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文化季刊86期

VOL. 8 6

ON E DAY IN 祭典 我 的 客 式 生 活 圖 鑑 WINTER

W I N T E R

目次 I S S U E

追焦義民爺

14

日久他鄉變故鄉： 當代義民祭典的新意與傳承 撰文 / 陳韋誠 ｜ 照片提供 / 陳韋誠 ｜ 插畫 / 嚴品佳

共下在義民爺前 許一個心願 06

口述 / 徐世勲主任委員 ｜ 文字整理 / 編輯室

當我們同在「義」起 08

廟前廣場， 我的客式生活

撰文 / 劉懷仁 ｜ 照片提供 / 劉懷仁 ｜ 插畫 / 嚴品佳

G P N : 2 0 0 9 1 0 5 8 2 2 I S S N : 1 7 2 9 2 8 7 5

發 行 人 / 徐世 編 審 / 池婉宜、彭文美、劉春香 編輯統籌 / 李靜美 出 版 者 / 臺北市政府客家事務委員會 地 址 / 臺北市大安區信義路三段 157 巷 11 號

臺北市客家文化會館 電 話 / (02)2702-6141 傳 真 / (02)2325-2341 網 址 / www.hac.taipei.gov.tw 發行日期 / 中華民國 112 年 12 月

企劃製作 / 黎歐創意有限公司 總 編 輯 / 郭玫芬 美術總監 / 王志中 執行編輯 / 鍾彥琳 攝 影 / 黎歐創意有限公司 地 址 / 新竹縣竹北市光明六路東二段 200 號 電 話 / (03)658-5879

22

鼓聲～數十年如一 翔飛的故事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劉乾鑑

與神同行

30

歡樂的踩街中 找回屬於身體的語言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張偉來

36

後臺人生 五十年對大戲不變的心意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梁月

44

年盛一年 堅定信仰：忠義精神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范姜瑞

50

不是偏執固守傳統 只因儀式感太迷人 採訪報導 / 莊心宜 ｜ 攝影 / 黎歐創意｜ 照片提供 / 劉保志

愛到卡慘死？ 山歌普拉斯！

ＨＡＫＫＡＰＬＡＹ 客式生活攻略圖鑑

62

翻轉人鬼殊途 創作民俗洗腦神曲 - A_Root 同根生 56

採訪報導 / 張簡敏希 ｜ 攝影 / 黎歐創意 ｜照片提供 / A_Root 同根生

客式生活攻略圖鑑 撰文 / 劉懷仁

＊本季刊相關論述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會意見版權所有，未經許可禁止轉印或轉載

A00

爺 民 義 共下在 許一個心願

口述 / 臺 北市政府 客家事務 插畫 / 魏 委員會 嘉興 徐世

6

勲主任 委員

｜ 文字

整理 / 編

輯室

鄉 親？ 還 是 傳 統 戲 曲 裡 的 忠 義 相 挺？ 夏 去 秋 來， 又 逢 一 年 一 度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 全 臺 各 地 的 義 民 爺 與 忠 勇 公 應 邀 而 來， 這 是

廟 前 廣 場 ， 我 的 客 式 生 活

爺前

說 起 客 家 精 神， 大 家 會 想 到 什 麼 呢？ 是 勤 儉 持 家、 努 力 打 拚 的 我 參 與 的 第 5 個 年 頭， 看 見 臺 北 在 地 與 來 自 客 莊 原 鄉 的 客 家 鄉 親 們一如以往的共襄盛舉，滿是感激。 今年臺北義民嘉年華的主題「省到幾時 SDGs」，用四縣腔的 客語唸出來，再取每字字首，就是「SDGs」。因應未來的挑戰， 聯 合 國 提 出 17 個 永 續 發 展 目 標「SDGs」， 而 每 個 目 標， 習 慣 物 盡 其 用 的 客 家 阿 公、 阿 婆 都 已 實 踐 多 年， 可 謂 走 在 時 代 尖 端， 我 們 也 透 過 義 民 嘉 年 華 活 動 詮 釋 此 一 永 續 的 概 念， 轉 化 大 眾 對 客 家 「省」的印象，一起見證多元客家精神的展現。 已 經 舉 辦 36 年 的 臺 北 義 民 祭， 隨 著 產 業 變 革、 世 代 更 迭， 不 斷 發 掘 新 的 面 貌， 一 年 年 陪 伴 城 市 成 長。 曾 有 人 問， 什 麼 是 義 民 祭 的 核 心 價 值？ 為 什 麼 這 麼 多 人 願 意 每 年 投 入 客 家 慶 典？ 從 祭 儀 的 角 度， 安 座 大 典 與 主 祭 大 典 展 現 客 家 重 要 的 義 民 信 仰； 迎 神 遶境、挑擔奉飯、創意踩街，是眾人的齊心共創。 因 此 這 一 期， 我 邀 請 後 生 帶 領 讀 者 走 一 趟 義 民 嘉 年 華， 從 迎 神 遶 境、 祭 祀 典 禮、 挑 擔 奉 飯、 創 意 踩 街、 客 家 大 戲 、 藝 文 演 出 等 固 定 節 目， 看 見 他 們 如 何 堅 守 祭 典 的 傳 統 核 心 價 值， 結 合 當 代 特 色， 及 傳 統 民 俗 手 藝 的 展 現， 讓 新 創 的 客 家 文 化 走 入 生 活、 持 續傳承。 多 年 來， 熟 悉 的 鄉 親 與 初 來 乍 到 的 朋 友， 不 分 族 群、 年 齡， 齊 聚 神 龕 前， 誠 心 地 向 義 民 爺 合 掌 祈 禱。 這 就 是 屬 於 都 會 的 客 家， 承 載 著 永 續 生 活 的 理 想， 不 只 凝 聚 客 家 人， 更 能 團 結 整 座 城 市。我祈願臺北年年有義民祭，後生代代懷客家精神。

7

A01 撰文 / 劉懷仁 ｜ 照片提供 / 劉懷仁｜ 插畫 / 嚴品佳

當我們同在「義」起

一期一會的義民爺們 在 臺 北 讀 書 跟 工 作 一 段 時 間 了， 每 年 的 農 曆 七 月， 總 會 南 下 去 新 竹 的 新 埔 枋 寮 褒 忠 亭 義 民 廟， 體 驗 歷 史 悠 久 的 「 褒 忠 義民節祭典」普度盛事。聽說不只新竹有，臺北也有義民祭， 活 動 名 稱 叫 作「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 」， 迄 今（2023 年 10 月 21 到 23 日 ） 已 經 舉 辦 36 年， 雖 然 時 間 軸 很 短， 但 這 活 動 肯定有時代性的特殊意義。 36 年 前， 臺 北 義 民 祭 並 不 存 在， 而 義 民 爺 的 祭 祀， 是 由 一 群 志 同 道 合， 隱 身 於 臺 北 都 會 的 客 家 人， 攜 手 組 成「 臺 北 市 褒 忠 義 民 爺 祭 典 委 員 會 」， 又 適 逢 新 埔 義 民 廟 兩 百 周 年 建 醮 活 動， 因 緣 具 足 下， 在 1988 年 8 月 19 日 恭 迎 新 埔 枋 寮 義 民爺神位北上，臨時安座於七號公園（今「大安森林公園」）， 供 旅 北 的 客 家 子 弟 拜 祭。 但 因 為 是 在 戶 外， 怕 義 民 爺 受 風 吹 雨 淋 之 苦， 而 室 內 空 間 的 尋 覓 又 歷 經 波 折， 使 得 祭 典 委 員 會 費 盡 心 思， 就 這 麼 一 年 接 一 年 的 艱 辛 辦 理。 直 到 1995 年 臺 北 市 政 府 加 入， 又 於 2002 年 由 臺 北 市 客 委 會 接 手， 透 過 經 費 的 挹 注、 文 化 節 的 包 裝， 並 結 合 義 民 祭 典 核 心， 內 容 包 含 傳 統 與 現 代， 豐 富 性 更 加 多 元， 成 為 公 部 門 與 地 方 社 團 合 辦 之 活 動。 臺 北 義 民 祭 活 動 更 邀 請 全 臺 各 地 義 民 爺 至 臺 北 參 加， 每 年愈益盛大。

8

廟 前 廣 場 ， 我 的 客 式 生 活

遊行在臺北都會的街道 拂 曉 時 分 的 臺 北 市， 因 為 受 到 東 北 季 風 的 影 響， 淅 淅 瀝 瀝 下 起 毛 毛 雨。 於 是， 我 便 穿 著 雨 衣 騎 上 機 車， 前 往 臺 北 市 客 家 文 化 主 題 公 園， 要 一 睹 義 民 爺 們 的 風 采。 到 達 現 場， 很 幸 運 地 找 到 停 車 位， 收 拾 整 裝 後， 相 機 包 揹 著 即 步 行 走 去 活 動 會 場。 一 到 會 場， 就 可 以 看 到 全 臺 各 地 客 家 庄 的 鄉 親 齊 聚， 盛 裝 打 扮 陪 同 自 己 庄 廟 的 義 民 爺， 還 有許多是婆婆媽媽組成的藝陣，有傳統的鑼鼓班、 大 鼓 班、 龍 陣、 方 口 獅 陣、 醒 獅 團、 跑 旱 船 等； 而創意陣頭有仙女所跳的花舞陣、傘舞、紅旗舞、 彩 帶 舞、 扇 子 舞 等， 為 的 就 是 榮 耀 義 民 爺， 讓 祂 們能風風光光出巡。

後 生帶路：

劉懷仁 臺中東勢客家人，陽明交通大學客家文化學院 博士候選人，為臺中市東勢創意執行協會理事， 長期研究臺灣傳統客家伙（夥）房文化。曾獲 2022 後生文學獎散文優選。

9

A01 各 客 庄 代 表 的 義 民 爺 大 轎 陸 續 安 抵， 就 定 位 後 便 短 暫 休 息。 一 眼 望 去， 好 奇 地 看 著 每 一 頂 轎 子 內 的 義 民 爺 跟 忠 勇 公， 祂 們 呈 現 的 方 式 有 木 牌 有 塑 像，數著數著，居然有高達 23 尊之多，幾乎是全臺 義 民 總 動 員， 就 像 過 去 揭 竿 起 義 的 畫 面， 真 是 熱 鬧 非凡。 吉 時 一 到， 大 夥 依 據 主 辦 單 位 的 安 排， 各 廟 有 秩 序 地 從 臺 北 市 客 家 文 化 主 題 公 園 紛 紛 起 駕， 排 在 第 一 頂 帶 頭 的 神 轎， 是 新 埔 義 民 廟 義 民 爺， 由 臺 北 市 副 市 長、 臺 北 市 客 委 會 主 委， 以 及 祭 典 相 關 重 要 臺北客家義民嘉年華第一日迎神遶境時，遶境的

人 士 一 同 扶 轎 出 發， 前 往 目 的 地 中 正 紀 念 堂。 步 行

社團與沿途香案的鄉親熱情打招呼。

沒 多 久， 沿 著 羅 斯 福 路， 走 到 古 亭 國 小， 在 校 門 口

01

前 就 已 經 有 一 排 香 案， 桌 上 滿 滿 的 供 品， 都 是 各 里 里 民 跟 地 方 社 團 誠 心 的 準 備， 要 敬 奉 給 義 民 爺。 每 一 頂 轎 子 經 過 時， 案 桌 的 信 眾 總 是 開 心 向 宮 廟 人 員 揮 手 致 意， 甚 至 用 客 家 話 齊 聲 大 喊：「 義 民 爺 爺 保 平安……」，當下的暖心氛圍，真的讓人十分感動。

自由的在「義」起 遶 過 羅 斯 福 路， 行 經 南 昌 路， 路 旁 好 奇 的 民 眾 停 下 腳 步， 注 視 著 每 一 座 神轎跟陣頭，揚起嘴角微笑看熱鬧。一行人浩浩蕩蕩終於進抵中正紀念堂前， 重 重 穿 過 自 由 廣 場 牌 樓 和 臨 時 搭 建 的 臺 北 市 褒 忠 亭 牌 坊， 正 式 進 入 兩 廳 院 藝 文廣場。 兩 廳 院 藝 文 廣 場 上， 設 有 臺 北 義 民 廟 意 象 的 高 臺 ， 地 主、 鄉 親 及 工 作 人 員 站 在 臺 上， 帶 著 歡 喜 心 情 高 舉 雙 手， 奮 力 地 揮 一 揮， 向 遠 道 而 來 的 義 民 爺 及 隨 香 人 員 打 招 呼 跟 感 謝。 多 數 藝 陣 也 會 在 高 臺 前 表 演， 不 像 職 業 性 陣 頭， 每 間 宮 廟 帶 來 的 團 體， 八 成 以 上 是 自 組 陣 頭。 雖 然 不 及 職 業 的 專 業 度， 但 他 們的創意跟可愛演出，互動中拉近了彼此距離，博得在場觀眾的熱烈掌聲。

10

廟 前 廣 場 ， 我 的 客 式 生 活

一 頂 接 著 一 頂 的 神 轎 巡 遶 廣 場 後， 在 特 定 安 排 的 空 地 排 著 隊， 等 待 即 將 登 場 的 安 座 大 典。 安 座 大 典 開 始 前， 工 作 人員在高臺壇前中央處拉了一條紅色長 型 布 條， 從 臺 下 延 伸 到 臺 上， 猶 如 義 民 爺 的 星 光 大 道， 兩 排 分 別 站 了 男 禮 生 跟 女 禮 生。 全 部 就 緒 後，11 點 左 右， 第 一頂新埔義民廟神轎內的義民爺大牌神 位， 緩 緩 地 由 工 作 人 員 迎 請 出 轎， 再 迎

02

臺北義民嘉年華遶境中，鄉親恭迎義民爺 牌位走向主祭臺。

往 紅 布 條 處， 交 由 禮 生 接 力 請 往 高 臺 壇 內， 司 儀 鏗 鏘 有 力 的 喊：「 晉 喔！ 晉 喔！」， 現 場 參 與 的 民 眾 也 跟 著 應 和， 很是震撼。

祭 典 莊 嚴 地 進 行 著 ， 祝 文 朗 讀 部 分 則 是 一 位 國 小 女 禮 生， 全 程 用 客 語 唸 誦， 讓 全 場 民 眾 感 受 到「 很 」 客 家 的 祭 典。23 尊 義 民 爺 跟 忠 勇 公 全 數 安 座 完 畢， 也 已 經 中 午 時 分， 可 以 看 到 無 數 前 來 參 加 的 民 眾， 會 在 高 臺 前 合 手 致 意， 或 哈 腰 鞠 躬 敬 拜 義 民 爺。 現 場 並 設 有 超 過 上 百 攤 位 的 市 集， 琳 瑯 滿 目 的 攤 位， 賣 著 各 式 各 樣 客 家 風 味 美 食， 還 有 各 地 特 色 農 產 品， 只 要 在 這 一 區 塊 路 過， 掏 出 錢 包， 就 可 以 買 到 各 縣 市 客 庄 文 化 商 品 ， 一 次 讓 你 滿 足 味 蕾 及 購 物 的 愉 悅 感。 直 至 下 午 ， 高 臺 壇 內 開 始 舉 行 三 獻 吉 禮， 由 道 士 帶 領 主 祭 人 員 祭 祀， 同 一 時 間， 活 動 會 場 上 演 酬 神 大 戲「 青 白 蛇 」， 是 由 國 立 臺 灣 戲 曲 學 院 青 年 團 演 出， 緊 接 著 是 臺 北 客 語 教 育 中 心 的 成 果 發 表， 每 一 團 體 無 不 努 力 將 成 果 展 現 出 來， 看 得 大 家 高 潮 迭 起， 全 場 人 聲 鼎 沸， 這 是 第 一 天 義 民 爺 群 聚下，給大家的活力場景。

03

男、女禮生排 成兩排，與眾 鄉親迎接 23 尊 義民爺跟忠勇 公進行安座大 典。

11

A01 01

販售各 裡的攤位

04

式客家美

， 食與商品

藝文廣場 。 人潮參觀 吸引滿滿

05

今年臺北義民 嘉年華與家樂 福進行跨界合 使用衛生紙製 作， 作創意神豬。

千人挑擔齊奉飯 第 二 天 一 早， 挑 擔 大 遊 行 一 樣 從 臺 北 市 客 家 文 化 主 題 公 園 出 發， 由 臺 北 市 市 長、 副 市 長、 客 委 會 主 委 暨 重 要 政 商 人 士 領 頭， 聽 從 司 儀 指 揮， 將 扁 擔 上 肩， 揭 開 挑 擔 奉 飯 的 序 幕， 大 家 邁 開 堅 定 的 步 伐， 前 去 與 義 民 爺 們 相 聚。 總 長 2.4 公 里 左 右 的 路 程， 參 加 隊 伍 的 民 眾， 沿 路 有 說 有 笑， 不 時 還 會 聽 到 客 家 話， 整 條 羅 斯 福路充滿客家氣味。 隊伍抵達兩廳院藝文廣場，扁擔先後井然擺放，依序完成後， 氛 圍 馬 上 轉 換 成 肅 穆 莊 重 的 主 祭 大 典。 透 過 古 禮 的 展 演， 向 義 民 爺跟忠勇公敬獻鮮花素果祈福，祈望保佑在場的各位，身體健康、 萬 事 如 意， 亦 許 願 臺 灣 國 泰 民 安、 風 調 雨 順，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年年舉辦下去，將「義民精神」永續承傳。

12

廟 前 廣 場 ， 我 的 客 式 生 活

除 了 上 午 有 傳 統 的 拜 祭 活 動 外， 還 有 下 午 的 創 意 踩 街。 踩 街 首 先 擔 任 開 場 的 ， 是 臺 北 市 景 美 女 子 高 級 中 學 樂 儀 旗 隊， 整 齊 劃 一 的 表 演， 贏 得 全 場 掌 聲。 接 著 還 有 來 自 南 庄 翔 飛 布 馬 陣、 魔 術 魂 等 30 組 踩 街 團 體 共 襄 盛 會， 還 一 路 走 到 西 門 町 徒 步 區， 吸 引 眾 多 圍 觀 的 民 眾 目 不 轉 睛 地 欣 賞， 讓 他 們 瞭 解 客 家 文 化 可 以 很 流 行、 很 包 容、 很多元。而相當多的藝文表演也一直延續到晚上，沸沸揚揚的廣場， 連 夜 晚 的 天 空 都 捨 不 得 打 烊。 第 三 天 的 送 神 典 禮， 是 畫 下 今 年 度 嘉 年華圓滿的句點，各宮廟彼此道別，相約明年再見。 然 而 ， 觀 察 了 此 次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 後 發 現， 在 高 臺 的 正 前 方， 棚 架 內 敬 獻 了 幾 隻「 創 意 」 神 豬， 便 引 起 我 高 度 的 興 趣。 因 為 近 幾 年 動 物 保 護 意 識 高 漲， 觸 目 皆 是 的 祭 祀 牲 禮 上， 尤 其 又 以 神 豬 的 關 注 度 最 高 。 神 豬 的 龐 大 體 型， 一 直 被 認 為 是 以 不 人 道 的 方 式 灌 養， 這 其 實 是 誤 會。 圈 養 神 豬 有 一 套 非 常 嚴 謹 的 規 範， 舉 凡 養 殖 環 境 的 舒 適 度、 食 材 的 調 配、 餵 養 比 例 的 控 制 等， 一 般 外 人 只 看 到 表 象， 卻 沒 有 進 一 步 理 解， 才 導 致 神 豬 祭 祀 的 負 面 消 息 不 斷。 創 意 神 豬便是在這樣的負面脈絡下衍生出來，逐步取代真神豬。 無 論 是 真 實 或 創 意 ， 也 希 望 能 看 見 更 多 以 食 物 製 作 的 供 品。 因 為 傳 統 祭 祀 以 「 食 物 」 來 跟 神 明 做 情 感 上 的 連 結， 祭 祀 後 的 分 食 也 是 神 明 福 氣 的 傳 遞。 信 仰 與 環 保 的 權 衡， 還 是 要 回 到 祭 祀 本 身， 期 許民俗文化與時俱進地演化。

13

A01 B 2

日久他鄉變故鄉： 當代義民祭典的新意與傳承 撰文 / 陳韋誠 ｜ 照片提供 / 陳韋誠 ｜ 插畫 / 嚴品佳

依稀記得，在一場文學電影的映後討論上，我提出朱天心的「沒有親 人 死 去 的 土 地， 是 無 法 叫 做 家 鄉 的 」 一 說， 為 自 己 從 求 學 階 段 就 離 開 家 的 心 境 做 一 短 註， 然 而， 何 處 是 家 呢？ 這 個 問 題 伴 隨 著 我 走 入 以 風 為 名 的城許久、許久…… 今 年 三 月， 我 從 拍 賣 網 站 上 看 到 一 本 1948 年 的《 褒 忠 義 民 亭 祭 典 開 費 草 清 簿 》 ， 應 原 屬 枋 寮 聯 庄 所 執， 內 文 詳 載 當 年 正 月 廿 九 日 至 農 曆 七 月 初 一 祭 典 打 合 會 的 各 項 支 出 與 爐 主 所 繳 交 之 調 金 總 額， 我 的 內 心 無 比 激 動， 一 來 是 想 從 先 賢 所 留 下 的 珍 貴 紀 錄 回 推 當 時 的 祭 典 規 模， 二 來 則 是 能 與 長 期 關 注 義 民 信 仰 發 展 的 師 長 持 續 對 話， 也 能 將 失 落 的 文 物 完 璧 歸 趙， 讓 素 有 北 臺 灣 客 家 信 仰 原 鄉 的 褒 忠 亭 可 以 保 存 地 方 信 仰 社 群 之 共 同 生 活 記 憶。 新 埔 褒 忠 亭 義 民 廟 與 其 中 元 祭 典 之 濫 觴， 肇 因 於 乾 隆 51 年 （1786）， 臺 灣 中 部 大 里 杙（ 今 臺 中 市 大 里 區 ） 起 事 的 林 爽 文 事 件， 戰 火 須 臾 延 燒 至 竹 塹 地 區， 竹 塹 城 外 亦 有 多 處 受 戰 事 波 及 的 情 況 發 生， 於 是 當 時 六 家 地 區 的 墾 首 林 先 坤， 便 聯 合 劉 朝 珍、 陳 資 雲 等 人 組 成 義 民 軍 保鄉衛土。

01

14

「今年 3 月，我從 拍賣網站 上看到一 義民亭祭 典開費草 本 1948 年 清簿》， 的《褒忠 應原屬枋 寮聯庄所 執」。

追 焦 義 民 爺

3

月

混 亂 戰 事 中， 有 200 多 位 義 民 軍 因 而 捐 軀， 由 於 義 民 軍 事 前 皆 以 黑 布 圈 綁 身 為 記， 因 此 眾 人 以 此 為 準， 駕 駛 牛 車 沿 途 收 拾 義 民 遺 骸。 原 欲 將 遺 骸 共 葬 於 大 窩 口（今新竹縣湖口鄉），但載運牛車在北上過鳳山溪之後便停滯不前、驅策無應， 經 過 當 場 擲 筊， 確 認 先 烈 擇 定 此 地 長 眠， 於 是 協 調 地 主 戴 家 授 意， 將 義 士 骸 骨 合 葬於此，此即今之褒忠亭廟後義民總塚。 同 治 元 年（ 1862）， 戴 潮 春 事 件 爆 發， 北 埔 姜 家 響 應 塹 城 林 占 梅 的 號 召， 由 姜 殿 邦 與 大 肚 墾 戶 劉 維 翰 各 自 募 集 士 兵， 共 至 大 甲 支 援 清 兵， 義 民 軍 二 度 出 征 捨 生 取 義 者 有 百 餘 人， 其 骨 骸 後 送 至 義 民 廟 總 塚 旁 再 立「 祔 塚 」 而 祀， 直 至 光 緒 ３ 年（1877） 大 隘 聯 庄 正 式 加 入 枋 寮 褒 忠 亭 義 民 廟 的 中 元 輪 值 祭 祀 中， 始 以 14 聯 庄 輪 值 祭 典， 民 國 65 年（1 97 6） 溪 北 祭 典 區 分 設「 新 屋 」 及「 觀 音 」 兩 個 聯 庄 祭 典 區，1 5 大 庄 沿 用 迄 今， 是 以 每 隔 15 年， 單 一 祭 典 區 才 會 輪 值 褒 忠 義 民 節 慶 典，因其特殊性與重要性，2015 年指定為我國之「重要民俗」無形文化資產。 在 羅 烈 師 (2006) 的 研 究 中， 義 民 祭 典 的 調 單 中 詳 載 的 各 調 首 名 錄 提 供 具 體 而 微 的 祿 位， 讓 眾 人 得 有 所 歸， 成 為 社 群 認 同 的 重 要 表 徵， 而 在 其 中， 又 有 許 多 是 以 家 族 公 號 來 領 調 的 慣 例， 我 認 為 在 我 們 這 一 輩 的 年 輕 人 理 當 應 肩 負 起 這 份 榮 耀 與 責 任， 倘 若 你 的 祖 先 是 當 年 組 織 義 民 軍 跟 創 建 褒 忠 亭 的 施 主 之 一， 或 你 所 繼 承 的 總 爐 主 身 分 是 世 世 代 代 為 這 個 祭 典、 廟 宇 修 築 多 有 貢 獻 的「 頭 銜 」， 甚 至 你 的 家 族 公 廳 裡 就 有 供 奉 義 民 爺 ， 那 麼 當 這 個 信 仰 傳 承 面 臨 斷 層 與 危 機 時， 就 是 我 們應該要挺身而出的時候。

02 節大 亭義民佳 枋寮褒忠 ） 豐宮提供 （寶山新

城祭典 隘聯庄新

區庚午歲

調 單。

15

B01 英雄出少 年 ： 追 憶 1 8 9 1 年 的 姜 紹 祖 202 0 年 ， 我 在 因 緣 際 會 下 與 李 杰 翰 導 演 一 同 承 接 寶 山 鄉 公 所 開 辦 的 「 大 隘聯庄寶山祭典分區紀錄專刊」與紀錄片拍攝，我負責專刊的主編，整理大 事記年表時，我發現光緒 17 年（1891）大隘聯庄第二次輪值褒忠義民廟中元 祭 典 時， 總 爐 主 姜 義 豐 公 號 的 代 表 人 為 姜 紹 祖 ， 這 位 在 臺 灣 史 中 家 喻 戶 曉 的 大 人 物， 在 1 5 歲 時 就 已 經 擔 任 過 總 爐 主 的 代 表 人 ， 不 禁 令 我 自 嘆 不 如 ， 但 也 讓我更加 堅 定 要 好 好 完 成 專 刊 的 書寫 任 務 ， 我 在 跋 裡 寫 道 ： 「我們 看 見 年 輕 世 代 的 參 與 ，即 使 這 是 他 們 還 在 學 習 認 識 到 他 們 的 信 仰 ， 但 只 要 他 們 願 意 到 儀 式 現 場 幫 忙、 觀 摩 ， 未 來 就 充 滿 生 機 ； 我 們 感 佩 領 調 世 代 的 實 踐， 即 使 領 調 的 狀 況 大 不 如 前 ， 他 們 仍 然 堅 定 信 念， 克 服 諸 多 困 難 ， 只 求 為 榮 耀 義 民 信 仰 義 無 反 顧 地 行 動； 我 們 也 從 年 邁 信 眾 的 回 憶 裡 找 到 信 仰 最 真 誠 的 核 心 價 值， 即 使 生 命 逝 去 ， 因 為 那 份 疼 惜 信 仰 的 愛 ， 祂 的 精 神 就 會 永遠流傳 ， 並 由 祂 的 子 子 孫 孫 們 代代 相 傳 。 」

戴著淑女 帽

擔的阿婆

前 些 時 日， 欣 逢 新 竹 褒 忠 亭 義 民 廟 235 週 年 圓 醮 遶 境， 我 特 別 空 下 時 間 回 到 新 竹 參 與 義 民 爺 在 六 家 聯 庄 祭 典 區 的 遶 境 行 程， 是 日 下 午 三 點 半 左 右， 義 民 爺 即 已 進 入 二 重 埔 五 穀 宮 安 座， 我 與 李 導 抱 著 忐 忑 的 心 情 一 起 走 到 2017 年 拍 攝 六 家 聯 庄 輪 值 義 民 祭 典 的 報 導 人 彭 竹 妹 阿 婆 的 家 中， 幸 運 地 我 們 與 老 人 家 再 度 相 會， 雖 然 她 的 行 動 不 便 以 致 無 法 再 好 好 備 辦 一 桌 拿 手 好 菜 敬 拜 義 民 爺， 但 回 想 起 當 時 她 堅 持 每 一 天 都 要 親 自 到 市 場 採 買 食 材， 下 廚 烹 飪、 擺 盤， 再 好 好 挑 一 件 乾 淨 整 潔 的 衣 服， 帶 上 雅 緻 的 淑 女 帽， 用 扁 擔 將 裝 滿 菜 餚 的 籮 筐 一 步 一 步「

」 至 廟 內， 只 為 感 謝 義 民 爺 慈 護 她 安 度 物 資 匱

乏的年代 ，順利將子女拉拔成人的場景，仍讓我感動不已。 我 想， 在 祭 拜 義 民 爺 最 具 代 表 性 的 「 挑 擔 奉 飯 」 儀 式 中， 每 一 個祭典區裡都會有那麼幾個盛裝打扮的阿婆，悉心地準備濃醇的雞 酒、 炸 到 金 黃 酥 脆 的 婆 菜、 五 顏 六 色 的 手 作 粄 等 厚 工 的 手 路 菜， 邀 請她的親 朋好友齊聚一堂與義民爺共享、共食。

03

16

民虔備奉飯叩謝神恩。

義民爺爺世代守護的子

追 焦 義 民 爺

04 獻刃發豬

註１

前需設案稟告神祇。

7 月

農曆七月廿 日 清 晨 的 一 場 生 命 教 育 與 信 仰 實 踐 我 從 2017 年 開 始 參 與 義 民 祭 典 的 紀 錄 迄 今， 一 共 參 與 過 三 次 獻 刃 發 豬 的 儀 式 紀 錄， 印 象 最 為 深 刻 的 是 2022 年 在 寶 山 新 豐 記 錄 時， 大家忙活一整晚，清晨五點在做最後的雕花跟裝飾時，主人家的孫女 剛睡醒，眾人還在思索要怎麼解釋這晚發生什麼事時，小女孩的一句 「豬豬怎麼變肉肉了？」如晨曦照亮夜晚，讓大家在鬆了一口氣後莞 爾一笑。 「 我 們 的 食 物 都 來 自 另 一 物 種 生 命 的 結 束， 所 以 粒 粒 皆 辛 苦， 死 者苦，生者亦苦。因為苦，所以感恩，所以惜福，所以戒慎恐懼。每 回盛夏，面對神獸，一場生死的極致展演，總令我思及箇中艱難。我 想，這是百餘年習俗給我們自己的人生功課吧？我們何以擁護？又為 何不從？」就如羅烈師老師在推薦我接受中廣訪問傳統祭典與動保議 題所留下的這一段話一樣，如果當代社會的價值已經「進步」到不需 要神豬，讓神豬慢慢消失在祭典之中，我們會予以尊重文化本身，但 在文化完全殞落以前，我們就理應好好保存傳承客家信仰與文化。

註１:「獻刃發豬」：意指敬獻大豬犧牲獻祭，於義民祭典正日子時，由主家焚香稟告眾 神後，將黏貼紅紙的大刀交付屠戶，儀式隆重肅穆。

17

B01

10 月

2023 年

信仰的開 花 ：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 1988 年 ，臺 北 市 中 原 客 家 崇 正 會 為 歡 慶 新 埔 褒 忠 亭 建廟兩百 週 年 ， 迎 請 褒 忠 義 民 神 位至 大 安 森 林 預 定 地 ， 提 供 臺 北 地 區 居 民 就 近 祭 拜 義 民 爺；2000 年， 這 項 創 發傳統改 由 臺 北 市 民 政 局 聯 合 臺 北地 區 客 家 社 團 辦 理 ， 2002 年， 再 由 臺 北 市 客 家 事 務 委 員 會 接 手 ， 從 民 間 自 主辦理到 官 方 主 導 ， 義 民 爺 的 香 火在 臺 北 依 然 薪 傳 。

今年 1 0 月 2 1 日 至 2 3 日 「 臺 北 客 家 義 民 嘉 年 華 」 更 迎 請 2 3 尊 義 民 爺 與 忠 勇 註２

公齊聚中 正 紀 念 堂 藝 文 廣 場 駐 錫

賜福 ，不 僅 依 循 傳 統 舉 行 迎 神 遶 境 、挑 擔 奉 飯 、

祭 祀 儀 典， 還 結 合 創 意 踩 街、 親 子 活 動 與 各 式 藝 文 演 出， 讓 褒 忠 義 民 爺 可 以 北 上 看 顧 外 出 打 拚 的 子 弟， 也 讓 異 鄉 遊 子 重 新 反 思 自 己 成 長 的 過 程 中 與 原 鄉 信 仰 之 間 的 牽 絆 與 歸 依， 更 重 要 的 是 讓 義 民 信 仰 得 以 用 嶄 新 的 樣 貌 在 首 善 之 都 有 自 信 地 迎 向社會大 眾 。

註２:「駐錫」：義民爺駐駕友宮或紅壇之用詞，參照自褒忠亭義民廟建廟 235 年之遶境公告。

18

追 焦 義 民 爺

帶著感謝說 再 見 義民爺爺

有聽到嘸？

承蒙

分

有飯吃

保庇

兜儕

身體健康 平 安 萬 事 如 意 ─林碧霞 〈 拜 義 民 爺 爺

紀事〉

對我而言，頭前溪與鳳山溪所流經的褒忠亭十五大庄，不僅 是孕育北臺灣客家信仰原鄉的沃壤，更是讓我學習理解、尊重客 家 文 化 的 第 二 故 鄉 。 在 此 ， 我 們 遇 見 信 守 先 人 對 義 民 爺 的 承 諾， 在 祭 典 期 間 獻 祭 大 豬 的 年 輕 朋 友， 我 們 也 看 見 老 一 輩 的 信 徒 如 何 用 自 身 的 信 仰 實 踐 去 感 恩 與 告 別， 我 們 更 看 見 不 同 世 代 之 間 為 了 「傳承」 二 字 在 各 個 領 域 嘗 試 創 新 。 十五年輪值一次的祭典，下次輪回祭典區時，我們是否可以 再相會呢？真正的答案沒有絕對，而是坦然面對接下來的人生挑 戰， 用 最 真 摯 的 感 謝 去 仔 細 籌 備 、 呼 朋 引 伴 ， 力 求 賓 主 盡 歡 ， 歡 欣迎接義 民 爺 的 再 次 造 訪 。

陳韋誠 彰化人，畢業於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族群與文化碩士班，現 為西螺福興宮企劃人員。在粉絲專頁以人類學的角度，以影像、 故事記錄各神明的進香、隨香，於碩班時期特別關注客家民間 信仰，曾為專刊《入寶山敬義民》主編，並協助「信仰、都市、 文化展演：臺北義民 30 學術研討會」等。

19

與神 同行 在義民爺前 齊心完成祭典的每一步 踏出一條神明之途 與之同行

翔 飛 的 故 事

鼓聲～數十年如一

C01 2

專訪 - 南庄翔飛獅鼓陣團長 劉乾鑑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劉乾鑑

出發 22

境

與 神 同 行

劉乾鑑 翔飛獅 ，於 1994 年在南庄成立南庄 苗栗人，因著對陣頭的熱愛 戰， 征北 醒獅與電音太子的學生們南 鼓陣，帶著一群熱愛戰鼓、 遶 年華 表演。多 年負 責臺 北義 民嘉 展現 力與 美、 傳統 與創 新的 境中打頭陣的重要角色。

秋 高 氣 爽 的 十 月， 汀 州 路 上 的 臺 北 客 家 文 化 主 題 公 園 人 潮 洶 湧。 來 自 各 縣 市 的 義 民 爺 與 忠 勇 公 牌 位， 正 浩 浩 蕩 蕩 前 往 中 正 紀 念 堂 進 行 安 座。「 嘿！ 嘿！ 嘿！ 」 隊 伍 最 前 方 傳 出 幾 聲 有 力 的 吆 喝，9 位 身 穿「 南 庄 翔 飛 獅 鼓 陣 」 大 紅 短 袖 的 青 少 年 不 停 敲 鑼、 打 拔、 擊 鼓、 揮 旗， 在 鑼 鼓 喧 天中，熟練地為眾神開路。 年 年 參 加 義 民 嘉 年 華 的 觀 眾， 可 能 會 覺 得 他 們 分 外 眼 熟， 這 群 來 自 南 庄 的 孩 子， 幾 乎 是 每 年 迎 神 遶 境 的 固 定 班 底， 團 員 們 在 一 次 次 的 遶 境 中 愈 發 成 熟。 沿 路 上， 矯 健 的 男 孩 跳 上 夥 伴 肩 頭， 倏 忽 高 舉 的 獅 頭 氣 勢 十 足， 在 香 案 前 左 搖 右 擺， 惹 得 鄉 親 大 笑、 合 不 攏 嘴。 這 時， 穿 著 同 款 團 服 的 劉 乾 鑑 團 長， 舉 著 自 拍 棒 跑 向 隊 伍 前 方， 吹 響 哨 子 指 揮 團 員 繼 續 前 進。「 走！」 劉 乾 鑑 大 喊。 他 望 向 舉 旗 的 孩 子，彷彿看見兒時在廟會中，第一次拿旗揮舞的自己。

23

C01 2 01

2023 臺 北 義民嘉年 華創意踩 街 時， 翔 孩子們套 飛獅鼓陣 上繽紛的 的 步馬與壽 公、 壽 婆 上有說有 裝 扮， 在 笑地演出 路 。

舉旗的童年 養成對廟會的嚮往 第一個十年： 在 桃 園 大 溪 成 長 的 劉 乾 鑑， 小 時

從檢場小弟到醒獅團團長

候 每 年 都 和 祖 父 跑 陣 頭， 參 加 關 聖 帝

翔飛獅

南庄

鼓陣 24

君 誕 辰 的 慶 典。 因 為 沒 有 參 與 排 練，

退 伍 後， 劉 乾 鑑 進 入 了 南 庄 的

祖 父 便 丟 了 一 把 旗 子 讓 他 協 助 檢 場，

義 消 隊， 陸 續 尋 找 有 志 共 組 醒 獅 團

劉 乾 艦 這 一 握， 就 是 從 國 小 到 當 兵；

的 夥 伴。 終 於 在 民 國 83 年 正 式 成

從 懵 懂 地 拿 著， 到 了 解 旗 子 的 重 要

團， 當 時 一 人 出 資 三 萬 元， 但 要 成

性， 熟 練 地 指 揮 交 通。 十 多 年 間， 廟

立 一 個 團 談 何 容 易， 除 了 買 鼓 ， 還

埕 歡 慶 熱 鬧 的 氛 圍 深 深 感 染 劉 乾 鑑，

要 添 置 出 門 的 行 頭， 預 算 完 全 不 夠

「 我 覺 得 滿 有 意 思 的。」 做 獅 鼓 陣 的

用， 只 能 再 貼 補， 東 拼 西 湊 讓 團 隊

念頭也不斷增長。

有些樣子。

退 伍 後， 臺 南 二 專 電 機 系 畢 業 的

磨鍊還在後頭，好不容易成團，

劉 乾 鑑， 覺 得 理 科 工 作 欠 缺 溫 度， 便

卻 整 整 兩 年 都 賺 不 太 到 錢，「 因 為

前 往 臺 北 學 裝 潢 設 計、 和 老 木 工 父 親

都 在 練 功 啦 ！」 劉 乾 鑑 苦 哈 哈， 團

學 手 藝， 習 得 往 後 幾 十 年 吃 飯 的 本 領

隊 是 半 路 出 家 學 做 陣 頭， 大 半 費 用

後，才展開近 30 年的斜槓人生。

都 拿 來 請 師 傅 教 學， 之 後 哪 邊 有 比 賽、 有 表 演， 劉 乾 鑑 就 帶 著 孩 子 往 那 邊 跑，「 我 們 偷 看、 偷 學 之 後 就 現賣。」

與 神 同 行

轉 機 出 現 在 民 國 89 年， 當 時 苗 栗 縣 政 府 舉 辦 全 中 運， 詢 問 劉 乾 鑑 要 不 要 負 責 開 幕 10 分 鐘 的 戰 鼓 表 演 ， 指 揮 60 顆 大 鼓、1 20 位 學 生，「 朋 友 罵 我 說 這 也 敢 接？ 我 想 說 有 什 麼 難 的？ 就 是 打 鼓 而 已。」 劉 乾 鑑 毫 不 畏 懼 。 當 時 和 南 庄 國 小、國中的學生合作，齊鼓的聲勢驚人， 震天的練習聲甚至讓學校不得不調整上 課 時 間。 成 功 的 開 場 讓 翔 飛 順 利 積 累 打 團鼓的經驗，每次出門都威風不已。

民 國 90 年 ， 南 庄 國 小 決 定 開 設「 民 俗 體 育 課 」 ， 邀 請 劉 乾 鑑 當 老 師， 教 授 學 生 醒 獅、 打 鼓 等 技 藝。「 看 小 朋 友 打 鼓， 鼓 棒 一 敲 下 去， 我 就 知 道 這 個 孩 子 要 不 要 打。 」 打 磨 10 年 的 眼 光 犀 利， 逐 一 挑 選 有 熱 情 與 天 賦 的 學 生， 成 為 翔 飛 的 新 團 員。 他 們 總 是 站 最 前 排， 雙 眼 明 亮、 聚 精 會 神 地 跟 練， 看 到 孩 子 們 練 得

第二個十年 ： 鋒迴路轉 進 入 國 小 帶 領 戰 鼓 隊

不 錯， 劉 乾 鑑 直 接 找 來 問：「 要 不 要 跟 教練去闖一下？」

養 成 10 年， 從 醒 獅 到 打 團 鼓， 翔 飛 正 要 展 翅 之 際， 劉 乾 鑑 卻 突 然 休 兵 了 一 年。 原 來 是 地 方 勢 力 出 現， 吸 走 翔 飛 的 主 力 團 員， 見 少 年 們 心 思 不 在， 劉 乾 鑑 不願勉強，只能放手。當時團隊只剩 4、 5 個 蘿 蔔 頭， 劉 乾 鑑 正 苦 惱 沒 兵 沒 將 怎 麼辦時，隔兩天電話就來了。

02

下 會停 子都 孩 ， 掌。 香案 烈鼓 沿途 熱 過 經 全部 ，每 親們 程中 ，鄉 過 出 演 境的 舞獅 神遶 潑的 在迎 活 生動 帶來

來，

25

C01 2

面對一個方向 團隊共同的目標 回 到 臺 北 的 義 民 嘉 年 華， 迎 神 遶 境 及 挑 擔 遊 行 結 束 後， 劉 乾 鑑 集 合 孩 子， 舉 起 自 拍 棒 吆 喝 大 家 做 鬼 臉 合 照。 第 二 天 下 午， 少 年 們 換 上 繽 紛 的 布 馬 裝 與 牛 仔 帽 開 始 踩 街， 小 卡 車 緩 緩 地 開 在 隊 伍 之 前， 劉 乾 鑑 蹲 在 車 上 操 作 音 響， 連 播 網 路 熱 門 歌 曲。 看 見 勁 歌 熱 舞 的 少 年 們 汗 如 雨 下， 他 馬 上 掏 出 錢 包， 中 氣 十 足 地 問：「 紅 茶 還 是 綠 茶？」 片 刻 後， 邊 跳 邊 笑 的 少 年 們 齊聲大喊：「紅茶！」 踩 街 可 以 輕 鬆， 但 面 對 迎 神 出 陣， 劉 乾 鑑 的 原 則 堅 定， 嚴 肅 地 告 誡 團 員：「 不 要 開 玩 笑！ 從 現 在 出 門 開 始， 我 講 什 麼 就 聽 什 麼！」 命 令 不 能 隨 便 改， 即 使 出 小 錯， 在 不 影 響 大 局 的 狀 況 下， 劉 乾 鑑 也 一 律 要 求 孩 子 遵 從 指令。 事 有 先 例， 曾 在 廟 會 中， 神 轎 組 還 在 調 整 定 位 時， 就 有 人 要 打 鼓 的 孩 子 停 下， 劉 乾 鑑 馬 上 喊， 不 可 以！ 學 生 一 時 愣 住。 劉 乾 鑑 瞬 間 大 喝：「 出 門 是 聽 誰 的？ 命 令 重 疊 時， 聽 我 的！」 他 特 別 在 乎 這 種 事， 陣 頭 的 鼓 聲 是 有 定 式 的， 必 須 在 所 有 動 作 結 束 後， 做 一 個 完 美 的 收 尾。 敲 擊 鼓 邊， 噠、 噠、噠、刷一聲收拍！這是他對演出的堅持、對神明的敬意，劉乾鑑又笑： 「我說，即使我錯了也先聽我的！哎，這臉拉不下來啦！」

第三個十年：柳暗花明 從地下重新開始 在南庄國小當了 10 年「劉老師」，翔飛再度遇到挑戰。校方政策轉向， 要 取 消 民 俗 技 藝 體 育 課， 劉 乾 鑑 只 能 帶 著 數 十 顆 鼓 離 開， 他 想 翔 飛 也 走 了 20 年，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結束了。 在 南 庄 走 著 走 著， 不 知 不 覺 晃 到 人 煙 稀 少 的 活 動 中 心， 忽 然， 劉 乾 鑑 想 起 自 己 曾 裝 潢 的 地 下 室 現 在 已 成 為 倉 庫， 興 奮 地 詢 問 能 不 能 借 來 當 練 習 室 使 用。 獲 准 後， 劉 乾 鑑 親 自 裝 修， 裝 上 隔 音 牆 大 鼓 一 敲， 效 果 太 好 了！ 遠 離 人 群 的 地 理 位 置 和 隔 音 效 果， 再 次 讓 劉 乾 鑑 經 歷 柳 暗 花 明 又 一 村， 在 接下來 10 年，再創翔飛的第二高峰。 接 下 來 幾 年， 因 應 孩 子 們 的 需 求 在 地 下 室 裝 卡 拉 OK、MOD， 一 有 活 動 就 練 到 三 更 半 夜， 團 員 還 會 直 接 打 地 舖 睡 在 裡 頭。 從 廟 會、 街 頭 藝 人 表 演 ， 一 路 闖 到 民 國 106 年 遠 赴 花 蓮 挑 戰 鼓 王 爭 霸 戰， 翔 飛 憑 藉 經 驗 與 氣 勢 ， 成 為 地 主 隊 最 強 勁 的 對 手， 更 在 民 國 108 到 109 連 續 兩 年 榮 獲 學 生 組的冠軍。 然而這趟逆風的旅程始終艱難，「我在南庄打 29 年，就被說了 29 年， 如 果 我 今 天 喊 停， 大 概 就 沒 人 接 手 了。」 劉 乾 鑑 說 得 平 靜。 演 出 受 疫 情 影 響， 青 春 期 少 年 似 乎 也 陷 入「 職 業 倦 怠 」， 對 出 團 愈 來 愈 不 上 心。 不 願 帶 著 人 心 四 散 的 團 隊 演 出， 他 想， 不 如 選 在 元 宵 後， 風 光 地 完 成 最 後 一 場 演

26

出，然後一起解散。沒想到，這個念頭卻被鼓神的祖師爺給攔了下來。

與 神 同 行

慎重 出， 團 長 劉 乾 鑑 面對祭臺前的演 項。 意事 的注 出時 員，提醒孩子們演

地集合翔飛團

03

04

高舉舞 獅頭的 少年團 員們， 北義民 數年來 嘉年華 為臺 帶來許 多熱鬧 。

祖師爺的庇蔭 中 走 過 個 個 年 關 三 年 前， 翔 飛 結 識 侍 奉 九 天 玄 女 娘 娘 的 玄 定 慈 觀 院， 而 九 天 玄 女 正 是 傳 說

能不能有下一個十年

中 鼓 神 的 源 頭。 玄 定 和 劉 乾 鑑 說， 翔 飛 就 是 母 娘 想 要 的 團 隊， 她 願 意 幫 助 這 群

翔 飛 即 將 迎 來 30 年， 說 話 爽 朗 直

孩 子。 所 以 當 劉 乾 鑑 據 實 以 告 團 隊 的 困

接 的 劉 乾 鑑， 總 在 說 到 順 遂 之 處 話 鋒 一

境時，母娘透過化身說：「心在人就在，

轉， 提 出 沒 有 前 途 的 擔 憂。「 我 喔， 就

人 在 自 然 行。 教 練 不 要 怕， 母 娘 會 給 你

是『 憨 人 歡 喜 做、 甘 願 受 』， 明 知 道 做

力量，秉著 一顆心繼續往前走。」

不 下 去， 但 就 是 捨 不 得 放 不 下。 有 人 推 一 把， 那 去 做 就 對 了， 不 然 要 怎 麼 樣？

「 祂 叫 我 繼 續 往 前 走 你 知 道 嗎？ 我

哈哈！」在數度起落、看盡世態人心後，

都 打 不 下 去 了， 要 怎 麼 走？」 劉 乾 鑑 想

劉乾鑑仍然選擇一次又一次握起那支

笑 又 想 哭， 然 而 在 這 樣 的 鼓 勵 下， 走 過

旗， 提 攜 願 意 一 起 打 拚 的 同 伴， 朝 理 想

一年又一年的解散危機。一位信徒對劉

前進。

乾 鑑 說：「 你 們 家 的 孩 子 十 年 如 一 日， 堅 持 傳 統 藝 術， 這 個 精 神 就 值 得 我 們 為

「 五、 六、 七、 八、 走！」 劉 乾 鑑

你 們 付 出。」 見 孩 子 感 受 到 善 意 後 有 所

一聲大喝，孩子們奮力跑起，寫著「四、

成 長， 無 論 是 來 自 翔 飛 還 是 玄 定 的 力

海、 大、 平、 安 」 的 彩 旗 再 次 飄 揚 在 義

量，都讓他 欣慰。

民 祭 主 祭 臺 前， 至 少 現 在， 劉 乾 鑑 與 翔 飛的故事，還會奔跑下去。

27

C01 2

這 些 年， 的翔飛 裡 華 年 嘉 民 義 北 臺 ， 讓 觀 鼓 聲 可 以 振 奮 人 心 很樂意去推廣的。

眾 感 受 對 祭 典 的 期

待， 是 翔 飛

2 0 1 9 在 自 由 廣 場 的 拱 門 前 ， 翔 飛 戰 鼓 陣 排 開 ， 配 上 移 動 式 蜈 蚣 陣 ， 大 鼓 聲 響 徹 義 民 嘉 年 華 。

2 0 2 0 28

天 氣 晴 朗 ， 孩 子 們 氣 勢 十 足 地 擊 鼓 ， 團 長 劉 乾 鑑 更 親 自 扮 成 壽 公 壽 婆 ， 拿 著 麥 克 風 炒 熱 氣 氛 。

與 神 同 行

2 0 1 7 高 大 的 少 年 帶 著 後 頭 的 小 孩， 站 在 移 動式的戰鼓蜈蚣車上，威風凜凜。

2018 出 動 戰 鼓 蜈 蚣 陣 與 三 太 子， 卡 車 上 的 音 響 播 放 熱 鬧電音 ，5 位活潑 的太子 沿路跟 觀眾擊 掌拍照 。

2 0 2 3 挑 擔 奉 飯 時， 翔 飛 的 孩 子 們 奮 力 揮 動 大 旗 「 四 海 大平安」，領頭的戰鼓聲響徹街頭。

29

找 回 屬 於 身 體 的 語 言

歡樂的踩街中

C02

專訪 - 身聲劇場藝術總監 張偉來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張偉來

30

與 神 同 行

張偉來

今。 聲劇場至 ，加入身 臺灣留學 元。 到 多 年 式 99 形 19 客 家 人， 作力旺盛且 馬來西亞 設計等；創 馬 戲 返 偶 往 、 邀 臺 受 演者，舞 籌，經常 為導演、表 踩街美術統 參 術 團 藝 隨 節 。 術 演 水環境藝 作以及導 多年擔任淡 作坊造型製 工 街 踩 術 領社區藝 動。 來西亞，帶 創意踩街活 義民嘉年華 北 臺 與 2020

「 咚 滋、 咚 滋 」 大 型 飛 炫 魚 頭 花 車 上， 爵 士 鼓 手 活 力 四 射 地 敲 打 著 節 奏， 與 身 後 踩 著 腳 踏 板 的 表 演 者 吶 喊：「 嘿 ——」 雙 手 指 向 天 空， 隨 鼓 點 搖 擺， 熱 情 邀 請 行 人 一 起 歡 呼。 在 臺 北 義 民 嘉 年 華 的 創 意 踩 街 遊 行 中， 來 自 淡 水 的 身 聲 劇 場 熱 情 出 演， 帶 領數百人在城市中散布歡樂。 陽 光 溫 煦 地 灑 入 排 練 場，20 多 年 來， 身 聲 劇 場 從 臺 北 羅 斯 福 路 搬 到 竹 圍， 最 後 落 腳 波 光 粼 粼 的 淡 水 河 畔。 身 聲 劇 場 的 藝 術 總 監 張 偉 來 盤 坐 著， 正 在 回 想 他 來 到 身 聲 劇 場 的 第 一 天。 那 時， 他 剛 從 馬 來 西 亞 到 臺 灣， 同 友 人 來 到 臺 北 羅 斯 福 路 上 某 間 二 樓 加 蓋 的 小 房 間。 推 開 門 的 瞬 間， 他 忍 不 住 讚 嘆 一 聲，「 第 一 眼 我 就 覺 得， 好 像 對 了。」 初 見 的 歸 屬 感 ， 是 張 偉 來 與 身 聲 劇 場 的 命 中 注 定， 架 上 的 傳 統 大 鼓、 非 洲 鼓、 民 族 風 面 具， 撲 面而來的野性與純粹，似乎就是千里而來的他想尋找的東西。

31

C02 3 01

如今位於淡水河畔 的身聲劇場，多年 協助淡水 踩街藝術節執行， 帶來多場精彩熱鬧 的表演。

毅然退學 踏 上 少 年 的 修 煉 之 途 時 間 回 到 1998 年， 在 張 偉 來 高 中

他 過 了 幾 年 睡 排 練 場 的 時 光， 那 時 身 聲 的

畢 業 之 際， 馬 來 西 亞 的 科 技 與 硬 體 建

團 務 沒 那 麼 繁 忙， 師 傅 忠 良 親 自 教 導 他 們， 張

設 正 蓬 勃 發 展， 整 個 社 會 都 在 推 崇 理

偉 來 早 上 去 跟 合 作 的 舞 團 學 跳 舞， 晚 上 回 到 劇

科、資訊產業。雖然數理科表現優異，

團 排 練 場， 結 束 練 習 後， 洗 個 澡、 睡 袋 一 鋪 就

但 在 國 中 社 團 接 觸 過 戲 劇 的 張 偉 來，

睡 了， 隔 天 睜 眼 再 繼 續， 日 復 一 日。「 我 很 感

覺 得 藝 術 工 作 才 能 拉 近 人 與 人 的 距 離，

謝 20 幾 歲 的 自 己 一 直 認 真 在 練 功 。」 年 輕 的

某 方 面 來 說， 是 更 重 要 的 建 設， 他 也

歲 月 裡， 張 偉 來 充 實 地 學 習 、 鍛 煉 身 體。 修 煉

想探索更多關於劇場、關於表演的事。

基 礎 的 過 程， 對 他 們 這 一 輩 的 年 輕 人 來 說， 是

懷 著 為 社 會 貢 獻 的 理 想， 張 偉 來 高 中

他所能相信的唯一一件事情。

一畢業就隻身飛來臺灣。

透過踩街 在故鄉看見童年的自己 來自馬來西亞的少年進入臺藝大戲 劇系後，再遇生命中的貴人—— 身聲劇

張 偉 來 接 觸 踩 街 的 時 間 早， 從 早 期 的 臺 北

場 的 創 團 團 長 吳 忠 良 先 生， 他 們 從 古

端 午 節 龍 舟 賽、 臺 北 藝 術 節、 新 港 國 際 藝 術 節

老 技 藝 中 學 習， 融 合 舞 蹈、 音 樂、 傀

等， 身 聲 的 夥 伴 們 踩 著 踩 著， 發 現 彼 此 很 享 受

儡 等 技 術， 發 展 出 演、 樂、 舞 合 一 的

這 樣 的 演 出 形 式， 帶 著 作 品 走 入 街 頭， 與 觀 眾

劇 場 特 色， 張 偉 來 發 現 身 聲 的 理 念 才

同樂，還能成立工作坊帶更多人一起踩街。

是他所渴望的，毅然退學入團。 「 帶 社 區 做 踩 街， 最 重 要 的 是 過 程， 成 果 展 示 反 而 是 其 次。」 這 樣 的 體 悟， 在 張 偉 來 回 到 馬 來 西 亞 駐 村 時 尤 為 深 刻。 離 鄉 10 年 後， 他 第 一 次 回 鄉， 協 助 離 家 不 遠 的 村 落 舉 辦 踩 街 工 作 坊。 因 為 工 作 時 間 短， 那 時 候 張 偉 來 堅 持 住 在 學 校， 想 趕 快 融 入 這 個 社 區，「 以 前 我 同 學都說，我從小就長著一張讓爸媽放心的臉。」 他 笑 著 說。 也 幸 好 自 己 有 容 易 交 朋 友 的 特 質， 長輩們也很快就會信任他。

32

與 神 同 行

當 他 在 教 社 區 居 民 打 鼓、 做 花 車 的 時 候 ， 突 然 意 識 到， 周 圍 村 民 講 的 竟 然 是 客 家 話， 還 是 馬 來 西 亞 腔 的 客 家 話！ 原 來 這 是 個 客 家 村， 張 偉 來 嚇 一 跳， 覺 得 不 可 思 議， 他 竟 然 要 用 自 己 的 母 語 教 學。 「 因 為 客 語 對 我 來 說， 是 只 跟 家 人 講 話 的 語 言 。」 馬 來 西 亞 民 族 多 元， 在 學 校 不 是 講 華 語 就 是 廣 東 話， 遇 到 其 他 族 群 就 說 馬 來 話 。 所 以 當 張 偉 來 用 客 語 分 享 工 作 時， 說 著 不 同 語 言 的 身 分 好 像 重 疊 了： 一 個 是 藝 術 工 作 者， 一 個 是 回 家 的 孩 子， 錯 落 後 匯 聚的生命經驗，對他來說非常有趣。 嘴 上 講 著 相 同 的 語 言， 讓 張 偉 來 快 速 和 村 民 們 親 近 起 來， 製 作 的 過 程 愈 發 順 利， 甚 至 驚 喜 巧 遇 自 己 國 小 一 年 級 的 老 師 。「 我 覺 得 他 們 就 是 我 的 叔 叔、 我 的 姑 姑。」張偉來也覺得神奇，在那短短一週， 他 好 像 回 看 了 許 多 小 時 候 的 記 憶， 喚 醒 曾 經是孩子的自己。

02

張偉來回到馬來西亞帶領社區的踩街活動，重新 認識家鄉的過程中，收獲許多來自村民的真情。

家庭的養成 堅 定 做 藝 術 的 信 念 「我覺得自己喜歡做表演藝術，跟小時候成長的環境有關係。」成長在一個大家族， 張 偉 來 家 裡 有 當 老 師 的 姑 姑、 有 勞 動 階 級 的 叔 叔， 甚 至 還 有 賭 徒， 家 人 的 各 種 樣 子 在 他 稚 嫩 的 心 靈 裡 發 酵。 面 對 他 們， 張 偉 來 好 像 碰 觸 到 表 演 藝 術 的 邊 界， 他 逐 漸 學 會 抽 離 日 常看待這些家人，拿掉外界貼上的標簽，再回到人跟人之間的相處，去重新感覺。 所 以， 他 喜 歡 接 觸 形 形 色 色 的 人， 而 帶 社 區 踩 街， 正 好 可 以 和 草 根 出 身 的 居 民 們 一 起 工 作， 經 歷 共 創 作 品、 認 識 彼 此 的 過 程。 他 也 特 別 提 醒， 這 時 候 千 萬 不 能 以 一 種 高 姿 態 來 教 育 或 是 施 捨，「 一 起 做 踩 街 是 一 種 對 話。」 張 偉 來 強 調， 他 想 去 了 解 居 民 身 上 的 記憶，對他們來說什麼是美，藝術能帶給他們什麼？ 「 我 一 直 覺 得， 藝 術 能 為 社 會 做 一 些 更 柔 軟 的 事 情， 這 個 國 家 需 要 更 溫 柔 的 東 西 來 承 接。」 張 偉 來 笑 說， 一 群 藝 術 家 待 久 了， 容 易 在 生 命 課 題 的 哲 學 裡 頭 鑽 牛 角 尖， 唯 有 走出去跟不同的人待在一起，身體力行，才能看到充滿生命力的畫面。

33

C02 3 在劇場中 一 聲 聲 對 自 由 的 叩 問 全 心 投 入 劇 場， 對 張 偉 來 而 言 就 像 一 種 信 仰， 他 年 輕 時 常 問 自 己 根 本 的 問 題： 我 是 誰 ？ 自 由 是 什 麼？ 翻 看 早 期 的 書 寫， 年 少 的 他 困 惑 於 人 來 到 世 上 的 天 命 是 什 麼？ 像 他 來 到 臺 灣， 面 對 全 新 的

步步踩出 義民慶典的可能性

環 境， 彷 彿 享 有 絕 對 自 由， 但 張 偉 來 漸 漸產生不同的想法。

踩 街 作 為 慶 典 的 一 環， 其 中 的「 儀 式 感 」 很 重 要。 它 不 只 是 歡 騰 的 共 享、

他 說， 做 表 演 藝 術 的 人， 可 能 會 因

眾 人 的 慶 祝， 更 有 可 能 成 為 凝 聚 團 體 的

為 筋 不 夠 柔 軟、 肌 力 不 夠， 導 致 肢 體 表

力 量。 不 同 於 舞 臺 上 單 純 的 表 演， 臺 上

現受到限制，無法盡情跳躍、恣意飛翔，

與 臺 下 的 角 色 涇 渭 分 明。 張 偉 來 希 望 身

這 就 是 身 體 上 的 不 自 由， 要 透 過 不 懈 地

聲 踩 街 的 演 出 可 以 感 染 觀 看 者， 甚 至 邀

鍛 鍊 克 服。 此 外， 他 延 伸 思 索 更 多 關 於

請 他 們 進 入 演 出，「 我 們 喜 歡 這 樣 的 形

身 體 的 事， 例 如 在 現 代 化 的 過 程 中， 人

式，它其實更沒有界限。」

類的身體喪失了什麼？ 聊 起 身 聲 到 臺 北 義 民 嘉 年 華 踩 街， 「 我 們 都 嚮 往 進 步 發 達 的 世 界， 可

張偉來脫口而出：「真的好多鄉親參加！

是 現 在 的 進 步， 已 經 讓 人 懶 惰 使 用 自 己

而 且 大 家 都 會 玩 在 一 起， 其 實 我 很 能 理

的 身 體 了。 」 張 偉 來 感 歎。 如 今 人 手 一

解 客 家 人 的 凝 聚 力。」 父 親 有 16 個 兄

支 手 機， 面 對 面 都 可 以 不 用 說 話， 但 數

弟 姐 妹， 國 小 三 年 級 以 前 全 家 是 住 一 起

十 年 前， 和 鄰 居 交 流 都 是 直 接 喊 聲：

的， 這 就 是 張 偉 來 心 目 中 屬 於 客 家 人 的

「 喂 —— 幫 我 買 個 醬 油 喔 —— 」 張 偉 來

團 結。 所 以 來 到 義 民 祭， 看 見 這 種 將 家

吆 喝 起 來， 厚 實 且 嘹 亮。 這 就 是 人 類 最

族、 社 群 放 在 個 人 的 前 面 的 精 神， 令 他

原始的溝通能力。在古老傳統與藝術裡，

熟悉又親切。

有 很 多 值 得 人 們 再 學 習 的 精 神； 當 身 體 開 始 舞 動， 體 內 繼 承 的 文 化 與 記 憶 也 會 再度復甦。

03

34

2018 臺北義 民嘉年華中 ，張偉來與 身聲劇場的 們在創意踩 夥伴 街時，與一 旁的觀眾們 熱情互動。

與 神 同 行

04 高蹺表演者是身聲劇場踩街的特色之一，2018 臺北義民嘉年華中， 演出者揮動彩旗、舉著象徵客家的桐花，在隊伍中引人注目。

踩街時的儀式感，讓參與者跳脫日常，獲得大家一起共創、共享的快樂， 張 偉 來 也 提 出 一 個 疑 問： 客 家 優 秀 的 傳 統 精 神 ， 要 如 何 在 當 代 分 享 給 更 多 不 同 的 人？ 能 不 能 有 朝 一 日， 非 客 家 人 在 路 上 看 到 義 民 祭 踩 街 時， 不 會 覺 得 事 不 關 己， 而 是 覺 得 有 趣， 甚 至 感 受 到 傳 統 客 家 信 仰 的 能 量？ 這 是 當 代 義 民 祭 面臨的挑戰，也是踩街藝術家不願放棄的堅持。

回 到 客 家 持 續 尋 找 幸 福 的 所在 雖 然 還 沒 考 證， 但 常 常 離 家 的 張 偉 來 曾 有 個 浪 漫 的 念 頭 。 作 為 演 員， 他 經 常 遊 走 各 地， 甚 至 有 整 整 半 年 每 個 月 都 在 不 同 國 家 生 活， 所 以 有 段 時 間 就 在 思 考 自 己 的「 家 」 跟「 歸 屬 」 何 在， 但 他 馬 上 笑 著 自 答， 我 是 客 家 人， 應 該可以處處為客吧！ 張 偉 來 猜 想， 祖 先 們 來 到 南 洋， 也 曾 獲 得 很 多 善 意 才 能 落 腳 異 鄉， 就 像 他 來 臺 灣 一 樣。 在 千 百 年 的 歷 史 中 被 不 斷 接 納 的 客 家 人， 好 像 也 繼 承 了 一 種 待客之道，在勇於拓荒、樂天知足的性格中，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 帶領居民們踩街，猶如獻祭之前，在佈置一雞一鴨、獻花獻酒的時間裡， 醞 釀 等 待 的 心 意。 張 偉 來 形 容 自 己 的 祖 先 ， 在 不 穩 定 的 洋 流 中 向 未 知 前 行， 那段艱苦卻珍貴的過程，如同藝術工作者日復一日的生活。他毫不猶豫地說： 「藝術是一種力量，我們知道幸福的地方在哪裡。」

35

五 十 年 對 大 戲 不 變 的 心 意

後臺人生

C03 1

專訪 - 國立臺灣戲曲學院青年劇團團長 梁月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梁月孆

36

與 神 同 行

梁月 新竹客家人，長年執行藝術行政、籌劃演出，致力於推 廣客家大戲，二十多年來陸續擔任臺灣戲曲學院綜藝團、 青年劇團與京劇團團長。重視傳統戲曲文化的傳承，將 青年劇團帶進臺北客家義民嘉年華演出。

「 鏘！」 一 聲 驚 鑼 ， 在 梆 子 清 脆 急 促 的 節 奏 中， 緋 紅 長 袍 隨 著 步 伐 飛 快 地 舞 動， 戲 臺 上 十 多 位 妝 造 精 緻、 意 氣 風 發 的 年 輕 演 員 上 演 客 家 大 戲《 西 遊 戡 魔 錄 》， 逗 趣 的 豬 八 戒 捧 著 肚 腹、 穿 戴 白 冠 假 扮 成 唐 三 藏 的 孫 悟 空 抓 耳 撓 腮， 逗 得 臺 下 國 內、 外 的 觀 眾 哄堂大笑。 由臺灣戲曲學院青年劇團帶來的客家大戲，是 2022 臺北義民 嘉 年 華 最 熱 鬧 的 活 動 之 一， 這 般 景 象， 在 劇 團 成 立 之 初， 是 團 長 梁月

既期待、又不敢奢 望的畫面。

「50 年 了。」 梁 月

嘆 道，「 到 今 年， 我 已 經 做 客 家 戲 整 整

50 年 了。」 畫 著 眼 線 的 雙 眸 銳 利， 彷 彿 一 眼 望 穿 歲 月 的 悲 喜， 比 一齣齣愛恨交織的戲曲故事更跌宕的，是梁月

的做戲人生。

37

C03 1 01

2022 臺北客家義民嘉年華客家大戲《西 徐世勲一齊和青年團的孩子們合照。

遊戡魔錄》演出圓滿結束，梁月孆 、范姜

瑞與北市客委會主委

誤打誤撞 走入客家戲的客家妹 梁月

是 新 竹 的 客 家 女 孩， 因 緣 際 會 踏 入 客 家 戲 劇 的 圈 子。 起 初 她 在

新 竹 縣 教 育 局 社 教 科 上 班， 負 責 戲 劇 相 關 的 業 務 。 民 國 70 多 年 時， 她 負 責 舉 辦 全 省 客 家 戲 劇 比 賽， 恰 好 碰 上 在 義 民 廟 辦 理 的 頒 獎 典 禮， 這 是 梁 月 第 一 次 接 觸 到 客 家 戲， 令 她 印 象 深 刻。 藉 此 與 當 時 做 客 家 戲 的 鄭 榮 興 結 緣， 後 來 被 請 去 劇 團 幫 忙 才 涉 入 客 家 戲。 民 國 78 年 起， 梁 月

一次次在

假 日 隨 戲 班 跑 外 場， 協 助 發 展 客 家 劇 團 的 過 程 中， 也 累 積 越 來 越 多 的 客 家 大戲製作經驗。 因 此， 在 戲 曲 學 院 的 鄭 榮 興 校 長 卸 任 之 後， 梁 月

便受邀擔任綜藝團

團 長 兼 京 劇 團 長， 帶 人 相 當 有 一 手 的 她， 僅 花 數 個 月 的 時 間 便 建 立 劇 團 秩 序， 當 時， 校 方 正 受 到「 偏 袒 客 家 戲 」 的 強 烈 質 疑， 梁 月

每天都接到謾

罵的電話。最後，忍無可忍的她直接回道：「您的建言我接受，批評不會！ 您 是 內 行 人， 怎 麼 沒 辦 法 帶 好 京 劇 團， 讓 我 一 個 客 家 妹 三 個 月 就 把 劇 團 整 頓起來？」掛斷後，再沒有接到類似的抗議。「早知道我就先講那句話。」 梁月

笑 著 ， 堅 強 的 心 態 讓 她 愈 挫 愈 勇， 也 是 那 時 結 識 一 起 推 廣 客 家 文 化

的 好 戰 友 —— 臺 北 市 新 竹 縣 同 鄉 會 的 理 事 長 范 姜 瑞。 可 是 他 們 沒 料 到， 這 齣戲做起來竟如此坎坷。

38

與 神 同 行

從零開始 成立青年劇團的荊棘之路 「 我 們 一 開 始 根 本 招 不 到 學 生， 也 沒 老 師。」 帶 領 青 年 團， 說 從 零 開 始也不為過。其實這是前校長鄭榮興的中長期計劃，將要畢業的大學生， 以 及 歷 屆 校 友 組 成 一 個 團， 由 學 校 指 派 團 長 經 營。 做 為 校 園 銜 接 業 界 的 小舞臺，有前輩帶新人，能磨練學生的演技更成熟、精湛。 後 續 上 任 的 張 瑞 濱 校 長 正 式 成 立 青 年 團， 想 來 想 去， 還 是 請 託 梁 月 擔 任 團 長。 於 是 她 時 隔 多 年 再 次 回 到 戲 曲 學 院 任 職， 又 接 手 京 劇 團 的 管 理。作為團長，就要為青年團爭取演出機會，梁月

使命感十足。

然 而， 從 105 年 3 月 9 號 報 到 到 112 年 8 月 31 號 退 休， 憶 起 7 年 來 的 風 雨， 梁 月 時， 梁 月

的 嘴 抿 成 一 線， 深 埋 的 艱 辛 難 以 吐 露。 剛 接 下 青 年 劇 團

懷 著 客 家 女 子 的 衝 勁 與 野 心， 直 到 回 頭 才 驚 覺， 身 後 竟 沒 有

任何支援。

曲折的成團路 幸有好友相助 為 了 劇 團 的 培 訓 與 演 出 經 費， 梁 月

跑去向文

化部、教育部申請補助，他們回絕：「這是客家戲， 請 去 找 客 委 會。」 轉 頭 找 客 委 會， 卻 說 青 年 團 是 學 校組織，應該聯繫教育部；外頭的基金會則表明「我 們 只 補 助 私 人 團 體， 你 們 是 公 部 門， 請 去 找 公 家 單 位。」 捧 著 被 當 皮 球 的 青 年 團， 梁 月

最無助的時

候，是好友范姜瑞伸出手，用力拉了劇團一把。 「 我 就 看 她 一 直 做， 然 後 一 直 被 打 壓。」 好 友 的 用 心 與 困 難， 范 姜 瑞 全 看 在 眼 裡。 經 營 劇 團 的 龐大花銷使得梁月

不 斷 奔 走， 即 使 四 處 碰 壁 ， 仍

咬牙堅持。這時相識多年的友人范姜瑞給予最多力 量，帶上自己的資源陪青年團募款。例如爭取和廈 門的金蓮陞高甲劇團合作演出《阿搭嫂》，為客家 戲的學生募集機票錢去受訓。 募 資 的 過 程 中， 梁 月

特別感謝學校前校長劉

晉立，為青年團爭取到教育部的特色邀生計劃，拿 到 補 助 後， 青 年 團 才 可 以 到 新 竹 縣 文 化 局 跟 桃 園 展 演 中 心 培 訓、 演 出， 也 很 感 激 桃 園 跟 新 竹 文 化 局 給 劇 團 免 場 租 的 機 會。「 我 當 時 就 對 范 姜 理 事 長 說， 終 於 能 鬆 一 口 氣 了 ！」 嘗 遍 路 上 的 人 情 冷 暖，讓梁月

特別珍惜每位出手援助的恩人。

39

C03 1 戲曲存在 的 必 要 信 仰 中 心 的 建 立 有 了 經 費， 但 沒 有 舞 臺， 何 來 演 員？ 因 此 梁 月

面對新世代 被挑戰的大戲

拚 命 找 演 出 機 會。 她

無 奈 說： 「 老 的 一 輩 的 都 走 了， 現 在

這 年 頭 做 傳 統 戲 劇 有 多 難？「 沒

最 年 輕 都 是 40 幾 歲 在 帶。」 面 對 巨 大

有 人 要 做， 而 且 吃 力 不 討 好。」 梁 月

的 斷 層， 再 不 做， 客 家 戲 真 的 就 要 失

一 句 總 結， 這 些 年 來， 她 比 誰 都 清

傳了。

楚 個 中 酸 苦。 缺 學 生、 缺 師 資、 缺 劇 本， 做 客 家 戲 樣 樣 都 缺， 即 使 如 此，

她 看 向 范 姜 瑞， 感 念 地 說：「 我

她依然想守護大戲。

真是託他的福，他不但當青年團顧問， 還 把 我 們 推 去 義 民 祭 的 演 出。」 范 姜

「 傳 統 是 一 定 要 保 留 的！」 梁 月

瑞 笑 著 回：「 講 得 跟 真 的 一 樣。」 一

肯 定， 然 而 時 代 在 變， 她 也 明 白 雖

語 帶 過 那 些 艱 難。 在 幾 乎 沒 有 外 援 的

然 傳 統 戲 曲 是 寶 貴 的 文 化 資 產， 可 一

狀 況 下， 范 姜 瑞 鼎 力 相 助 ， 一 手 促 成

旦 市 場 失 靈， 反 而 會 加 速 走 入 歷 史。

青 年 團 進 入 臺 北 義 民 嘉 年 華 演 出， 給

怎 樣 能 既 守 住 傳 統， 又 與 時 代 接 軌，

孩 子 們 舞 臺， 直 到 新 冠 疫 情 之 前， 梁

吸 引 更 多 年 輕 人 進 入 劇 場， 是 臺 灣 所

月

有傳統劇種共同面臨的課題。

年年率領青年團與京劇團演出上

百場傳統戲，締造佳績。 話 說 回 來， 現 在 看 來 的 傳 統， 也 如 何 在 逆 境 中 持 續 成 長， 與 客 家

曾是當年的潮流，只要完整保存下來，

大 戲 密 不 可 分 的 神 明 祭 典， 就 是 她 的

一 定 能 等 來 再 度 流 行 的 一 天。 梁 月

信 念 來 源。 梁 月

說：「 宗 教 信 仰 還

認 為 現 在 能 做 的， 就 是 讓 傳 統 因 應 時

是 重 要 的， 我 們 用 信 仰 來 推 廣 客 家 精

代走向多元時尚化，藉由創新的改變，

神， 就 像 義 民 祭 一 樣。」 所 以 她 特 別

讓 它 被 當 代 看 見。 例 如 題 材 上， 創 作

堅 持， 在 戲 曲 祖 師 爺 唐 明 皇 生 日 時 舉

能 跟 現 代 人 對 話 的 劇 本 題 材； 引 入 軟

辦 盛 大 的 梨 園 文 化 節， 從 四 面 八 方 請

體 與 硬 體 的 科 技 結 合； 還 有 跨 界、 跨

來 貴 賓， 讓 學 生 慎 重 地 迎 接 劇 團 重 要

領域的突破等等。

幹 部 與 業 界 資 深 演 員， 一 起 上 香、 三 跪 九 叩 來 敬 拜 祖 師 爺。 透 過 儀 式， 聚

創 新 也 不 是 破 壞 本 質， 而 是 讓 傳

集 每 個 人 敬 拜 祖 師 爺 的 誠 意， 也 就 自

統 戲 曲 宛 如 2.0 進 化， 趕 上 時 代 的 腳

然能凝聚劇團的向心力。

步。 如 近 年 能 看 到 傳 統 戲 曲 新 編， 引 入 流 行 音 樂、 服 裝， 還 能 改 編 成 音 樂 劇。雖然這種創意不能作為傳承正統， 卻 很 適 合 拿 來 推 廣。 只 要 年 輕 一 代 喜 歡， 就 有 機 會 進 一 步 認 識 傳 統 戲 曲 的 優美之處，讓它的生命延續下去。

40

與 神 同 行

02

梁月 特 地在戲曲 學院舉辦 「2023 第 節」遵循 一屆梨園 古禮跪拜 祝壽，希 文化 望透過節 慶團結戲 曲人。

她的心目中 客家戲的未來 聚 光 燈 下 ， 唱 大 戲 的 年 輕 人 排 成 一 列， 握 著 彼 此 的 手 一 鞠 躬， 他 們 在 臺 上 演 出 一 齣 又 一 齣 節 目， 在 全 臺 各 地 巡 迴， 還 進 一 步 推 展 到 國 際， 帶 著 客 家 戲 劇 在 世 界 發 光 發 熱。 描 繪 完 這 樣 的 場 景， 梁 月

沈默

片刻，感慨道：「這是我最開始理想中的青年團，我的野心很大的。」 最 初 的 心 願 看 似 已 無 機 會， 但 她 話 鋒 一 轉， 表 露 堅 定： 「 但 我 還 沒 退 出戲曲界呢！」 在 臺 北 的 義 民 嘉 年 華 中， 義 民 爺 帶 給 臺 灣 人 民 的 形 象 是 赤 膽 忠 心、 保 家 衛 國 的 象 徵 。50 年 如 一 日， 梁 月

不屈不撓地堅守客家大

戲 最 後 一 片 疆 域， 如 同 義 民 爺 不 變 的 忠 勇 精 神， 用 熱 情 守 護 這 座 舞 臺 上 的 每 一 位 參 與 者、 每 一 齣 戲 劇。 而 嘗 遍 做 戲 的 酸 甜 苦 辣， 究 竟 值 不 值 得？「 其 實， 我 們 就 是 以 赤 子 之 心， 來 守 護 客 家 戲 曲 文 化。」 說 到 最 後 她 還 是 笑 出 來， 為 了 守 護 信 念， 客 家 妹 不 懼 一 切， 這 就 是 梁 月 的大戲人生。

團長梁月

親自恭迎梨園守護神

唐明皇，移駕安座進行祝壽大典。

03

41

C03 1

後臺揭秘 大戲 的千種面貌

什麼是「客家大戲」呢？ 客家大戲，又稱為「改良採茶戲」。採茶戲是從中國民間發展的小型戲劇， 以採茶文化為主題，故事簡單、演出即興。傳入臺灣後，吸收不同劇種的特色， 規模逐漸成長，發展成本土特有的「大戲」型態。 大戲演員根據不同角色類型有各自的臉譜特色，可分為「生、旦、淨、丑」 等 四 大 行 當。 其 實 在 京 劇 初 期， 行 當 有「 生、 旦、 淨、 末、 丑 」 五 大 類，「 末 行 」 在 元 雜 劇 與 明 傳 奇 中 十 分 重 要。 後 來 因 末 行 與 生 行 的 角 色 相 似 才 合 併， 等 同於「老生」的行當。

生 劇 中 男 性 角 色， 可 再 依 年 齡、 身 分 劃 分 老 、 小 生 與 文、 武 生。 臺 灣傳統戲曲的小生，多由女性扮演。

旦 劇 中 女 性 角 色， 會 再 依 年 齡 與 形 象 劃 分 為 老、 小 旦， 與 大 家 閨 秀 的 正 旦、 天 真 活 潑 的 花 旦。 旦 角 的 裝扮也多為劇目中最漂亮 的！

42

與 神 同 行

淨 劇 中 性 格 突 出 的 男 性 角 色。 多 半 聲 音 宏 亮、 身 段 誇 張， 臉 譜 設 計 大 膽 特 別，又被稱為「花臉」。

丑 劇 中 性 格 滑 稽、 言 語 風 趣 的 男、 女 角 色， 是 戲 曲 中 的 靈 魂 人 物， 又 依 形 象 可 劃 分 文、 武 丑 等 等， 是 客 家 戲 中 最 能 展 現 客 語 口 語 特 色 的 角 色。 若 看 到 由 女 性 扮 演 的「 三 八 仔 」， 在 劇 中演唱客家小調，同為丑角作用，

43

堅 定 信 仰 ： 忠 義 精 神

年盛一年

C04

專訪 - 臺北市新竹縣同鄉會榮譽理事長 范姜瑞 採訪報導 / 林心怡 ｜ 攝影 / 黎歐創意｜ 照片提供 / 范姜瑞

44

與 神 同 行

范姜瑞 新竹客家人，出身桃園新屋百年范姜家族，現為臺北市新竹縣同鄉會榮 譽理事長、臺北市客委會委員、世界臺灣客家聯合總會常務理事。因常 提供臺北義民祭新想法，獲崇正會理事長封號「師爺」。5 年來在講客 電臺錄製關心時事、漫談客家民俗的節目，將客家文化帶入大眾，亦長 期支持戲曲學院青年劇團的演出。

「 師 爺！」 聽 見 白 馬 上 一 聲 高 呼， 范 姜 瑞 笑 著 轉 過 身。2001 年 是 臺 北 義 民 祭 初 次 舉 辦 城 市 遶 境， 在 熱 情 的 鞭 炮 聲 中， 崇 正 會 理 事 長 范 振 宗 身 騎 白 馬、 披 著 戰 袍、 手 舉 黑 令 旗 威 風 領 行， 無 數 客 家 鄉 親 與 民 眾 圍 觀 稱 奇， 還 有 眾 多 媒 體 記 者 大 肆 報 導， 讓 客 家 人 在 臺 北 市 大 出 風 頭，亦吸引當時臺北義民祭史上最多的參加人潮。 從 1 988 年 臺 北 第 一 屆 由 鄉 親 自 行 舉 辦 的 義 民 祭 起，36 年 來 客 家 在 臺 北 市 有 越 來 越 多 發 聲， 客 家 人 一 步 步 找 回 自 信， 如 今 義 民 嘉 年 華 已 經 成 為 臺 北 市 府 的 年 度 活 動。 而 這 一 路 付 出 最 多 心 力 的 功 臣 之 一， 正是眼前笑眼咪咪的范姜瑞。他出身桃園新屋客家、成長於新竹客家， 如 今 長 居 臺 北 客 家， 北 臺 灣 的 客 家 事 務 中， 都 能 見 范 姜 瑞 的 身 影 與 事 蹟。 對 他 來 說， 客 家 事 務 從 不 只 是 整 體 族 群 的 事， 而 是 他 數 十 年 來 的 日常生活、關心重點。

45

D04 C 2 有史有據 步 步 推 廣 都 會 客 家 精 神 第 一 次 聽 說 媽 祖 遶 境 活 動， 是 范 姜 瑞 從 客 人 口 中 得 知。 是 什 麼 樣 的 活 動 需 要 請 假 回 鄉 一 週 呢？ 他 好 奇 追 問， 才 知 道 大 甲 媽 祖 遶 境 的 浩 大 陣 仗。 范 姜 瑞 回 頭 一 想：「 我 們 客 家 義 民 爺 也 有 遶 境 啊！」 他 回 頭 鑽 研 歷 史， 義 民 爺 在 清 乾 隆 51 年 發 生 林 爽 文 事 件 後 兩 年 就 蓋 廟。 乾 隆 皇 帝 隨 即 頒 發 聖 旨， 賜 匾「 褒 忠 」。 看 來 客 家 的義民爺信仰也是有史有據，一番清晰地梳理後，范姜瑞笑著說。 其 實， 從 臺 灣 各 地 來 看， 客 家 祖 先 來 臺 的 歷 史 能 追 溯 到 300 年 前，「 臺 灣 的 開 發 過 程 中， 客 家 人 沒 有 缺 席， 那 為 什 麼 客 家 人 在 都 市 會 被 輕 看 到 這 種 地 步？ 」 范 姜 瑞 給 出 答 案： 因 為 都 市 裡 沒 有 客 家 話。 來 到 閩 南 人 為 大 宗 的 都 會， 客 家 人 為 求生存，只能藏起自己的母語，長久下來導致客語凋零的困境。 然 而， 無 論 從 義 民 爺 或 臺 灣 歷 史 的 角 度 來 看， 義 民 信 仰 的 正 統 性 和 價 值 都 值 得 受 到 更 多 人 推 崇。 要 如 何 突 破、 展 現 自 己 的 客 家 文 化 給 大 家 看， 讓 客 家 精 神 在 臺北扎根？這就是范姜瑞大力支持戲曲學院青年劇團的重要原因。

陪伴從零開 始 的 客 家 青 年 團 范姜瑞回憶，當他還是孩子的時候，每一個鄉鎮都一定有戲院，偶爾放電影， 更 多 時 候 上 演 野 臺 戲。「 我 都 說 我 們 以 前 是 強 迫 中 獎！」 他 笑 道， 以 前 鄉 下 只 有 這 樣 的 娛 樂， 後 來 時 代 改 變， 傳 統 採 茶 戲 才 慢 慢 式 微，「 所 以 客 家 要 推 廣， 青 年 團一定要照顧！」 他 認 為 宣 揚 客 家 語 言 與 藝 術 的 大 戲， 是 讓 年 輕 人 走 進 客 家 文 化 的 契 機， 如 今 傳 統 戲 班 的 學 徒 制 已 經 式 微， 學 校 是 最 好 的 人 才 培 育 搖 籃。 此 外 校 園 有 正 規 的 教 學 師 資 與 方 式 ， 除 了 客 家 採 茶 戲， 繼 承 戲 曲 正 統 的 京 劇 學 系、 歌 仔 戲 學 系 也 在 其 中，大家互相琢磨、切磋，客家戲自然會提升。 面 對 傳 統 戲 凋 零 的 現 狀， 范 姜 瑞 無 比 透 徹 ， 但 他 依 然 願 意 相 信 傳 承 的 重 要。 正好青年團的團長梁月

就 有 這 份 使 命 感， 范 姜 瑞 感 嘆 地 說： 「 我 以 前 的 教 官 說

過， 他 寧 願 帶 千 軍 萬 馬， 也 不 願 帶 一 團 雜 耍。」 當 時 他 一 聽 就 懂， 好 的 表 演 者 多 半 是 古 靈 精 怪 ， 可 是 做 人 也 鬼 靈 精， 很 難 帶。 沒 想 到 劇 團 一 班 人 馬 給 梁 月

壓得

服服貼貼，范姜瑞十分佩服，之後就此結緣。 訪 談 時， 在 好 友 梁 月

回 顧 青 年 團 的 過 程 中， 范 姜 瑞 聽 著 點 頭、 不 作 聲 ， 從

劇 團 成 立 的 第 一 天 開 始， 他 就 作 為 支 持 者 陪 伴 青 年 團， 成 為 最 強 力 的 後 盾。 他 理 所當然地說：「客家文化就剩那麼一點了，能夠不重視嗎？」

46

與 神 同 行

前 進的時代中 不 動 搖 的 信 念 聊 到 當 代 創 新 的 客 家 採 茶 戲 也 是 同 理， 范 姜 瑞 認 為 與 其 將 傳 統 改 造 得 四 不 像， 不 如 直 接 將 劇 團 分 成 兩 部 分， 一 團 專 門 演 傳 統 戲 碼 ， 按 規 矩 來； 另 一 團 就 迎 合 現 代 觀 眾 的 需 求 做 改 良， 兩 種 都 演。 如 此 一 來， 擁 有 各 自 喜好的客群都能接觸到客家戲、客家話。 願意擁抱新興潮流文化的范姜瑞有一個 不 變 的 堅 定： 在 現 代 化 的 義 民 祭 典 之 中， 絕

接 著 獻 花、 獻 果、 獻 爵。 聊 起 獻 爵，

不 失 傳 統。 從 首 日 固 定 迎 神 遶 境， 來 到 主 祭

范 姜 瑞 笑 著 分 享， 臺 北 最 早 辦 義 民 祭 的 時

大 典 上， 一 個 命 令 一 個 動 作， 所 有 人 站 得 筆

候， 一 人 拿 一 瓶 紅 露 酒 祭 拜 一 下 就 結 束 了。

直 ， 雙 手 上 香、 合 十， 一 拜、 二 拜， 講 吉 祥

「 我 說 拜 義 民 爺 怎 麼 能 這 樣 呢？」 敬 酒 要 正

話 ， 三 拜 以 後 再 講 吉 祥 話， 全 體 與 會 者 的 態

式， 范 姜 瑞 特 地 去 買 古 代 盛 宴 中 使 用 的 酒 器

度全程保持肅穆。

「 爵 」， 以 示 莊 嚴。 有 趣 的 是， 當 正 式 的 酒 器 首 次 出 現 時， 還 需 要 特 地 教 與 會 貴 賓 如 何 正 確 拿 取。 所 以， 該 嚴 肅 的 地 方 嚴 肅、 要 輕 鬆 的 橋 段 就 輕 鬆， 甚 至 連 跳 街 舞 都 沒 問 題， 「 只 要 一 切 照 規 矩 來。」 做 義 民 祭 幾 十 年，

01

如 何 透 過 祭 典 推 廣 文 化， 范 姜 瑞 化 早 就 瞭 然

適逢范姜瑞理 事長擔任臺北 義民嘉年華的 輪 值 主 席， 在 臺上與眾義民 主祭 爺與忠勇公牌 位合照。

於心。

祈

具、法師

02

設器 每一個擺 祭儀中， 華 年 嘉 臺北義民 。 古禮執行 按照祭祀 福方式都

47

D04 C 2 義民爺的保佑 是 有 所 付 出 的 餽 贈 「我們光復後出生的這一代人，都重 義氣，講志節。」一個對視，是范姜瑞和 梁月

共同為客家奔走多年的默契。因為

他們從小接觸的都是封神榜、三國演義、

下一個轉身 義民精神持續扎根

西遊記這些故事；在戲曲中看到的本子， 不是狸貓換太子，就是桃園三結義，「從 小 被 灌 輸 這 些 故 事， 之 後 我 們 的 行 為 思 維，都跳脫不了忠孝節義。」范姜瑞總結： 「所以我們今天會傻呆呆地在這裡做客 家、忠於客家。」 面 對 壯 烈 犧 牲、 保 家 衛 國 的 義 民 爺， 范姜瑞從不抱持平白討要庇蔭的便宜心 態。敬拜，是要效仿義民爺忠義的精神， 「 做 人 要 忠 於 國 家、 忠 於 自 己 的 事 業、 忠 於 任 何 一 件 事 情， 學 習 對 人 忠 誠 的 精 神， 義 民 爺 才 會 保 佑 你。」 所 以 義 民 爺 真 的 靈 驗 嗎？ 范 姜 瑞 不 能 保 證， 但 祂 的

曾經的客家在臺北吸引不了媒體，如同 圈 內 人 的 小 聚 會。 為 製 造 新 聞 焦 點， 范 姜 瑞 動 腦 筋 花 了 20 多 天 規 劃， 誕 生 2001 年 那 場 效 果 絕 倫 的 企 劃 。「 我 終 於 體 會 到 宗 教 的 號 召 力 有 多 強 大 。」 回 想 起 大 批 的 人 潮， 范 姜 瑞 不 禁 感 歎。 以 義 民 精 神 承 載 客 家 文 化 是 一 條 可 行 之 路 ， 自 此， 他 全 心 投 入 義 民 祭 典 的 相 關 活 動。 現 在 來 到 臺 北 義 民 嘉 年 華， 已 經 能 看 見 很 多 表 演 團 體 熱 鬧 地 互 動、 搶 鏡 頭， 風 光 地 迎 接 20、 甚 至 30 幾 尊 義 民 爺 來 遶 境， 將 全 臺 灣 的 客 家 人 凝 聚 在 臺 北 市， 形 成 都 會 客 家 的 特 色， 不 但 話題滿滿，也令各方佩服。

精神值得人們傳揚、學習與信仰。

03

48

今年臺北 客家義民 嘉年華安 座大典上 臺北安座 ，范姜瑞 的義民爺 與眾貴賓 與忠勇公 向來到 深深鞠躬 。

與 神 同 行

04

祭臺上， 嘉年華的主

范姜瑞與眾

貴賓齊坐，

準備祭拜義

義民 在 2017 臺北 公們。 民爺與忠勇

舉 辦 義 民 嘉 年 華， 就 是 要 把 客 家 傳 統 忠 孝 節 義 的 精 神， 在 都 會 裡 發 揚 光 大。 范 姜 瑞 舉 例：「 在 臺 北 的 客 家 活 動， 有 哪 一 個 能 帶 動 幾 萬 人 的 嗎？ 演 一 齣 最 紅 的 戲 嗎？ 國 家 劇 院 也 只 能 坐 千 人。 只 有 宗 教力量的才能吸引上萬人。」只要祭典儀式遵循傳統，另外的活動， 無 論 用 什 麼 手 段， 只 要 能 有 效 吸 引 人 來 參 加 就 成 功 了， 最 重 要 的 是 讓客家精神能在臺北市延續下去。 下 一 步， 要 想 怎 麼 在 當 代 讓 義 民 精 神 扎 根， 不 止 客 家 的 年 輕 人 喜 歡， 河 洛 人 也 好， 外 省 人 也 好， 大 家 都 能 了 解、 尊 重 客 家 的 忠 義 精神，將它發揚光大，社會就能夠穩定發展。 范 姜 瑞 的 一 輩 子 都 是 為 客 家 事 務， 策 劃 義 民 祭、 在 廣 播 節 目 分 享 客 家 文 化 30 年、7 年 來 陪 伴 戲 曲 青 年 團 奔 走， 談 起 忠 孝 仁 義， 他 的 底 氣 如 此 自 然、 天 經 地 義。 今 天 的 臺 北 沒 有 義 民 廟， 因 廟 自 在 人 心， 讓 義 民 爺 的 精 神 矗 立 城 市， 是 范 姜 瑞 過 去、 現 在， 也 是 未 來 會 持續奮鬥的目標。

49

只 因 儀 式 感 太 迷 人

不是偏執固守傳統

C05 4

專訪 - 新埔民俗手藝店 劉保志 採訪報導 / 莊心宜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 劉保志

50

與 神 同 行

劉保志 新竹客家人，為新埔的民俗手藝紙糊店第 5 代傳人，店鋪過去主要以廟 會活動、醮壇搭建及糊紙、燈籠、大型花燈、戶外燈飾布置、面具創作 等為主。近年來，則投入了文化藝術創作的設計，參與各地藝術節的大 型戶外裝置藝術、造型舞臺設計、戶外景觀藝術規畫工程，並經營民俗 創作藝術品的產品開發設計、慶典專用面具、工藝品開發。

春 節 前， 倏 地 轉 暖 的 平 日 午 後， 新 埔 老 街 上 沒 有 絡 繹 不 絕 的 遊 客 喧 囂， 三 山 國 王 新 埔 廣 和 宮 旁 的 家 家 戶 戶， 趁 著 難 得 的 一 抹 暖 陽 ， 開 始 洗 刷 清 掃， 準 備 迎 接 即 將 到 來 的 新 年 重 頭 戲： 春 節。 隨 著 民 俗 手 藝 店 第 5 代 接 班 人 劉 保 志 老 闆 的 腳 步， 入 廟 先 對 著 三 山 國 王 合 掌 祝 禱， 坐在廣和宮的廟廊下，聽老闆聊聊百年來的廟會故事……。

51

C05 4 廟口成長的家 族 自 然 做 起 廟 會 生 意 說 到「 民 俗 手 藝 店 」 ， 很 多 報 導 跟 網 站 介 紹 中， 都 寫 著 劉 家 從 民 國 前 1 2 年 起（1899 年 ） 就 開 始 營 生。 其 實 更 早， 劉保志的祖先是早期渡過黑水溝從淡水 臺北港上岸的，一路向南沿大嵙崁暫居， 經 牛 欄 河 道 關 西 鹹 菜 甕 遷 徙 定 居 兩、 三 代 人 後， 因 原 住 民 當 時 出 草 頻 繁， 先 祖 只 好 繼 續 移 動 到 時 稱 叭 哩 國（ 吧 哩 嘓 ） 的 新 埔 落 地 生 根， 自 此 劉 家 十 幾 代 人 都 依附著廣和宮周圍營生。 至 於 當 時 為 何 沒 有 留 在 臺 北 城 打 拚， 劉 保 志 猜， 或 許 因 為 他 們 是 客 家 人， 語 言和生活習慣都和當時臺北城的人不 同，就是想找客家莊和同鄉人一起住。 遷 到 新 埔 定 居 後， 他 們 一 家 就 一 直 在廟宇邊打滾，也許因為依附廟宇附近， 所 以 家 族 從 糕 餅、 麵 粉 糊 神 像， 到 做 糖 塔， 以 及 現 在 的 燈 籠 與 糊 紙 工 藝， 只 要 廟會需要的東西，劉家就都做。 廟 會 總 是 熱 鬧， 但 背 後 的 辛 苦， 只 有 個 中 人 知 曉。 拿 中 元 祭 來 舉 例， 信 眾 看 到 的 都 是 最 光 鮮 亮 麗、 最 精 彩 的 三 天 祭 典， 看 不 到 的， 是 從 過 年 到 中 元 節， 或 到 下 一 個 年 節 這 段 時 間， 花 上 一 整 年 忙 著 準 備 登 場 藝 品 的 職 人 們， 劉 保 志 這 麼 形 容： 「 如 果 祭 典 是 前 線 作 戰， 那 我 們就是後勤補給，而且非常重要。」

從 一 月 開 始 做 上 半 年 的 備 料， 必 須 提 早 把 零 件 做 好， 等 時 間 快 到 了， 再 把 整 體 組 合 起 來。 這 些 事 前 準 備 非 常 繁 瑣， 以 前 人 好 生 好 養， 一 個 家 庭 可 以 生 十 幾 個 小 孩， 趁 雨 季 不 能 農 忙 時， 全 家 大 小 一 起 做， 年 一 過 完 準 備 工 作 也 都 做 完 了。 然 而 今 非 昔 比， 這 一 代 人， 生 兩、 三 個 孩 子 已 經 算 很 多， 工 作 模 式 與 人 力 配 置 都 需 要 調 整，他不禁感慨。

追求傳統手工 只因迷戀儀式感 除 了 初 一、 十 五 因 為 拜 拜 休 息 之 外， 平 時 劉 家 都 忙 著 搜 集 乾 淨 的 紙 張 和 編 材， 就 拿 糊 大 士 爺 這 件 事 來 說， 現 在 講 求 環 保 會 用 報 紙， 但 以 前 劉 爺 爺 不 喜 歡 拿 報 紙 糊， 要 拿 一 般 的 包 裝 紙 糊 ……或 許 張 力 沒 有 報 紙 這 麼 好， 但 爺 爺 認 為 報 紙 上 有 太 多 雜 七 雜 八 的 訊 息， 大 士 爺 在 普 渡 儀 式 的 過 程 中 已 經 忙 著 管 束 陽 間 接 受 普 渡 的 鬼， 還 得 分 神 去 鎮 壓 身 上 的 雜 事， 實 在 太 多 負 擔。 爺 爺 的 苦 心， 孩 子 都 明 白， 但 時 代 跟 政 策 在 變， 妥 協 的 辦 法 就 是 特 別 挑 選 報 紙，分揀出好消息使用。

52

與 神 同 行

01 （ 上、 右 下、 左下圖）民俗 手藝店的工作 室 中， 大 家 正 完成各式各樣 造型的花燈。 在齊心

至 於 骨 架 用 的 編 材 竹 子， 一 年 中 只 有 清 明 節 前 的 竹 子 才 可 以 使 用， 因 為 梅 雨 季 之 前 的 竹 子 最 嫩、 有 彈 性 又 好 用， 所 以 一 次 就 得 準 備 一 年 份 的 備 量。 以 前 家 裡 還 會 上 山 砍， 現 在 就 直 接 跟 賣 竹 子 的 人 下 訂 單， 拿 回 家 加 工 剖 開 再 攤 開， 趁 中 午 有 太 陽 時 拿 去 曝 曬， 曬 到 有 一 點 點 韌 性 才 能 收 藏 起 來 備 用， 如 果 這 些 準 備 工 作 清 明之前沒做完，那些竹子就全毀了。 雖 然 現 在 已 經 有 其 他 材 料 可 以 替 代 使 用， 但 劉 家 還 是 堅 持 採 用 竹 子 當 編 材， 劉 保 志 解 釋， 天 然 材 料 做 出 來 的 線 條 就 是 不 一 樣， 純 手 工 綁 的 編 材 呈 現 出 的 美 感 也 不 同， 從 他 的 阿 太 ( 曾 祖 ） 那 時 便 是 如 此。 古 時 是 因 為 選 擇 不 多 ， 而 現 在 劉 保 志 更 在 意 的 是， 這 樣 做 的 過 程 才 有 儀 式 感， 做 給 廟 會 的 東 西 是 不 能 隨 便 的。 另 一 個 好 處 是， 家 族 的 小 孩 每 一 個 都 很 乖， 因 為 竹 子 用 不 完， 用 斷 了 倉 庫 還 很 多， 他 笑著說。這些製作的小細節不但藏在燈籠裡，也刻在這一行的日常生活中。

53

C05 4 慶幸自己「還能 給 」 有 情 有 義 的 堅 持 對 手 工 藝 匠 人 來 說， 百 年 來 最 大 的 不 同， 就 是 印 刷 技 術 進 步 帶 來 的 衝 擊。 從 前， 劉 保 志 一 家 在 過 完 年 後， 會 開 始 用 拓 版 手 工

尋找都會客家密碼 從講話開始

印 神 明 的 衣 服， 晚 上 全 家 人 坐 一 起 開 始 勾 畫 紙 上 的 圖 樣。 現 在 在 成 本 考 量 下， 直 接 請 印 刷 廠 印 製， 也 不 再 手 工 製 作。 產 業 變 革 下， 日 子 還 是 要 過， 劉 家 也 經 歷 兩 次 轉 型， 劉 保 志 的 父 親 選 擇 拓 展 廟 會 建 醮 壇 的 業 務， 他 則 是 趁 自 己 2、30 歲 時， 懷 著 夢 想 繞 全 臺 跑 一 圈 拜 訪 同 行， 抓 住 機 會 開 始 製 作 做 花 燈， 也 到 國 外 參 訪 當 地 傳 統 燈 會 工 藝 活 動 的 技 術， 逐 漸 將 手 藝 業 務 範 圍， 從 原 來 的 桃 竹 苗 以 北， 南 下 拓 展 到 雲 林， 包 括 在 各 地 的 廟 會 祭 祀 活 動 用 的 糊 紙 藝 品 ， 或 地 方 政 府 的 祭 典、 燈會活動展出的大型花燈。

糊紙工藝品與各地廟宇祭典活動息息相 關， 劉 保 志 在 跑 廟 會 時 發 現， 想 要 在 都 會 城 市 裡 找 到 客 家 的 密 碼， 就 是 開 口 講 客 家 話。 十 多 年 前 在 萬 華 的 飛 天 大 聖 廣 照 宮 做 神 壇， 借 用 旁 邊 的 楊 聖 廟 廣 場 施 工， 劉 家 的 員 工 都 是 客 家 人， 習 慣 直 接 用 客 家 話 溝 通， 工 作 過 程 的 機 器 聲 音 大， 員 工 說 話 的 音 量 自 然 提 高， 想 不 到 客 家 話 一 講， 廟 裡 就 走 出 一 群 人， 默 默 地 坐 在 旁 邊 看 他 們 工 作， 原 擔 心 是 不 是 吵 到 他 們 不 高 興， 直 到 中 間 休 息 到 旁 邊 納 涼 時， 突 然 那 群 人 裡 冒 出 一 句 海 陸 腔 的 客 家 話 ， 開 始 你 一 言、 我

劉 保 志 從 小 分 擔 家 裡 繁 忙 的 工 作， 跟 著 爺 爺 和 父 親 幫 忙， 自 然 而 然 地 接 手 家 裡 事 業。 直 到 退 伍 後， 第 一 次 完 全 由 自 己 操 刀 作 品， 他 決 心 走 出 不 一 樣 的 路， 升 級 自 家 產 業 的 藝 品， 有 志 竟 成 ， 在 23 歲 第 一 次 拿 到 龍 潭 法 會 的 大 案 子 後， 招 牌 愈 發 響 亮， 從 需 要 跟別人競標，變成有人專程請他們做。

一 語 地 問：「 你 新 埔 哪 裡 人？」、「 住 車 站 後 面？ 是 某 某 某 對 不 對！」 手 機 一 掏 就 打 過 去 給 對 方 開 聊 ……， 回 想 起 來， 劉 保 志 仍 覺 得 有 趣， 同 時 也 惋 惜， 下 一 代 應 該 很 難 有 這 樣「 打 開 密 碼 」 的 機 會， 或 許 他 們 還能說出自己的阿公、阿婆是哪裡人，「但 現 在 年 輕 人 不 會 講 客 家 話， 要 如 何 在 都 會 中找客家？」劉保志嘆道。

接 棒 到 現 在 十 餘 年， 劉 保 志 仍 持 續 在 這 個 行 業 轉 型， 除 了 有 受 到 疫 情 打 擊 的 影 響 之 外， 也 開 始 固 守 現 在 所 能 執 行 的 範 圍， 遇 上 各 地 廟 會 祭 典 或 是 地 方 燈 會 舉 辦， 就 盡 可 能 去 參 加。 這 一 行 的 員 工 多 半 一 待 就 是 十 幾 年， 與 劉 家 早 已 是 家 人 一 樣 的 關 係， 維 持 這 些 老 員 工 的 家 庭 生 計， 也 是 民 俗 手 藝 店 堅 持 下去的動力。

54

每 到 一 個 城 市 跑 廟 會 或 拜 訪， 劉 保 志 都 特 別 喜 歡 逛 客 家 人 開 的 店， 他 說， 跟 客 家 老 闆 討 價 還 價 時， 不 是 為 了 顧 客 買 賣 的 講 價 貪 便 宜， 是 你 來 我 往 時， 在 精 妙 的 時 間 點 丟 出 一 句 客 家 話， 那 是 股 妙 不 可 喻 的 氣 味， 也 是 客 家 人 不 管 在 都 會 城 市 還 是 客 莊 裡獨有的密碼。

與 神 同 行

02

（ 上、 右 下 圖）神態威 嚴 生 動、 色 展現出劉家 彩繽紛的中 代代傳承下 國龍與神像 的好手藝。 ，

職人指路 廟 會 就 要 看 這 裡 說 到 逛 廟 會 的 門 道， 劉 保 志 熟 門 熟 路 地 開 始 介 紹。 先 從 選 廟 開 始， 要 看 一 個 地 方 的 廟 會 熱 不 熱 鬧， 他 會 推 薦 先 看 一 間 廟 平 常 附 近 有 沒 有 攤 販 和 賣 吃 的 店 家？ 有 沒 有 很 多 客 人 光 顧？ 平 時 冷 冷 清 清 的 廟， 廟 會 一 定 不 熱 鬧 不 好 看。 接 著 逛 廟 時， 先 看 牆 壁 上 的「 芳 名 錄 」， 為 的 是 增 加 對 廟 宇 和 寺 廟 周 圍 的 居 民 認 識 範 圍， 要 找 最 新 認 捐 者 的 名 字， 有 沒 有 熟 悉 的 人， 這 就 是 了 解 當 地 廟 宇 的 人 文。 接 著， 就 可 以 等 著 看， 當 廟 會 活 動 廣 場 擠 滿 觀 眾 看 陣 頭 時， 必 然 出 現 在 旁 邊 看 一 看 熱 鬧， 就 開 始 吵 吵 鬧 鬧 的夫妻，這才是參加廟會中最精華的一段，劉保志開著玩笑說， 當臺下的人們參與進來，廟會才是鮮活、有人情味的。 回 憶 起 小 時 候， 劉 保 志 覺 得 看 廟 會 祭 拜 中 最 有 滋 味 的， 就 是 阿 婆 一 肩 扛 著 扁 擔 ， 挑 著 供 品 進 廟 拜 拜， 後 面 一 群 孫 兒 、 孫 女 抓 著 扁 擔 跟 在 後 面，「 我 覺 得， 那 才 是 傳 承 的 滋 味。」 劉 保 志 十 分 懷 念。 如 今， 都 是 被 攙 扶 的 老 人 家 走 進 廟 拜 拜， 辦 廟 會 的 整 體 人 員 年 紀 也 越 來 越 大， 傳 統 的 手 工 技 藝 也 不 知 道 有 沒 有 年 輕 人 願 意 傳 承。 最 後 ， 劉 保 志 認 真 地 說， 如 果 後 生 們 還 願 意 繼 續 說 逛 廟 會 的 故 事， 那 他 願 意 分 享 自 己 這 20 餘 年 的 練 功 密 碼， 就三個字：注入「客家魂」。

55

D01

翻轉人鬼殊途 神 創作民俗洗腦

曲

-

從 首 張 同 名 專 輯《 同 根 生 Rooty Mental》 到《 邊 緣 轉 生 術 》， 同 根 生 樂 團 的 第 一 張 專 輯 揉 合 中 西 樂 器、聲景、詩 句 ，以 音 樂 呈 現 同 根 生 的 故 鄉 ——宜蘭 的 樣 貌； 第 二 張 專 輯 瞬 時 華 麗 轉 身， 介 紹 起 臺 灣 的 祭 典 與 民 俗 故 事。 這 個 過 程， 同 根 生 樂 團 似 是 從 滋 養 自 身 成 長 的 故 鄉 退 下 正 裝， 將 對 社 會 與 生 活 的 觀 察 ， 以 頑 皮、 幼 稚、 洗 腦 的 方 式， 侵 門 踏 戶 嵌 入 他 人 腦 中 ， 使 人 一 聽 就 上 癮， 而 繽 紛 和 歡 樂 是 一 層 溫 柔 的 糖 衣， 勾 出 聽 眾 對 精 怪 故 事 的 好 奇 ， 於 是 藏 在 臺 灣 各 個 角 落 的 民 間 故 事 浮 出 檯 面， 也 成 功 達 到 他 們的目的 ——「 為 妖 怪 平 反 冤 案 」 。

專訪 - A_Root 同根生 楊智博 採訪報導 / 張簡敏希 ｜ 攝影 / 黎歐創意 ｜ 照片提供 /A_Root 同根生

照片版權：台灣索尼音樂、攝影：Yang shih Chuan

56

A_Root 同根

生

愛 到 卡 慘 死 ？ 山 歌 普 拉 斯 ！

楊智博 畢業於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現為獨立樂團「A_Root 同根生」團長、笙根蘭陽藝文平臺總監，主修樂器為「笙」。以演 奏家、跨界表演者的身分活躍舞臺，曾以音樂作品獲得多項獎項。 樂團專輯作品《邊緣轉生術》關注臺灣逐漸式微的傳統樂曲及宗教 信仰，並於 2023 年入圍多項金曲獎。

57

D01 妖怪的存在本是 立 意 良 善 「 如 果 妖 怪 的 存 在 是 幫 助 人 類， 提 供 大 家 一 個 警 示 的 話， 那 祂 其 實 是 立 意 良 善 的 啊！」 在 同 根 生 樂 團 的 團 長 楊 智 博 眼 裡， 這 個 社 會 充 滿 了 二 元 思 維， 他 們要做的不僅是讓人重新看見帶有臺灣

以新一代視角尋找屬於臺灣的聲音

傳 統 特 色 的 民 間 故 事， 更 是 要 狠 狠 打 破 非 善 即 惡 的 意 識，「 很 多 時 候 白 都 需 要

同 根 生 樂 團 2015 年 成 軍 以 來， 不 斷

黑來襯托，但妖怪生前有不平等的待遇

尋 找 屬 於 臺 灣 的 聲 音， 並 於 第 二 張 專 輯

就 已 經 夠 慘 了， 祂 為 什 麼 死 後 還 要 再 被

融 合 了 客 語、 英 語、 閩 南 語、 華 語， 甚

妖魔化一次？」

至是梵語。

《邊緣轉生術》重新轉譯了 7 個鬼

2022 年 他 們 以〈 黑 皮 夫 人 〉 這 首 歌

怪 故 事， 如 虎 姑 婆 其 實 是 寂 寞 的 大 齡 女

獲 得「 第 一 屆 全 球 客 家 流 行 音 樂 大 賽 」

子、 七 爺 與 八 爺 浪 漫 的 BL 愛 戀、 成 為

創 作 組 首 獎 。〈 黑 皮 夫 人 〉 講 述 嘉 義 東

渣 男 剋 星 的 林 投 姐 姐 等， 剝 掉 原 先 暗

石 鄉 港 口 村 「 豬 娘 娘 」 的 故 事， 豬 娘 娘

黑、 令 人 懼 怕 的 包 裝， 故 事 的 本 質 源 自

生 前 是 一 隻 母 豬， 連 幾 日 跑 出 圍 籬 至 鄰

人 性 與 社 會 的 真 實 面， 面 對 生 活 所 見 的

近 農 田 偷 吃 地 瓜 葉， 農 田 主 人 發 現 後，

不 舒 服， 同 根 生 樂 團 沒 有 選 擇 義 憤 填 膺

將 牠 一 鋤 頭 打 死， 連 帶 母 豬 體 內 的 12 隻

的 吶 喊， 更 沒 有 慷 慨 激 昂 的 評 論， 而 是

小 豬 皆 一 命 嗚 呼， 一 屍 13 命， 閻 王 知 道

站在同理心的角度，以中立的角色平直

後， 特 許 母 豬 返 回 人 間 復 仇， 母 豬 以 讓

地訴說故事，

農 民 收 成 不 佳 為 報 復， 最 後 由 當 地 的 媽 祖 出 面 相 勸， 請 村 民 建 豬 娘 娘 廟 並 冊 封

藉 由 音 樂 向 社 會 當 面 說 真 話， 可 又

其為「黑皮夫人」。

能 得 到 大 眾 的 共 鳴 與 喜 愛， 真 誠 且 好 好 地溝通是同根生樂團的溫柔與魅力所

楊智博從故事中拉出「吃素、環保、

在， 一 如 楊 智 博 所 說：「 這 張 專 輯 在 反

救地球」的視角，與劇作家陳弘洋合作，

應我對現在社會的觀察，但我自己也在

以 海 陸 腔 客 語 創 作 歌 詞， 對 於 選 擇 用 客

學 習， 我 期 望 能 在 面 對 這 些 不 舒 服 的 行

語 詮 釋 這 首 歌 的 原 因， 楊 智 博 說 這 只 是

為的同時，可以先了解對方的動機是什

一 個 直 覺 式 的 選 擇。 雖 然 楊 智 博 的 父 親

麼？ 我 們 說 在 替 妖 怪 平 反， 但 你 要 先 同

是美濃的客家人，但他自小在宜蘭長大，

理祂的感受。」

環 境 造 就 對 母 語 的 陌 生， 而 樂 團 主 唱 游 怡 婷 不 是 客 家 人， 因 此 練 唱 全 要 仰 賴 陳 弘 洋 字 字 句 句 細 膩 地 糾 正 咬 字 與 發 音， 來回練習無數次。

58

愛 到 卡 慘 死 ？ 山 歌 普 拉 斯 ！

「 我 爸 講 四 縣 腔， 我 對 四 縣 腔 的 語 感 有 大 概 的 印 象， 可 是 海 陸 腔 就 是 另 一 個世界，它甚至有一些微卷舌的音，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個容易掌握的語言。」 楊智博笑著說道，但這並不是同根生第一次將客語融入歌曲中。 以 客 家 山 歌 小 調 作 為 基 底， 結 合 唸 歌 的 形 式， 楊 智 博 寫 出〈 山 鬼 阿 妹 〉， 主軸是轉念，講出紅衣小女孩覺得人比鬼還可怕的心聲。覺得客語困難，可楊 智 博 還 是 想 創 作 客 語 歌 曲， 僅 是 因 為「 有 意 識 到 這 是 我 們 自 己 的 文 化 的 一 部 分，所以想要多一點了解。」 當問到覺得最能代表客家的聲音時，他猶豫再三，最後小心翼翼地說：「客 家的聲音這件事情很廣泛，當你知道的越多，就更難選出一個代表性的東西， 我們還在吸收也還在學習，但我們會盡可能從這些文化理念中，找出覺得有特 色的地方，然後用我們的方式表達這些想法。」

01

讓傳統樂器、民間傳 專輯《邊緣轉生術》， A_Root 同根生樂團的最新 逗趣的一面。 與造型，展現妖怪幽默 說「轉生」，透過歌曲

59 h Chuan

樂、攝影：Yang shi

照片版權：台灣索尼音

D01 跨界的目 的 是 去 除 界 線 樂 團 轉 型 的 過 程， 楊 智 博 直 言 他 們 完 全 沒 有 包 袱， 唯 一 顧 慮 的 是 因 受 眾 的 轉 變， 歌 曲 娛 樂 性 的 創 造 與 拿 捏， 一 如〈 山 鬼 阿 妹 〉 的 Hook 中 不 斷 重 複「 山 鬼 阿 妹 啊！ 細 妹 恁 靚！」 是 因 為「 細 妹 恁 靚 」 是 臺 灣 人 最 熟 悉 的 客 語， 當 年 前 輩 羅 時 豐 並 無 強 調「 客 家 」 二 字， 就 能 讓 大 眾 自 然 地 接 受 與 接 收， 又 如 抖 音 洗 腦 神 曲 — 越 南 的〈 叮 叮 噹 噹 〉 ， 完 全 不 受 語 言 的 影 響 與 隔 閡， 因 此 楊 智 博 認 為「 偏 向 娛 樂 導 向， 讓 大 家 接 收 到 有 趣 的 旋 律， 才 能 有 效 地 擴 張。」 然 而「 傳 統 在 推 廣 母 語 的 時 候， 可 能 都 會 把 文 化 的 重 擔 放 得 太 重， 而 忽 略 了 它 的娛樂性。」 進 入 客 家 音 樂 圈 後 ， 同 根 生 樂 團 認 識 了 很 多 客 籍 的 音 樂 人， 如 林 沛 蕎 與 邱 舒， 講 到 這， 楊 智 博 激 動 地 喊 道：「 我 是 沛 蕎 粉！」 他 特 別 佩 服 林 沛 蕎 能 將 客 語 唱 得 超 級 性 感， 而 邱 舒 打 破 過 往 清 新 的 形 象，在舞臺的狂放展現了十足的魅力。 過 程 中 他 也 發 現 客 家 流 行 音 樂 的 作 品 量 很 龐 大， 可 惜 若 沒 有 親 自 踏 進 來 ， 就 難 以 認 識 這 些 人 事 物， 讓 人 感 覺 有 道 門 檻 在 眼 前， 但 也 因 此 而 更 認 真 地 思 考 降 低 這 道 門 檻 的 方 式， 藉 由 認 知 搔 癢 （cognitive itch）， 他 希 望 能 創 造 出 大 家 都 能 接 受 的 歌 曲 並 被 傳唱下去。 許 多 人 提 到 同 根 生 樂 團 會 用「 跨 界 」 形 容 他 們， 於 國 立 臺 灣 藝 術 大 學 跨 域 表 演 藝 術 研 究 所 畢 業 的 楊 智 博， 談 起 這 件 事 時 說：「 其 實 跨 界 的 目 的 是 希 望 去 除 那 個 界 限， 希 望 大 家 更 能 夠 更 兼 容 並 蓄 的 包容在一起。」

帶著 音 樂 出 走 是 為 了 回 家 《 邊 緣 轉 生 術 》 由 資 深 音 樂 人 柯 智 豪 操 刀 製 作， 在 獲 得 第 34 屆 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獎時，柯智豪在社群平臺感謝同根生樂團， 並 寫 到：「 你 們 的 才 華 超 乎 想 像， 從 臺 灣 的 根 出 發， 向 大 眾 證 明 邊 緣之外還有更繽紛的音樂世界與未來。」

60

在 2023 臺 北 客 莊 音 樂 會《 如 果， 我 可 以。》 中， A_Root 同 根 生 樂 團 帶 來 全 新 客 語 創 作 曲〈Bounce Man〉。

愛 到 卡 慘 死 ？ 山 歌 普 拉 斯 ！

02

2019 年，楊智博赴柬埔寨世界音樂工作坊，與來自 30 多個國家的音樂人交流，讓 他 意 識 到 「 歌 謠 其 實 是 最 大 的 一 個 乘 載 集 體 意 識 的 媒 介 」， 臺 灣 原 住 民 的 歌 舞、 傳 統 歌 仔 戲、 車 鼓 陣 皆 與 其 他 國 家 一 樣 是 將 歌 舞 樂 整 合 在 一 起， 只 是 臺 灣 人 較 少 以 這 樣 的 形 式 接 觸 自 身 文 化， 且 音 樂 教 育 多 是 教 吹 直 笛， 並 將 音 樂 課 與 表 演 藝 術 課 分 開 上， 他 因而開始思考擴展大眾接觸文化媒介的方式。 「 每 一 個 母 語 的 創 作， 不 管 是 原 住 民 族 語、 臺 語、 客 語， 其 實 都 是 一 樣 的 問 題 。 大 家 明 明 想 要 更 全 面 的 了 解 跟 學 習 這 個 文 化， 可 是 被 貼 上 母 語 這 個 標 籤 後， 就 好 像 身 分被區別開了。」 這 讓 楊 智 博 決 定 從 向 下 扎 根 做 起，2024 年 同 根 生 樂 團 將 延 續 妖 怪 的 主 題 做 兒 童 繪 本， 並 搭 配 繪 本 走 入 校 園 巡 演、 說 書， 利 用 學 校 的 音 樂 教 室 裡 僅 有 的 樂 器， 進 行 不 插 電演出，「有點像日本的紙芝居」楊智博比喻，他希望在這個充滿虛擬感官誘惑的時 代，藉由故事、音樂、鄉土，帶給新世代的孩子們不一樣的養分。

03 不滿 足於 單純 的演 唱， Ａ _Root 同根 生樂 團編 出俏皮的舞蹈，帶動全場熱 鬧氣氛。

61

E01

HAKKA P L AY 後生筆記 撰文 / 劉懷仁

劉懷仁： 臺 灣 日 常 廟 會 最 常 看 到 的 是 遶 境、 踩 街、 戲 曲 表 演 等， 無 論 是 傳 統 聚 落 舉 辦 大 型 的 民 俗 活 動， 例 如 褒 忠 亭 義 民 節 祭 典， 或 是 小 型 的 伯 公 生， 隨 著 時 代 的 推 進， 主 事 者 或 是 地 方 參 與 民 眾， 他 們 在 討 論 的 過 程 中， 皆 會 有 新 的 元 素 不 斷 加 入， 就 如 劉 保 志 糊 紙 藝 師， 將 傳 統 糊 紙 技 藝 除 了 出 現 在 祭 祀 場 合 空 間 裡， 甚 至 展 示 在 大 型 花 燈、 燈 飾 布 置 、 面 具 創 作等，將糊紙更全面的靈活運用在藝術創作中。 在 都 會 區 的 臺 北 義 民 嘉 年 華， 更 是 體 現 了 傳 統 與 流 行 的 融 合 。 那 就 更 不 用 說， 參 與 其 中 的 陣 頭 們， 像 翔 飛 舞 獅 團 長 劉 乾 鑑， 從 醒 獅 團 戰 鼓 到 電 音 太 子 ， 藉 由 年 輕 有 活 力 的 學 生， 總 是 在 嘉 年 華 中 擔 任 打 頭 陣 角 色，神氣十足。 而 踩 街 與 客 家 大 戲， 都 有 創 新 成 分， 誘 發 現 場 渲 染 著 一 種 魔 幻 張 力， 是 當 代 社 會 面 對 傳 統 元 素， 必 須 與 時 俱 進 的 調 整。 對 於 創 新， 青 年 劇團梁月

表 示：「 創 新 不 能 做 為 傳 承， 卻 能 拿 來 推 廣 ， 因 為 年 輕 人 喜

歡， 就 能 進 一 步 認 識 傳 統 戲 曲， 讓 它 的 生 命 延 續 下 去。」 我 覺 得 文 化 的 本質，一直都在「顛覆傳統、推翻現代、滾動當今」生活中循環著。

62

H A K K A

與神同行的路上

P L A Y客 式 生 活 攻 略 圖 鑑

堅持下去的信念是……

「客式生活攻略圖鑑」 劉乾鑑、張偉來、梁月

、范姜瑞、劉保志、 楊智博

與人 貴的

劉乾鑑：我就是憨人歡喜做、甘願受！ 既然有人推一把，那去做就對了！

子 之 心， ：我們用赤 同義民 曲文化，如 戲 家 客 護 來守 精神。 這片土地的 爺想要守護

張偉 的之

回憶

來：

間的

。

一起

溫暖

踩街

，感

時，

覺彼

可以

此生

找回

命中

人

珍

義的精 爺有忠 民 義 仿 ：要效 把客家 范姜瑞 真 誠， 要 人 心、 對 事要忠 定！ 神， 做 會就會穩 社 ， 大 光 精神發揚

梁月

裡長大， 小在廟會 劉 保 志：從 慶典，是 代相伴的 代 、 活 熱鬧鮮 味。 的客家滋 承 傳 想 我

、鄉土 故 事、 音 樂 合 結 過 透 楊 智 博： 想 界限， 養分，去除 同 不 們 子 給孩 的演出，帶 彼此包容。 讓大家能夠

63

WI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