控制之下,犯了一個大 包。在週末結束上班日來臨之前,我趕緊找藉口請了睽違已久的 年假,飛去「神之島」度假散心。

也許是對工作抱著懺悔的心,才選了「神之島」吧,心中還在這 麼低喃時,飛機座位的鄰人,唯唯諾諾地向我搭話。

「請問,你到了島上,應該是選擇租車當作交通方式吧?」是 啊,我回答著,鄰人猶如見到救世主般向我介紹著他自己。「我 叫海都,說來慚愧,看你似乎也是一個人,我很想遊歷全島,但 偏偏不會開車…」。我隨即知道他的用意,原來是想搭便車啊, 雖然海都的請求有點突然,但我其實也想要有個旅伴,所以便答 應了他。

租車手續非常繁瑣,想不到海都嘴巴說他不開車,但對車況似乎 非常了解,一再跟租車人員確認細項,上了車還教我如何才是正 確駕駛習慣,海都搔著頭說他過去其實非常喜歡開車,直到發生 一場車禍,他便對駕駛座產生了懼怕心理,再也不敢上路。

我開著車跟著新朋友,一路上享受著陽光與海風,路上我曾提議


旅伴 | 洋洋志

是否來一手啤酒,卻被海都嚴厲地拒絕了,好吧,他紀律竟然如 此嚴謹,很難相信他會出車禍,想必是對方肇事吧。

巧合的是,我跟海都來到神之島都是來自倉促下的決定,隨意之 下又挑惕地找了間我倆都滿意的民宿住了下來,晚間享受民宿老 闆親自下廚的漁人料理,老闆向我們兩個介紹今晚另一個住宿的 客人。

「晚上好,我是真海。」

真海真是個美麗的女子,雖然身處海島,不過全身穿著與氣質, 都像是個都會千金女,我訝異著她居然會獨身一人前來神之島而 無男伴,連海都這麼自制,滴酒不沾的人都不禁被真海的美麗給 魅惑,白天打死不多聊的他,竟然今晚如此多話,席間我們三人 一見如故聊得甚是開心,尤其我們發現彼此還是同一支職棒球隊 的球迷。

美麗的星空照耀著神之島,我們三人相約晚飯後繼續在寂靜的海 灘閒聊,真海說她來島上便決定不開手機不看電視不看報,刻意 想遠離世界,海都點頭如搗蒜,其實我心中也是這麼想的,為了 不再去想公司發生的鳥事,我收行李甚至沒帶手機,路上挑選民


旅伴 | 洋洋志

宿時,海都也跟我一樣默契,尋找了島上偏遠的地點,標榜著沒 有任何電子訊號的民宿。

我們此時話題再也沒有過去生活的不快,盡是在想像未來。我越 來越相信真海是個千姐大小姐,因為真海說他繼承了一筆遺產, 未來想要在無人認識她的地方開一家小店,而海都呢?他說想把 因為車禍報廢的車子重新修好,多麼微小的願望啊,我說。

而當他們兩人問我未來是否也有計劃的同時,我卻憶起直屬主管 那張醜陋的嘴臉,搖頭不語的我,想轉個話題,提及雖然壯碩, 不過面容已經逐漸衰老的民宿老闆實在非常面善,我問真海與海 都兩人是否有任何印象…

突然我們三人同聲一致地大喊:「和海勝!!」 職棒史傳奇投手和海勝,締造前所未有的全季防禦率 1.89 ,單季

28 勝紀錄,當時幾乎囊括所有投手獎項,是我少年時代所有職棒 迷奉若如神般的存在。

「原來那件事情以後,他來到這座神之島懺悔呀…。」海都這麼 形容著,嗯,就像我來神之島同樣抱持著懺悔心情吧。和海勝創


旅伴 | 洋洋志

下最多勝投紀錄的隔年,實力突然大減,終於被爆出收受賄款於 特定場次打假球,和海勝雖然企圖拿出傷病證明,證明他是因為 傷勢而狀況不佳,但帳戶不明的資金流動卻也拖累了他,終究和 海勝被球團給強迫引退,留下了如流星般閃耀瞬間的棒球生涯。

和海勝交出手中的球下場了,想不到我們三人還要共同面臨一場 九局下需要救援的棒球比賽。

隔天早上預定的漁人早點,已經退出職棒圈成為民宿老闆的和海 勝並無準時端出來,海都前去廚房探視,卻發現和海勝倒在地上 動也不動,當下並無任何對外聯絡設備的民宿變成了累贅,我請 海都抱著和海勝,打算載著和海勝驅車前往離民宿不算近的醫院 就醫。

真海此時恰如其份啟動跑車,停在門口呼喚著我們上車,海都此 時卻好像突然悟道般,叫真海讓出駕駛座讓他開,他說,現在這 種狀況,好像是呼喚他該重回駕駛座的時候了…

我抱著和海勝,在後座頻頻呼喚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奇蹟甦醒, 跑車引擎的怒吼讓我有種正在拍攝電影飛車追逐的錯覺,我甚至 握緊了頭頂的握把,深怕離心力將我拋出車外,眼角卻注意到後


旅伴 | 洋洋志

座下有個塞著滿滿鈔票的大包包。隨著跑車甩尾,鈔票開始不安 份地一點一點跑出包包之外,他們如棉絮般紛飛在車內,有些 還隨著車速緊緊地貼在玻璃上,海都已經進入無我境界沒有注意 到這一切,倒是真海轉過頭輕鬆地向我笑了笑,「還好早餐沒有 吃,不然要吐了一車。」

這天我們連午餐也沒有吃。醫師向我們宣布了和海勝急救無效的 消息,因為屬於意外事故,他通報了島上唯一小小的警察局,需 要我們協助做一下筆錄。我們三人看著彼此,心中都大概知道這 趟旅程即將要結束了,但我們不會留下彼此的聯絡資料,未來我 們都自知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

趁著警察未來之前,海都打算去一趟超商,喝好一陣子沒再碰的 的啤酒,真海則是聯絡醫院公關處,打算現金捐贈這座島上唯一 的醫院,我呢,我坐在醫院休息室,電視播出的新聞專題正放著 我的通緝照,以及主管的生前照片,評論家們正在為我辯駁現今 的職場霸凌現象。

主持人:「謝謝專家們的詳細解說,廣告回來,要討論的是職業 賽車手酒後肇事潛逃,以及 XX 銀行美女行員監守自盜案的持續 追蹤。」


旅伴 | 洋洋志

此時我注意到畫面底下的跑馬燈已經開始插播最新消息:前職棒 選手和海勝驚傳逝世,享年58歲。


少女J25切片

少女 J25 切片

| 莊晴

A 「拜託快點,射到我的裡面填滿我」 「可以解釋一下嗎」 「喔,泡芙外皮對卡士達醬的要求」

B 「總有一天我們會道別吧」 「那時我一定會向你揮手,直到蝴蝶袖被甩光為止」

C 「在那天到來之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讓我揉你的胸部」

D 「欸你看是多肉植物欸好療癒喔」 「妳也很療癒啊,因為妳也多肉」

E 「欸我真的覺得妳超會搭」 「真的嗎謝謝我好開心喔」


少女J25切片 | 莊晴

「我是說妳腦子燒到焦了」

F 「我覬覦你的文字」 「還好不是我的肉體」

G 「談論到人生這詞的時候總是會噗哧一笑」 「但身在其中常常笑不出來呢」

H 「你為什麼要戴牙套」 「因為牙齒歪啊」 「其實我覺得你歪的是臉不是牙齒」

I 「年輕的男人就像小公狗,重量不重質、精蟲衝腦」 「我不許你這樣說小公狗」

K 「你真的很怪,但我也是怪人,所以我很慶幸當個怪人也不寂寞」


少女J25切片 | 莊晴

「你到底想說什麼」 「生日快樂」

L 「妳呢,怎麼度過這些被掏空的日子?」 「每天擠出時間(不是像擠乳溝那樣喔)造訪不同的咖啡店,點 上同一支單品咖啡豆,抽上半包菸(有時只有九根),然後胃食 道逆流,然後治療,然後好了,啊那些被掏空的日子他媽的還是空 的,但已經不是我的了」

M 無家可歸 兩天前我跟娘親說我長大要寫情色文學 結果如題

N 「張無忌他媽說:『漂亮的女人都不可信』」 「嗯那你還真不能相信我」

O 「你是我的蟯蟲」 「那妳便是我的養分」


少女J25切片 | 莊晴

P 「欸你猜我今天在哪裡撿到一千塊」 「公車上?」 「我的另外一條褲子口袋裡」

Q 「我最近得了社交疲軟症」 「我也是,我還很想射精」

R 「習慣空一頁才開始書寫,到底有什麼潛在的性格?」 「肥胖性格吧」

S 「當時啊,我想著要抽完人生的最後一根菸然後跳海(死在太平 洋著實是浪漫的);但想到 1 月 16 我還得去投票,只好抽完一整 包、喝過兩杯再回到那個我厭惡的城市」 「妳啊,海不是用來跳的,妳要慢慢走進去,不然會海嘯」


少女J25切片 | 莊晴

T 「如果你在我心中是一種花,那必定是菜花」 「如果妳在我眼裡是一種花,那必定是豬五花」

U 「我自稱少女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啊」 「到底是誰教你講少女這詞的」 「怎樣」 「造孽」

V 「長大是什麼」 「大概就是在手機上註冊某個網拍會員填寫個人資料時,生日年 份越滑越上面那樣吧」 「我知道了,是不是像妳硬要穿得像年輕人,然後還自稱少女那 樣」 「甘你屁事」

W 「娶我」 「好,我先打死妳,再跟妳冥婚」


X 「以後請叫我台灣水原希子」 「妳是台灣水豚希子吧」 「那…南港郭雪芙?」 「南港郭泡芙」

Y 「我多麼想成為你的針葉林,在你心上插上幾根不著邊際」 「我想你可以成為我的小豪豬,在我身上刺上幾根椎心刺骨」

Z 「欸我們來練習用英文對話」 「OK」 「…」 「……」 「………」 (我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我們再也無法決定自己生存的姿態

我們再也無法決定 自己生存的姿態 當然那都是當時的我們所無力想像的,十七八歲,那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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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驗還匱乏如空紙簍般的人生階段,你我的想像力之於未來,可

陳錦文

能僅止於對畢業旅行的美好期待,那麼地扁平。世界之於我們, 大概也只限於我們生長的那座城市,和城市所屬的島國,噢,還 有那些我們從小看到大的美日卡通和電玩──那可能是最接近多 年以後發生在你我生命當中大大小小的荒誕故事的瑰美幻想。我 們樂在其中,我們生活無虞,我們的生命是如此美好而純粹。

然後我們漸漸地、漸漸地,或主動或被動,漸漸走入這個我 們無法左右之吃人社會。也許我們在走入以前或多或少都曾寄與 一些不切實際的偉大想望,然那些想望終會隨著我們進入社會之 後大大小小的磨難而一點一滴地削蝕殆盡,終成一縷無色無味的 輕煙,消散於這個我們既熟悉卻又如許陌生的世界。

我們再無力決定自己生存的姿態。

或又像是一杯馬丁尼,簡單純粹,卻又在分毫之差間南轅北 轍。多轉動一圈,便是多溶進一滴水,增一分太稀,減一分太 濃,如此懸命,跌跌撞撞地走過一生。我們是如此努力地想要校 正那些生命當中的瑣碎誤差,但卻發現多數時刻都是徒勞一場。 於是我們索性苟且度日,得過且過地混日子。久了,我們陸續換


好友或萍水相逢──姑且都稱之為「朋友」。就這麼、就這麼地,

我們再也無法決定自己生存的姿態。

2016. 6. 9. 晨,於N26脫稿

陳錦文

了琴湯尼,逆來順受地怎樣都行,迎合每個或熟稔或陌生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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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享受類似的娛樂,汲取幾無差異的生命經驗。馬丁尼變成

我們再也無法決定自己生存的姿態

成了一張相似、甚至相同的臉,活在相似的圈子裡,吃著相似的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岑盈

今天早上我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決定要做一點惡事。

我在一間公司做簡單的行政工作,最大的壓力來源是待在公 司裡,面對無聊的上班時光所引發的心理恐慌。上班時我常幻 想,我真正的身份並不是一名職員,而是一名扮演職員的某組織 研究員,被派往位於中部某縣市的尋常中小企業裡臥底;我真 正重要的工作,是在八小時的上班時間裡保持清醒,在茶水間八 卦、接聽電話之餘要長出另一副眼睛和耳朵,觀察自己和同事, 觀察老闆,觀察這個末日產業的變化,然後偷偷記錄下來,每日 按時呈報給對這特定區域、世代和生長背景等外在條件的組合 下,有興趣深入瞭解的研究單位。但世上會有這種單位嗎?一定 沒有。這是不穿戲服的真實人生,下班之後就是下班了,沒有一 個更高明或不著邊際的世界可以去。 我想從每天早上 30 分鐘的通勤時間開始說起。 30 分鐘可以 做不少的事,端看選擇的交通工具而定。搭公車時我常聽音樂補 眠。我最近聽的是一組來自紐約的雙人團體,最喜歡的一首歌是 關於逐漸褪色的夢境……。那歌詞說,少年於清晨悠悠忽忽醒 來,房間裡的百葉窗像濾網般早他的意識一步,補捉所有夢的情 境與訊息,留給他的,只剩夢中人在他唇邊一吻,隨即輕巧轉身 的景象。他甚至連那人的形影都不能記憶了。這首歌以兩把吉他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奏吉他則維持簡單的兩個高與低的和弦,這高低音令我想像一輪 蒼白的月,懸掛在少年的房外,緩緩地上上下下飄移,在曲子的 最終(少年醒來時)她便消失無蹤。這首歌正好貼近早上夢的殘 影,現在聽來格外悲哀。

有時候我會在車上翻一些書。我最近在讀的一本小說叫做《 徬徨少年時》,第一章提到的「兩個天地」我覺得很有意思。故 事主人翁是就讀貴族學校的 11 歲少年,在他出身良好的家庭裡, 他發現「白天的天地和夜晚的天地,這兩個極端不同的世界在這 段日子裡交錯在一起。」白天的天地看起來是光明的,整齊且 清潔,人們舉止有禮,服膺生活規律,父母和手足根據聖經的教 誨實踐寬恕與愛。而夜晚的天地是屬於僕人、工人和鬼故事的世 界,場所包括陰暗的巷弄、酒館和黑漆漆的市場。這個天地裡蘊 含所有神祕的事物,「散發另一種味道,說著另一種語言」,既 可怕又引人入勝。

小主人翁在兩個天地間遊走,觀察同一群人,在明暗轉換間 展現出的不同面目。他不必選邊站,縱使他認為自己比較接近夜 晚的天地,但任何時刻他都可以安全回到家裡,享受規律和平 靜。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內心是不是也分處於兩個天地,這種思量

岑盈

伴奏,主旋律繁複又哀愁,好像在述說那無可奈何的遺忘,而節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岑盈

可能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差別在於明與暗之間擺盪的幅度。

我曾想過寫小說的事。小說不同於詩。詩可能可以寫五分鐘 的等待或是一個轉身心裡浮現的念頭,寫起來很輕巧,在搭公車 時就可以寫好一首。但小說對我而言是巨大的、精緻的,像真實 人生,根本不知從何下手,開始之後又要怎麼作結,而叨絮如我 一定會曝露太多太多……。

最好的小說大概是讓被寫進去的人自動對號入座,是寫給最 好的朋友和最親愛的人讀的。小說開頭會有精心的鋪陳,對於不 擅長單刀直入的我來說,這是我喜歡的部份。接下來是故事發 展,穿插人物對話,我必須注意不能連續出現太多沒有註明人名 的對話,那樣會迷惑讀者……。在故事裡我必得面對剖析自己的 痛苦時刻,就像潛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切斷與外界所有聯 繫,忘記天色變化,在裡面待上一段時間,直到得到不同於以往 的覺悟。真正獨處的時刻。尼克.宏比說寂寞的人最尖酸刻薄, 而我認為耐得住寂寞的人是非常適合從事創作的,他們的柔情都 隨時間鍛鍊成智識與理性了。畢竟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故事,只 有寂寞的人能咬著牙將故事緩緩道來。而我真的能忍受得住這種 煎熬嗎?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琢磨一個角色,下班後在外遊蕩,拖到不能再晚才搭末班車回 家,在路上遭遇魑魅魍魎。寫不出像樣的故事時,我就試著用一 些物質在現實中鑿出些洞來。我總是很小心不要鑿出太明顯的 洞。

這班公車會經過這座城市第十三期的重劃區和未來的捷運路 線。從有高度的車身往窗外看,是青綠與灰色交織的荒涼地景, 偶有幾台堆土機和小貨車出沒,這是低矮的轎車裡所看不見的景 色。這麼大片的土地會蓋多少房子呢?現在已經有人開始期待住 在這裡了嗎?

車子在公園前的站牌停靠時,一位穿著淺藍色條紋襯衫和黑 色西裝褲的中年人上車,手持感應卡欲感應車門旁的機器,過了 兩、三秒卻遲遲沒聽見「嗶」聲,他開始面露窘迫 ......。身後的乘 客好心提醒他,要將卡片放到白色感應區上,而不是黑色的顯示 區。他提著帆布製的公事包,以眼角餘光環視車內一圈,不安地 坐到中排的座位上。這是他第一次搭公車嗎?因為車子拋錨匆忙 趕上班才搭上的?

騎腳踏車上班則是另一種選擇。只有在騎腳踏車時能切身感

岑盈

小說在真實人生中的意義,可能是一個出口;就像穿起戲服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岑盈

受到地形差異與路況好壞。上班的方向多是上坡,而下班時是下 坡。不同於搭公車是設定好的路徑,不容易被推翻,騎車時則會 發展出多種路線,而每種路線上的風景都會帶來不一樣的感觸。 我通常會繞路騎進小巷弄裡,刻意避開尖峰時刻的車潮,然後沿 著河邊騎。這城市的河川都是不準備讓人親近的,但我仍然喜歡 穿過台灣欒樹樹蔭聽那潺湲水聲。

公司附近區域的人家大多有院子,院子裡種些雞蛋花、紫檀 或九重葛,講究的會在女兒牆養上一排修剪良好的松柏盆栽。騎 腳踏車上班聽起來有種雅痞白領的況味,不過在我身上卻不是這 樣的。它的速度可以平緩我一早鄙厭上班的情緒;在那些巷弄中 穿梭瀏覽各色門宅風光讓我想像我不是在上班的途中;它的機動 性質甚至時常鼓動著我叛逃。騎車消耗了上班沒用到的體力,在 奮力踩踏中很小程度抵銷了上班積累的鬱悶與不滿足,這根本是 超級有機的交通方式!

說到這裡,我不禁揣想如果搭公車搭過頭不要去上班會去到 哪裡,胸口和臉頰開始發熱。繞一圈返家睡覺,到沒去過的地方 吃第二份早餐,或是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裡坐著發呆。這麼想的 同時,馬上就快到我該下車的站牌了,兩位運動完的阿姨上車, 沒有人下車,車門嘎啦開啟又關上。半小時過後,我應該就會接


一些物質引發的狂飆 |

在搭上這班公車之前,我只是一名睡過頭打算翹課的學生, 最後回過神來時,公車已經抵達校門口了。

岑盈

到公司打來的電話罷?!半小時後我的身份又是什麼……?


河的寓言

河的寓言

| 佚名

(1) 夢境成為夢的唯一方式:絕不滲入現實

一旦抬腳跨過夢的邊界 它就從現實的裂縫瀰漫 一開始像靈魂然後慢慢有身體。

我想知道的所有皆是「過去的你」, 這門考古學無一例外的變成現代史。

你的成分被稀釋、中和 波長被干擾

研究總是失敗。

有人在牆上寫下:

「無人能涉入同一條河兩次 因為,當一個人已涉入河中 這條河就已經再也不一樣 而且,此人也不會是同一個人。」


河的寓言 | 佚名

(2) 再次,我悄悄爬上陰暗、蜿蜒的石梯 天色向晚,周遭一一點亮的燈光突顯河的黑。

我穿過岩洞與瀑布,來到夢中的石室 捏起蚊帳一角窺看,在滿室通明中我看見他 脫下獸毛後的身軀,是個人。

感覺像看見傳說中的另一個自己 為了避免不詳的事發生,轉身離去 並明白這是我最後一次找到河的入口。




夢中螢光覆覆閃閃

夢中螢光覆覆閃閃

| 林楷倫

我還活在你穿上軍服的那年。褐色軍服上,沒標上名字、徽章。 上了戰場後,你是誰?你只是一介軍伕。別忘,你是諾幹,摩斯 特風部落,瑞岩,泰雅的孩子。

我的愛人。諾幹。 「Nogan, s yun su ‘ va lai」 夢囈,總醒在 s yun su ‘ va lai,總醒在我跟你說愛的時候。睜開眼, 我才發現我已皮皺人老,孩子們在側,那不是你的孩子。幾個 男人與幾個生命來來去去。可你還沒回來,我已老得你不認得我 了。你在南海過得好嗎?還是你在西伯利亞呢?或許你在中國? 過得好嗎?

只怕你回來認不得我了,或我們在彩虹橋上擦身。不,若有彩虹 橋,我們不會擦身。死的世界,你信的是祖靈;我信的是耶穌。 真希望你沒死,我才能去你夢中跟你說說耶穌。你沒有死,你不 曾來我夢中教我回到祖靈身旁,你沒有死,你來到我夢中跟我唱 那首蛍の光。 止まるも行くも、限りとて、


夢中螢光覆覆閃閃 |

你別唱了。你別唱了。

我已見過無數個你,那般年輕,那般的美,像是瑞岩的巨石,像 是環山之綠,更像是哪樣的青春離去後的感念,啊,長大了那種 感傷。感傷是你,但來的是逝去的你啊。我已記不住幾年了,當 軍機飛翔,凌空,我多想那架軍機墬落,落在那蔥綠深淺的林, 灼燒起那片名為我的森林,把我的體軀燒盡,或墬落後,你的身 軀就掛在樹上,讓我知道那是你啊;更或你就在某處安身吧,求 你捎封信來。但,我等了幾年,我等到了原先是敵人的國,變成 了我的祖國、我等到了我的語言都變了,我等到了山已不是山、 海也不再是海。

你是自由的飛了,飛到哪呢?

我是無力反抗的老了。卻還活在你那件褐色軍服的胸前的左邊口 袋。

我偷偷放了張我倆的合照,那你不笑,我笑得淺淡的照片。

林楷倫

互いに思う、千萬の心の端を、一言に、


夢中螢光覆覆閃閃 | 林楷倫

或許一顆擦出螢火的子彈射穿,能幫你擋下些微痛苦嗎?

或你已是血肉模糊了?那更好,我融入你的身體了。

我已不能說話。我的生命也像是戰爭,我現已是將受刑的俘虜, 喉已切開,體已不是你想見卻沒能見的肉體。老了,皺了,病 了,你懂嗎?

我見到家前直高的竹林,你像是竹一樣,那時我們像筍剛萌芽; 你說愛情像是緋櫻,你說我的比喻太差。緋櫻,春日後謝;竹, 週年常響。不知何時,那片山坡已全是高聳的竹。起不了身,眠 熟了。

最後一個夢了,天花板上,變成竹林內的天。青黃綠交錯,你翻 身過來。忽然,光變成夜色的暗,你蓋了上來,你沒有重量,像 是雲般的輕。你身體變成巨大的洞,我穿過了你,像是刀入身 的穿過,我沒殺了你,我沒殺了夢中的你。你沒有留下任何一滴 血。臥躺在地面的你浮上來,我摸了你,沒有觸感。愛撫,你 卻散落成一片、一絲、一碎的螢火。那螢殖生成巨大的月。不是 殖生,而是我的體、我的心已逆生為小,你已不是螢火,已不是 我能全觀的螢火。你是墮入毀滅的白矮星,終成黑洞,但你成就


夢中螢光覆覆閃閃 |

時,我背身見來時,如米的螢火成跳躍的螢光絲線,伴隨滴滴聲 響,直到一長聲,漫長的日軍號角,一長聲。

林楷倫

了炙燒我的白火;吸入我生命的無言訴說的黑。當沒入命的黑洞


手 | 李雲顥

一群手掌 手掌上的丘壑 丘壑被雜紋貫穿 那雜訊 底幻象 遮蔽希望 廣大的沙漠披散其上 (「還有一哩路……再 一哩路……再 一哩…… 再……」) 那乾渴且 窮 而無窮 底幻象

失業者與勞動者凝望自己 食指和中指 曾叼著底 摩娑 的幻觸與焦油的幻嗅


手 | 李雲顥

有時候咬指甲 也咬手指的指尖肉 百般滋味 想像的可能的人生全都嚼齧撕掉

幾條線纏繞不已 個人的命運繁複潦草不可辨識 一雙雙手在世 沉淪── 做工── 群體的命運更廣大而交織: 「那原來是我麼? 那原來是我們最終的模樣?」


物質生活

物質生活

| 許人碩

麵包發霉了。

發現的時候,我坐在餐桌前發呆。對著飯足後的空滯,對著剛從 門外踏進租賃處的例行的整頓空想,就著椅子下的輪軸滑動,手 機屏幕也與輪軸看似規律其實錯亂的動作一致。

日光燈閃在包裹的袋子上,映著一束短線白光。一顆黴粒。輕小 而體大,輕矗在麵包的地表上,升起一陣空襲過後的街巷必然散 出燃燒的濃黑與焦氣。那些濃黑都有時間性的象徵,而這袋上星 期買回來的麵包也是。比如究竟當時基於什麼理由將這賣場內特 價的袋裝三十六顆的圓形麵包放在收銀櫃檯、結帳、運送回來? 這一連串動作都不容任何意外,黴粒才能出現在我的眼前。眼前 的那些飄盪的孢子都塵埃落定,在此地扎根築地,一屋一房疊架 起那團隱約而存的青黑色,人在世的難言之隱,至多像那團,被 時間帶過來的霉粒。不多求,也無任何來錯屋認錯人的窘迫。就 是在這裡,時時提醒,即便有些礙眼,但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這些都是後來發生的事。

後來的事是到忠信市場二樓的書房看紀錄片。那像孢子般的,螢 幕上閃過的粗粒子,打在投影的訪談人物上,光束頓時形跡敗


物質生活 | 許人碩

露。畫質也並不是這麼好的,空間侷促只納得下十人左右。一路 看下來弓著肩頸,頭頂著膝蓋,直至酸麻再換個角度。但喜歡這 樣的質感,太好的並不適合我。法國作家賴朵絲也是。那個「 母親從未牽過我的手,至多拉著我的袖子,這使我想起我像個被 車夫拉著耳朵的馬」的私生女,就著自我的偏執,愛著自己不能 觸及的對象,過著說不上好也不算壞的生活,也像麵包上那顆黴 粒。只在溫度潮濕、不好不壞的環境才能度下去。

所以我說我們後來都是黴菌。

後來是朋友和我提起最近正在發生的事。這樣就不知不覺談到關 於斑點,還有比斑點更具體些的,是那團令人看不順眼的黴斑。 我說我也是,像是一顆在家族裡的黴。彷彿至多我會被清潔液 清除,拔掉底盤根錯節的根,飄盪在空氣中,或是任何人的呼吸 道。我說我最後就是那顆落在麵包上的黴,被自己看見,而不是 被其他人看見。但這時我已經可以決定拔除或留下,畢竟黴菌在 不好不壞的地方都可以活得很好。

黴粒的最後,是我取出麵包,將那塊殖民地撕去,塞進牙齒的 縫。然而我遲遲沒有吞下,不是暴烈,只有純粹的咀嚼感。沒多 久我吐出了,往已經堆滿日常廢棄物的桶子,吐出。


物質生活 | 許人碩

那個當下,也不是暴烈,我還活著。

後來想起的是小說《屈辱》裡那句:「即使最熱切的時候,也是 乾的。」這讓我想起自己,從發現麵包發霉之後的日子一如往 昔,我沒有任何抵抗,卻也沒有感到任何窒礙難行,只是放任一 切慢慢壞去。

那些日子曾經如此。我想。是的,也是乾的。



青春回頭

青春回頭

| 甯緒

我說的不是微整形的回春術,也不是哀悼青春溜走的輓歌。

青春隨時都在消逝,從可以熬一整晚的夜瘋狂歌唱到數著時間知 道自己該跟灰姑娘一樣,該在午夜十二點前消失在眾人眼前,最 好已經在床上躺平。那雙遺落一隻腳的玻璃高跟鞋,是和青春還 有一絲牽扯的證明。

我也沒有挽留青春的打算。

那只玻璃鞋、那一絲想望,和自己手上的這只能否再次重遇的期 待與失落,如同曾經對於即將踏上未知未來的時候,雄心壯志的 勇氣凝聚成形前的那堵躊躇。青春如針如刺扎在心頭,用潺潺流 出的鮮紅舖墊自以為會有的康莊大道,疼痛卻值得。

殊不知血液帶著氣力滴落在原地打轉的漩渦中。沙漏不停地在那 裏上下翻轉,沙子永遠朝下倒數時間,哪裡也去不了。人在囚籠 裡,只剩下逐漸消風、勉強保存殘相外皮,還被稱做為「心」的 物體。

不只是心,連身體也在失去。


青春回頭 | 甯緒

這裡痠那裡痛,此刻還在歌詠青春,轉眼年華老去的證明已用實 際作為讓人切身體會。

還有一只玻璃鞋在我的手上,就算被歲月無情對待,我也沒有忘 記這件事。

我也……不打算繼續被動等待。

無論另外那只是在青蛙還是王子手上,且讓我上路找尋,即便那 是一條從乾涸血液中滋長的荊棘之路。我的鞋,不該由他人保有。

荊棘如針如刺扎在我的腳上,沿著我的身體滲透到我的體內。這 裡痠那裡痛,我的咽喉被荊棘如藤蔓般纏繞,我唱不了歌,可以 頌揚的也早就離我遠去,走得好遠好遠,是我再也追不上的距 離。

我捧著我的那只玻璃鞋,沒有停下腳步,沒有變快也沒再慢下來。

我仍在追尋。

另外那只玻璃鞋、另外的那份想望,讓荊棘化成了藤蔓,以「我」


青春回頭 | 甯緒

為養分,在心頭行起光合作用。陽光、空氣、水,化合成翠綠飽 滿心的花房。玻璃鞋還在我的手裡,從尋找起始的開疆闢土,不 知不覺從手從腳,自四肢匯聚成流,滑通任督二脈。

我的心頭開出花。

青春它並沒有停下腳步,可是它回過了頭,

看我。


末日說 |

末日說

Kazusa

在天塌下來的那一刻 我們一起躺著 仰望即將落下的碎片 扎入彼此的肢體 在血液中融化

你望著我笑了: 「牽緊我的手,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結合。」




兩小節-1 |

兩小節-1

吳德

你的身體像個補丁 世界是不知名的園丁(栽種你的土壤) 我的臟器變成老舊海綿 消失的空位(蝕成細細的颱風眼)

你的手心有毒 爬過的地方變作一片焦土 你的背後有個峽谷 想在那裡 睡著

抹香鯨遺落在夢的前庭 剪下貼上 一座還未進駐就荒廢的城堡


兩小節-2 |

兩小節-2

吳德

我僅是你的國土 佇立在海中央,插著你的旗幟

你可以撫摸和煦稻穗上金黃的陽光 它們會隨你的呼吸如波推進

你可以牧那些羊 讓牠們跟隨你隱沒在原野的腳步 讓島民建你的寺殿 盛裝他們愚昧又愉悅的祈願

請別讓海笑砌成的夕陽從你眼下溜走 我也不會讓海龜啃食你額上的青毛苔

當我乘上經駛的帆船(與我的經緯交叉) 離開小島 請用煙火慶祝我(再也不感到自由)




編輯室閒談

「通信處方籤」

一秒鐘成為臉友,兩分半開啟對話,此後三十六小時無需間斷。每天刷掉 幾百則訊息,老忘記自己說過什麼、看過什麼。每隔五分鐘不查看通知, 便焦急若渴。 若你有以上的症頭,診斷為罹患CCC症候群。 為持續療程,編輯室為大家開立「通信處方籤」,邀請讀者將時間倒轉十 個年頭。那時智慧型手機尚未問世,網路正進入光纖,人手一張電話卡, 騎樓的話亭被磨得發亮。朋友留下彼此的通訊地址,在電話機旁期待鈴 響,辛勤地查看信箱是否有遠地來的問候…… 拋下臉友(反正他

她永遠在你手機裡),拾起筆,花時間寫封信,走向

離家最近的郵筒;用一種慢的節奏開啟對話。

1. 請來信morceaux.zine@gmail.com,留下你的暱稱、通信地址和200字 內的自介。

2. 編輯室將隨機配對,並以平信方式將有緣人的資訊郵寄至你的地址。 3. 如此你有了一位筆友,願你們的通信過程能減輕CCC帶來的不適感。 4. 此療程無限期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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