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Modern Literature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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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短篇小說、詩、評論

後 ‧ 現代文學 第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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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大電機系四年級 蘇誼炘 臺大心理系二年級 李艾澄 臺大法研所一年級 李翎瑋 / 臺大法律系四年級 陳芃叡 / 臺大中文系四年級 黃昱凱 臺大歷史系三年級 袁育霖 / 臺大哲學系三年級 張華安 / 臺大圖資系一年級 林倢安 文字寫手東華大學華文所 盧宏文 美術設計 臺大心理系二年級 李艾澄 財務 臺大法律系四年級 陳芃叡

小說:K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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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評:在華麗的夢境中蒼涼前行

劇評:在土地上跳舞

主編 副主編 編輯群


詩:夢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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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夢醒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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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夾娃娃機與貪食蛇

後 ‧ 現代 文學 第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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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頭語 就像一場夢一樣,《後.現代文學》也堂堂 邁入第十期了!作為目前全校唯一的文藝性創作 刊物,我們很高興能堅持著這樣一個藝文的平台, 持續關注文學、電影、戲劇與音樂的各種面向, 彼此激盪出清脆的聲響。深信在校園的某個角落, 不管被聽見或不被聽見,那些聲音是真正存在過 的。我們也在發想主題、寫稿與審稿的過程中不 斷蛻變,為自身寫作的精進,更為長久參與後現 文、支持後現文、投稿後現文以及加入後現文的 老朋友與新朋友們。 這 一 期 的 後 現 文 專 欄 主 題 是「 夢 」, 收 錄 了 兩 首 為 夢 而 作 之 詩《 夢 醒 以 前 》、 《 夢 霓 》。 樂 評《 於 夢 境 的 世 界 蒼 涼 前 行 - ELECTROCUTIA》介紹充滿魔幻寫實元素的日 本地下音樂組合。而接續上一期的專欄主題「表 演藝術」,劇評《在土地上起舞》帶我們重回大 埔<土地計畫>現代舞劇之現場。專欄以外的純 文學創作,則包含短篇小說《夾娃娃機與貪食蛇》 以及在後現文持續刊載的小說系列《K的故事》。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一期豐富的內容。 任何一期的後現文,篇幅都只能是有限的。 但我們深切盼望著,就算第十期的出刊忙完,我 們的「夢」還一直都在,永遠都不要醒來。 後現文編輯群 2014 春

自家烘焙 ‧ 現場沖煮 文化作酒 ‧ 夢想配樂

咖啡/蛋糕/輕食/ WIFI 店內設有包廂可供會議、聚餐 研討會桶裝咖啡外送服務 外帶咖啡 60 元起/內用飲料 100 元起 營業時間 9:00-22:00 (02)2738-9670 台北市大安區復興南路二段 332 號

第 11 期徵稿啟事 「青春的不完美,成就了完美的青春。」 青春二字,是我們都琅琅上口的詞彙。但找找青春相關的電影、書籍 與音樂紀錄,人人對於青春的定義可是大不相同。 青春,可能是愛情;可能是一支全壘打;可能是《藍色大門》裡的花 襯衫男孩;可能是《不老騎士》裡不被年齡所礙的美麗夢想。 本期《後 ‧ 現代文學》,邀請您,一起寫出你心目中的青春故事。歡 迎各方寫手來稿,體裁不限,電影音樂、書籍、戲劇及各類藝術評論, 或詩、小說、散文等純文學創作皆可。 有意投稿者,請在 2/24 前寄至收件信箱。 非針對專欄的評論與創作也歡迎來稿! 收件信箱:aftermodernliterature@gmail.com FB 粉絲專頁:www.facebook.com/afterML 廣告贊助 專線:0953921933 李同學 贊助滿 150 元可獲一年刊物寄送


夾娃娃 機與 貪食蛇 蘇誼炘 沈守被班上人喚作「怪手」,他本人倒是不怎麼在乎自己被這樣叫,好像那對他來說只 是一種稱讚。但一直到他死,總是緊緊揪在他上衣口袋裡的右手,竟誰也沒有真正瞧見過, 當然,那到底有什麼奇怪的,誰也說不上來。 喪禮結束,靈堂外的天空比早晨時更加明亮,也更加冷淡。看不見雲接壤著雲的邊緣和 影子,它們都在比平常還要高的地方。這會讓底下的人們誤以為,籠蓋在整座城市上的,是 一整塊沒有拼貼的布,純白並且沒有一處起皺,就跟剛才把沈守的身體包覆起來的那塊布一 樣。 忽然有人問起沈守的右手。用來打破沉默有點刻意,但眾人求之不得,交頭接耳地討論 了起來。開闔開闔,口腔鼻腔的溼熱氣體接力噴發,鼻翼間消長的輕煙濕潤了每個人的表情。 做為自己還活著的輕薄證明吧,陳沼心裡默默地想著,看著逐漸模糊的人影交錯,他終於忍 不住笑出聲來。 話題正進展到是否該派個倒楣鬼到靈堂後頭,隨便拉個葬儀社的問問。 「負責處理遺體的人總會注意到的。」 如果那裡還保持著原樣的話。一些人想到這點,但不敢說出口。 陳沼的笑聲好像把四周的空氣都吸乾了。眾人的目光轉往聲音熄滅的方向,混雜著譴 責、不解與羞愧的情感,但都不約而同的有所收斂。在其他人眼中,陳沼同樣是一個神祕的 存在,而他跟沈守,似乎也比其他人走得都近一些。 「阿沼,你知道些什麼,對不對?」剛剛提議要看遺體的阿漂,怯生生地問。 陳沼慢慢地聳了聳肩,瘦白的臉上還掛著熟睡般的笑容,溫暖而平靜,但是僵硬地像是 從喪禮一開始就掛著。他仰著頭,用混濁的水銀色眼珠釘住天空,讓時間靜靜地從身邊流過。 直到一滴雨水敲落在陳沼右眼的鏡面上,他才驚醒過來。 「是爪子。」 面對眾人的瞠目結舌,陳沼這次笑得更深了,眼睛瞇得只剩下兩道細縫。 「喏,夾娃娃機上頭不是有爪子嘛。」 他微微抬起下巴,朝著飄起小雨的天空,虛弱地點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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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沈守是在站前地下街相遇的。 台北地下街一共分作四區,你也可以說 是四條「街」。不過連接站前地下街與地下 街Y區的叫做K區,它給人的空間感不像 街,而比較像是一座廣場,因為視野比一般 想像的地上街道要開闊得多,店面也比其他 區域稀少。或許是K區比較接近鐵路車站, 兼有集散從島嶼各處搭火車來到台北這座城 市的,懷抱著各種心事的旅客,不過我一點 都不關心他們。事實上,直到高中快畢業 時,K區被誠品買下,裡頭的書店才成為我 會留連佇足的場所。在那之前,自站前地下 街往K區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種磨得太亮的 玫瑰大理石色,在車站地板或牆壁上到處都 是。大理石的另一面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一 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畢業以後曾經試著走進 去,最後竟在裡面迷路了整整兩小時,還以 為永遠都繞不出來。 站前地下街就不曾讓我迷路,因為它就 是單一條直通到底,一個入口,每走三十公 尺會碰到一個往地上的出口,南北兩側各有 五個,要離開非常容易。 通過捷運收票閘門出站往上,你會看見 一個圓拱形的通道向下傾斜,包裹著四排階 梯與一座電扶梯的,那是站前地下街的入 口。偶爾會有坐輪椅的阿嬤在入口階梯旁賣 青箭口香糖,或是小兒麻痺的中年人,用扭 曲的手抓幾枝快要萎盡的香水百合。 只要是有補習的晚上,我就會通過這 裡,從地下街南側靠近中段,編號Z 4 的出 口離開。一開始根本記不得什麼編號的,老 是走錯出口,然後迷失在地表的都市街網裡 頭,於是我學會使用地下街的街景認路。入 口進去,走右邊。靠出口側的店面不是賣衣 服鞋子的就是賣吊飾項鍊的;另一側的店面 可就十分多樣了-賣麵包的、賣雨傘的、賣 唱片的、一家便利商店、賣佛珠水晶的,緊 鄰著的是一個貫穿地下街左右兩邊的小型廣 場,坐著幾個穿紅黑馬褂的師傅在給人算命 看相。 離出口最近的店叫做「娃娃帝國」,店 裡全部都是夾娃娃機。童話般粉紅色的機 身,十分擁擠地一台挨著一台放著,店內剩 下來當作走道的空間,只夠讓兩個人擦身而

過。機台的上半部是四面透明的,可以直接 透過一半以上的機台從一端望穿到地下街的 另一端,看街上的行人。懸吊在玻璃箱頂部 的,銀色的爪子排成長長一列,就算沒有人 在夾娃娃,爪子們也若有似無地,以某種節 奏搖晃著,產生不同的擺幅。好像他們是有 生命的,就算隔著一層玻璃也聽得見,店裡 無時無刻播送的電子嘉年華。 我曾和沈守說爪子有生命這件事。他跟 以前一樣,微低著頭,右手插在制服夾克的 口袋裡,玩他左手拿著的 Nokia 3310,一 句話也不說,好像聲音不曾從我口中發出一 樣。 可我知道他有在聽。我一直都知道。 我們繼續向前走,今晚第五次通過娃娃 帝國,這次他沒有停下來。他忽然轉過頭, 脖子還保持著微彎的弧度,用熱開水般的低 沉嗓音對我說: 「你總是這樣,老是想一些不可能發生 的事。」 當下我有點受傷,但是他馬上心虛地笑 了。 ( 所 以 我 才 一 直 做 會 使 他 心 虛 的 事 嗎?) *** 沈守跟我,是在裝有豆豆龍玩偶的夾娃 娃機前相遇的。 比較正確的說法是相撞,因為當時我邊 走邊偏頭向右,陶醉地猛盯著豆豆龍瞧,想 必臉上也掛著豆豆龍招牌的咧嘴大笑。(其 實我更喜歡小煤灰,他們出現的時候總是很 少被人看到,睜著圓呼呼大眼觀察小梅和小 月,但是小煤灰們並不知道,有人也在螢幕 外觀察他們。)突然就被迎面而來的人的左 手肘,直接撞擊到我的左額。我痛得瞇起眼 睛,像是想搶先掩飾什麼似的哇哇大叫: 「 好 痛! 同 學 你 走 路 都 不 看 前 面 的 啊!」 「是你沒有在看前面的吧。」 我的臉微微一熱,他說的沒有錯。 「可是你邊走邊看手機,你也有錯。 睜開眼睛,看著前方這位架我拐子的消 瘦男孩,足足比我高出有一個頭,使得最先 逼入眼簾的是繡在卡其色制服胸口上的,藍


色的名字。 抬頭一看,從此再也忘不掉那個笑容。 那個笑容開口說話。 「我在這裡走很久了,還沒有撞到一個 人過。我雖然在玩手機,還是有在注意前方 路況的」 我根本說不出話來。除了無從辯解以 外,似乎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名為沈守的男孩沒有再多說,眼神瞅了 瞅我左額的方向,然後背過身,像是要拋下 失神的我邁步離去。但又像想到什麼似的, 他轉向右方,往夾娃娃機的方向靠近。我聽 見爪子移動時機器發出的罐頭音效,然後是 真實的、沉悶的撞擊聲。 「送給你吧,當作賠禮。」 豆豆龍被塞進我的手裡,我完全使不出 力將它握緊。除了右手被我的指尖勾住以 外,大半隻豆豆龍在空氣中擺呀擺的,好像 還在回憶剛剛,被爪子突然抓住到掉入洞口 之間,決定性的那兩秒鐘。 *** 禮拜一到禮拜五的晚上,我們就在地下 街,不停地繞圈子,從娃娃帝國到娃娃帝 國,永遠的起點與終點。直到補習班刷下課 證的時間到來,我們才從 Z4 出口離開,去 拿我們四個小時前放進教室的書包,然後回 家。 同樣的儀式持續有一個月,而沈守沒去 上課已經超過兩個月了。我其實也不知道這 儀式的意義在哪裡,只是沈守這樣做,他也 沒有阻止我跟在他身邊。那天我們在補習班 教室的門口再度撞見,他已經放好書包準備 溜回去。同在一間教室裡這麼久,竟然從來 沒有發現。 倒是發現了另一件事:我對翹課這事竟 一點罪惡感都沒有。我重新審視自己學習的 狀況,無論是從老師口中聽到、或是從書裡 看到,在被灌輸知識的當下,我都能完完全 全明白所學的內容,可就是記不起來。不管 同樣的東西以何種形式輸入我的腦袋幾次。 所以補習對我來說根本沒用,考試的成績一 樣令父母擔心。 可是,為什麼要有考試這種沒有意義的 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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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已經知道的事不都被以某種形式保存 下來,當我們想不起來時只要再去找出來就 好,已經有答案的問題應該被好好地放在圖書 館或是博物館。故意把答案遮住,再問你被遮 住的地方原本是什麼,甚至憑此來決定所有人 的未來,實在是很蠢。 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才是我最在意的,也是 除了發呆之外花最多時間在上頭的東西-那些 「無法解釋的事」。想到他們我就不禁要興奮 地發抖,因為壓根不知道,那些問題是本來就 沒有答案,還是答案藏在世界上某個沒有被看 見的,甚至是永遠看不見的角落。 當然,任何有趣的問題都曾處於這種,像 被施了魔法般的神祕狀態。我喜歡這種狀態, 總是希望魔力永遠不要消失。 當我問沈守,為什麼不去上課,要在地下 街裡遊蕩時,他的頭左右擺動了一下,眼睛仍 是直盯著他的手機螢幕。過了幾秒鐘,他用非 常慢的速度聳了聳肩。 「我不會解釋。」 他說完就笑了。大部份問沈守的問題,都 會得到「我不知道」或「我不會解釋」這種回 答,但不是每一次他都會笑。我懷著一種拆開 附贈小玩具的零食包裝時的雀躍心情。 他的語氣聽起來從不敷衍,但也不帶情 緒。有幾次我試著要繼續問下去,他都裝作沒 有聽見。後來我也習慣不去追問,只記得在心 中那「關於沈守,無法解釋的事」的筆記裡, 再添一劃。


*** 沈守就是這樣一個被謎團緊緊裹住的 人。比如說他玩夾娃娃機的技巧,已經到了 高深莫測的地步。 沈守的爪子在箱頂的滑行距離,總是所 有可能的路徑中最短的。滑行的過程中絕不 停滯,到達目的地時也沒有多餘的晃動。像 是從一開始,爪子就被安裝在他鎖定的娃娃 正上方,只要再按按鈕就沒問題了。 「娃娃正上方」實在是過於省略的說 法。每隻娃娃在玻璃櫥窗裡擺的姿勢都不一 樣,有的腹部正對著爪子,有的背對著。還 有的娃娃是斜躺著的,側面朝上,尤其增加 了夾取的難度。因為當三根爪牙束緊往上拉 升時,往往只會淺淺鉤著娃娃的一隻手或是 一隻腳,爪子會在箱頂緊急煞停,娃娃很容 易因為突然的(也是必然的)震動而鬆脫、 墜落。所以,每隻娃娃都有它注定要被夾取 的「正上方」,可容許的誤差就像牙縫一般 窄小。 但沈守在用爪子夾娃娃時,就像直接伸 手從娃娃堆裡拿一樣自然。 還不只如此。 「不管有沒有夾到,我都只玩一次。夾 到了就是夾到了;沒夾到,表示這台機器永 遠不可能讓我夾到。」 「你說謊-」話還沒說完立刻就後悔 了,雖然我看不見此時沈守的表情。他在夾 娃娃時,我總是習慣稍微退到他的右後方觀 察。娃娃帝國有兩三個顧店的小姐姐,她們 總是站在相同的相對位置上,觀察其他顧客 有沒有作弊。例如用力擊打機台,把娃娃震 往洞口的位置。 沈守在玩時沒有小姐姐會來看,他已經 是這家店的熟客,並且也沒有看的必要。 「你說謊。我從來就沒有看你沒夾到 過。」用連自己都快聽不見的音量完成句 子。 沈守把這一次的額度玩完之後,他並沒 有低下身子。他曾經說過自己房間裡實在太 多娃娃了,就留給下一個玩這台的人當作驚 喜吧。他不知道有時小姐姐會跟在後面,直 接把他夾到的娃娃取出來塞回機台裡。 「那只是你沒看過而已。」 沈守面向著機台站了一會,這時我才驚

覺沈守的臉是可以被看見的,透過機台玻璃的 反光造成鏡子的效果。沈守的臉的倒影,和爪 子尖端的金屬光澤重疊在一起,發亮。但那裡 好像沒有能被稱作表情的東西。我不禁開始懷 疑,不停在我心裡和夢裡盤旋的,那個笑容的 真實性。 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注意到沈守的身 上,有些不尋常的地方。 *** 升上二年級,沈守跟我都選擇念第三類 組,並且恰好變成了同班同學。我因此高興地 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但也越來越覺得困惑。現在觀察沈守的時 間拉得很長:從早上八點一直到放學後,而我 們依舊每天在地下街晃蕩到晚上十點。 剛進入一個全新的環境,陌生人的視線通 常會聚在每個個體最顯著的特徵上,逐漸熟悉 彼此之後,特徵便具象化成為一種符號,鑲嵌 在某個人的背後,也不管當事者同不同意。最 明顯的例子就是綽號。沈守的綽號是「怪手」。 很難一個綽號是可以有多重意涵的,代表擁有 者的複雜程度。 沈守的右手一定藏著什麼祕密。連體育課時 他都沒拿出來,需要人手搬東西的場合也是走 得遠遠的。沒有一個人當面問過沈守,就連膽 子最大的阿漂也不敢,那一陣子的沈守,渾身 散發著令人畏懼的氣息。對了,沈守在班上從 來就沒有笑過,一回也沒有,就連我上前跟他 說話也是一樣。 我想起他那操縱爪子的姿態,右手確實是 緊緊地縫在衣服裡面的,不論是夾克口袋或是 卡其褲後臀口袋,他都是用左手操縱爪子。但 他並沒有先把手機放回左側口袋,而是用虎口 掐住手機,僅用左手的指腹去控制搖桿,以及 按按鈕。身為對無法解釋的事情有獨鍾的我, 竟長久忽略了這個從沈守身上長出的謎。 「那只是你沒看過而已。」 沈守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是不是在暗示著 什麼? 「你右手插在口袋裡,左手還在玩 手機,都不怕有一天會跌倒喔!」 那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問了。我不 敢直接切進主題,害怕再一次得


到無聲的回應,從此成為禁忌的話語。 「我唯一一次差點跌倒,就是那次你走路 不看路。」 沒想到反而先被搶白了一陣。我覺得有些 狼狽。 我不放棄地繼續往下說。 「我爸常常警告我,如果邊走路手邊插口 袋,跌倒時會來不及把自己給撐起來,會重重 地摔在地板上,很危險的。」 沈守忽然整個人停止了。 *** 時間是晚上九點,地下街開始湧現加完班 趕著回家的人潮,沈守像站在湍急的河道中 央,面對逐漸上漲的河水毫無反應,應該被古 老的生存欲望驅使的恐懼或憤怒,全都消失 了。他的臉被一層寒霜籠罩,結凍得快要崩裂 開來,關於一切活著的跡象都被風捲殘雲似的 刮除殆盡。我開始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伸手想 試著推他身體,但怕極了沈守就這樣順勢倒 下。但當顫抖的指尖將沾在他右手衣袖的那一 剎那,那衣袖極為靈巧地避開了碰觸,有如觸 電般的戰慄自指尖猛地注入心窩。我好 像剛碰觸完一具遺體,它卻用反射運動

做為生命的展演一般,下一秒就坐起身來骨 碌碌地轉動頭顱,用眼球空白的部分看我 我拚命地做深呼吸,還被自己的一口氣 嗆到,吃力地喘著。沈守此時意識恢復了, 雖然他好像沒有真正地失去過。他驚訝地看 著痛苦的我,溫柔地拍打我抽搐的背部,直 到我的呼吸重新穩定。 我們站在街道的正中央,忽視擦身而過 的人群,互相看著彼此,不發一語。沈守的 左手還擱在我的背上。有股冰冰涼涼的感 覺,還沉甸甸的。 他抽回左手,那隻還握著手機的左手。 他示意往娃娃帝國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拿著它嗎?」 這是沈守第一次開口問我問題,以前總 是我拿各種莫名奇妙的問題煩他。 我搖搖頭。關於沈守,我根本一無所 知。 「第一次有人把遊戲放到手機裡的,就 是這支 Nokia 3310。」 沈守把手機螢幕湊過來。螢幕的外緣有 一個長方形的框框,框框裡有四個黑點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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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連成一條粗粗短短的直線,正以固定 的速率不斷在移動著。沈守用拇指按了某個 鍵,直線帶頭的黑點便從原本往右走變成往 上走,其後的黑點緊隨其後,直線彎成一條 折線,四次閃爍之後又變回直線,只是方向 已經不同。 框框裡還有一個黑點是靜止不動的。 *** 「這個遊戲叫做貪食蛇,你要控制蛇走 的方向讓他去吃食物-就是那一個黑色的小 點。每次蛇吃到食物以後,螢幕就會顯示下 一個黑點,那就是下一個蛇要去吃的食物。 蛇每吃一次食物,身體就會變長一格。但蛇 如果去撞到框框,或是撞到自己的身體,遊 戲就結束了。所以身體越長,分數就越高, 遊戲也越容易結束。」 「這遊戲有這麼好玩嗎?最後不是去撞 牆就是咬到自己。」 沈守笑了,非常扎實的,毫無心虛感的 笑。 「你說的沒錯,但這是貪食蛇的規則。 要把遊戲玩好,首先必須遵守規則,再來才 是在規則的允許之下,想辦法獲得最高的分 數,在遊戲結束以前。」 「在蛇死掉以前?」 「 對, 在 蛇 死 掉 以 前。」 「那蛇死掉之後呢?」

「讓遊戲重新開始,就又會有一條新的蛇 了」 「但是原本那條吃得彎彎曲曲的蛇還是死 掉了,被自己絞死或是一頭撞死在牆上。」 「那不是玩遊戲的人應該關心的,規則無 法避免它發生。或者應該說,規則還要促成它 發生,因為遊戲必須結束,規則得做自我的終 結。」 「我討厭規則。」 「所以你總是想要違反規則。你告訴我的 那些無法解釋的事,都是違反規則的。什麼沒 有鑰匙的鎖,在地圖上找不到的房間,一通過 就再也回不來的隧道,全是小說家一廂情願的 想像。」 我有點被惹火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竟同 時有股想要流淚的衝動。 「這些都是小說家設定的規則,他們在小 說裡都是有意義的!」 「那一點都不真實。」 「遊戲規則難道就比較真實?」 「是的。因為我們的世界有一天也會結 束。」 沈守抬起頭,以一種國王俯瞰國土的莊嚴 氣度環顧四周。他們正走到便利商店與佛珠水 晶之間,前方不遠處,幾個算命師傅正聚在一 起高聲談笑。 「我們遵守地下街的規則,才能在這裡繞 著而不曾迷路,那規則就是地下街的地圖。注 意到了嗎?地圖每個出口前面都有一幅,靠近 捷運站的入口處還有一幅,它告訴我們這個遊 戲怎麼開始、怎麼結束。隨時隨地都能從遊戲 離開,從任何一個出口上到地表去就好,就讓 屬於我們的遊戲結束。」 「為什麼非得結束不可?」 「如果不結束的話,那我們就是把 自己困在一座迷宮裡了。但那是 一座簡單到不行的迷宮。到處都 是出口。」


爵士音樂到臺灣

金曲獎最佳專輯 最佳製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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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音獎最佳樂手 最佳現場演出

國樂與爵士 台灣特色與國際結合的獨特樂風 一群好奇心與開創性格的音樂家 新爵士樂在「玩音樂」的過程中誕生!

顛覆傳統新面貌

又回到熟悉的 Z4 出口,旁邊就是娃娃帝 國-永遠的起點與終點,曾經是的。如果依照 沈守的說法,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存在的,任 何遊戲都會結束,任何會結束的,大概也都是 一種遊戲吧。 「我的夢想是當一名遊戲設計師。」沈守 的聲音從未如此快活過。「建立規則,設計處 罰與獎勵,最重要的是讓遊戲能夠結束。沒 有結束就不能重新開始,遊戲可不能只玩一 次。」沈守的視線橫掃了一整排夾娃娃機,晃 動的爪子彷彿因此停格。 你有這樣的夢想,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希 望你能實現。我應該是要這麼說的。 但這樣子一點都不真實。 「那你為什麼要在這裡混時間呢?為什麼 不好好去上課,或乾脆回家去研究遊戲的事? 都已經有夢想了,為什麼還要拉我這個沒有夢 想的人一起浪費時間?你爸-」 本來想要說下去的是:你爸花那麼多錢讓 你每天補習,我還要騙家裡說補習班加課,不 然怎麼能夠每天陪你… 可當我看見沈守的臉忽然褪去血色,原本 端正的五官因為痛苦而皺縮成一團,左手彷彿 要將手機捏碎般握緊,也鎮壓不住全身每一粒 毛孔的顫動。我的委屈和憤怒暫時消失了,看 著眼前這位曾是我無時無刻不抬頭仰望的,如 今卻像發高燒的孩子一樣令人憂心。 「你爸,你的父親…他到底怎麼了 ?」 毫無預兆地,沈守把右手從口袋裡抽了出 來。 「他是我必須遵守的遊戲規則。」

本校校友彭郁雯 來自比利時的爵士好手吳馬丁 世界巡演樂團「絲竹空」 「世界軌跡」 這個春天,在藝文中心 一起成為音樂好朋友

音樂好朋友|民族與爵士系列 地點:臺大雅頌坊

【系列一】講座|樂彈樂談 講者:彭郁雯 吳馬丁 時間:2014 / 4 / 29 ( 二 ) 19:00

【系列二】音樂會|紙鳶 演出:絲竹空 (彭郁雯 吳政君 黃治評 陳崇青 葉俊麟) 時間:2014 / 4 / 30 ( 三 ) 19:00

【系列三】音樂會| 旅程 ‧ 待續 演出:世界軌跡 (吳馬丁 黃偉駿 若池敏弘 曾增譯 白克迪) 時間:2014 / 5 / 1 ( 四 ) 19:00

主辦單位:國立臺灣大學藝文中心 免費活動,索票資訊請上藝文中心 arts.ntu.edu.tw/


夢醒以前 蕤生

流星還沒殞落,天際已劃下 終結夢境的預言 來接我們的船不遠了,自彼岸…… 在此岸,妳始終沉睡的愛戀裡 回憶將滋生一樹寂寞 來日妳若歸來,可在此採摘 妳終於成熟的囈語,與我 來不及解答的最後一瞥 如果來日妳將歸來…… 怕只怕誓言一如謊言,沒有歸路 如果最初的花園已不可尋 眾說紛紜裡,我只盼妳記得 夢醒前曾有隻蝴蝶火葬了自己 遂化為流星,化為穿透記憶的烙印 化為來生無法企及的永恆 永眠於昨夜…… 死亡也是有溫度的 只存在於甦生以前。船來了 召喚著殘存的潛意識 且帶著睡意走罷,而靈魂 靈魂裡的餘溫都該留在夢裡 莫要誤入下一場夢,成了虛妄 妳只須記得我的詩裡沒有繆司 只有等待被傳唱的大雨 仍熾熱於我眼裡呀,永不涸竭…… 而我早已明白妳是健忘的 記不住長於春夢的謎語 遂獨自以吻痕寫歷史 以胴體造下回創世的寓言 妳知道嗎,直到曙光載著妳離開時 我始終沒有看清妳的臉 今夜,船又將駛來 妳該指引我往哪一處岸邊泊去……


碧峰圍岸船不接 濤絮拂柳醉遊人 喜怒拌點生死

哀樂夾雜別離

花酒熬在現實中陳釀 奈何快意人生大抵如此 惟見陽光道破靉靆烏雲沉重 微雨霓虹就此消散 難求世間永恆之理長存

芒草打翻晨霧奔波流瀉 煩荏的孩子如風奔馳 在那善惡的泥濘上征伐著 尊嚴地卑微地 幻化地現實地 虹光中自命為真理死去 又在霓影中復活 但不聞天聽的叫喚

《夢霓》併序

天海覆頂的人啊

袁育霖

霓比虹更虛實 比虹更單薄 才輕輕揉眼便已散去 揉悵惘碎入水光彌留仙蹤 滿一舟愁思載卻 無痕划向塵世倒影 夜來明去的霓啊 春夢秋雲行蹤 一剎那初醒 才剛剛擺脫醉生夢死 想忘的不能望的不敢妄的 全都由不得自已 總嘆天地浩大無窮 霓虹穿梭人海一線中 億思萬緒千迴百轉 到頭也不過緣慳一面 浮世若夢沉溺 天外天與霓之間 誰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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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 昱 凱

K 的故事

(十一) K從床上醒來,沒有做夢。直覺現在是下午 三點多,她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果然如此。 窗外是陰天,卻也沒下雨。銀白的光線淌入 屋內,教人無從推斷季節、時間與溫度,灰 溜溜的光線。 K無法掀開棉被起身,連一根指頭都難以驅 動,即使末梢血管裡已注滿漸暖的血液,毫 無反應。窗外的陽光簡直就像蝙蝠俠裡的大 反派急凍人發明的某種大範圍的新型毀滅武 器一般,但K知道不是這麼回事,K知道這 是怎麼回事。她感受到時間果凍般地凝結, 就這樣被某種看不見的企圖桎梏,被膠質似 的時間節理充滿。除了蜷在被窩中,繼續感 受蟄眠的餘溫,蒸散出些微的體味,她什麼 也不能做。 時間翩然地凝固,鬧鐘齒輪與齒輪之間的滴 答耳語反而顯得突兀。既然時間已經停止 了,那鬧鐘這種用來記錄時間的東西也應該 因為內部意義的崩解而消失什麼的才對呀, 鐘面上的指針依然一格格地跳動,發出細碎 的聲音,K靜靜地凝視鐘面,好奇它們該是 為了記錄什麼而轉動,似乎要宣示一種徒然 的美感,她想到前陣子電視上看到的冰上芭 蕾表演,穿著純白緊身衣的少女努力扭曲身 體,將離心力化作優雅的符號,腳上溜冰鞋

嗖嗖嗖地刮動結冰的地面,激起一陣冷意, 那樣徒然地旋轉,彷彿不會停歇似的,不斷 畫出圓弧的軸線中,那是時間的模樣。K 想。 當然,時間不是真的停止了,因為時間停止 就跟以 0.9 倍光速將棒球或是任何物體投出 俱有同等的殺傷力。時間的全然停止,會使 粒子停止轉動,電子與原子核間、正極與負 極間,作為物質存在維繫的力量也會隨之消 失。換言之,上至星體、下至塵埃,一切的 事物都會崩解,往與本身存在最相對立的形 式變化,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大毀滅,實質意 義上的末日。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噗咻。 笛卡爾連同這句話一起消失了,沒有物質不 滅定律或量子力學的能量守恆相對論,因為 這些,噗咻,消失了。 所以時間當然不是停止了,祂只是賴床而 已,而賴床總是暫時的,沒有人能永遠地賴 床。於是時間走了,離開這房間,繼續流動。 K起身,揉醒還微微僵麻的五官,戴起眼 鏡,環視房間,試圖尋找時間留下的軌跡, 滿心以為時間該有蝸牛一樣的特性,會在所 行之處,留下閃閃發亮的黏液。 她下了床,動作漸漸變得敏捷。應該要先去 刷牙洗臉的,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把窗 簾拉開,讓陽光能更好地透進來,但陽光仍


是乾乾的灰色,光線簡直像是脫水過一樣皺 巴巴的,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雲層層籠罩著 —與其說是雲,不如說是霧。K沒有打開窗 戶,她沒有任何動力這麼做。不知現在是幾 月,天氣看起來陰冷,秋天嗎?季節感模模 糊糊一如現在的天色,K合理地質疑季節的 存在,或許司掌四季遞嬗的神祇或某種力量 像拉扯過度的橡皮筋一樣彈性疲乏、鬆弛了 也說不定。 知道季節變化的時程對目前的K不具任何意 義,因為她已經許久沒出門了,久到不用去 理會外面地球其實還是以微傾的姿態轉動。 鼻子過敏的她有一套自豪的衛生紙紀年法, 一抽衛生紙擤鼻涕便是一天,用盡一包衛生 紙便是一個月,一大袋十二入裝是一年,開 燈是晝,關燈是夜,她習慣白天邊喝酒邊讀 書,晚上邊喝酒邊睡覺。沒有四季的紛紛擾 擾,持續整年的花粉警報。 還是去盥洗一下好了,她花了點時間說服自 己,臉油油的有種很不乾脆的感覺。於是她 摘下眼鏡,拿走書桌上身兼漱口杯的馬克 杯,裡面還殘著半口廉價白蘭地;牙刷則要 找一下,好像前幾天泡三合一即融咖啡時拿 去當攪拌棒,但不知道丟去哪了;幸好牙膏 跟洗面乳乖乖躺在浴室的洗手台上,都只剩 靠近蓋口的一小圈,要用力擠才勉強擠得出 來的渣渣。K將僅存的一點牙膏擠在牙刷 (在沙發的邊縫中找到的)上,皺了皺眉頭 —如果是用牙膏紀年的話,現在大概快世界 末日了吧。她打開水龍頭將馬克杯注滿水, 忘了把裡面她其實已經忘了是什麼的液體倒 掉。順道一提,這個馬克杯是她一位高中死 黨送的,原本是白色的,現在是灰黃色的。 至於那個朋友,現在大概跟這杯子一樣,泛 黃地嚴重。K把裹滿牙膏的刷毛頭在杯子裡 稍稍沾了點水,然後開始刷牙。她刷的很仔 細,像是怕浪費牙膏似的,按照貝式刷牙 法,由外而內、由兩側向中刷,總是從牙齦 跟牙齒的交接處刷,不遺漏任何區塊。正門 牙、側門牙、犬齒、大臼齒、小臼齒、智齒。 刷到齲齒時,可以感覺到一路紮進神經、讓 嘴巴發麻的痛感。K吐了一大口牙膏泡泡, 微黃、泛著中年大叔似的臭味。接著她漱了 漱口,冷冽的自來水像是要打醒舌頭似地鼓 動,水凍得人發痛,確實地把口中黏膩的味 道與睡意沖走。

K用力擠出點洗面乳,先抹在手心,接著雙 手相互搓揉幾下,直到洗面乳起泡,她帶著 點力道地用雙手搓洗臉頰、向上到額頭、接 著眼窩、鼻翼、人中、下巴,所有曾經長青 春痘的地方,她都加強清洗。最後打開水龍 頭,爽快地潑水沖掉臉上的泡沫,臉部的毛 細孔瞬間清爽了起來。 她用溼答答的手掌抹了抹刮花起霧的鏡子, 讓鏡面重新充滿細細的掌紋。勉強抹出一塊 比較乾淨的位置,大小和高度剛好映出她的 臉龐。她看了看自己的臉,然後問自己,妳 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黑洞,她說。 小時候因為卡通的渲染,黑洞總是帶著神 秘、誇張的元素,能夠吞噬恆星,連光也無 法逃脫的大災難,像極了什麼最終大魔王的 超級大絕招,唏哩呼嚕就能把一切都粉碎的 感覺。1915 年底,德國天文學家卡爾·史 瓦西透過愛因斯坦剛發表的廣義相對論,證 出愛因斯坦場方程式的的精確解,說明黑洞 是極大質量壓縮在很小的範圍內所造成的扭 曲,所有物質、能量都被囚禁在內,從外界 看,這天體就是絕對黑暗的存在,也就是 「黑洞」。近期的新論點則認為,吸入黑洞 的物質與能量並非直接消失,亦非穿過蟲洞 這類科幻空間,出現在宇宙另一頭。天文學 家認為,被吸入黑洞的物體會一分為二,一 部分被吸入黑洞中,另一部份則留存于黑洞 表面,因為極致的重力扭曲而從立體被壓縮 成平面,就像信用卡上的辨識晶片一樣,此 物質的存在資訊是會被留存的。更進一步地 反身性思考,或許現在我們存在的世界,只 是這些黑洞表面資訊的立體投影,我們感覺 自己處於三維空間,其實只是來自二維的投 影,我們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扁薄地多的存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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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代天才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這傢伙 畢生致力于研究黑洞,最近卻說,哎呀不好意 思,我覺得黑洞大概不存在喔。讓一眾學者的 研究瞬間變成算式架成的白日夢。霍金博士認 為,如果黑洞真的連光都能吸進去,少了光的 反射,黑洞自身的輪廓,亦即界限,便只能逐 漸模糊;反之,若黑洞本身有明確的輪廓,那 就代表其對能量(光)並非完整吸收,這就和 黑洞自身的定義相抵觸了。當界限必定模糊, 證明黑洞存在的真實性便是件困難的事了,因 為其存在本身便帶有內在矛盾性了。K看著鏡 中自己的臉,看著自己的輪廓逐漸模糊,像要 模仿粒子流動的姿態似地向四周的黑暗散逸, 緩緩地、緩緩地,K發現自己在確實地消失, 因此開始滿意了起來。 她隨手找了條看起來比較乾淨的毛巾擦乾了 臉,脫下睡衣,準備換上方便活動的居家服, 稍微考慮了一下要不要穿胸罩,還是不要好 了,因為她待會說不定會想睡個回籠覺。 (十二) K回到房間,企圖在書桌前坐下,但有些困 難,一落落的書散置於桌子、椅子上,凌亂地 像被黑洞掃過似的。K一手把椅子上的書掃到 地下,然後舒服地坐上去,開始想現在要看什 麼書。不過也不是真的想,畢竟真要找書的話 可有些麻煩,她隨手揀了書堆最上層,最好拿 取的幾本書之一,噢是楚辭,王逸章句的版 本,藝文印書館發行。她記得她還有本洪興祖 補注的版本,但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K稍嫌倉促地翻看一遍九章的段落,接著很 細、很慢地再讀了一遍。某種程度上而言,楚 辭是本滿無聊的書,大半本說的都是差不多的 事,基本上就是離騷、離騷的簡要版跟離騷的 前奏曲之類的,離騷翻成白話的意思大概是遭 遇憂思,於是屈原開始長吁短嘆自己被流放、 被佞臣迫害、被楚王討厭的悲慘經歷,每篇用 的意象也是大同小異,寶璐明月、玉英瑤圃、 木蘭申椒,透過不斷描述外在的美好事物,來 確定存在于自身內部,足堪與其產生共鳴的美 好特質的真實性。像是某種孩子氣的熱帶氣 旋,鷂鷹般任性地踟躕蹇產。然後老是在宣稱 自己要從俗合污,卻每次都像要抓皮卡丘的火 箭隊一樣失敗。於是屈原只好說,慘鬱鬱而不 通兮,蹇侘傺而含慼。外承歡之汋約兮,諶荏 弱而難持。看著腳下向東流逝的江水、夏水, 遙望郢都,讓思念摧殘自己的靈魂,最後明白

死亡已是他唯一的歸屬。從離騷、天問、到 九章都在一次次地反覆爬梳類似的內容,從 沒看過有任何一本暢銷書是這樣不斷進行自 我重複的。雖然感覺滿無聊的,但在重複 中,K似乎能慢慢嚼出類似有趣的感覺,無 聊卻又有趣啊,頗有種以亂爲治的反訓法味 道。 在重複中展現的趣味,就像萬花筒一樣哪! 萬花筒不也是把差不多的,小小亮亮的東西 丟到一個容器裡,用鏡面材質組成三角柱或 四角柱體,底部用透光的薄紙封住,在頂部 開個小口,隨意搖動筒子,那些透亮的小花 片便會反射出千變萬化的姿態,好像永遠不 會重複似的,光線在密閉的空間裡不斷地自 我再生,而人以管窺之姿擷取這些華麗的片 刻。簡直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在半夜 偷偷用自制望遠鏡觀察星體的那種按耐不住 的悸動,K也被這樣的想像弄得心癢難耐, 於是決定出門買個萬花筒玩玩,像個小女孩 似的跑跑跳跳地準備出門,把地板踩地乒砰 作響。她順手翻出掉到書桌下的安全帽、車 鑰匙、家裡鑰匙,順便倒個垃圾好了,於是 她拿起床邊塞得鼓鼓的垃圾袋,收好、打 結,差點忘記帶錢包,這才放心地出門。 鏡中那失去輪廓的黑洞,仍在不斷重複自 己。 K不知道家附近的垃圾車哪時候來、又會經 過哪裡,所以每次她都只能偷偷地把垃圾袋 硬塞進路邊的行人專用垃圾桶裡,但每次都 丟同一個點的話,肯定會被抓包的吧,於是 K只好騎著摩托車到處找尋適合的地點,要 能掩人耳目,必得要找個遠僻點的地方,但 偏偏這種公用垃圾桶大多設在人潮眾多的大 馬路上,這使得K常常得要在城市裡微流 浪,也讓她越來越懶得倒垃圾,但漸漸地, K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過程,騎著小小 的摩托車,帶著瓜皮安全帽,慢慢地數著路 燈,找著她心目中適合的垃圾桶,其中或許 多少有些浪漫的成分吧。 天空慢慢轉暗,慢慢地傾向山的那一邊,現 在大概是五點快六點了吧,K也說不準。雖 然車子仍循著油門的催動前進,但K已經不 再隨之前進,那股熟悉的滯澀感似乎又要緩 緩蘇醒了。時間是堵冰冷的牆,K能感受到 臉頰輕貼牆面,涼涼的磨石子觸感。


於夢境的世界 蒼涼前行 ELECTROCUTICA

李艾澄 自始接到此期刊物關於夢境的企劃,我 一直在腦中思索究竟該以什麼為撰寫的主 題。對於文學,怎樣的作品為魔幻寫實或許 是易於判斷的,那音樂呢?究竟怎樣的音樂 能被稱為「魔幻寫實」的音樂?是魔幻寫實 的歌詞?還是聽起來魔幻的音樂就是魔幻寫 實的音樂嗎?在不停思索之後,最後在我腦 中 出 現 的 是 一 個 名 字 - ELECTROCUTICA,來自日本的地下音樂組合,不論音樂、 歌詞、專輯美術設計,都讓人絲毫不覺得貼 上魔幻寫實的標籤有何不協調之處,真是神 奇。因此儘管他們的知名度不高,但懷著想 要將這樣特別的感受傳達出來的心態,便決 心撰寫他們的評論。 ELECTROCUTICA 曾 發 行 一 張 堪 稱 他們代表作的專輯,但發行量卻很少,並在 幾個月內完售並不再版。如果要選一張專輯 來寫的話,那就寫這個吧──當我抬頭看 見,那張美麗的專輯在我的書櫃上熠熠閃著 耀眼光芒之時。

從同人音樂平台崛起 躋身各領域唱片市場 那首先讓我們來談談 ELECTROCUTICA 吧。由兩個成員組成,作編曲者 Treow

以及美術設計喜多嶋時透。作詞者和歌手則 皆非常態團員,每次製作時另行合作。不過 作詞者方面,長期與日本小說家兼作詞家 NaturaLe 合作,只有少數歌曲由他人撰詞。 作曲者 Treow 於 2008 年在日本同人音樂平 台 niconico 投稿自己的第一個作品 1,當時 22 歲的他仍為東京音大作曲系學生 2。後來 在繼續以同人音樂創作者身分活動同時,也 開始與商業領域及其他各領域音樂家合作, 並在 2009 年獨立發行第一張專輯《Piece of Cipher》。 《Piece of Cipher》 可 說 是 Treow 的 初試啼聲之作,歌曲意象強烈,以異樣的美 感攫取聽者的注意,其中可見仍在尋找方向 的 嘗 試 性 。2010 年 推 出 的《Hysteresis》 則較前張專輯更為成熟,編曲更加完整,在 保留那像刺一樣突出的風格之時,卻能讓聽 者更易進入情境之中,技巧的成熟與隨心所 至的圓滑展露無疑。而在這之後的第三張專 輯,2010 年 後 半 的《Reversus》, 我 認 為 則完全超出前兩張專輯的水準,可說是編曲 者潛心製作、嘔心瀝血發揮出所有能力創作 出的作品。

1 以虛擬人聲初音未來創作,歌名為 L’azur 2 個人訪談,200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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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ECTROCUTICA

REVERSUS [ リヴェルサス ]

2009 成立於日本東京,由作曲家 Treow、 藝術家喜多嶋時透組成,作曲、錄音、製 作印刷、發行皆為獨立製作。

作編曲:Treow 作詞:NaturaLe 美術監督:喜多嶋時透 發售日期:2010.7

2009.9 Piece of Ciphers / ピースオブサイファー 2010.2 Hysteresis / ヒステリシス 2010.7 REVERSUS / リヴェルサス 2010.8 DYE Synthesis / ダイ シンセシス 2010.11 Crystalloid / クリスタロイド 2012.11 KOLLECTION+OI / コレクション タイプワン 2014.2 CRYOHYDRATE/ クライオハイドレート 網站:electrocutica.com

超越過往作品, 登上頂峰的 Reversus 《Reversus》這個橫跨巨大時空的系列 作品,以作曲家 Treow 作為企劃原案,再 委託作詞者 NaturaLe 創作歌詞。要解說它 或許要從很多面相下手,首先最為突出的是 作編曲的形式。作編曲與歌詞的契合度非常 高,歌詞配合歌曲,歌曲配合歌詞,隨著劇 情發展歌曲會產生各種不同的變奏,形成了 故事與音樂融為一體的作品,可說是說故事 的歌曲。 其風格或許可被歸類為實驗電子,但是 又有其獨創之處──同時運行以古典的管弦 樂和節奏極為不規則的電子音。管弦樂的編 曲帶來細膩複雜的質感,卻又同時以電子音 做為背後不停運行的節奏,帶來聽者強烈的 感受,創造出一種優美與斷裂同時存在的氛 圍。除此之外,不以傳統主副歌形式編曲, 而以獨立樂段連結,並在其中的某些樂句重 複或呼應,也是從流行歌曲遠離向古典音樂 靠攏的特徵。除了電子與古典兩種風格之 外,第 6 首 #006F86 和第 7 首 Tripenlenta 則摻入了爵士風格的旋律及和弦,但仍以電 子音樂作為樂器主軸,以電子質感的樂器處 理爵士旋律,意外在保留爵士的浪漫和慵懶 之時,同時給人一種細膩精緻之感。

曲目: 1. Reversus feat. Luschka 2. fluctus+fractus feat.Luschka+VOCALOID(Miku) 3. Melaleuca feat. VOCALOID(Miku) 4. Illusionika feat. Yanaginagi 5. #006F86 feat. Luschka 6. vice versa(instrumental) 7. Triplaneta feat. F9/Kiyono

整體而言,整張專輯在聽覺上造成相當 強大的壓迫感。以不和諧的旋律搭以相當具 有重量的背景聲,同時又伴以極為細微各種 不同質感的聲音,而且每每不停重組又再崩 壞。這樣的效果絕非偶然,是由非常精密紮 實的編曲所得來的結果。以節奏的使用為 例,使用較為少見的節奏如 7/8、9/8,並且 在曲中配合氛圍頻繁變換節奏,造成一種聽 者慣性剝奪的奇異感。和弦的編寫則以呈現 較複雜質感的大七和弦和小七和弦為主,並 添加眾多六度音、九度音、十一度音等作為 裝飾。旋律在調性內的音高之外,常在出人 意表之處以不和諧音作為轉折,跳脫一般旋 律進行方式,可說是造成畫龍點睛的效果。 此外,歌曲中恰到好處的應用「自然聲音」 作為音效的一種,例如第 1 首 Reversus 中 海 的 聲 音, 以 及 第 3 首 Melaleuca 中 的 玻 璃破碎聲。將某個象徵此歌曲主題的聲音做 為樂曲中反覆出現的符號,使在美感之外又 有更深一層的意義。

音樂之外, 歌詞構築的巨大世界 《Reversus》正式發行版中總共收錄 7 首歌曲 3,「Reversus」是拉丁文,意即英 3 另有一版本 VM13 流通版,收錄曲略有不同


文的 returned,也就是歸還、回復之意。4 至 於《Reversus》這個故事究竟是在說什麼?其 實,是個非常難解答的問題。因為雖然閱讀歌 詞時可察覺似乎是在敘述一個巨大的、切斷成 各個片段散落在樂曲中的故事,卻因歌詞十分 隱晦,而不得其全貌。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或 許 是 來 自 於 作 詞 者 NaturaLe 的 作 詞 風 格 ──「表詞」、「裏詞」同時存在。 整張專輯的歌詞有一個特色,即為分成漢 字、讀音(よみかた)兩種,也可以表詞、裏 詞相稱,也就是原本的漢字和其讀音是分開 的,讀音可能與漢字完全沒有關係,而是在讀 另外一個詞語。因此這造就了歌詞有兩種不同 的版法,一個是閱讀式的歌詞,以較為艱深的 漢字(通常為專業術語、科學語詞)為主,另 一個為音樂聆聽時所聽到的歌詞,以描述心理 狀態為主軸。這並非是這張專輯才開始有的形 式,NaturaLe 作詞的其他歌曲中漢字常有自 創的讀音,並在《Reversus》時此手法發揮到 極致。閱讀式的歌詞含有大量的意象,甚至可 作為詩單獨閱讀。 除了歌詞的解讀相當耐人尋味,曲名也是 饒富趣味的重點。每首曲名以不固定方式拼貼 多國語言詞彙組合而成,但經稍微推敲有時可 得曲名含意,通常為此首歌曲的主題暗示。 例如專輯中第 6 首歌曲曲名為 #006F86,而 這個串數字為色盤中的 Aquamarine,亦即海 藍寶石,傳說中美人魚的身形即為此種寶石形 成 5,而此首歌的表詞即在描述人魚走向海洋 的過程,因此專輯名的解讀就猶如猜謎般富有 相當的趣味。 由於歌詞的艱澀難懂,對於究竟故事的具 體劇情走向是什麼並沒有定論。但從各首歌詞 的蛛絲馬跡推敲,我認為至少可以確定這是在 描述──「一趟極其漫長的旅程」。旅程從一 場巨大的船難開始,最後走回陸地。描述一個 歷經劫難的人,如何尋找活下去的契機、扭轉 一切,並再次得到重生的故事。而這也同時是 一個尋找所愛之人的旅程,從第一首中描述無 法理解彼此到相愛,從相愛到失去,從失去到 誤解、錯身而行,並在最後無法重來的時光中 回溯一切的故事。以下從歌詞角度探討各首 歌曲的隱喻與含意,歌詞一律使用 foolen、 Fe、Liwei 三位翻譯並開放轉載的譯本,在此 致謝。6 4 印於 Reversus 專輯封面之上 5 維基百科,海藍寶石,http://zh.wikipedia.org/wiki/%E 6%B5%B7%E8%93%9D%E5%AE%9D%E7%9F%B3 6 轉載自 http://treow.o-oku.jp/reversus/index.html

Reversus -異變之歌 整個故事以一場毀滅性的船難開始。以 災難作為故事之始在史詩敘事傳統相當常 見,希臘史詩奧德賽即為一例。而在此毀滅 性的船難中,從歌詞我們似乎可以窺見,有 位以自身作為奉獻之人,投入名為 Reversus 漩渦之中,欲換取眾人的救贖。而這以 自身為代價、墜入不歸的世界之中的,似是 之後的主角。而除此之外,此首歌曲中似有 另外一個敘事者,他凝視著此人歷經痛苦的 掙扎最終決定犧牲自己,因無法割捨而與其 展開辯論。在曲中兩位敘事者分別以詠嘆調 說服彼此,如「守護珊瑚的肢幹∕化為翼∕ 後成泡∕即使如此仍執意?」等,但最後旅 人仍選擇離去,留下另外一個敘事者在遺棄 的殘骸中。「安穩於安樂,使著孩子般的任 性∕欲前去尋你問你∕去前淚流」,兩人互 相尋找彼此的迴圈開始,從此成為此生的執 念。與所愛之人分開,災難剝奪一切既有的 事物,或許是在這樣的純粹的世界中,一個 人作為人的意志才能真正開始。 Melaleuca -崩壞及再生之歌 這首歌不論是編曲或是歌詞,都呈現了 相當赤裸的暴力。音樂風格陰暗沉鬱,歌詞 則直指人心之惡。在災難中存活下來的旅 人,卻在歷劫歸來後迎接再一次沈重的打 擊。而或許那來自人與人慾望碰撞的黑暗, 比降臨在他身上的自然災難還要可怕。其中 有一句非常耐人尋味的歌詞:「將這荒唐不 經的三角形∕託付偶像澄清一切」(表詞), 使用了非常有趣的詞語如三角形和偶像。這 裡三角形的讀音為「立足位置」(たちい ち),偶像的讀音為「機械」(きかい), 似乎指出立足此處遭百般操弄的自己,究竟 是受人景仰的偶像?還只是毫無自我意志的 機械?角色以憤怒的靈魂衝撞,亟欲掙脫枷 鎖而出,最終歌曲以「吟唱戰歌的如今、轉 黑為白」作結。在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之中, 終於又朝著遙遠的光明之處再靠近了一點 點。

illusionika -遺失之歌 這首歌描述了一個人在社會的束縛與壓 抑下,逐漸喪失自我意志的過程。這首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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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點為故事中的角色經歷前曲的巨大挫折之 後,即使落腳安定,無法知道「我」究竟是 誰、也無法找到自己在社會中恰當的定位。 裏詞中如此描寫此種心理狀態:「擔綱主角 的副作用∕不過是為了保住顏面的∕他人憧 憬,而後消失無蹤∕接受水和肥糧伸長此身 ∕就這麼被他者摘取採收∕繼續綻放下去也 無妨」。即使表面上接受隨波逐流的身分, 但其實內心卻被晦澀繁雜的各種哲學反思纏 繞,無法掙脫自溺的腦內世界。 做為一首歷經劫難後失去方向的失落 之歌,全曲探討所謂「配角的副作用」、 「主角的副作用」、「分配角色的反作用」, 最後故事中的角色找到了解答──他者的評 價皆無法給予自我的價值。在最後點出了方 向,「未熟也罷、空虛也罷∕即便自身的泉 源崩毀」,以及「若堅持此念∕就鋪道而行 吧」,一個內心溢滿激情的青年終於能再度 踏上旅程。 #006F86 -秘密的成年之歌 這首歌是這趟漫長的「人生旅程」中一 個重大的轉折。不再像前幾首歌曲充斥較陰 沈昏暗的情緒,不管是作曲或是歌詞都透露 著較為平和的光輝。或許無法稱之為積極向 上,但已不再沉浸於悲慘之中。歌詞中推論 主角擁有了堅定的目標,並懷著能承受一切 的心向前踏出一步。但是,裏詞中所描寫的: 「朝著更替的方向∕卻是與「他」相同∕卻 未察覺∕成為徒留抱歉的感謝之歌」可見與 所愛之人的錯過,使這走出陰影的生活仍然 帶著不可見的遺憾。 我認為,#006F86 可說是首成人之歌。 擁有著強烈的對「生」的激情,但同時仍懷 抱著秘密的悲傷存活。在每日不停前進之 時,將心中最深厚的情感化為思念。歌詞中 再度出現了「以你、我、和他們∕交織成正 三角形」的正三角形意象,但此處的正三角 形與前曲已不再相同了。 Vice Versa -與內容相符相生的形式 此歌曲可說是本專輯中最具實驗性的嘗 試 。Vice versa 在英文中為反之亦然之意, 作曲者 Treow 為了傳達這個概念,在先行 版中嘗試將歌曲拆成風格截然不同的兩段電 子音樂,各有相同之處及對比之處,似是一

種 Vice Versa 的具體呈現。到正式流通版 時則做了更具突破性的嘗試:將這張專輯中 不同演唱者的音高截取出來,然後用這些音 高拼湊出這首歌的旋律,因此樂曲中每條旋 律的每個音都是不同人的聲音組成的。在這 首歌中,斷裂感、流動感充斥著聽覺,似在 捕捉一種流逝的時間、遺落的時空。在這張 專輯飽含力量的各首歌曲之中,這首歌宛如 在人生中重大事件之間穿插的日常生活。有 時覺得自己還在這裡,下一瞬間卻又好像在 一個全然陌生的時空,在延續不斷的時空 裡,空虛似乎是我們無可避免的宿命。 Triplaneta -回歸搖籃的老年之歌 Triplaneta 做為專輯接近最後的歌曲, 使用「三」(Triple) 的變形字做為歌名,延 續前面各曲不停出現的三邊形象徵。這首歌 在編曲上與其他歌曲相較慵懶自在許多,緊 繃之感稍稍減弱,但氛圍細膩複雜、或許可 稱之為「年老式」的情境──整首歌的歌詞 以流失的砂粒、冰凍的海、一瞬掠過的風等 做為意象,似為年老之時所見的各種事物的 反照,以及腦海中不停重現又消逝的過去的 瞬間。而當心中被如此事物充滿,歌詞中的 角色似是幸福並滿足的。但是否可說此為超 越傷痕的表現?從裏詞「未曾原諒過的∕那 個秋日」、「即使深愛仍然追求」、「一心 等待著,化為泡影的曙光」等,讓人體會即 使傷痕不再影響本身,不再涉及任何現實的 時空,但意念及情感仍然存在。 最後一句 表詞「不管去向何處,總歸能夠到達∕尋求 正三角形」這裡的正三角形的讀音為日文的 「搖籃」(ゆりかご)。人的旅途邁向終點 之時,也或許即將迎接某種出生,旅程的結 束也是開始。怎樣的人是幸福的怎樣是不 幸?或許回答此問題已無意義,在最後的生 命中,我們擁有的是連語言也無法描述的、 純粹對「生」本身抱持的最後的意志而已。 從此可以看出,《Reversus》不僅是一 個外在環境不停改變的旅程,也是「心」不 停掙扎並蛻變的過程。從喪失一切的起點 Reversus, 到 被 憤 怒 和 痛 苦 佔 據 的 Melaleuca,至 illusionika 中為了「成為配角」 而拋棄的自我意志,到 #006F86 中抱持遺 憾與失落仍盡力向前走去的成人之歌,最後 是 Triplaneta 所經歷的、即使喪失激情但


內心仍抱著不可思議意志的希望之作。整個 《Reversus》系列確實為一個相當龐大的作 品,稱之為一個透徹人生的生命之歌實為當 之無愧。

Reversus 日文歌詞 作詞:NaturaLe 肢を手向ける

為何創作? ELECTROCUTICA 與其創 作出的作品關係?

《Reversus》描述從一場外在和心靈都 遭受的巨大災難開始,但最後歷經重生的 過程。而以「創傷」為主題的作品其實在 ELECTROCUTICA 的作品中已屢見不鮮, 甚至可以說為大部分創作的核心主軸。從 作 曲 家 Treow 的 出 道 曲「L’azur」, 以 極 為焦慮的視角貫穿全曲,到知名作「Blindness」描寫遭受家暴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 者的複雜情結,歌曲「iDOLLA」則描寫被 侮辱陷害的偶像,眾多歌曲中都透露邊緣及 崩解的訊息。 有 些 評 論 指 出 7, 或 許 這 些 無 力 抵 抗 社 會 的 黑 暗 並 被 吞 噬 的 角 色 們, 其 實 是 Treow 自己對於主流唱片市場的所發出的 悲鳴。做為一個獨立音樂人,ELECTROCUTICA 始終在唱片市場的邊緣掙扎,本 身即難以在市場生存,但被壓迫的情況仍不 停發生,例如之前傳出的傑尼斯團體 KATTUN 所演唱的歌曲抄襲與同為電子同人音 樂作曲者 AVTechNo 的事件 8,而 Treow 本身對此反彈相當大,創作了歌曲 ARCA 強調獨立音樂工作者的精神。因此或許這些 人們對抗生命中某種恐懼的作品,都是作曲 者 Treow 本身對於主流音樂市場的反動。 源自自身的生命經驗,加以對處於社會 邊緣的人們極為真實的捕捉,ELECTROCUTICA 終於超越只是娛樂、只是想像, 而是真正承載了意義,作為一個撼動人心的 作品流傳於這世界。

朝凪の濁り 縋る乞いに 奇しき歌散らそう 澄み着る線 瞬く珊瑚芒 愛おしい渇望 魅き寄せる 失くしたくない 鍵賭けたから、また… 唄影に 泳いでいて 輝きは意味を消して満たす これなら窓に置いて 更なる光 私から 視える力をあげる ほら淡い叫びが近い 輝きは相を消してひとつ それなら暗く置いて 多くを観よう 渇きなら 止める力をあげる 識ろう 選よう 供に囲える水瓶 饒舌な感動など紫色の帳 仲間はずれはいないよ 何を怯えている? ( 仲間はいない ) ( 何と怯える? ) 蝕む薬なら私が纏うわ 話そう 何故君に そうもさせる 淦映えの山は誰のせい? 珊瑚守る肢は 翅へ そして泡へ けれど…なお? 逸限りない 和ぎの海は 君だけで果たせない だけど、脆くさせない 安らいで 子の儘に あなたと往きたいと訊いて ( 涙で往きて )

7 foolen, 解讀『Reversus』—— 警哭之歌與感謝之 歌 , http://treow.o-oku.jp/reversus/index.html 8 日本 YAHOO 新聞 , http://headlines.yahoo.co.jp/ hl?a=20101130-00000051-zdn_n-inet

(來源:electrocuti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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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 蕭紫 菡 舞 蹈 劇 場 - 土 地計劃》 及 座 談會

星期六的清晨,自3件衣服上身仍有寒 意滲入的花蓮出發,5個小時後抵達了一塊 我從未到過的土地,為了一場將在苗栗大埔 張藥房展開的演出。於竹南火車站乘著計程 車,到達位於仁愛路和公義路交叉口的張藥 房,這時,天上已無半朵雲來攔住毒辣的太 陽,而我站立之處,原應該有個可供庇護的 家屋,如今只剩 0.3 坪的斷垣殘壁,和正午 的太陽兀自曝曬著。 看著滿牆的標語和掛在牆上的一束鮮花 及破裂的紙鐘,雖然怪手及苗栗縣政府挖 去了張藥房的一大部分,但這裡仍有著一道 牆,以及依然在這裡守候的大埔四戶,我想 就是如此,才吸引了蕭紫菡來此編舞,並使 更多人靠近這塊他們也許未曾想過要關心的 土地。

盧宏文

在土地上 起舞。

演出時間:1/11 13:00 15:00 1/12 13:00 15:00 演出地點:苗栗大埔 演出團體:蕭紫菡舞蹈劇場 簡介:以舞蹈劇場形式,傳達大埔居 民在政治力和社會壓迫下的困境。結 合社會運動與表演藝術為一體,開啟 兩者跨界交會的可能性和未來。已入 圍本年度台新藝術獎。

連串的動作,投票表決,拍手通過;投票表 決,拍手通過;投票表決,拍手通過,這是 一個聽不到反對意見的所在,如同許多人依 然充耳不聞樂生、士林王家還有大埔四戶的 反對意見。 一名矇住眼睛的女子,赤腳自道路盡頭 走來,黑衣人開始舉起武裝,將矇眼女子團 團包圍,卻又在領導人消失後,顯得手足無 措,轉而壓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逼著她在 受烈日曝曬的柏油路上繼續行走,而他們則 如一群戰敗的士兵,倉皇逃逸。 跟著舞者及工作人員們前行的路上,我 的心中始終盤旋著一個揮之不去的問號,沿 路上,我們經過許多附近居民的住宅,有些 人會在陽台上看著我們這群人,也有些孩子 隨著舞者的動作,發出嘻鬧聲。但是在地居 民的參與似乎是有限的,且這也不是一場現 正午一點,舞作「土地計畫」便開始了, 代舞的推廣表演,因此真有必要在大埔呈現 一名身著黑西裝的闖入者走來,在牆前佇 一齣舞作嗎?既名為土地計畫,除了作品中 立,時間被引力拉扯而慢了下來。當他開始 的各種元素,整齣舞作、舞團的舞者及表現 走動,緩步經過一群撐起黑傘,阻絕著日頭 的形式,如何與土地和在地居民產生千絲萬 的黑衣人,在烈日下宛若送葬者的行列,不 縷的關聯呢?若非如此,又何須來到大埔跳 發一語。這時,開始有音樂推擠著空氣,闖 舞?既然舞團離開劇場,選擇走入離事件最 入者的經過,更使他們站不住腳,潰不成軍, 近的地方,我想觀者所希望看到的就不是只 不斷掙扎扭動著,只能拄著傘,才能勉強站 有一個地方的氛圍,造就了一齣舞作,而是 立,最後,當最前頭的黑衣人放棄抵抗,他 一齣舞作能藉著這塊土地的力量,將場所的 們便一個接著一個,收整隊形,追隨那闖入 回應,反照到觀者的心中。而這也才不會愧 者而去。 對了這塊土地所能給予的滋養和能量。 觀眾也隨著工作人員的引導前進,在一 條荒涼的道路上,黑衣人在此集結,由隨行 步伐前進並思索著的同時,著一襲酒紅 工作人員攜帶的喇叭中,不斷傳出希特勒慷 色的舞衣的矇眼女子,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 慨激昂的演說,如一片片的惡意灰燼飄散至 著,刺痛在場觀眾的目光,如果這不是一場 每個人身上。黑衣人的其中一位,開始了一 表演,你會對身邊的人伸出援手嗎?還是沉


默不語?各種不同形式的布條矇住我們的雙 眼,看不見而不敢發聲,亦或根本眼不見為 淨。走著走著,觀眾隨著矇眼女子來到了一 處飛滿冥紙的小路,路的盡頭是那名黑衣闖 入者,女子跪地,爬至男子腳邊哀求,或試 圖以肉身衝撞,卻只能一次次的跌回滿是冥 紙的路上,闖入者以請勿靠近的黃布條捆綁 女子雙手,逼著她走進田園中。赤地千里, 唯有一人於此行走,本是種植、耕作的時節, 現只有寂寞的塵土。 至此,這支舞作來到最動人的時刻,一 名男子自身後擁抱住她,耳語纏綿,兩人彷 彿想將對方化作彼此身體的部分,男子細心 為她脫去雙眼的束縛,雙人舞到此,我相信 這是對已逝張藥房頭家 - 張森文的招魂儀式, 但該還給時間的依然得還給時間,思念已到 盡頭,此處仍是生者的世界,男子緩緩離 去。當男子沒入草叢,一群紅衣人自草叢中 行出,帶著激烈的動作,在田園中翻起一波 波紅浪,浪濤甚至舉起女子,將其重重摔下, 女子倒臥一旁,紅衣人散去。 頂著大太陽,看著倒臥在地上的紅衣女 子,並回想著剛舞作中的雙人舞,我突然 有點能夠理解,為什麼蕭紫菡和舞者們會來 這裡跳舞。2天4場的演出,她們將吸引 一群也許從未到過這片土地的人們,如我 及我同行的友人,親身走入一樁事件的現 場,而不只是動動滑鼠按讚,跟著在心裡默 念著幾聲「劉政鴻,過橋喔!」來到大埔, 走過巷弄,聞過田地的味道,這些種種,都 將在舞者及觀者的生命長河中,形成一不 斷吸引著我們迴繞打轉的石頭,我們會不 斷的重回這個生命的現場,它也將反覆捶 打著參與者的心靈,它將使你知道拆掉一 個人的居所,不只是一紙公文上的往來, 而是毀掉了那人儲藏記憶的家屋。於此,我 們也才有著理解及對他人溫柔的可能。但紅 衣女子仍倒在地上,這就是事件的結尾了 嗎?會不會是個太過沉重及哀傷的收尾呢? 幸好編舞者的目光是溫暖的,她提醒著 我們此地仍留有希望,一名著草綠色衣服的 女子帶著樹木之枝幹走來,彷彿對著樹木低 語和愛撫。在觀眾視野的兩旁,亦有一群白 衣人帶著青綠的稻禾前來,他們無比崇敬的 禮拜,並將稻禾放置在本是荒土的地上。綠 衣女子若巫若神靈,豎起樹的枝幹,繞著它 盤旋打轉,綠色的裙擺在烈日下散佈綠意, 荒土亦恍若重現生機。這時,人群中步出一

人,緩緩行至倒臥在地上的女子身旁,如果 曾關注過大埔事件的人們,都不會對這勇敢 且堅毅的臉孔陌生,她就是張藥房的秀春 姐。秀春姐緩緩扶起女子並拆開她手上的束 縛,「土地計畫」這支舞作於此步入尾聲。 看完1/11下午兩場的舞作,晚上來 到了長期聲援大埔事件的竹南咖啡館,原本 對這種場合感到害怕,知道大埔四戶都將出 席,害怕場面會變成煽情的八點檔,但當四 戶居民開始述說自身的故事,也許是與父親 有關的記憶,或曾經雙腳如何踩在田梗上。 原以為這些故事他們已說過無數次,但講者 仍是數度哽咽,最後輪到秀春姐發言,她說 著她手工製作薑糖的故事,她也希望張森文 能看到她正繼續努力著,我的淚水奪眶而 出,對講座的疑慮也一掃而空,原來只要說 故事的人夠真誠,故事便會有個不煽情且沉 重的質量。 其實一直只在網路資料或新聞畫面中看 過的大埔事件,以及張藥房僅存的一面牆, 因為一支舞作,我來到了這個地方,看了同 一齣舞兩次,聽了一場講座,好似並未改變 什麼,只是實際的接觸這塊土地,從此這裡 將是我記憶中曾到過的所在,並且透過回憶 舞作的細節,不斷的重返大埔的現場,舞作 本身形成了參與者與土地之間的連結,當這 連結串連起越來越多人,便會有越來越多人 無法坐視這塊地方成為他們記憶中的空缺, 而可能有所作為。 我想這也是為何,蕭紫菡舞蹈劇場要特 地將一支舞作搬到大埔來呈現的原因。雖 然可惜的地方在於,也許受限於時間、經費 或其它原因,未能在地有更長時間的田調, 並與在地居民有著更深的互動並吸引他們投 入,但也有許多自外地來的觀眾帶著他們所 能理解到的故事離開,這些故事將在適當的 時機發芽茁壯,並且四處散播,觸動著更多 人。 最後,切莫忘記一件至關緊要的事,參 與本身即是力量的展現,絕非動動手指按讚 所能比擬,尤其是當你踏入這實實在在佈滿 人之氣味的空間,遇見了生活在此處的人, 場所能給予你的回應,即使在離去之後,仍 將會不斷地搥打你堅硬的心靈,舞者在土地 上起舞的畫面,透過瞳孔烙印在每個人的心 中,當這個印記存在,我們將時時謹記,我 們與他人及這片土地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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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不完美, 成就了完美的青春。」 ── 第 11 期

5 月下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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