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紙第四期 par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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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載著地獄的郵輪 我走進戲院的接待處,這裡與預想一樣沒人。 要是有生還者的,應該都會躲在影院裡頭。 這艘郵輪上分有電影院以及歌劇院, 這兩個戲院都建築在同一個地方,門口互對。 我先往電影院的方向走去,直覺告訴我, 要是有生還者的話都會在電影院裡面。 通道上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我舔了有點乾燥的口唇,走到那道大門前。 抓緊門柄,用力一拉——咦,竟然拉不開? 我再三運盡全身力量拉門,還是拉不動,難道說鎖上了? 要是鎖上的話,那是不是代表裡面有人,或者曾經有人躲了在裡面?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踏。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應該是從在外面接待處傳進來, 因為外面是雲石地面,所以才會產生響亮的踏步聲。

踏。 又一步,心跳有點加快,到底來者是敵是友?

踏。 這次,我終於看到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 是阿賢?不。 是肥婆! 該高興的是她並沒有化為那些詭異的魔獸模樣, 但遇上這種瘋狂生物根本不是應該高興的事! 我再次試著拉門,還是沒有反應。 那肥婆還是以龜速向我畢直地前進,這次應該是瞄準我而來, 因為我身後根本沒有其他人。 我焦急地拍門,希望裡面有人會來救我。


還是沒反應。不行,要退了。 那名肥婆神情呆滯,身上的黑色大碼衣服隨著她的步伐搖擺, 但手上的兇器卻不容忽視,儘管那只是一柄晚餐用的切肉刀而已。 她已經逼近,我不得不離開那道大門,一直往走廊深處退過去。 已經走投無路。 以前在電影、劇集中看見殺人場景,從來不感到恐懼, 也許是那些導演為了減低觀眾的不安,所以拍攝手法故意為殺人場面染上寧靜。 切身經歷,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接下來,我要殺人了。 沒有吶喊、沒有戰吼。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第一次殺人,跟喝苦藥差不多。 任你的不安感如何在肚裡繁殖發展,要從食道不斷爬出,佔據全身。 只要含著一口氣,把腦袋放空,任由肌肉記憶帶領你去目的地。 刀鋒沒有挑選降落點,自然而然地往面積最大的肚皮刺了過去, 手掌不斷傳來反作用力,質感是未曾感受過的新奇。 影像閃過,我記起在宴會廳那個被殺死的肥婆,也是從肚皮開了一刀。 不錯的主意。 手臂帶動主廚刀破開這肥豬的肚皮,一抹血箭射到我的臉上, 我沒有理會,繼續用力切開她的肌膚。刀刃卡在血肉裡面,難以推動, 於是我便開始用鋸刀的方式一上一下拉動刀片, 鮮血染滿了我的前臂,大量腥紅滴跌在地上。 最後,收刀。 肥婆正面倒地,由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發動任何攻擊。 大概是被我先發制人了吧。 殺人,原來這麼簡單。


我看著自己赤色的雙手,無窮無盡的力量憑空湧現—— 原來我,可以掌握別人的生死!我拿起那柄主廚刀,往空氣揮動, 然而在肥婆的屍體身上試刀,繼續感受那種新奇的質感。 直到我已經無法分辦出肥婆原本的模樣,我才冷靜下來。 不,我一直也很冷靜。 我可是能夠掌握他人生死的男人,這點小事根本無法撼動我。 對,就是這樣。 從肥婆身上濺出的體液自刀尖緩緩滴到地毯上,我以手背抹走臉上的腥臭。 大概是因為那一道「勇氣」洩了,所以我全身都不自禁地發抖, 就連每一副內臟都跟著一起共鳴。 此時,一直鎖上的大門打開了。 果然裡面有人!我頓時大喜過望,加緊腳步,可以說是衝過去。 開打的是一個約莫三十至四十的女人 (Range是比較大,我從來都無法準確猜到女性的年齡), 她手上沒有武器,見到我衝過來顯然是大驚,連續退了幾步。 啊,差點忘了我全身都沾滿肥婆的血,難怪她會被嚇倒。 「唔駛驚,我唔係怪物……」語畢,女人身後出現了幾個人。 三個男人,一眼看去已經能夠看出三人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一個文弱書生、一個陽光少年、一個健身壯男。 文弱書生身穿一件格仔恤衫,與牛仔褲的配合感覺頗好,相當有品味, 看樣子年齡與我相約,在十八至廿二歲之間,三人之間他顯得最為矮小。 陽光少年身材最高,比起健身猛男還要高上半個頭,可是身形瘦削, 服裝也是休閒渡假裝,開胸恤衫配短褲。 健身猛男穿背心短褲人字拖,一身橫練的肌肉。 頸上掛有一雙銀光閃閃的Dog Tag,令我注意的是他的面相, 有一陣無法形容的煞氣,不知道是否接受過軍事訓練。 猛男率先開口:「就係你啱啱喺門口殺咗個肥婆?」 我點頭。


他看了我手上的刀一下,然後說:「入咗嚟先講。」 進了戲院裡面,我見到地上有兩支手臂粗幼的鐵管,應該就是用來封住大門。 果然,隨著我們進了戲院裡頭,陽光男孩跟肌肉壯男都分別拿起一支鐵管把 門柄栓起鎖死。 戲院裡燈光昏暗,在第一排椅子與銀幕之間有幾具屍體。看來, 從事件發生到現在,這些人一直躲在這裡。 不然不至於連主燈都沒有打開,幾個人還要在這對住死屍。 我環顧四周,發現除了進門時見到那四個人, 在觀眾席上還有一名衣著新潮的女孩,她拿著手裡的平板電話, 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此時,肌肉男再次走到我面前。 「你喺邊度過嚟?仲有冇其他人?」 我搖頭:「我本身係餐廳食緊晚飯, 點知突然間就有一堆拎哂武器嘅阿叔大嬸衝咗入嚟,開始亂咁殺人。」 「咁你點解冇事?」陽光男孩問。 「我……」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說,「匿埋咗係枱底,一直都冇出聲。」 眾人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為了轉移話題,我趕快說出阿賢的事: 「其實除咗我之外,仲有另外一個人都喺餐廳度生還, 我哋一路行到去健身室嗰面,之後因為有一隻怪物突然出現所以失散咗。」 幾人聽後都沒有太大反應。 「你哋呢?」我問。 猛男搶答:「我同我條女(他指了一下玩電話的那位港女) 仲有在場咁多位一直都喺度睇戲,後尾有個癲佬衝咗入嚟, 殺咗坐係最前嗰條友,我哋咪夾手夾腳隊冧咗個癲佬。」 陽光男孩接了他的話:「本來我哋都想睇吓出面究竟發生咩事, 但係當我地出到Reception個度發現冇哂人個陣,都感覺到有啲嘢唔對路, 之後就嚟多三條癲佬,都係由強哥一手搞掂。」 強哥?應該就是那肌肉男的名字,那肌肉男有點自豪的向我揚一揚頭。 依目前情況看來,強哥(肌肉男)就是這裡表面領袖, 而暗地裡自然每人都不想受人操控。我稍為打量了一下,這裡只有強哥、 陽光男孩和我有武器……不對,那裡明明就有三具殺人魔屍體, 難道其中有一名殺人魔沒帶武器?


強哥手中的武器是一支老舊木槌,從外表看來應該是木工或是廚房會用到的 工具,在戲院裡不會找到,也就是說,它是從擊殺瘋子之後取得的。 陽光男孩的防身工具只是一支Rolling Pin(擀麵杖或麵粉轆),但木質的 表面只有少量血跡,似乎真的如他所說一樣,所有來襲都是由強哥解決。 「你哋冇遇過其他怪物?」我忽然問道。 強哥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指一指地面:「你係咪講緊呢啲?」 他所指的,正是剛才我遇到的人面爬蟲。 強哥抬起一腿,然後以千斤之勢一腳跺向那人面爬蟲, 綠色的汁液往外濺了少些,像踏死了一隻蟑螂一樣。 中年婦人見到這一幕掩嘴離開,回到坐位上面。而我則是故作冷靜, 向陽光男孩伸手。要融入團隊不止要讓對方接受你, 最重要的就是在這裡佔有地位,不然就只是炮灰。 「我叫Kenny。」 「Patrick。」他握了一下我的手。 正當我想走去那名文弱書生作同一樣的事之前,他已經離開, 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獨自坐下。 這傢伙,裝甚麼。 「強哥,」我說,「你哋有咩計劃?就咁留係呢度?」 強哥面有難色地說:「我地每個人都有各自嘅意見。 我同Patrick就話出去甲板個邊,搵一隻逃生艇, 咁樣就可以同隻船所有怪物隔絕。而阿哲(他指了一下文弱書生) 就話我哋應該去駕駛倉,因為個度好可能係所有嘢既關鍵。」 「既然係咁,應該少數服從多數,去救生艇啊?」 不等強哥回應, 那名電話港女目光依然望著電話,但開口說:「係我嘅主意, 既然冇共識嘅話,不如留係呢度夠哂安全,有決定先好行出去。」 沒想到這個強哥外表兇狠,原來怕女人的。 那麼,該怎麼做呢? 我的原本計劃是跟那個阿哲一樣去駕駛倉,不過經強哥一說, 似乎去逃生艇也是一個好主意。 至於阿賢……他應該會沒事的。 為了說服阿哲,我厚著臉皮爬樓梯往他所在的後排坐位走去。


他跟那港女一樣,在看平板電話。 視線沒有離開過電話的他,說了一聲:「坐。」 是裝甚麼帥? 我依他的意思坐了在他旁邊的一個位置,還未等我開口,他開口, 以只有我們聽到的聲量說:「由而家開始,我會KEEP住呢個姿勢同你講野。 你唔好表現得太過出格畀佢地知道。」 為甚麼?難道有甚麼秘密跟我說嗎? 我還是應了一聲:「嗯。」 「我知你過嚟想講乜,我可以應承你,不過,係有條件嘅。」 「咩條件?」 「你知唔知點解我唔主張去逃生艇?」 我不作聲,示意不知道。 他把電話稍微偏向我的方位,讓我可以看到電話裡的內容。 他正在看一個,只有一堆文字,我還未來得及看內容他已經把電話轉回去。 「估唔到咁多人入面淨係得個港女發現到。」他搖頭, 「呢度收唔到任何訊號。」 收不到訊號? 大哥,我們出了海自然收不到訊號啊,這有甚麼好奇怪的? 阿哲似是看出我的疑惑於是說:「第一,如果我哋距離香港郵輪碼頭已經係 『收唔到訊號』嘅距離,上救生艇唔會咁輕易返到埋岸。第二, 你有冇發現所有嘅時鐘都停咗喺七點十四分?就連我電話個鐘都一樣。 假設所有野都係七點十四分發生,而係七點十四分呢個時間點上, 其實開左船無耐,我哋應該仲可以見到碼頭,仲會接收到訊號。 咁即係話,事情發生到而家,架船根本就冇停過……既然係咁, 到底係乜嘢揸緊架船?定抑或,船長室入面嘅人係完全冇事?」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果然,也是停了在七點十四分。 阿哲說得沒錯,可是—— 「就算係咁,即使我哋返唔倒埋岸, 依然可以上逃生艇避開啲怪物,起碼多啲生存既機會。」 阿哲輕輕搖頭,但卻說:「你都有道理,其實, 坐我哋前面個位小姐其實都係同我想法一致,所以人數上我哋都唔輸蝕。 不過我都講咗,只要你應承我嘅條件,我就肯同你哋去逃生艇。」 「究竟係咩條件?」 「交換條件就係,畀你把刀我。」


一句很簡單的說話。 阿哲說完,我才發現握刀的右手一直都沒有放開過, 它好像早已經跟我融合了一樣,形影不離。 放開。 主廚刀就這樣安放在我的大腿上,我提起右手作了些放鬆動作, 然後便把刀子交給了阿哲。 他對我的舉止似乎感到很驚訝。 沒錯,那刀的確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武器,可是對我來說, 接下來就要上救生艇離開了,那武器對我來說用處不大。 阿哲把刀接過來,然後把牛仔褲上穿著皮帶的位置當作刀鞘, 從椅子上起來,向眾人說—— 「我同意去救生艇度睇。」 港女有點驚訝地看向阿哲,似乎真的如阿哲所說一樣,他們的想法一致。 不管如何,港女在我們一致通過的情況下也沒有反抗能力, 只好默不作聲跟在後面。 有這麼多人一起前進,的確會產生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站在隊伍的中央,強哥自然在最前,Patrick在副手位置, 港女中女在我身後,阿哲負責斷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 原來港女也有一柄武器,那就是一對剪刀。 為甚麼港女會有武器,而阿哲在從我身上拿到主廚刀之前,卻手無寸鐵呢? 看來,這群人比我想像中更加複雜。 穿過接待處,我們再次回到走廊。 阿哲說:「我認得條路點行,向前行一陣轉彎就可以出到甲板。」 強哥「嗯」了一聲,手裡的木槌輕輕舉起,將任何出現在視野中的敵人都敲碎。 只希望不要遇到任何敵人就能到達甲板,麻煩愈少愈好。 希望實現了! 我們一路走到通往甲板的門口都沒有任何動靜,那是一道落地玻璃門, 能夠看到外面的景況。 而現在的景況卻是有點不好。


外面正在下暴風雨。 我想,總比遇到那一頭人形惡魔好。 強哥跟我、陽光男孩相視一眼,一同苦笑。 「到目的地就安全架啦,少少雨阻唔倒我哋。」強哥說。 然後,他便打開了門。 那一道我以為是通往救贖的大門。


現世異聞 「你調查我?為什麼?」我問。我突然提起了戒心。 「抱歉,這也是逼不得已。因為我們一直都在找你。 然而途中已經遇到了很多冒牌者。 我們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先調查你的背景。」顧淵解釋。 為什麼要找我?因為我是靈力者? 忽然門鈴響了,顧淵站了起來去開門,四葉妹妹也跳下沙發往大門方向走, 似是要迎接門外的人。 大門大開,門外站著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姓,她留著一頭長髮, 身穿一條吊帶黑色長裙,長裙在大腿位置開叉,露出一部份雪白的肌膚。 「四葉!」那位女性蹲下來,向四葉妹妹張開雙臂。 「姐姐!」四葉妹妹撲了過去。 兩人互相擁抱,真是感人的姐妹重逢。 「半天不見你已經擔心死我了!」四葉的姐姐說。 「......」我無言了。 「她就是四葉的雙胞胎姐姐紗葉。」顧淵向我介紹。 「她們都是這樣誇張的嗎?」我好奇地問。 「習慣就好。」顧淵聳肩。 紗葉把四葉抱到沙發上,讓她側身坐在她大腿。 四葉雙手環上紗葉的脖子,乖巧地靠在紗葉的肩膀上。 「......」我黑線。 「你就是陳明?」紗葉終於把她的注意力從她妹妹身上拉開。 紗葉的樣子的確看起來比我大幾歲。 「對......」我點頭。「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紗葉露出奸笑,說:「不止是你的名字,你的身高三圍體重, 甚至你的成長經歷我都一清二楚。因為......那份調查報告就是出自我的手筆。」 好可怕的女人!被看透了的感覺好恐怖! 「嘖嘖,瞧你那可憐迷途小羔羊的模樣...」紗葉擺擺手,說: 「放心我不是跟蹤你,我也沒有奇怪的嗜好。(這句沒有說服力吧) 對於你的調查,自然是我用靈力查探出來的。 只要知道你的姓名和出生日期時間,我就能用靈力寫出關於你的一切。」 什麼?!


紗葉把瀏海繞到耳朵後,垂下眼簾,幽幽地說: 「兩年前六月盛夏的午後, 死神向少年的父母招手, 傲翔的大鳥被折斷翅膀, 死者只剩下無聲的悲鳴。 一無所知的少年將被困, 二十五與升降機是提示, 惟有等待遇上的拯救者, 然後一同前往未知的路。 這就是我調查報告中提及的其中兩個段落。」 紗葉一邊說道,我就一邊發抖。因為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我的父母,都在兩年前在一場空難中身亡,只剩下我一人活著。 之後的每一個晚上,當我一入睡,便會夢到父母過身的情景…… 直到一年後情況才有改善。我雙手緊握拳頭,不讓悲傷的表情表露出來。 調整一下心情,我說:「我想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是的。陳明,你的名字和你擁有的靈力,足以證明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顧淵說。「那為什麼非要找到我不可?」 「是因為你的父母。我想,大概你不知道你父母的真實身份吧。」 「真實身份?」我心中有不詳的預兆。 「你的父母也是靈力者啊,而且他們是很有名的呢!」 紗葉打量我,說:「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心中一沉,我說:「我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生意人。」 其實我對我父母的工作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們都很忙,經常不在家。 「唉,也許他們是想保護你,才什麼都不告訴你。」紗葉輕嘆。 顧淵接著說:「陳家與顧家,都是靈力者中很有名的家族。只不過, 他們兩家是多年的死對頭。所以二十多年前你父母結婚的時候, 你母親被逼脫離家族關係,再加上陳銘海,也就是你父親, 是陳家的九代單傳,所以你從小才沒有什麼親戚,也不清楚你家族的事。」 「……所以,我母親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原本以為顧淵的姓氏跟我母親的一樣只是巧合,現在我有點懷疑了。 「顧婉柔……是我的姑媽。」 「你是我表哥?!!!!」不是嗎?活到二十多歲才知道自己有個表哥? 「對。」


「那紗葉和四葉呢?」我望向她們。 四葉妹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輕輕靠在紗葉身上熟睡。 「我們跟你沒有什麼關係啦。」紗葉說。 「我們只是跟顧淵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罷了。」 「過些日子我會帶你回我家,去見見你外公和我爸媽。」 「……」是不是我想歪了,聽起來總覺得好像有點奇怪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突然多了很多親戚。 放心,我會過一段日子再帶你回去,反正他們現在也有工作在身。 從今天起你先在我家住一陣子吧。」 「為什麼?!」 「難道你想回到二十五樓?每天繼續搭電梯上落? 還是每次行二十多層上去?」顧淵奸笑。 「我可以待在家不出門的。」我沒底氣地說。 「你想想,你住我這裡還是可以天天宅在家,我不收你房租,也不用你打掃, 因為我有請鐘點,三餐可以叫外賣或者我有空會煮飯, 最緊要你可以退掉你本來那間房子,省下房租那一筆錢。」 好吸引……我口水都流下來了……最緊要就是不用錢還包吃包住, 也不用工作什麼的,實在很符合我的人生觀。 「為什麼對我這樣好?那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問。 「你外公叫我找到你後照顧你的。」顧淵聳肩。 「喂喂,你們同不同居跟我們沒關係, 顧淵你說好請我們吃的晚飯呢?我快餓壞了。」紗葉插嘴。 原來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好吧!我先煮飯去了。陳明你也留下吃晚飯吧。」 顧淵無奈起身,入了廚房。我沒有回應,等看不到顧淵的身影, 紗葉跟我說:「告訴你,顧淵煮飯可好吃了!」 「真的嗎?」 看他一副精英人士的樣子實在不似會入廚。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賴死不走。」紗葉笑道。「嘻嘻,又有口褔了!」 「你與顧淵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嗎?」我問。 「才不是呢!」紗葉反駁說。「都說了我們是工作上的夥伴。」 四葉這個時候醒來了,揉著眼睛,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其實我覺得如果她手抱一隻泰迪熊會更加符合小蘿莉的形象。 紗葉立刻把注意力放回四葉上。「醒了嗎?」


「嗯。顧淵在煮晚飯嗎?」四葉問。 「對。很快就有得吃了!你要再睡一回還是怎樣?」紗葉輕聲道。 「不用了,我睡夠了。」四葉不忘對著紗葉撒嬌。 「……」我被徹底無視。 一頓晚飯吃得很滿足,只能說顧淵煮得太好吃, 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有吃煮家飯了,因為自從兩年前我就一直過著吃餐廳/ 外賣/杯麵的生活。 紗葉與四葉吃過晚飯後就道別了。 我捧著肚皮在沙發上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視,想想顧淵提的條件的確很不錯。 再者,原來住的地方退掉的話,也就更能省錢, 畢竟我是用父母親的遺產過活,所以能省一點也能用久一點。 等顧淵把東西收拾好,也坐到沙發上,我便問: 「顧淵,那你說我們要怎樣把我的東西搬過來?」 「明天僱人去你家把東西都搬過來吧。」 「不是能用靈力嗎?」我比畫手指,假裝在空中畫符。 「然後『嗖』一聲,就出現在面前。」 顧沂反白眼,沒好氣到: 「靈力不是這樣用的。何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好暴發戶的口吻。 晚上借住顧淵的客房,我躺在床上感到很無聊, 畢竟沒有電腦用真的很不習慣,只能用重新充了電的手機上M膠登。 手機上蕃茄台不是很方便,又不能下載種子, 只好留言恥笑一下管埋X的新帖,又看了些甜故,在床上輾轉反側等待入睡。 然而,夢境等待我的是……

魔女的夢與囑付

寧靜的夜晚,偶爾響起了蟬鳴,圓月皎潔而明亮, 照亮出眼前一幢兩層高的建築物。 那建築物看似是歐陸式的建築,可是房子門前的花園,卻是日式風格的庭園。 我站在庭園中一條佈滿卵石的小路上,忽然一陣風起,被吹散的櫻花就像雪一 樣滿天落下,像華麗而平淡的夜宴,既浪漫而不失清雅。 在香港長大一直沒出過國的我,從沒有看過櫻花亂舞般的景色,一時間被震撼 了。櫻花飄散滿地,漸見眼前五米的遠處,一棵樹下,站著一位身穿和服的 女子。


她察覺到我的存在,把視線對上我的雙眼。 我聽到她用嫵媚的聲音跟我說: 「觀迎光臨。」 忽然四周圍的燈一下子被點燃,燈光充滿了整幢洋房, 甚至庭園也被照亮得一清二楚。 那位女子此刻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這時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她身穿一套印著白色玫瑰花圖案的紅色和服, 姣好的身材配上一把黑色長及膝蓋的直髮,更顯得她本來就美麗的容貌, 添上了一份絕色的妖艷。 「歡迎來自香港的客人。」 她把我引領到庭園與室內連接的榻榻米走廊上,示意我坐下。 榻榻米上,已經放置了一瓶燒酒與兩隻杯子。 我隨意在其中一邊坐了下來。那女子則坐到了另一邊。 「這裡是?」 「我的店。」她一邊回答我,一邊為我倒酒。 「以收取相應的代價,替人實現願望的店。 至於我,你可以稱呼我為『極東的魔女』。」 「魔女小姐,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身處在這裡,自然就是擁有願望想去達成。」她小酌一杯。 我有什麼願望? 嗯……小時候或許有很多不切實際的願望,但人大了, 那些天真的幻想不是已經破滅,便是在現實的殘酷中磨蝕得一乾二淨。 現在的我,既沒有人生目標,也沒有什麼願望。 我如實告訴魔女小姐。 她笑答:「你只是不了解自己而已。不過,這次倒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是什麼事?」我問。 「下次見面,再告訴你吧。」 她溫柔地看著說。 一陣風吹來,把所有的東西都吹散了,包括原本在眼前的畫面。 在一切回歸黑暗之前,我依稀聽到她的道別:「再見。」


迴夢雲煙 搖搖晃晃的走動著。 離開森林,爬過幾個山頭,看到了一個小鎮。 看著那群和爺爺很像的人們,我煩惱著該怎麼跟他們相處。 畢竟我沒有碰到過家族以外的人類。 他們不是姊姊,所以……就是和那群小狼差不多的生物了吧? 這個小鎮不是我的家,所以……就是另一個大一些的森林了吧? 該怎麼相處? 我想,不用多說了吧。 * * * 再次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飛度了四年多的時光。 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已經十三歲了吧。 身處於沒有目的地,也沒有終點站的逃亡,每一天都一成不變。 餓了就在哪個檔攤裡偷個蘋果,渴了就到溪邊喝口水, 累了…這個有點麻煩,唯有在寧靜一點的地方倚牆睡覺; 沒辦法,偷的次數多起來了,被抓住可要鞭打的。 只是,除了生活枯燥如飛灰的我之外,我身處的地方,似乎每天都在變動。 從簡樸的小鎮,四周加蓋了城牆,住宅翻新重建, 也增加了宏偉的教堂和皇宮。河道上以前也只有寥寥幾個漁戶, 現在卻天天都能看見大船在碼頭停泊。 雖然,那和我無關。 我的目標,就只有策劃方法,向奪走姊姊的人們復仇。 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那可是個數百人的大家族,當中半數以上精通殺人技巧。 何況,我連基礎都沒有好好掌握。 偶爾,吃膩了山林裡的松子水果, 也會到繁華擠逼的市場裡,偷來點新鮮熟食。


這就是我所學的技術中,目前唯一能幫上忙的部分。 這樣去復仇,必定會死。恐怕死前還不能拖任何人到黃泉。 不該妄斷別人的善意,這是姊姊給我的烙印。 不該相信陌生的旁人,這是族人給我的教訓。 因此,我沒辦法提起勇氣,去跟別人接觸。 如果是好人,說不定我的身份會害了他,就像姊姊一樣。 如果是壞人,就算接觸也沒有意義。 所以,沒法排解孤獨,連伸手求救,也沒有人能回應。 「…肚子餓了,偷點東西吃。」 黃昏的城鎮,熱鬧得有點離奇。 鄰居呼朋喚友的聲音此起彼落,今天,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今天似乎是被稱作平安夜的日子。 鎮子裡的人不是待在家中,就是呼兒喚女走到教堂朝拜。 獵物不多,僅僅在某個急步走過的路人腰包裡,牽走一塊麵包。 「喂,小子,別以為我沒看見!」 麵包就在我手上啃著,我也不認為你可以看不見。 「看見又怎樣了?麵包上有你的名字?」 「大夥兒,這個傢伙就是幾年來一直偷東西吃的那隻過街老鼠! 逮住他,逮住他!」 路人聽見,紛紛挽起衣袖磨拳擦掌。 看來我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抓到我的,還你們還沒消化的食物,順便每人奉送一句乾爹怎麼樣?」 「你他媽是不是男人?!」 他媽當然不是男人,智商堪憂。 我迅速跑離現場,在某個轉角甩掉了大部分的人。 「那邊,我看到他了!」 只是在人多嘈雜的市場裡引起騷動,很快就會驚動所有人。 於是多事之徒就會多起來。 結果,暫時還無法完全脫身。


我單手抓著屋簷,確定在沒人看見的情況下, 「我看到他了!在屋頂!」 喊完之後偷偷溜到窄巷跑掉。 不過,這樣不是辦法。 有什麼地方能夠暫時躲藏呢,我四處張望。 眼前所見,是一座大教堂。 「也不壞。至少不會有人敢在崇拜時闖進來。」 藏在天井已經大約三十分鐘。 那群人已經散了吧,可是我還不能下去。 很遺憾,我沒有挑準時機進來,現在信徒們正在四處攀談, 要是突然有人從天井跳下來的話,只怕會引起另一場騷動。 目光所及,是個約莫與我同齡的金髮女孩。 她開朗自信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與她交談。 穿著比其他孩子更華麗的天藍鑲邊袍子,加上色彩對照鮮明的金髮, 以及照亮人心的笑容,

「……像個笨蛋。」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出了對她的評語。 一定是天生就呆呆的,錯不了。 這類的小孩,隨便哪家貴族都找得到。 只是為什麼,我的目光會突然被她吸引住。 「給我出來!」 突然,粗魯的男子聲音消除了我的疑惑,也打破了教堂的清靜。 糟糕,沒想到躲在這兒也會被發現。 不過,從後門跑掉就好了──這樣想著, 但是,殺氣騰騰的擅闖者,似乎不是為我而來。


門衛被重重推開,婦女們喊叫著躲到一旁。 那個女孩在旁安慰哭喊的女性。 帶頭的擅闖者發現了那個女孩,一手扯住她的金髮,拉著她走出了教堂。 「……難道她也偷東西吃,被抓了?」 我在一秒內否定了自己的愚蠢想法。 她的服飾不像是需要偷竊糊口的人。 而那群人手持武器,顯然是預謀來抓人的。 幾個身穿鎧甲,像是騎士的男人走進了 教堂,向司祭詢問事情經過。是收到消 息來救那個女孩吧,想到這兒我稍微放 了點心。不對,為什麼我會欣喜。那個 女孩和一直以來遇見的人一樣,不都是 擦邊遇見的陌生人嗎? 騎士們開始四處搜索。 我乘機從天井溜到後門。 把那個女孩的事驅離腦海。 她怎樣與我無關,我不斷向自己灌輸這訊息。 即將回到山上的藏身點,我忽然感到異常。 「快點!過來這邊,別給那群貴族的狗爪追上了!」 這聲音很熟悉。相信是早前綁票的那伙人。 我迅速爬上了一株大樹,把身影隱藏在林葉裡。 「這兒有個小草屋子,裡面沒人。 大家,將就過一晚。」 喂,那是我的。 那個雙手被綁的女孩子也在他們之中, 騎士沒有成功把她救出來吧。 除了我和她,共有十人在這。 不知道這群傢伙的底細,還是不要貿然出手。 偷偷割斷繩索,帶那女孩逃跑就好。 「嘖,為什麼我總是想著幫她?」


十人裡有八人離開了草屋放風設梢。 燒烤肉類的香味從草屋傳出,大概是剩下的兩人在準備食物吧。 在樹上用小刀割下數十條幼細的氣根,把他們鋪設在地上連接蜂巢。 沒辦法大興土木,做些小本工程也不錯。 在準備完成,確定八人已經走遠了之後,我在樹上喊叫。 「快點來幫忙!他們追來啦!」 草屋裡的兩人紛紛拿出鐵叉木棍跑出來。 我從樹上一躍而下,一記手刀擊昏了站後邊的那一人。 在前方的一人回過頭來之前,我用力把他推下了山溪的流水。 接著,我把昏倒的另一人也推了下去。 在確定兩人短時間內無法回來之後,我轉身走進草屋。 四溢的肉香和篝火讓我產生了休息一會的念頭。 我挑起一串烤肉,放進嘴裡。 「小女孩,在這兒幹什麼?」 我明知故問。 不知為何,想捉弄一下才放走。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的盯著我。 也許是我的衣著不像是會來救她的騎士吧。 「我明白本座玉樹林風英挺不凡,但也不用行如此注目禮。」 少女忍俊不禁,噗的一聲。 只是馬上又回到戒心重重的模樣。 「一聲不響,原來是條死屍啊。那我也不用救她出去了。」 「我才不是死屍!是來救人的就早說啊!」 「動也不動的,還敢說自己不是死屍。真不是就動動看看啊?」 當然被綁緊了的少女想動也沒辦法動。 看著她使勁掙扎的模樣,我一聲嘆氣,回身拿出第二條烤肉串。 「要吃些嗎?」 我把肉串在她臉前揚了揚。 她仍是一臉倔強的樣子,不過她腹中的鳴叫老實得多。


「…要。拜託你了。」 「嗯,直到我消化排出為止要一點時間,妳就等等好了。」 她的臉刷一聲漲紅了,更馬上別過頭來。 我揮刀割斷她身上的繩索。她邊一言不發地盯著我,邊站起活動身體。 「別盯啦,等那些人回來了,妳可就得再被綁一回。」 少女像吃了苦瓜的臉對我吐舌。然後,轉身逃離草屋。 我隨手拿起一條已吃完的肉串木條,把它向火堆裡擺弄。 火光模糊了木條的影像,火種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隨後,就聽到一聲尖叫,然後是一陣連綿不斷的嗡嗡聲。 伸腳絆倒掩面衝回來的少女,然後用火把驅走蜜蜂。 「本來那陷阱是為那群人準備的,想不到妳先踩上了。」 「你這傢伙,早就知道了吧!為什麼不提醒我!」 趴在地上的她嗚咽著。 心有不忍,想扶起她的時候,突然重心一斜。 她以雙腳絞倒了我,然後接住我手上的火把。 「自食其果了吧?接下來,怎麼燒掉你這張只會自吹自擂的嘴巴好呢?」 「……投降。咦,喂喂,抓走妳那群人要回來了!」 少女聞言轉頭看向門外,我順勢一挺背, 反手抓住少女平衡不穩的右腳一推。 兩名孩子就這樣打鬧起來。 ……說實話,很詭異。 明明尚未脫離危險,為什麼我們還有心情打架。

嬉鬧一輪,玩得很累的我們坐在火堆旁休息。 「仔細看看,妳長得還挺不錯的呢。」 雖然還沒長熟,不過現在已經是個美人胚子。


可愛的小臉,澄黃的金髮,漸漸挺漲的胸口, 嗯,發育之後相信是不輸姊姊的美人。 「…哼,得罪了本小姐,幾句奉承就想算了嗎?」 「不不,這可是真心誠意的讚賞。美得脫俗出塵超凡入聖呢。 現在都這麼漂亮了,等長大了,有可能趕上本座的十分之一喔。」 無視凌厲的眼神,隨手抓一串烤肉開始咬。 「…結果還是繞彎在稱讚自己。」 「嗯,妳不喜歡我繞彎讚自己,那我直接讚自己好了。本座…」 「停!我最討厭別人自誇!」 「妒忌嗎?別這樣啦,以凡人的標準,妳長得已經很漂亮了呢。」 「……見色起意嗎?」 「十三歲的女孩可不該說這些。不過既然被發現了,乾脆就……」 我臉露獰笑,作勢向她撲去。 側身閃過少女的飛踢。 「你也不過十三四歲而已!毛都沒長齊竟敢調戲我?」 看著她一記飛腳之後氣喘不已的樣子,我想她也筋疲力盡了。 當然,跟不知輕重的她不同,我還保留著一定體力。 「都一段時間了,偵察的人應該快回來了吧?」我把話題回到正事上。 「啊──你為什麼不早些提醒我?」 「早些提醒妳?剛才天色還沒黑透,妳用隱身術逃跑嗎? 現在可好,我一絲力氣都給妳榨得乾乾淨淨。 哎,妳自己一個人逃吧,本座跑不動了…」 「…喂,別裝祟啦…要走就一起走!雖然你很惹人討厭…」 「誰有空裝祟?給我快走!」 「…………既然這樣,我也不走了。」 還真意外。 我還以為她會說,我會搬救兵回來幫你云云,然後自己跑掉。 這女孩,有別於其他自私的二足野獸。 「算妳還有些良心。不然這次我可不拿火把趕蜜蜂了。」 「……啥?」 「在妳第一次踩到引線觸動蜂巢的位置再走出一些,還有第二個蜂巢。」 「……也就是我自己一個逃掉的話就會被蜤個半死?」 「某程度上,對。」


如果敵人全部跟先前兩人一樣,只是僅有蠻力的壯漢, 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不過身後跟著女孩子,還是以安全脫身為目標吧。 我走在前面,沿著密徑悄悄下山。 單憑八人根本不可能看牢整座山,而且,哪怕發現了敵人行縱, 該如何通知伙伴?十個人又能幹什麼呢?一旦下山的道路被包圍, 連逃都沒地方逃。可以判斷那伙人只不過是倉促結集的門外漢。 在這批門外漢的手中脫逃,輕易至極。 揮刀割開密徑出口的藤蔓,我們由山林回到了人煙密集的城裡。 「好了,自己能回家吧?」是道別的時候了。 人與人之間不該建立過於緊密的聯繫,因為我是終究會獨自前往復仇, 然後丟掉性命的人。所以,和這個女孩的關係,應該乘現在落幕── 「喂,喂!」 突然被拉著手拖行。 「賽林家的騎士們!聽得見嗎──?」 少女大叫道。 很快,數名騎士來到了少女面前。 「少主……?妳已經脫險了嗎?」 「是的,多虧我這個朋友。」她向我指了指。 「他很熟悉山上的情況,說要帶領你們上山捉拿賊人。對吧?」 少女回頭調皮地笑了笑。才不會讓你輕易離開,她的眼神如此說。 無奈地為騎士們帶路,三十多人的騎士和一百多個士兵包圍了山丘, 不到一晚,十人全部落網。多次想要偷偷溜掉,女孩卻一直不給我機會。 至於最後,自己是如何由熟悉的城鎮走了很久,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也已經不太清楚。當地的領主,似乎就是少女的父親。 少女的妹妹和兄長緊抱著歸來的少女的時候, 我乘機跑到了附近的山上數著星星。 天還沒明,黎明前的黑暗中,星星顯得如此稀少。 白走了一段路呢,心裡想著。其實也沒有白走,因為我根本就還沒有目標。 維持著自己的性命,留待機會復仇,在這之前,一切都沒有意義。 「喂!你跑到這兒幹嘛啊!」 少女的叫聲在身後傳來。 不妙,跑得不夠遠被發現了。


「看星星。帶路已經結束了吧?我該走了。」 「走你個頭啦,領主可是有封賞的啊!」 「封賞?那些東西,帶著也嫌重。」 「那,那至少留下吃一頓飯!」 看來暫時又甩不掉她了,只好點頭。 我伸手掃空身旁的灰塵,示意少女坐下。 「你啊,究竟是什麼人?」少女問道。 「偶爾路過的美少年,不用放在心上。」她的臉色一沉,伸手擰住我的臉。 「說真話!」 「……真話就是,那伙人綁著妳跑到了我家,我恰巧出手相救而已。」 「你家?就是那座草屋?」我懶得回答,只點了點頭。 「無家可歸嗎?那麼,要不要在這當個僕人啊~?本小姐正好缺一個……」 「沒興趣。」 「…喂。好沒趣啊,開個玩笑而已。 要是努力一點,說不定能有更好的職位……」 「不是職位的問題。」「怎麼了啦?這個神情,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妳本來又不認識我。妳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呃……?少女臉上都滿是問號了。 疑惑著的她,慢慢退後,但過不多久,她又把手伸到我的額上量量溫度。 本想伸手撥開,可是,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已經不在的姊姊。 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她為我包紮時微含責備,卻滿是關心的聲音。 說不定,留在這兒也不壞。 這個女孩雖然呆呆笨笨,但和她一起感覺很安心。 如果,能抱著這份安心直到死去的一刻為止,這種奢求,想著就感到欣喜。 換個角度說。她身在領主的家族,說不定安定下來後, 能夠找到騎士們的幫助,重新殺進森林復仇。 ……竟然想借用別人的力量,我變軟弱了嗎? 也許這個女孩,在一天內稍微改變了我吧。 假如別人也和她一樣好,說不定,我會更加相信其他人。 「我問你啊,是發燒了嗎?」 「妳才發燒,本座清醒得很!」 回過神來,撥開了女孩按住額頭的手。


「呃…回到剛才的話題,確實,我不清楚你是誰……」少女怯生生地回答。 「不就說了嗎,本座是偶爾路過的美少年!」 冷場片刻。 「嘖,原來是在裝憂鬱引我上當! 虧我剛才竟然有一絲擔心你是不是發燒了!」被一腳踢倒。 嬉鬧了一小段時間。我倆同時被一顆星星吸引住。 「很漂亮呢……難道這就是聖經記載的伯利恆之星?」 「……怎麼可能,那只是故事。」 少女的目光,沒有一絲偏移地,遙望著明亮的夜星。 像是無言的祈禱,少女把願望送至星空。 「喂,你知道嗎?」她忽然回頭。 「這片星空,寄託著我的夢想呢。」 夢想是什麼。我並不時常作夢,也許是因為深層睡眠時總會想起往事。 「我想世上的所有人,都能被這片星空的光芒照亮他們的心,他們的道路。 不會有一人迷失,不會有一人絕望的世界。 ──然後,是我的心也能發生比這片星空更宏大的光芒。」 平安夜早已過去。回應她這番話的,是聖誕的朝霞。 那彷彿支柱般,直直的貫穿黑夜的光柱。 紅白交映的赤霞。在它旁邊的,是相比之下毫不遜色的純潔之星。 雖然細小,但它所散發的光芒,可一點也不被旁邊的紅光蓋過。 「星空總會被新一天覆蓋過去。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擁有仰望星空的權利。」 想起了在森林逃亡的一晚。 也許當晚也是同樣的星空,可能被自己的血沾紅眼睛的我,並未看見。


「也不盡然。你看,明明已經臨近日出,但這顆星星仍然堅持著發亮。 至於仰望星空的權利嘛,我想,只要誠心許願,就一定能得到回應。」 如果真的如此,那麼那天晚上為什麼沒有得救。 不過──隱隱的感到──並不是沒有得救,而是救贖慢了一步, 直到現在,才有這位女生來幫助我。 「那是很難的事。人所能發出的光芒很有限, 與其走在辛苦的路,不如讓自己活得輕鬆一點。」

「也許吧。我會努力,不過說不定哪天會提不起勁。 但是你看看?這片美麗的景色。 星星,晨光和紅霞,還有某個自稱美少年的笨蛋……嘻嘻。 長大後的我就算氣餒了,一回想起這片景色……一定,能夠打起精神來的。」 遼闊的星空無邊際地伸延著。 就算躺下去看,視野也遠遠追不上它擴展的速度。 像是每天都誕生了一顆新的星星似的。 就算是身邊訴說著夢想的純潔之星──恐怕,也無法蓋過吧。 可是,她身上的確有著罕見的光芒。 那片笑容,純真的夢想,確實散發著別人沒有的光輝。 說不定這就是我第一眼看見她時,被她吸引住目光的原因。 「真笨。可是,也不壞。」 隨口吐出一句話。 「…這算是鼓勵嗎,算了,謝謝啦。」 那麼,你會陪我嗎?」 「當然會。不是哪一天妳又被什麼流氓地痞抓住了,誰來救妳?」 少女正欲反唇相譏,不過在那之前,被一個騎士打斷了。 「早點已經準備好了。請兩位過來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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