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萊文訊》第35期：二〇二三年二月號之三 by 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

2023 No.1 三月

春花蓮

下期預告部落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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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目錄 1. 起程 2. 路途 1 3. 噶瑪蘭族的遷徙及正名 ˋ4. 噶瑪蘭族香蕉絲技藝的斷層與重新建構 5. 香蕉絲的製程 6. 參與感想

絲絲入筘 2

三月九日，在臉書上看到了一則貼文。 Lala Ban 新社香蕉絲工坊：﹁體驗噶瑪蘭族香蕉絲工藝，就趁現在！展覽期間每週六舉辦免費刮香蕉絲體驗活動，歡迎有興趣的朋友踴躍報名！﹂起初看見這項資訊非常興奮，開始安排時間規劃行程，卻猛然想起 … 體驗地點在花蓮豐濱鄉的新社部落，我的交通工具只有腳踏車，若要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又會錯過了體驗時間，因此相當苦惱。好在這學期因為對於傳統手工業有興趣，選修了學校藝創系開設的草木染基礎課程。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得知課程中同組的碩士班姊姊也要前往此次的香蕉絲手工藝體驗活動，便詢問她能否開車載我和朋友一同前往，她欣然答應了。 1. 起程 ◎ 以香蕉絲編織之菱形織物 3

三月二十六日，一場名為︽絲絲入筘︾的傳統技藝盛典在花蓮縣豐濱鄉新社部落展開。一到現場，第一眼可見在展室的右方，和天空有相同色彩的藍染雲紋布條在樹上飄逸，布條上印著﹁絲絲﹂﹁噶瑪蘭﹂﹁香蕉絲﹂等文字，隨之注意到在布條所掛之處的左方樹梢，也懸吊著菱形的香蕉絲手工編織物，以藍色、白色、織物原色所組成，和藍染布條相互搭配襯托，讓人意識到今時此地將有一場美麗的文化盛典即將展開。往樹木的方向走去，一旁的欄杆上掛著從日治時期到現今對於噶瑪蘭的紀錄與報導，噶瑪蘭族如何重獲自己真正的名字、如何顛沛流離的遷徙、如何重拾遺失已久的傳統技藝及族群服飾 …… 報導掛布對面的園子種植著一顆顆香蕉樹，個頭都不太大，有棵香蕉樹梢掛著花苞，紫藕色中透點粉紅的，在最深層處卻又是彷彿埋藏著甚麼秘密的黑，在一片翠綠的香蕉樹群中格外鮮明。看的正入神時，一旁的突然出現了一位年長的奶奶和我們說起了香蕉絲的製程選材也是有學問的 … ﹁這個香蕉樹齁，如果有開花結果的我們就不會把它拿來做香蕉絲。﹂﹁為什麼呢奶奶？﹂﹁開花結果的樹的養分都跑到花朵和果實上了，香蕉絲是用香蕉的枝幹刮出來的，如果養分都跑走了，枝幹做出來的絲就會品質不好，容易斷。﹂噶瑪蘭族重拾傳統香蕉絲技術是在 1990 年代的事情，歷經三十多年，從記憶中一步一腳印的摸索這項幾近失傳的傳統技藝實屬相當不易，卻已能對香蕉絲成的製作與選材瞭若指掌。 2. 路途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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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晃晃後，導覽員邀請我們到展間觀賞作品並為其做解說，展間放滿了以手工編織的各種香蕉絲工藝品、傳統香蕉絲編織和現代創意的結合，以及再製的一套噶瑪蘭族傳統服飾。噶瑪蘭族傳統服飾原本已在部落間失傳，在新社部落復興香蕉絲傳統手工藝時，透過學者的協助，得知一百多年前馬偕博士曾在宜蘭採集一套噶瑪蘭族禮服，雖原件保存在加拿大，但為了再次擁有屬於自己族群的重要象徵，族人仍按照照片中原件禮服的圖紋及樣式、配件，重製噶瑪蘭傳統服裝，並且將這些傳統編織紋路製作成包包、吊飾等產品，在此次︽絲絲入筘︾中展示並販售。聽著導覽員熱烈的解說，外頭突然傳出了吉 6 ◎ 噶瑪蘭族香蕉絲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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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演唱的學生站在廣場中央的草地上，參訪者和老師、記者圍著他們坐了半個圓。新社國小是全台唯一的噶瑪蘭族小學，而眼前這群合唱孩子的人數，就是整間國小的人數，也許是因為人數不多的關係，孩子們看起來都如同家人般親近。伴奏響起，孩子們的口中發出清脆的音律，現場也許有大半的人都雖聽不懂歌詞的意涵，但古老而柔美的歌謠旋律卻直從大家耳朵鑽進內心。歌曲的歌詞是這樣的 … ﹁讚美神靈 (muRbu tu tazusa) 我們噶瑪蘭高興唱著感恩之意 qaririzaqan ta yau yau wa,aita na kebaran a hai e. 別譏笑我們噶瑪蘭 aisi mi bidasan yau yau wa,aita na kebaran a hai e. 我們噶瑪蘭永遠不會消失 amai qarapungusya u yau wa,aita na kebaran a hai e. ﹂歌詞一字一句都表現出了噶瑪蘭族堅毅不拔的內心以及族群意志，光是聽見旋律尚未理解歌詞時就已經相當感動，理解歌詞後更是對於噶瑪蘭族群的堅毅不拔感到敬佩。雲朵隨著朝氣的歌聲越飄越遠，清澈的天空露出，為這場歌謠的演唱會畫下一個美好的句點。 8

散場後，導覽員拿著刀具喊著大家到右邊塊空地，空地旁的大木頭上放著一棵香幹。在導覽員的指導下，以傳統的方式將整棵假莖上的葉鞘一片片劃開剝下，再撕離每鞘兩側邊緣的瓣膜，使枝成片狀，後以片形式使用刀子刮除內部白色富含水份的雜刮除雜質後的香蕉纖維呈現透明的紫紅色以清楚看出纖維的紋路。不過郭除香蕉絲的過程相當有難度，一不在刮除白色水分部分時也會將紫紅色的香蕉纖維給刮斷。看著一旁的奶奶已有年歲卻仍動作俐落的刮出完美的香蕉纖維，反觀自己刮的香蕉纖維東破一個西少一塊，不得不佩服老奶奶的精湛手藝，這也是他們為為了復興族群的傳統手工藝而付出的努力所獲的的結果。 9

噶瑪蘭族︵ Kavalan ︶，意思為平原的人類。傳說噶瑪蘭族人最早由南方島嶼，途經地名為 Sanasai 的地方後遷入臺灣，落腳於蘭陽平原，十九世紀初開始遷居到花蓮臺東海岸，如今日花蓮地區的新社部落。噶瑪蘭族村落在全盛時期曾分佈於蘭陽溪北、溪南共有三十六至四十餘社，清代文獻多以﹁蛤仔難三十六社﹂稱呼當時遍佈在宜蘭平原上的噶瑪蘭村社。十八世紀末由吳沙率領的漢人開始進入蘭陽平原，漢族人口迅速增加，因此十九世紀清朝將﹁蛤仔攤﹂命名為行政區﹁噶瑪蘭廳﹂，並以﹁加留餘埔﹂制度保障部落土地。不過，社會與生態環境的改變，仍讓不少噶瑪蘭族人從蘭陽平原，乘船南渡到達花蓮平原落腳，形成以加禮宛社為核心的大、小六個部落。清朝卻又因執行開山撫番政策，勢力進逼花蓮平原，侵擾噶瑪蘭族人生活。一八七八年，光緒四年，南下遷移的噶瑪蘭族在花蓮建立加禮宛社。因清官招搖撞騙、按田勒派，詐索加禮宛社不少金錢，加上凌辱婦人之事時有所聞，加禮宛社人聯合撒奇萊雅族共同抵抗清軍，爆發﹁加禮宛戰役﹂。兩族與清軍相峙數日，部落慘遭焚毀， 4 、 5 千名族人戰死；戰事結束後，清政府南澳鎮總兵吳光亮採取﹁勒遷以分其勢﹂政策，令多數的噶瑪蘭族與撒奇萊雅族人遷至東海岸與花東縱谷地區，造成兩族人離散竄逃︵撒奇萊雅族稱此役為﹁達固部灣戰役﹂︶。兩族人被迫隱匿他鄉，自此在歷史上﹁消失﹂，成為流浪的民族。兩族後裔為紀念這段慘烈的歷史，在二零零八年與二零一八年分別舉辦﹁加禮宛／達固部灣戰役學術研討會﹂，以族群主體性即史觀論述過去這段隱匿求生的集體記憶。而此次﹁加禮宛戰役﹂後，噶瑪蘭族與撒奇萊雅族勢力銳減，部分族人流散至東海岸，或隱居於阿美族部落內。噶瑪蘭族目前以宜蘭縣壯圍鄉奇立板、貓里霧罕、五結鄉加禮宛、流流、利澤簡等社，花蓮縣新城嘉里村加禮宛、豐濱新社村新社、豐濱村立德，臺東縣長濱鄉三間村的三間厝、樟原村、大峰峰︵又稱大尖石︶為主要分布地。噶瑪蘭族人從一九八零年代開始，就向社會表達希望政府能夠尊重噶瑪蘭族人存在的主體性，在二零二二年終於正名成功，列為政府公告的原住民族之一。 ‧ 改寫資料來源：原視界、原住民族文化知識網、原住民數位博物館、原住民族委員會原住民文獻噶瑪蘭族的遷徙及正名 3.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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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瑪蘭族香蕉絲技藝的斷層與重新建構香蕉絲乘載了噶瑪蘭族的歷史，乘載著時代的變遷下噶瑪蘭族為了群體的奮鬥，夾雜著編織者重拾傳統技藝新辛勤的汗水、記憶、情感、精神及屬於噶瑪蘭族的精神價值。﹁番女織杼，以大木如栲栳，鑿空其中，橫穿以竹，便可轉纏經於上。刓木為軸，繫於腰，穿梭闔而織之。以樹皮合葛絲及染過五采狗毛織氈，名日達戈紋。以色絲合鳥獸毛織帛，採各色草染采，斑斕相間。又有巾布等物，頗皆堅緻。﹂︵一九五二年︽噶瑪蘭廳志︾，陳淑均。︶早在祖先居住於蘭陽平原時期，清朝的文獻就有諸多記載噶瑪蘭族香蕉絲相關技藝。一八七零年代移至新社的噶瑪蘭族人，至今仍延續這項編織技法，製作遮陽布和米袋等生活用品。在一九四零年以前，噶瑪蘭族會以香蕉布、樹皮布來製作裝穀物與狩獵用之布袋。香蕉全株對於噶瑪蘭族而言皆有用途：果實可食用、蕉葉可舖於地面盛裝祭祀用品，或是作為包麻糬 (DeNuZun) 與粿類食物之用，而乾燥蕉葉可治病，莖幹可作為織布材料。 4. 12

而中間一度出現傳統技藝的斷層，好在一九九零年代左右，族人憑藉著年幼時奶奶口述的織布技術複製當時的織布手法，在學者及政府的補助下重新拾回傳統文化技藝。而其實在早期資料記載中︵日本人於二十世紀初期的民族誌︶，曾提及達悟族與排灣族群都曾以香蕉纖維製成織品的紀錄，噶瑪蘭族與達悟族均有取用纖維蕉樹莖外皮纖維製作短繩的傳統技藝。可也許是在時代的變遷中遺失，甚至噶瑪蘭族的香蕉絲技藝也是失而復得，時至今日可提出香蕉絲編織完整工藝內容、且能應用者，僅新社噶瑪蘭族人，因此在臺灣原住民族文化當中具代表性。 ‧ 資料來源：原視界 13

香蕉絲製程相當繁複，從無到有依靠的是族人的辛勤和汗水才得以有豐碩的結果，以下是參考︽嫄台灣︾的資料，介紹香蕉絲製程的工序。工序一、收割香蕉假莖香蕉絲的取材主要來自野生未施肥以及尚未開花結果的香蕉樹，若是施肥、結果的香蕉樹，養分會集中在果實，如此採集下來的莖幹及纖維的養分不足，在製成絲時容易脆化。香蕉是一年生叢株植物，新生的主要莖幹是由一片片葉鞘層層緊密包覆而成，故稱為假莖。當新芽茁壯後，需去除旁株莖幹，在香蕉開花前採集下來。每年 4 月到 9 月是刮香蕉絲最佳的季節，光一天可能就要砍上百棵的香蕉樹。砍伐假莖前為祈求祖靈保佑，需進行 Basbaw 儀式，由族人用手沾取米酒灑於地上，和祖靈分享。工序二、刮香蕉絲傳統的方式，是先將整棵香蕉假莖上的葉鞘一片片劃開剝下，再撕離每片葉鞘兩側邊緣的瓣膜，刮除內部白色富含水份的雜質。刮除雜質後的香蕉纖維呈現透明的紫紅色，可以清楚看出纖維的紋路。之後再將香蕉纖維剖成 4 等份，每等份寬度約為 4 至 5 公分，分別處理為織布用的經、緯線。香蕉絲用的莖幹必須趕在颱風季之前採集，否則香蕉一旦經風雨暴虐折損後，該年就沒有香蕉絲可以刮取了。刮香蕉絲不僅耗費體力，也需要經驗及巧勁。生手常常不是刮地氣喘吁吁卻仍不見紫紅內裡，就是力道過猛失手將纖維劃斷。採集和後製都必須與老天搶時間的香蕉絲工程，實在不容易。工序三、日曬水洗先將刮好的香蕉纖維鋪平曝曬數日，然後浸泡於水中一兩個小時，以清洗剩餘雜質。清洗的步驟除可預防發霉外，也可避免未來澱粉的甜味會吸引蟲子影響香蕉絲的保存性。清洗完畢後，再將其二次曬乾。有時為配合氣候，會選擇在夏季刮好香蕉纖維曬完後先將素材儲備起來，秋天的時候再行編織。香蕉絲的製程 5. 14

工序四、分線／積線分線：曬乾後的香蕉絲片，寬度縮減為 2 公分左右，使用針頭將其挑開分為約 20 條，區分奇、偶條數，各用左右手拉開絲線，並束成一小把。積線：一邊檢查每一條分線後的香蕉絲韌度時，也需一邊打上平結，把香蕉絲積連成線，並同時修整平結的線頭，以保持絲線的平順。最後整理成一長束，備以整經或保存染色。工序五、染色：目前的天然染色方法，包刮使用福木染黃色調、檳榔子染咖啡偏紅色調、洋蔥皮染紫褐色調、藍染染藍冷色調等等，再加上各染材之間額外的相互疊染。工序六、整經噶瑪蘭族傳統織機稱為水平式腰帶織布機，通稱為地機。地機的整經方式有下列三種特性：第一種、在整經時即須纏繞綜絖線，以決定圖紋組織︵平紋、斜紋、菱形紋︶。第二種、經線綿密，屬於顯經︵以經線為外顯線︶的技法。第三種、經線不剪斷，呈現環型狀態。工序七、織作織作時婦女坐於地面，兩腿平直伸長，以腳掌撐住紗軸，再將腰帶置於後腰部，往前繫住捲經軸。靠著腰背與腳力於一撐一鬆當中，輪換提綜與綜絖棒的開口，來置入緯線。後使用打緯棒，使織品變得更加緊密紮實。透過經緯交織的步驟，逐漸完成布匹。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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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感想 6. 原住民族群從清領時期、日治時期、一直到國民政府來台之後都持續的遭受到侵略以及迫害，導致許多族群意識的失落以及傳統文化、信仰、語言、記憶的遺失。此次參訪了︽絲絲入筘噶瑪蘭香蕉絲文化情︾，除了親自體驗噶瑪蘭族的傳統手工藝製程︵當然體驗的部分只是真正工訪採集工作中的九牛一毛︶、親眼看見一針一線手工織成的香蕉絲織物、聽到了噶瑪蘭族的傳統感謝神靈歌謠，我想最令人動容的是看見以一群人不畏艱辛及困難的在尋找自己族群文化的根源，在追尋屬於自己群體的脈絡以及屬於噶瑪蘭族的象徵、文化，甚至連國小的學童都在學校的帶領下接觸自己的母語，唱著自己語言的歌謠，舊一代的文化失落，在眾人復興之下由新一代來傳承，這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近年來越來越多部落的年輕人在為自己的族群說話，有些人在都市工作後選擇回部落發展，利用自己的長才復興部落；有些人回部落向族老學習，接管族裡的祭祀事宜，有些人回去傳承自己部落的手工藝，開設網路平台販售或是餐與式及 … 而不只是噶瑪蘭族、不只是原住民族群，身處在科技發達的新的世代的我們，因為便利或著覺得非必須，將好多傳統和習俗置之不理，跟著科技發展出更便利的生活也許沒有錯，但我們也需要記得自己族群的本身，屬於自己的族群認同以及文化傳承的重要性，若人人都覺得這些事情與自己無關，那麼有一天這些珍貴的文化記憶只會剩下紙本上的記載與談論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身而為人，我想我們都有責任將重要的文化技藝傳承下去，讓世世代代子孫都能看見多元文化的精彩與美好。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