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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所見與心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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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窗前種了一盆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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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有機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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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所見與心所見
泡 在 設 計 裡 二 十 年 了，或 許 是 這 二 十 年 來 做 過 的 設 計 太 廣，從 土 地 規 劃 到 建 築 設 計 到 室 內 設 計 到 細 部 設 計 …， 也 太 多， 大 大 小 小 經 歷 了 不 下 百 來 個 案 子，隨 著 每 天 的 上、下 班，我 的 手 不 斷 的 產 出 ，我 的 心 也 變 得 很 大，從 沒 想 過 要 把 過 去 的 作 品 做 個 紀 錄 和 保 存 ， 因 為 下 一 個 設 計 會 更 好 ， 也 會 讓 我 覺 得 更 完 美（ 就 像 我 面 對 這 本 作 品 集 ， 遲 遲 沒 有 決 心 付 梓 一 樣 ）， 後 來 才 知 道 ， 這 原 來 我 都 一 直 用 眼 睛 看 ， 沒 有 用 心 看 的 關 係。 隔 了 好 久 好 久，我 才 慢 慢 的 從 自 己 的 設 計 生 涯 中 發 現，設 計 的 美，不 僅 僅 是 畫 面 的 呈 現 而 已，而 是 每 一 個 畫 面 的 背 後 都 有 它 的 起 心 動 念，這 起 心 動 念，其 實 比 畫 面 的 平 衡、協 調、色 彩 的 美 麗、燦 爛、建 材 的 高 級、燈 光 的 優 雅 …，更 能 打 動 觀 賞 者 的 心 。 讓 我 們 看 見 而 且 讓 我 們 心 動 的，通 常 不 是 設 計，而 是 一 種 感 覺，這 種 感 覺 不 是 眼 所 見 而 是 心 所 見。眼 睛 只 能 看 到 被 訓 練 有 素 的 專 業，而 真 正 的 設 計 總 是 在 設 計 師 離 開 後 它 才 準 備 要 開 始，所 有 的 設 計 機 能、美 學 的 檢 驗 都 在 它 以 真 面 目 示 人 後，在 使 用 者 的 使 用 中 露 出 設 計 的 真 面 目；而 我 們，設 計 者，卻 往 往 在 交 付 使 用 後 就 離 開 了 設 計，我 們 的眼目也就到此為止。 眼 所 見，讓 我 們 限 制 了 自 己 ，也 限 制 了 設 計，心 所 見，才 能 讓 我 們 跟 隨 使 用 者 不 斷 的 回 歸 設 計，讓 我 們 誠 實 的 面 對，不 能 閃 躲 自 己 下 的 每 一 筆，心 所 見，讓 我 的 手 不 斷的延伸，也讓我的設計生命不斷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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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業的前十年裡，我經常接到這樣的案子，一直到現在還偶而為之。 「 三 房 兩 廳 」， 不 算 大 的 三 四 十 坪 空 間 裡 ， 不 管 從 建 築 上 談 論 它 或 是 從 室 內 設 計 的 角 度看它，總是透露著濃濃的商業氣息；這些透過小小的窗框和世界交流的空間裡，生活的 人，就在客廳、餐廳、廚房、臥室、浴室…這樣制約的空間裡穿梭著，心緒也在這樣一分 不 多 一 分 也 不 少 的 空 間 裡 流 動 著，就 像 隨 著 建 商 當 初 的 規 劃 一 樣 ，在 3.5×4 ㎡ 的 客 廳 裡 面 看電視、在開放式早餐吧上吃著早飯、在同樣的淋浴間裡沖洗著身體，你我盥洗的不同只 有牙刷的顏色、書房和臥室的差別也僅限於書桌和床的不同…，生活變得很商業也很機 械，演出這樣生活的人沒機會喘一口氣，為了配合空間，生活變得很輕，只一種流程。 我看到三房兩廳的裝修，愈來愈趨近於玩弄風格，極簡與奢華這種時尚的玩意兒，在 每一個空間裡都變得重要，也在人的心裡變得重要，重要到以至於忘了，留一塊空白給自 己的心靈安歇，其實比時尚流行是什麼，對自己的慰藉還多。 於是，每一次，我都會偷偷的留下 一個角落，沒有設計、沒有裝飾，什麼 都沒有，也許是走廊的盡頭、也許是看 得到路樹樹梢的窗前、也許就只是在梳 妝台前那張椅子上，我想讓給主人，讓 給他的心靈、讓給他的雙手、讓給他的 思想，讓他來豐富這個角落，也好讓這 個角落來豐富他的心，這樣，他的生命 才會和他的生活藉著空間連在一起。 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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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是 民 國 88 年 的 設 計 案，一 直 到 現 在，已 經 過 了 10 個 年 頭， 我 依 然 為 它 深 深 著 迷 ， 它沒有華麗的裝修和昂貴的建材，也談不上是什麼樣的風格，因為預算的關係，甚至只能 在 使 用 機 能 上 狂 下 功 夫 ，「 裝 修 」 這 兩 個 字 在 這 個 案 子 裡 其 實 是 奢 求 。 預售階段，我們將空間做了一些改變，把狹長的走道讓寬一點，希望成為主人小小的 書 房，破 除 了 建 商「 四 十 幾 坪 就 是 要 賣 四 房 」的 魔 咒，單 純 反 應 需 求 的 有 了 三 個 大 房 間 … ； 當 然 也 有 我 們 不 能 改 變 的，比 如 說 它 面 臨 三 十 米 道 路 而 帶 來 的 噪 音、還 有 因 為 座 向 帶來的 夏 日 西 曬 …，我 們 需 要 更 多 的 經 費 和 設 計 自 由 度，這 些 卻 都 因 初 始 的 建 築 設 計 而 成 了不可 變的現實。 五年後再次造訪此地，一進門，室內雖井然有序， 卻發現主人的生活有些混亂，因為她說，婚後這些年， 在預期之外的忽然多了兩個小孩，讓原本的空間、甚至 家具都不能依照當初的規劃來使用，原來的書房空間， 也只是閒置在那兒，堆放孩子們的玩具，而她整天忙碌 於上下班接送孩子煮飯洗衣這些雜事，連想整理環境的 時 間 都 沒 有（ 於 是 請 人 打 掃 ） ，怎 麼 有 空 來 整 理 生 活 呢 ？ （讓我不僅想起安藤忠雄的第一個住宅設計，業主也在 幾年後向他抱怨因為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的來，當初的空 間機能已不盡然能使用）我看著這間房子，它有台中市 絕佳的景觀和棟距，也有很好的社區品質，當初的設計 和木作，五年來也維持得不錯，但是在這空間的裡面， 卻有沉重的疏離感。 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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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 年 我 來 到 這 裡，主 人 的 臉 上、身 上、舉 手 投 足 間，都 多 了 份 寧 靜，這 房 子 也 不 一 樣 了，窗台上多了些小花，室內雖稱不上井然有序卻有濃濃的親切感，我ㄧ臉狐疑的問這到 底 是 怎 麼 回 事 ？ 她 說 是 因 為 一 盆 小 花，倒 不 是 窗 台 上 以 前 沒 有 種 花，只 是 她 以 前 從 來無心 欣 賞，所 以 也 從 沒 整 理 過 它 們，後 來，她 發 現 窗 台 上 的 植 栽 可 以 為 她 擋 去 夏 日 惱 人 的 西 曬， 而它們繽紛的顏色、動人的姿態，讓她開始去為它們施肥、換土、換盆，它們也回報給了 她更美麗的花朵和新抽出的嫩芽，因為這樣，她滿心歡喜，因為這樣，她發現了動手的代 價，於是辭退了替她打掃的阿姨，要自己親自享受這樣的樂趣，除了整理，她還希望看到 親 手 為 孩 子 們 做 的 羊 毛 氈 玩 偶，就 像 佈 置 一 個 小 小 季 節 桌，希 望 隨 處 可 以 看 到 孩 子 們的照 片，讓 她 隨 時 回 憶 起 孩 子 們 的 成 長 過 程，她 開 始 丟 掉 多 餘 的 雜 物、搬 動 家 具、定 義 空 間 … ， 然後，她 喜歡的小 花小草就 悄然的爬 過窗口落 在她的茶 几上，因 為羅漢松 的姿態善 牧，她 就為它養了一盆小孔雀魚，因為蘆薈昂揚所以就依傍在書架上，然後然後…，然後就成了 你 現 在 看 到 的 這 個 樣 子，她 說。她 說 完，我 知道她活出了自己的空間，她的「輕住宅」 成 了 「 居 住 宅 」。 當 初 因 為 能 給 的 很 少 ， 所 以 我 們 只 能 給 該 給 的，留 下 很 多 讓 主 人 用 生 活 來 填 補 的 空 白，如 今，這 些 留 白 確 實 讓 主 人 的 生 活 活 了 起 來，讓 空 間 活 了 起 來，豐 富 了設計的生命。 我 深 深 為 這 樣 的 設 計 著 迷，因 為 空 間 中 的 設 計，只 能 是 配 角，生 活 在 其 中 的 人，才 是主角。 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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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劃區裡的土地，鄰居們都是獨門獨戶的透天住宅，它不是別墅，是只有前後院的 透天厝，但是基地面積又即將擁有別墅的器度，住宅環境單純又隱蔽，附近唯一的公共建 築是公園，隔一個街廓才是主要道路；這一區雖然居住密度很低、居住品質極好，但是每 一戶的圍牆都硬生生的把院子和馬路分隔的清清楚楚，它有高級住宅區裡沉靜的冷漠氛 圍，卻沒有了鄰里間的陽光合諧。初次探勘時，它的結構體剛完成，讓我有一點點惋惜， 因為高聳的圍牆和大門，對路上的行人不表友善，甚至對查水表、電表、瓦斯表的公務人 員、送信的郵差也沒有和睦的表情；它只是像一般的透天厝，有天有地卻沒有鼻息藍天、 腳踏土壤的的真實感；因為這屋子除了屋子裡的空間之外，就是屋子外的空間了，內外之 間，只有一條細細的牆線，沒有一點點寬度，讓人停留，向外欣賞綠樹蟲鳴，向內攫取一 室寧盈，在這樣的空間裡，生活不能只是生活，生活應該有它的質感。 八 十 多 歲 的 主 人，在 他 每 天 下 午 的 例 行 散 步 中 ，與 我 相 遇，和 我 聊 著 他 的 生 活，他 說 他 每 天 總 要 繞 著 這 重 劃 區 散 步 兩 次，其 餘 時 間 就彈琴唱歌…，隨著他的談話，我的思緒飄走 了，我在想，他的生活和「環境」是這麼的貼 近，在活動中，他追求的不過就是身、心的協 調 ； 所 以 ， 除 了 「 室 內 」 和 「 室 外 」， 我 想 為 這 房 子 再 多 做 一 點 點 努 力，我 想 在 空 間 與 空 間 之 間 找 出 可 以 容 身 之 處，讓 他 平 靜 的 坐 擁 抬 頭 之 天 和 腳 踏 之 地，讓 空 間 的 協 調 帶 著 他 隨 意 自 在的生活，輕鬆擁有身心協調，這，就是設計 筆下為他量身訂做的居住宅。 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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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真的能為此掌握，那麼一分也就足夠。 去 年 ， 一 個 朋 友 來 找 我 ， 說 她 剛 買 了 一 間 小 房 子 ， 室 內 只 有 19 坪 ， 也 說 明 了 她 的 預 算，問我可不可以幫她處理；這個案子，我接了，出了圖、叫了工，處理完了這件事。房 子 好 的 那 一 天，她 問 我，為 什 麼 要 接 ？ 她 知 道 我 是 義 務 幫 她 的 忙。我 笑 了 笑 說，因 為 值 得 。 就像我一直覺得，大家都值得住設計過的房子一樣，我說的不僅只是裝飾也不是建 材，而 是 設 計 師 有 責 任 把 住 居 環 境 整 理 好，即 使 是 一 張 榻 榻 米，也 要 讓 榻 榻 米 在 和 風 徐 拂、 綠 茵 環 繞 、 前 眺 碧 溪 、 後 倚 群 山 的 環 境 裡 讓 人 安 坐 。 何 況 是 一 間 19 坪 的 「 住 宅 」 呢 ， 自 此之後，主人的喜、怒、哀、樂都會與這空間共同呼吸，我怎麼能不讓她坐在她的客廳裡 也能恣意吞吐情緒？不讓她在廚房與浴室穿梭間也腳步輕快？讓生命和空間發酵成空氣 裡都有一股屬於主人的氣息，這就是有機設計，也就是每個人都值得的東西，值得住一個 有品質的空間，活出一個有品質的人生，而，每一個人都值得。 與其說，可以呼吸的建材和節能交換的設備是有機建築的必需，與其說，尊重物理環 境 與 敷 地 計 畫 的 設 計 是 建 築 的 必 需 ， 但 是 在 專 業 之 外 ，「 用 心 經 營 空 間 」 卻 從 不 是 建 築 教 育教課書裡曾經敎過我們的。對於空間，和人生一樣，我們想要的很多、需要的卻很少， 如果讓我選擇，我會把「用心經營空間」放在絕對必要上，讓專業放在基本的起跑點上， 這 樣 的 設 計 ， 才 能 不 斷 不 斷 的 增 生 ， 成 為 表 裡 一 致 的 「 有 機 設 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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